《百合血》 第1章 失忆 关上灯,一切模糊在黑色的空气里,窗纱在夜色里微微飘动,月光轻轻触摸着一面墙的透明展柜。 透明的玻璃折射着纯白的光芒,倒映在白色的天花板中,形成了缓缓流动成白色的极光。 辗转反侧间,一张朦胧的脸出现在我梦里。 暖黄的灯光穿梭在粉色的樱花当中,一片片花瓣随风轻轻飘落。 一片花瓣飘落在我的发梢,灯光下一只手轻轻帮我拿下花瓣,将它放在了我的手心。 她朝我淡淡地微笑着,消散在了金色的空气里,我紧紧地握紧了淡粉色的花瓣。 “要忘了我……” “不要原谅她……” 融化,一切在瞬间融化,我跌坐在地,望着周围无限的黑暗,心里生出无限的痛苦与愤怒。 她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幽暗的眼神直直穿透我的心脏。 我的双手颤抖地锤落在她阴影般的身体上,痛苦从我身后生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将我死死地绑在了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我抽噎着,抬起头决绝地望着她漆黑的双眼。 “不在。”她眼神冰冷地看着我,甩开我拉住她的手,她转过身,渐渐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你不在我的心里。” 不在。 这句话把我的心高高抛起,重重摔落,天旋地转间,我痛苦地笑了起来。 “不在!?”我失声地哭嚎着,黑色的触手松开了我,我跪坐在了黑色的冰凉的地面上。 总以为过去的错误,只是因为她爱的不够,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检测我们之间的情感。 可是谁能想到,我竟然从来没有在她的心里。 骗人。 仿佛有一把名为爱的刀,一刀又一刀地削刮着我,从我的伤口里汲取血水,我的血肉一层一层地被剥落下来,像个枯鬼。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自己不会笑吗?”我垂着头,撑着身体颓废地坐在地面上,双腿蜷缩在一起低声呢喃着。 一滴泪滴落在黑色的水面,我缓缓抬起视线,她又站在了我面前。 带着还未干涸的眼泪,我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撕碎。 “别哭。”她轻轻擦去我眼角孤独的泪滴,轻轻抱住我。 刚刚捏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我感受着心脏的半痛半喜,无奈地留下了一滴浑浊的眼泪。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人都是会变的,你爱上的我,或许早就消失了……” 梦醒了,一切都消失在了眼前,只有冷淡的金黄的光束照进屋内。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任凭眼角未干的泪滴继续滴落,浸湿床单。 “为什么哭啊?” 缓了缓有些头痛的脑袋,我慢慢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刺痛的眼睛。 “我好莫名其妙。”张开自己的双手,我盯着这有些皙白的手,张开又合上,像一朵百合花。 盯着手腕上的刀痕,我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肯定很痛吧?” 我轻轻拿起身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二十分。 我看着手机里雨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轻轻回拨了过去。 “你醒啦,我就是想和你说声早上好。”雨若的声音朦胧地从手机里传来。 “早上好。”我轻声说着,慢慢地走到了窗边。 全身心地吸收着汽车的声音,我靠在窗边,站在阳光下痛饮城市的噪音。 仿佛内脏与血管都失去了原来的秩序,我感到一阵烦躁与疲惫的情绪。 “我好烦。” “不要烦。” “好的。” 电话里传来如同十年前一般的读书声,怀念的情感如同喷薄的泉水渐渐涌上心头。 “我想回去读高中。” “那你可以来学校看我。” “不要。” “准备去吃早饭吗?你身体还没有好,注意吃点清淡的。” “好,你也注意身体。”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今天准备去做什么呢?” “想……想回去看看。”我顿了一下,轻声说道。 拉上窗帘,我把世界隔绝在外,静静地触摸着展柜的玻璃,我盯着里面的信封,呆呆地依靠在它身上。 “……那你注意安全,有问题记得打电话。” “好。” “雨婷宝宝,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起来。”沉默一段时间后,雨若轻声劝道。 “我一直都很好啊!” “你再说。”雨若无语地声音传来。 我淡淡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的,再见。” 从展柜上分离,我站在洗手台前,伸手轻轻触碰着眼底那一片乌黑。 今天又是向生命借了一天。 手腕上的伤疤隐隐作痛,脖子上的痕迹像雾气一般若隐若现。我洒了一把水,模糊了整个镜面。 “这样子就看不见了。” 背着一个白布做的的斜挎包,这是我十几年前离家时带走的,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我拿起门口的一把伞,环视了一圈房间,确保万无一失后,我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一只麻雀被我惊动,快速地飞走了。 踩着暖暖的太阳,我静静地站在早餐店门口的不远处,纠结着胃口与生命的选择。 我想到雨若知道我不吃早餐后着急的表情,想到她的叹息……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还是买了一个馒头。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金黄的太阳走到我身边慢慢地陪我坐着,樟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绿叶里夹杂着几片红叶,纷纷扬扬的飞落下来,如同红色的锦鲤在水面游动。 一口又一口,我撕下一小块馒头静静地嚼着,体会着馒头在牙齿中粘粘的、软软的触感。 一只小猫慢慢跳到我身上,我张开手,把它抱在了怀里。 “你吃饭了吗?”我摘下棕色的贝雷帽,轻轻放在了椅子上。 狸花猫轻轻地蹭了蹭我浅棕色的衣服,轻轻地叫了几声。 我撕下一小块馒头放在手心,凑到它嘴边。 “你吃吗?” 轻轻地嗅了嗅,狸花猫咬起馒头,快速地跑走了。 我静静地望着它离开的方向,任凭时光从我身上走过。 电话响起,我看着屏幕上雨若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我今天有点忙,不能陪你去。怕你不想和别人交流,我给你打了一辆车,你坐车去吧。” “好,谢谢你。”我点点头,轻声道谢。 很久没有与人交流,我和其他人说话的**越来越低了。 仿佛注定要与世界失去联系一般,我与世界的一些联系消失了。 小区旁边就是公园,我站在喷泉旁边,看着它慢慢揉碎水流的光泽。时不时有路人牵着狗狗在散步,几个小孩子互相追逐在广场上。彩色的泡泡飘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泽。 细微的停滞,慢慢地修补着我碎裂的心。 看着手中的车牌号,我巡视了一番后,走到了黑色车辆旁边。 触碰车门的一瞬间,我与门把手触电了。 保持着倒霉以后的惯有表情,我叹了一口气,拉开了车门。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我茫然地抬起头。 “……没事,谢谢你。” 我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驰的绿色,我思考着缘分与命定的力量,静静地没有说话。 她轻轻出声提醒道:“旁边有个靠垫,没用过,新买的,洗过了,累了就靠着吧,靠着窗户头可能会有点痛。” 转头看着那个淡粉色的爱心抱枕,我把它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慢慢抚摸着上面柔软的毛,我望着飞驰而过的绿色,回顾了一下我的童年。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的身影。 会不会很累呢? 这么多年,大家都累了。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局面,怎样才能结束呢? “我不赶时间的,你可以开慢点,不着急。” “好。”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她犹豫了一会,轻声说道:“会不会睡不好觉?” “……不关你事了。”我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好稀里糊涂地假装混淆过去。 越是歉疚,越是不情愿,神情就越是僵硬。我现在就是这样子的表情。 我有些痛恨自己了,事到如今,我还是讨厌自己。 或许我——早就和消失的语言、模糊的记忆、永远无从了解或从未曾有过的睡眠、无法回去的过去和那些痛恨的情绪,连带着那些熟悉的风景一起,随着一种名叫纠结的风,融化在了痛苦的海里。 是非对错,如今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没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她握紧方向盘,轻声说道。 一个半小时后,汽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刚想拉开车门,一束阳光就温暖地照在了我的脸上,我抬头看着她为我拉开车门的模样,阳光透过她的发丝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一切都仿佛从前一般。 “谢谢。”我道了声谢,双脚轻轻踩在了地面上。 双脚刚刚落地,我还没来得及看风景,电话又响了起来。 “到了吧,有没有晕车,如果这个司机不好,我就去投诉他,你不用为他着想的,有些司机很坏的……” 听完雨若的吐槽,我抬头瞄了一眼面前的她,轻声说道:“司机……挺好的。” 我猜雨若肯定不想知道是谁做我的司机,我熟练地搪塞了过去。 “那就好,如果不想回去,也不要为难自己。你怎么突然想回去看看了?”雨若疑惑问道。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回去看看。” “你最好不要做傻事了。”雨若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那你小心点,我去上课了。” “好,不要太累了。” “那你养我啊?”雨若笑着打趣道。 “可以。”我点点头,轻声说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不要你养我。” 挂断电话,我转身看了一眼她,轻声说道:“我先走了,谢谢你。” 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她淡淡地笑着说:“好,注意安全。” 这个微笑就像从前一样,说话淡淡的,做事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但是在这人潮颜色洪流里,却这么鲜明。 压下心底流出泪,我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三年了,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同。 原来稻田的位置被盖上了新路,旧的古桥也被翻修成新。河堤被整齐地建起,原来的杂草林也消失不见。 唯一不变的,是这温暖的阳光、金黄的稻田与低飞的白鹭。 绕过大马路,我走在田野上,顺着之前熟悉的路线爬到山林里。 没有了之前的较为健康身体,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在石头堆上静静地喘息着。 赤红的树叶像鲤鱼在碧波中游窜,风轻轻一吹,整片森林如同绿色的池塘,变得灵活生动了起来。 接下一片落叶,我抛在空中,静静地看着它翻转降落。 站起身走到山林里,顺着小路躲避着村里人的视线。我绕过村庄,走到了半山上的一座房子脚下。 马路已经通向山脚,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升起几缕淡灰色的炊烟。 抬眼望去,这半山上的房屋,竟然修了一条几十米长的水泥楼梯,直直通向房屋门口。 我沉默地站在马路与楼梯的结交处,乘着没有人的空隙,我坐在台阶上,静静地回望着这几十米长深绿色的台阶。 顺着记忆往上走三个台阶,这里还有两个脚印。 轻轻地触摸着脚印的轮廓,我呆坐了一会,让时间顺着风流经我的身体,流经这向命运借来的生命。 第2章 遇见 汽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雨若拉开车门,轻声说道:“外面有些冷,你呆在车里吧,我去买点菜,等会给你做饭。” 我点点头,朝她安心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等雨若消失在视线里,我盯着后视镜里的车辆,静静地没有说话。 车上下来了熟悉的陌生人,她慢慢地走到我窗边,棕色风衣在秋风里微微飘动,仿佛一面招摇的旗帜。 这是在向我示威吗? 站在我的窗边,她静静地树立着,没有说话。 隔着黑色的窗户互相望着对方,我试探性地拉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雨若上了锁。 没有学过驾照,我不知道怎么操作,在手机上搜索后,我微微用力拉开了车门。 “怎么了吗?”站在她面前,我装作神色正常地轻声问道。 手心里微微冒汗,我轻轻捏紧双手,低着头看着她的衣角。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我就照照镜子。”她朝我抱歉地笑了笑,递给我一包纸巾。 “擦擦汗,外面风大,早点进去坐着吧。”她拿出毯子盖在我身上,转过身消失在了苍凉的风里。 她走得那么快,就像一阵疾风。 披着毛毯静静地站在车门边,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心里的纸巾。 想干嘛?嘲笑我? 拿出一张纸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我裹紧冻僵的身体,直直得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让我难受,刚想坐进车里,雨若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我身后。 “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冷,快进去吧。” “好。”我坐进车里,裹紧了毯子。 “哪里来的毯子?”雨若开动车,盯着前方轻声问道。 “……自己买的。” “……你自己想想呢?这对吗?” 雨若生气地朝我翻了一个白眼。 我用一个暧昧的微笑想搪塞过去,却发现雨若撇开眼,根本不想理睬我。 看着雨若用力握紧方向盘的手,我眨了眨眼,递给她一颗糖。 “别生气了,吃点甜的。” “不许骗我。” “不会的。” “骗人。” 我无奈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是的,我是小骗子。” 说到骗人,我骗自己最狠。 也最恨自己。 车停在了小区里,我拉开车门,寒冷的秋风慢慢地冲刷着我的身体,我冷得打了个颤。 “好冷。” 毛茸茸的触感缠绕在我的脚边,我低头,看着一只三花猫轻轻地蹭着我的腿。 “三天不见啦,小言,有没有想我啊?”我伸出手轻轻摸着小言毛茸茸的脑袋,它亮晶晶的眼睛舒服得眯成了一条缝。 我抱歉地对小言说:“最近几天,没有喂你,抱歉了。” “要原谅我哦!”我祈求地朝它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小猫闪烁着眼睛,轻轻地蹭了蹭我,它敏捷地转过身,三步一回头地走在前面。 “没什么事吧?”奶奶摸着跳在她怀里的小言,有些担心地问我。 “没事,谢谢奶奶关心我。”我淡淡地朝奶奶笑了笑。 “真的把我吓到了,救护车都来了。”奶奶焦急地望着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屋内拿出两个橘子,放到我手心,轻声说道:“这是我去庙里求来的,吃了对身体好的,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身体啊!” “好,谢谢奶奶。”我轻轻抱了抱奶奶,笑着说道。 “这孩子……”奶奶顺了顺我的头发,就像摸着小言一样。 松开手,奶奶深深的看了一眼我,浑浊的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我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轻声说道:“奶奶,我会好好的。” “奶奶只希望你好好的。”奶奶又把我揽入怀中,哭着说道:“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奶奶,奶奶一定用尽全力帮你。” “好,谢谢奶奶。”我轻轻拍了拍奶奶的背。 奶奶松开手,看着我身旁的雨若,轻声问道:“带朋友回去啊?” “嗯。” “挺好的,有人做个伴。”奶奶拍了拍我的肩,朝雨若淡淡笑了笑。 告别后,钥匙的声音在走廊里晃荡,门打开了。 在黑暗里摸索着按下开关,我换鞋走了进去。 迅速地把桌上的芒果倒进垃圾桶,将垃圾袋子收拾好,我把垃圾放到了门口。 “不用麻烦。”雨若拉着我的手,担心地看着我。 “注意点比较好,你对芒果过敏。”我松开她的手,慢慢地走出房门,轻飘飘地声音在走廊上回响。 “要是我不过敏就好了,就可以陪你一起吃了,你最喜欢吃芒果了。”雨若有些苦恼地说道,轻轻地把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就算不过敏,你今天也不能吃,芒果已经坏掉了。”我无奈地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可能芒果也没有想到我会回来吧……” “那我下次给你买。”雨若撑着腰,皱着眉头教训道:“过去的事不许再说,也不准你想了,知道了吗?” “……好。”我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 其实最近我已经失去了吃东西的**,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我还是同意了。 “下次”其实是一种约束,可以让我努力活到下一次见面。 躺了一会,我恢复了一些力气。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我正准备起身去帮雨若做饭,雨若仿佛在后脑长了一双眼睛,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继续在案板上切着蔬菜:“不用你帮忙,你乖乖坐着就好。” 我伸出一条腿,她立马转身,拿着刀指向我的方向。 我举起双手,淡淡笑着说:“你是要砍我吗?” 刀尖滴落一滴番茄汁。 “草民冤枉啊!”雨若放下刀,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我陪她笑了一会,陷入了沙发的怀抱。 疲惫感穿透全身,我窝在沙发上,回想着刚刚刀面折射的光亮,视线逐渐转移到手腕上的伤疤。 我的手腕上有四条伤疤,两条的可爱的小猫留给我的印记,两条…… “想什么呢?”雨若叉着腰站在我的面前。 “没有。”我立马摇摇头。 轻轻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我走到了阳台上。 夜已经点燃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最后一抹红色惨淡地挂在地平线上。 之前种了满阳台的花,如今只有几盆多肉还在无精打采地活着。 我蹲坐在这一群失去生命的植物面前,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盆垂头丧气的植物。 何时才能真正的重生? 我站起身,趴在了栏杆上。 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刚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下面的人群。 人来人往,尘土飞扬,热热闹闹,仿佛一个世界在路过。 樟树下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闯入了我的视野里。 那跟随了我十几年的影子,像一个隐秘的守护神,像一个夺命的死神。 我站在阳台上和影子对视,不知怎么的,我伸出手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吗?”雨若走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肩膀往下望。 “没事。”我摇摇头,摆开了她的怀抱。 “其实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抱我。” 我看着缓缓流动在湖中的白月,转过头看着雨若。 “我知道啊,我现在是故意的。”雨若直直地望着樟树下的影子,轻飘飘地说道。 叹了一口气,雨若伸了个懒腰,朝我笑了笑:“不过我喜欢让她生气。”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朝我无辜地摆了摆手。 “进来吃饭吧。”雨若推着我往温暖的灯光下走,眼神点过影子一眼就回到了温暖的灯光下。 坐在餐桌前,我看着面前的大碗,金黄的蛋羹上还盖着一层肉沫。 舀起一勺蛋羹一口一口地慢慢咬着,我没有吃饭的食欲,可我也不想辜负她的心意。 “好吃吗?”雨若撑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好吃。” “五年前买房子的时候,我也填了你的名字。”我慢慢勺起碗里的鸡蛋羹。 顿了一下,她放下筷子,撑着手轻声问道:“为什么?” “……想对你好点。” 雨若愣了一眼,随即笑着说:“当然啦,雨婷宝宝对我最好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慢吞吞地洗完碗,我软坐在沙发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可能是太懒了,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做任何事。 慢慢地抬起手指,又轻轻放下,我感受着这细微的生命体征,淡淡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喝药。”雨若把温水放在我的手心,转过身递给我药丸。 “不要。”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我的脸颊上,我拿起毯子,慢慢地抚摸着上面淡粉色的花纹。 “不行。” “不要。” “那我不走了。” “好吧,我吞不下丸子。” “骗人。”雨若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泡了一杯药放在我手心:“早准备好了。” 我苦笑着喝了这杯“毒药”,乖巧地看了一眼雨若。 雨若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扫把就在房间里扫荡。 抬头看着雨若来回忙活的身影,我轻声说道:“我可以做的,你休息一会吧。” 雨若撑着拖把,朝我笑着说道:“没事,我就喜欢运动。” 刚刚想起身帮忙,我就被她按在了沙发上:“哪里有病人干活的道理?” “……好,我躺着。” 疾风卷过我的房子,收拾完一切,雨若坐到我身边,带着潮湿的空气,有些纠结地说道:“放假,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好,我没病。”我垂下眼眸,淡淡的回答道。 “就去看看,不一定是有病。” “我失忆了,我没病。”我拒绝地摇摇头,把毯子盖在了自己脸上。 淡粉色的光透过毯子的缝隙微弱地穿进我的瞳孔,我轻轻地感受着眼睛的灼烧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好,我不管你了。”身旁的沙发动了动,雨若的脚步声走到了房门口。 “早点休息。”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现在有些晚了,八点钟了。”我看了一眼时钟,朝她望去。 “明天还要上班呢!回去不堵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 “好。”我光着脚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要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雨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抱了我一下,有些委屈地说道:“这次可以抱吗?” “……可以。”我看着她抱住我再问的态势,轻轻点点头。 “注意安全。” 我打开门想送她出去,她摇摇头,把我按在门口,轻轻抱了抱我,笑着说道:“没事,我可以自己走,你快回去休息吧,你看看你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好。”我点点头,目送着她消失在电梯口。 关上门,我慢慢地走到阳台,雨若在楼下停步,转头朝我招了招手。 我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挥了挥手,直到她的车灯融入车水马龙的世界里。视线移动到樟树下,影子已经不在原地,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慢吞吞地走到镜子前,我看着自己浓厚的黑眼圈和有些发白的嘴唇,浮肿的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的确像病人。” “大家都是活人微死,我是死人微活了。” 第3章 回家 关上灯,一切模糊在黑色的空气里,窗纱在夜色里微微飘动,月光轻轻触摸着一面墙的透明展柜。 透明的玻璃折射着纯白的光芒,倒映在白色的天花板中,形成了缓缓流动成白色的极光。 辗转反侧间,一张朦胧的脸出现在我梦里。 暖黄的灯光穿梭在粉色的樱花当中,一片片花瓣随风轻轻飘落。 一片花瓣飘落在我的发梢,灯光下一只手轻轻帮我拿下花瓣,将它放在了我的手心。 她朝我淡淡地微笑着,消散在了金色的空气里,我紧紧地握紧了淡粉色的花瓣。 “要忘了我……” “不要原谅她……” 融化,一切在瞬间融化,我跌坐在地,望着周围无限的黑暗,心里生出无限的痛苦与愤怒。 她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幽暗的眼神直直穿透我的心脏。 我的双手颤抖地锤落在她阴影般的身体上,痛苦从我身后生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将我死死地绑在了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我抽噎着,抬起头决绝地望着她漆黑的双眼。 “不在。”她眼神冰冷地看着我,甩开我拉住她的手,她转过身,渐渐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你不在我的心里。” 不在。 这句话把我的心高高抛起,重重摔落,天旋地转间,我痛苦地笑了起来。 “不在!?”我失声地哭嚎着,黑色的触手松开了我,我跪坐在了黑色的冰凉的地面上。 总以为过去的错误,只是因为她爱的不够,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检测我们之间的情感。 可是谁能想到,我竟然从来没有在她的心里。 骗人。 仿佛有一把名为爱的刀,一刀又一刀地削刮着我,从我的伤口里汲取血水,我的血肉一层一层地被剥落下来,像个枯鬼。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自己不会笑吗?”我垂着头,撑着身体颓废地坐在地面上,双腿蜷缩在一起低声呢喃着。 一滴泪滴落在黑色的水面,我缓缓抬起视线,她又站在了我面前。 带着还未干涸的眼泪,我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撕碎。 “别哭。”她轻轻擦去我眼角孤独的泪滴,轻轻抱住我。 刚刚捏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我感受着心脏的半痛半喜,无奈地留下了一滴浑浊的眼泪。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人都是会变的,你爱上的我,或许早就消失了……” 梦醒了,一切都消失在了眼前,只有冷淡的金黄的光束照进屋内。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任凭眼角未干的泪滴继续滴落,浸湿床单。 “为什么哭啊?” 缓了缓有些头痛的脑袋,我慢慢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刺痛的眼睛。 “我好莫名其妙。”张开自己的双手,我盯着这有些皙白的手,张开又合上,像一朵百合花。 盯着手腕上的刀痕,我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肯定很痛吧?” 我轻轻拿起身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二十分。 我看着手机里雨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轻轻回拨了过去。 “你醒啦,我就是想和你说声早上好。”雨若的声音朦胧地从手机里传来。 “早上好。”我轻声说着,慢慢地走到了窗边。 全身心地吸收着汽车的声音,我靠在窗边,站在阳光下痛饮城市的噪音。 仿佛内脏与血管都失去了原来的秩序,我感到一阵烦躁与疲惫的情绪。 “我好烦。” “不要烦。” “好的。” 电话里传来如同十年前一般的读书声,怀念的情感如同喷薄的泉水渐渐涌上心头。 “我想回去读高中。” “那你可以来学校看我。” “不要。” “准备去吃早饭吗?你身体还没有好,注意吃点清淡的。” “好,你也注意身体。”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今天准备去做什么呢?” “想……想回去看看。”我顿了一下,轻声说道。 拉上窗帘,我把世界隔绝在外,静静地触摸着展柜的玻璃,我盯着里面的信封,呆呆地依靠在它身上。 “……那你注意安全,有问题记得打电话。” “好。” “雨婷宝宝,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起来。”沉默一段时间后,雨若轻声劝道。 “我一直都很好啊!” “你再说。”雨若无语地声音传来。 我淡淡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的,再见。” 从展柜上分离,我站在洗手台前,伸手轻轻触碰着眼底那一片乌黑。 今天又是向生命借了一天。 手腕上的伤疤隐隐作痛,脖子上的痕迹像雾气一般若隐若现。我洒了一把水,模糊了整个镜面。 “这样子就看不见了。” 背着一个白布做的的斜挎包,这是我十几年前离家时带走的,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我拿起门口的一把伞,环视了一圈房间,确保万无一失后,我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一只麻雀被我惊动,快速地飞走了。 踩着暖暖的太阳,我静静地站在早餐店门口的不远处,纠结着胃口与生命的选择。 我想到雨若知道我不吃早餐后着急的表情,想到她的叹息……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还是买了一个馒头。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金黄的太阳走到我身边慢慢地陪我坐着,樟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绿叶里夹杂着几片红叶,纷纷扬扬的飞落下来,如同红色的锦鲤在水面游动。 一口又一口,我撕下一小块馒头静静地嚼着,体会着馒头在牙齿中粘粘的、软软的触感。 一只小猫慢慢跳到我身上,我张开手,把它抱在了怀里。 “你吃饭了吗?”我摘下棕色的贝雷帽,轻轻放在了椅子上。 狸花猫轻轻地蹭了蹭我浅棕色的衣服,轻轻地叫了几声。 我撕下一小块馒头放在手心,凑到它嘴边。 “你吃吗?” 轻轻地嗅了嗅,狸花猫咬起馒头,快速地跑走了。 我静静地望着它离开的方向,任凭时光从我身上走过。 电话响起,我看着屏幕上雨若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我今天有点忙,不能陪你去。怕你不想和别人交流,我给你打了一辆车,你坐车去吧。” “好,谢谢你。”我点点头,轻声道谢。 很久没有与人交流,我和其他人说话的**越来越低了。 仿佛注定要与世界失去联系一般,我与世界的一些联系消失了。 小区旁边就是公园,我站在喷泉旁边,看着它慢慢揉碎水流的光泽。时不时有路人牵着狗狗在散步,几个小孩子互相追逐在广场上。彩色的泡泡飘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泽。 细微的停滞,慢慢地修补着我碎裂的心。 看着手中的车牌号,我巡视了一番后,走到了黑色车辆旁边。 触碰车门的一瞬间,我与门把手触电了。 保持着倒霉以后的惯有表情,我叹了一口气,拉开了车门。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我茫然地抬起头。 “……没事,谢谢你。” 我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驰的绿色,我思考着缘分与命定的力量,静静地没有说话。 她轻轻出声提醒道:“旁边有个靠垫,没用过,新买的,洗过了,累了就靠着吧,靠着窗户头可能会有点痛。” 转头看着那个淡粉色的爱心抱枕,我把它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慢慢抚摸着上面柔软的毛,我望着飞驰而过的绿色,回顾了一下我的童年。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的身影。 会不会很累呢? 这么多年,大家都累了。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局面,怎样才能结束呢? “我不赶时间的,你可以开慢点,不着急。” “好。”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她犹豫了一会,轻声说道:“会不会睡不好觉?” “……不关你事了。”我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好稀里糊涂地假装混淆过去。 越是歉疚,越是不情愿,神情就越是僵硬。我现在就是这样子的表情。 我有些痛恨自己了,事到如今,我还是讨厌自己。 或许我——早就和消失的语言、模糊的记忆、永远无从了解或从未曾有过的睡眠、无法回去的过去和那些痛恨的情绪,连带着那些熟悉的风景一起,随着一种名叫纠结的风,融化在了痛苦的海里。 是非对错,如今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没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她握紧方向盘,轻声说道。 一个半小时后,汽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刚想拉开车门,一束阳光就温暖地照在了我的脸上,我抬头看着她为我拉开车门的模样,阳光透过她的发丝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一切都仿佛从前一般。 “谢谢。”我道了声谢,双脚轻轻踩在了地面上。 双脚刚刚落地,我还没来得及看风景,电话又响了起来。 “到了吧,有没有晕车,如果这个司机不好,我就去投诉他,你不用为他着想的,有些司机很坏的……” 听完雨若的吐槽,我抬头瞄了一眼面前的她,轻声说道:“司机……挺好的。” 我猜雨若肯定不想知道是谁做我的司机,我熟练地搪塞了过去。 “那就好,如果不想回去,也不要为难自己。你怎么突然想回去看看了?”雨若疑惑问道。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回去看看。” “你最好不要做傻事了。”雨若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那你小心点,我去上课了。” “好,不要太累了。” “那你养我啊?”雨若笑着打趣道。 “可以。”我点点头,轻声说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不要你养我。” 挂断电话,我转身看了一眼她,轻声说道:“我先走了,谢谢你。” 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她淡淡地笑着说:“好,注意安全。” 这个微笑就像从前一样,说话淡淡的,做事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但是在这人潮颜色洪流里,却这么鲜明。 压下心底流出泪,我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三年了,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同。 原来稻田的位置被盖上了新路,旧的古桥也被翻修成新。河堤被整齐地建起,原来的杂草林也消失不见。 唯一不变的,是这温暖的阳光、金黄的稻田与低飞的白鹭。 绕过大马路,我走在田野上,顺着之前熟悉的路线爬到山林里。 没有了之前的较为健康身体,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在石头堆上静静地喘息着。 赤红的树叶像鲤鱼在碧波中游窜,风轻轻一吹,整片森林如同绿色的池塘,变得灵活生动了起来。 接下一片落叶,我抛在空中,静静地看着它翻转降落。 站起身走到山林里,顺着小路躲避着村里人的视线。我绕过村庄,走到了半山上的一座房子脚下。 马路已经通向山脚,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升起几缕淡灰色的炊烟。 抬眼望去,这半山上的房屋,竟然修了一条几十米长的水泥楼梯,直直通向房屋门口。 我沉默地站在马路与楼梯的结交处,乘着没有人的空隙,我坐在台阶上,静静地回望着这几十米长深绿色的台阶。 顺着记忆往上走三个台阶,这里还有两个脚印。 轻轻地触摸着脚印的轮廓,我呆坐了一会,让时间顺着风流经我的身体,流经这向命运借来的生命。 第4章 心痕 站起身来,我扶住旁边的树,等待着黑暗与头晕的褪去。 一不小心扯下一根红丝带,我瞪着眼睛,看着上面写下的字。 “生命。”轻轻念出声来,慢慢抚摸着底下那熟悉的字体写下的字。 走下楼梯,我与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惊吓与害怕盘旋在我脑海,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头晕的我倒在了这个人的怀里。 正当我以为事情要失去控制,我要被发现时,熟悉的气息传来。 我的心向她倾斜了15°,又立马被扶正。 我抬头看着这个人的脸,有些喘不过气地轻声说道:“好巧。” “不巧,我在等你。” 我钻出她的怀抱,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轻声说道:“谢谢你,不过,我们认识吗,为什么我总是看到你?” 我故作镇静地摆出姿态,仿佛真的忘记了一切。 手心里冒出汗珠,我咬紧有些苍白的嘴唇,盯着面前的她。 “……之前见过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台阶,拉着我手中的红丝带,轻声说道。 “那我会努力想起你的。”我淡淡地朝她笑了笑。 沉默片刻,我将红丝带紧紧包在手心里:“我先走了。” 她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困在树下。 感受到她的手按在我的后背,所以我没有被撞击的疼痛。 “真的忘了我吗?”她低垂着眼睛,静静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受不了她的目光,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能忘掉我吗?”她淡淡地说道,仿佛命中注定我忘不了她一般。 痛苦在我身上意味深长地流淌,我感觉到不能呼吸,她靠得越来越近,背后的手滚烫地贴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的心灼烧。 不能再这样子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晚上做梦还会有我吧?” 我奋力地甩开了她的手,她痛苦又疑惑地望着我,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呢?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看到我眼里心痛与疲倦,她突然收回手,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悲伤痛苦疲倦愤怒下是无法估量的爱意,我感受到自己心脏的倾斜,尽管只有15°,却可以让我义无反顾,但没用了。 她轻声念着我的名字,缓缓向我走了过来,体温越来越高,我朦胧地望着她模糊的身影,眼睛不断地眨着。 闭上眼睛,我以为她要吻我了,可却只感受到额头的触碰,她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的错。我也要疯了。” 整理好我的表情,她朝我淡淡地微笑着,轻声问道:“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茫然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回答道:“好。” 懵懵懂懂地走向小路,看着我歪歪斜斜地身影,她时不时扶着我慢慢走着。 走到山林中,我蹲在一处树叶里,静静地望着刚刚房屋的院子。 一张桌子摆在院子正中央,小落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厨房里走出一位端着木盆的阿姨,似乎有些疲倦,她走到小孩身边,盯着小落的课本看了一会,最后走进了屋内。 “这是我妹妹。”不知道为什么想说话,我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刚刚那个,是我……妈妈。” “我知道的。”她蹲在我身边,轻声说道:“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小落揉了揉眼睛,抬头望着蓝色的天空。 我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丢下一块小石头,石头发出声响,在地面滚动一圈,最后停在了小落附近。 小落抬起头四处寻找着,最后抬起头,在山林里的树丛中看到了我。 她眼睛里亮晶晶地闪烁着光芒,高兴得连忙捂住了嘴。 我朝她点点头,她立马收拾好作业,朝屋内喊了一声:“作业写完了,我出去玩会。” 我转过身,拉着她飞跑下山。 弯弯绕绕,我穿过山林,跑过菜地,来到一处水泥管里,眼睛时不时往外望去。 “我在这里。”小落从另一边水泥里探出头来,笑着说道。 “姐姐。”笑着扑进我的怀里,小落笑着抱着我,不愿意松手。 “好久不见,小落。”我轻轻摸着小落的头发,淡淡地笑着。 “姐姐,你又瘦了。” “小落,你又长高了。” “我有在好好吃饭的,上个星期,雨若姐姐也来看我了,还带了好多好吃的。” 小落犹豫地问道:“是姐姐你给我带的吧?” 我轻轻笑着,蹲在小落身边轻声说道:“我只拖她带了一部分,雨若姐姐也给你带了。” “我知道,她还给了妈妈钱,很多,一叠。”小落用手指比出厚度,看着我震惊地说道。 “嗯。”我抱着小落,轻声说道:“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有时候也要听妈妈的话,好吗?” “家里就只能靠你陪着了。”我轻轻摸了摸小落的头发,没想到蹲下以后,小落比我还要高了。 “好,姐姐你也是,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小落紧紧地抱着我,笑着说:“还有雾心姐姐,你也要好好吃饭,顺便帮我照顾一下我姐姐吧!”小落做出拜托的姿势,请求道。 “好,我一定会的。” 小落走上前,抱住雾心。 “你们都要好好的。”小落拉着我们两个的手,轻声说道。 “好。” 临走之前,我拉着小落的手,轻声说道:“小落,姐姐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妈妈,我不能回家了,妈妈年级大了,你要帮忙照顾一下了,姐姐对不起你。”我笑着抱着小落,等把她抱紧怀里,我才敢偷偷流眼泪。 “没事的,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不会怪你的。”小落抱紧我,笑着说道。 “不过姐姐,你为什么不能回家呢?妈妈不愿意告诉我,你也不愿意吗?”小落松开我,抬头问我。 我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姐姐惹妈妈生气了,不能回去了。” “妈妈会原谅你的。”小落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的,……我也不确定,可能我还没有原谅我自己吧。”我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爬动的蚂蚁。 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轻轻放到小落手心,轻声说:“把这个给妈妈吧,这是我最后能做的。” 小落接过信封,抱在怀里有些生气地说道:“妈妈已经不要钱了。” 我摸摸小落的脑袋,轻声劝道:“那……这个钱,小落以后可以用。” “你真的不知道妈妈要什么吗?”小落松开我的手,有些生气地说。 “……那你知道我要什么吗?妈妈知道我要什么吗?”我看着她轻声问道。 小落撇开头没有说话。 “小落已经会心疼人了,但是也要心疼自己,好吗?”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道:“快回去吧,妈妈要担心了。”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小落推开我的手,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家里跑去。 …… 我全力以赴,却一败涂地。 这一瞬间,仿佛有三四年的痛苦时光猛地倾泻而出。唯一忘不掉的是回家之前走过的路,那么难走,那么狭窄复杂,弯曲又奇怪。 这么多年,从我身旁吹过的风,是堆积在黑暗里的阴暗和潮湿,只有这些。 站在原地缓解着情绪,雾心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缩在她的怀里,说不出一句话,咽下的苦涩如同潮汐般荡漾在身体里。 叹了一口气,我擦掉几滴泪,慢慢跟了上去。 在路的岔路口,我跌跌撞撞地跑向山里,躲在了原来树丛里。 树叶藏在树叶里,我藏在黑暗里,静静注视着站在光明下的她们。 小落气喘吁吁地跑到妈妈身边,把信封递给妈妈,大声喊着:“妈妈,给你,姐姐寄回来的。” 妈妈放下毛巾,轻轻擦了擦手,盯着信封看了一会才慢慢说道:“这孩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思绪忽然回到了曾经,妈妈突然笑了一声,轻声说道:“还是别回来了,等会又要吵起来,当年的事怎么都不能忘记!” 某个摆脱不掉的魂魄附在我身上,紧扣着我的脖子和四肢。 那些话语好像毒气一般蔓延到我的周围,我的呼吸仿佛停缓,生命又慢了下来,仿佛在等我做出死亡的选择。 我瘫倒在地,躺在树下平复心情,金光鬼祟地刺着我的眼睛,我痛苦地流下眼泪,任凭自己的身体斑驳地流逝生命。 雾心紧紧地抱着我的身体,她剧烈的心跳声震响了我另一边缺失的心跳。 轻轻拍着我的背,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死死地抓着我残留的生命。 “我还在呢!” “有我呢!” “活下来吧?” “求求你了!” 声音越来越卑微,声音越来越小,雾心紧紧地抱着我,仿佛想要把生命转交给我。 “我还是没办法原谅这一切……”我喘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红丝带从白布做的包里露出鲜红的一角,雾心把丝带绑在我的手腕上,轻声呢喃道:“生命降落在你手心,你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一滴泪花染湿了夜的沉浸。 第四章心痕 天台的风很凉爽,带来了城市热闹的气息。万家灯火如同飞舞的流萤从我脚底下流淌而过,黑暗的树林里闪烁着绿色的灯光,就像一颗绿色的心脏。 坐在石头搭起的护栏上,我仔细地盯着手边一抹翠绿的青苔,如同小豆芽般的绿芽让我的心渐渐沉默。 直到灯火阑珊时,我还在吹着这寒冷又孤寂的风。 你说,如果人到了四十岁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幸福,会不会半夜起来哭? “你好,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雾心带着微红的眼眶慢慢地走到我身后。 清凉的风卷起我的长发,遮住了我的视线,朦朦胧胧间,我被拉下了围栏。 风吹得木门来回晃动,她立在风里,安静地悲凉地望着我。 我朝她柔和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么,空气里藏着沉默。 我拉起她的手,轻声说道:“我就是想吹吹风,不会做些别的什么的,你放心。” “好。”她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朝我露出一个勉强地微笑:“我们回去吧,别感冒了。” 仿佛是一种无奈的叹息,里面夹杂着虔诚的祈求,她几乎无法出声地哽咽着,轻轻握住我的手,她微微笑着说:“要好起来啊。” 我强忍着泪水,让风吹起头发,遮住我的双眼,背着她轻声说道:“我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哭呢?” “雨婷。”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走到天台门边,努力地拉开门,在黑暗的楼道里摸索着,在一片纯净的黑暗里慢慢走下去。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一个灵魂在悠悠地浮起,楼道的感应灯没有亮。 我静静摸索着,在幽暗的世界里。 手往前伸出的一瞬间,一双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托举着我。 “我没有忘。”她拉着我轻声说道:“我不会忘记的。” “忘了吧。”我松开她的手,慢慢地摸着走下去,她就静静地跟在我身后,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她会对我失望吗?她会觉得难过吗?为什么要把时间全力倾注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呢? 我该如何,才能还得起你生命中的似水年华? “我没有生气,我就是累了。”走着走着,我轻声说道。 声音让感应灯亮起,昏黄的灯光下,眼泪折射着透明的心绪,我不敢回头望一眼,只好把自己缩小,偷偷地擦掉眼泪。 “嗯,我知道的。”她跟在我身后的不远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留恋的地回头望一眼,她出现在我的身后,紧紧地抱住我,颤抖着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侧脸。 第5章 新生 钥匙胡乱地在门上摸索,我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 雾心握着我的手,慢慢地引导着我将钥匙放入正确的位置。 门轻轻一声打开了。 拉开房门,我没有开灯,慢慢地摸着开关的位置。 家里的一切我已经闭着眼熟悉了一遍,我已经不会受伤了。 没有关门,我慢慢地走到了沙发上,静静地陷入了那一块温暖的怀抱。 雾心理解了我的意思,关上房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走去厨房,她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月光慢慢地流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太晚了,今晚就别走了。” 她拉着窗帘的身影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好。” 拧干热毛巾,我轻轻擦了擦她眼底的乌黑,转过身没有说话。 温暖的水流从手心里慢慢流过,顺着掌纹的纹路,晶莹的水珠还留在缝隙里。 她拿过毛巾,轻轻擦了擦我的双手,拉着我走到了床上。 盖好被子,她撑在床上,凑到我身边,静静地望着我。 我半睁着眼望着月光洒在她身上的样子,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晚安。”她朝我淡淡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一眼玻璃柜子,关门走了出去。 我突然感到一点开心,买了这个房子,我给她还有雨若都安排了一个房间,谁来都可以好好睡觉。 睡觉可是很重要的。 拉开窗户,我趴在窗台上,静静地呼吸着城市的空气。 混杂着油炸味与汽油味的空气席卷着我受伤的肺,我皱着眉头,转身走进室内。 “醒了吗?”雾心在厨房里,看到我出来了,立马走到了我面前,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道。 “没有发烧。”我看着她的手,安慰地说道。 “嗯。” 我走到冰箱面前,拿出一块鸡肉解冻。 缓缓地喝了几口热水,浑身血液才感觉渐渐暖了起来。 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我坐在沙发的角落,我静静地晒着太阳,闭着眼睛休息。 雾心接了一通电话,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我。察觉到她的视线,我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她抱歉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注意安全。” 拉开门,她不舍地朝我望了一眼,几分钟后,直到手被寒风吹得没知觉了,她才慢慢地关上门。 我走到阳台上,站在枯萎的花丛里,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樟树下的她静静地望了我一眼,就像那天黑夜里樟树下孤独的影子一样。 身上的一部分好像又融化了,疲惫感如同台风过境般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躺在了地板上,冰冰凉凉的木地板让我感到恍惚,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生命。 不知道躺了多久,只知道天色已经从蓝色变成了黑色。那浓黑的墨色里仿佛有白色的光丝如丝绸般在夜空中飘动。 昏沉的脑袋将我锁在了地上,我喘了几口气,莫名其妙地留下了几滴泪。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雾心缺席造成的寂静充满了整个世界,这个瞬间,我再一次爱上了她。 我好想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好想能爱上什么人,好想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好想弹吉他,好想好想…… 我想,如果我有两颗心,我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她两次。 爱上这些细枝末节的爱的细节。 门口的敲门声把我惊醒,寂静的空气被击碎了,我疲倦地动了动手指,用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没等我起身,雾心带着一阵寒冷的风便冲了进来。 仿佛快要失去了什么,她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嘴里轻声念叨着:“怎么这么烫?” 影影绰绰间,我的意识漂浮了起来,抓着她的衣领,我轻声说道:“我讨厌你。” “我不会讨厌你的。”她一把将我背起,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靠在她身上,我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还没有问出口,我的意识就睡着了。 坐在椅子上,手臂上的衣服被拉开,酒精的冰凉让我瑟缩了一下。 我疲惫地张开眼睛,看到针管的一瞬间,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意识清醒后,我很快恢复了平静。 血液慢慢地从身体里流失,雾心靠在我身后,伸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刮着她的手心,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 可是一切都晚了。 针管带着冰冷的液体一滴滴流经我的身体,一种说不出口的寒冷慢慢地流过我的身体,我冷得颤抖了起来。 雾心拿出毯子盖在了我身上,双手环在我身上轻轻地抱着我。 “你去忙吧,今天谢谢你。”我轻轻开口,别过身看着窗外树上的橘子,黄灿灿的橘子挂在枝头,随着夜风轻轻地晃悠着身体。 “不忙,我陪着你。” “你来得太晚了。” “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可是心里有了隔阂,关系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我盯着她闪烁的双眼,静静地没有说话。 心里盘算着秘密,我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我看了一眼电话备注,接通了电话。 雨若的声音传来:“你去哪里了?还好吗?” “我今天在家里呆了一天,躺在地板上睡着了,感冒了,我现在在医院。” “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雾心,有些犹豫地说道:“好,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有人来陪我了,你先走吧。” “再等等吧,我还不放心。” 我承认在她出现救我的那一刻,我又爱上了她,但是清醒以后,只留下无数的心痛。 过去的记忆如同滔滔不绝的水流,一次又一次的慢慢将我痛苦的冲刷着。 没有回话,我静静地坐着,盯着手腕上的伤疤。 下一次受伤,会是什么时候? “疼不疼?”她轻声问道。 “痛,不过已经快好了,已经不痛了。” “小骗子。” 没有力气争辩,我任凭她检查着我身体上的缺口。 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脖子,我瑟缩地往后退了退,身体紧紧靠在椅背上, 点滴毫不留情地滴在身体里,我冷得咬紧了牙齿。 “有没有恨我?” “……我忘了。” 我把脸撇向一边。 看着窗外的橘子被风吹下树梢滚落在地,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雨若飞跑到我身边,用力地拽开了雾心的手。 “你在干什么,别碰她。”瞪了雾心一眼,雨若拉紧毯子,仔细地检查着我的身体。 “没事吧?有没有感到难受?” “没事,别担心。”我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递给她一个保温杯。 “喝点水缓缓,别生气了。”我轻轻抓着她的衣角,拉着她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将近晚上十一点,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沉默的空气在蔓延着,我盯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等着时间从我身边走过。 点滴不再流泪,终于要结束了。雾心走去找人拔针,雨若立马凑到我身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怎么又和她走一起了,你在干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雨若仿佛被气到了,狠狠地拍了拍胸脯。 血珠溢出,纯白色的棉花被血珠污染,我按着棉签,慢慢地走在黑夜里。 她们一个拉着我的手,一个挽着我的胳膊,仿佛在宣誓着主权一般。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们都不太了解我。 风里已经带了一丝寒冷,我冷冷地缩了脖子,连同我的心,也被冷风吹着。 雾心拿出了一条红色围巾,系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终于暖暖地笑了一下,我最喜欢围巾围在脖子上了,这种只用窝在自己视线里的感觉。 安全的感觉。 雨若有些震惊又无语地说道:“你到底从哪里掏出这么多东西的?” 我淡淡笑了笑,轻声问道:“哆啦A梦吗?”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雾心看了雨若一眼,淡淡地说道。 “又被你装到了。”雨若抱着胸,嫌弃地说。 看着她们要吵起来的架势,我揉了揉脑袋,轻声说:“好了好了,不吵了。” 雨若撇过脑袋,继续挽着我的胳膊。 “坐我的车回去。”站在岔路口,雨若拉着我的手,往她的停车方向赶去。 我回头望了一眼雾心,夹在两人中间,我有些头疼与不知所措。 “别犹豫了,和我走吧,你忘记了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吗?”雨若紧紧拉着我的手,站在原地盯着我。 “那些是我的错,我在改了,不能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吗?”雾心拉着我的手,眨着眼睛静静望着我。 “要是能弥补,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有些事就是不值得原谅!”雨若看着雾心,生气地说道。 “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我拍拍雨若的肩,又拉拉雾心的手,轻声说道:“不要再纠结过去了,我们回家吧。” “吵架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吵,我们先回去,你们自己开自己的车,我已经打车了。” 雨若瞪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我:“真的不坐我的车吗?” “下次。” “注意安全,我送你。”雾心跟在我身旁轻声说道。 “我也送你。” “那你们不能吵架。” 坐进车里,我对着模糊的车窗笑着朝她们挥手。 “我是病人,听我的,你们早点来吧,注意安全。” 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我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很累吧。”司机轻声说道:“感情这东西,可真是复杂又难懂。” 我轻轻点点头,看着窗外朦胧的灯光,轻声说道:“是啊。”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总是觉得感情、朋友都很重要,现在年纪大了,只想平静地过完这辈子了,心已经老了,只想安安静静的了。”司机姐姐轻声说道。 “平平淡淡的,真的很幸福吧。”我垂下头,望着手上的伤疤,轻轻笑了笑。 过去那些事,过去那些人,如果都能忘记,如果都能割舍,那该多好。 走下车门,我看见樟树下两个固执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雨若跑到我身边,紧紧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终于来了,回家吧。” 我看着她有些疲惫的脸,轻声说道:“你明天还有课吧?” “明天没有我的早读,可以晚点去。”雨若笑着说。 “好,那今晚到我家睡吧。”我轻声说道:“别太累了。” “那你养我啊?”雨若朝我笑着说:“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最喜欢说这些话了。” “都过去了。”我笑着摇摇头。 看着几步之外的雾心,我犹豫了几秒,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如果不介意,太晚了不安全,我家有你的房间。” “好。”她如释重负地笑着点点头。 “怎么这样,不是只养我一个人啊?”雨若有些悲伤的叹了一口气。 我淡淡笑了一下:“雨若,你可要快一点长大啊。” “已经长大了。”雨若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 拉开房门,我摸索着开关的位置,雾心带着我的手,按亮了开关。 我转身朝她看去,她朝我淡淡的笑了笑。 “你们两个在干嘛?别对我们雨婷宝宝有不好的想法。”雨若拉着我到她身后,瞪着雾心气愤地说道。 “你也最好不要有。”雾心淡淡地说着,绕过雨若走进房间。 我拍了拍雨若的背,轻声说道:“先去洗澡吧,你太累了。” “好。”雨若轻轻抱了抱我,转身走向浴室。 我走进厨房,自己倒了两杯热水。 看着水盆里的鸡肉,我握着水杯,淡淡地垂下眼眸,今天有没有给小言带吃的,我又失信了。 “口渴了吧?喝点水。”我拿着一杯水,放在雾心面前。 “好。” 坐在沙发的角落,月色带着无数尘土与花粉,静静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望着沉默的黑暗,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月光缠绕在房内的空气里,雾心隐匿地坐在黑暗里,静静地望着我。 身上盖着毛茸茸的毯子,我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厚厚的玻璃窗外正下着秋雨,我听到了干枯的树干里逆流而上的水声。 木板上奇怪的发出响声,我将目光移开了。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过了很久,我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梦里了。” 看到她没有动作,我继续说道:“我已经准备忘记你了。” “你能不能不要出现了?” “为什么?”影子在黑暗里轻声说道。 我望着雾心淡淡的影子,轻声说道:“为什么……因为我很痛苦,很难受,说不出口地难受,我的心很累,我好累。” “你也很累吧,我们互相放过好不好?” “不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可我也没有办法。” 我叹了一口气,别开脸望着窗外孤寂的月亮,月光照在我身上,我艰难的咽下心里的苦水。 再次转过身来,雾心出现在我身边,紧紧贴着我的后背。 仿佛是在汹涌洪水里无力靠拢,只能呜咽分别的船,两个人就这样对视,悲伤痛苦疲倦愤怒下是无法估量的爱意。 她轻轻吻了我的嘴唇,又小心翼翼地离开。 这算什么? 爱与痛苦夹杂着愤怒,我撞了一下她的脑袋,痛苦地翻身闭上了眼睛。 第6章 雨停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空寂寂的,打开手机,雨若发了十几条信息,总结下来就两点。 别和雾心走得太近,我先回去上课了。 再翻看几条信息,我看到了何诗雨发来的几条信息。 [姐,最近有时间吗?有些顾客还是想要你来拍。] [下午可以吗?] [当然可以,太好了。] “怎么了吗?”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我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雾心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 我们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就像融化在了空气里。 “去工作。”我握着水杯,轻声说道。 “好,我送你。” 走下车门,我走进花店里,拿出一束洋桔梗,放在了雾心的手心。 “送给你。” 这第一束花,最终还是我买下了。 深深地望了一眼她的模样,我转身朝诗雨打了个招呼。 “来啦,好久不见你了,有没有想我?”诗雨笑着跑过来抱住了我:“怎么都变得憔悴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金黄色的波浪发丝在风中洋溢着幸福,诗雨穿着黄色的长裙,如同一朵向日葵一般绽放在我身边。 “有吧。”我淡淡地笑着,暧昧地搪塞过去。 “今天怎么送了一束花,什么关系啊?”诗雨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雾心,凑到我耳边轻声问道。 “你猜呢?” “哇,不按套路出牌。”诗雨做出震惊的表情,笑着说:“不开玩笑了,只要你开心,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我轻轻抱了一下她,为她整理了一下丝巾,轻声说:“今天你也很漂亮。” “谢谢,这是当然啦。”诗雨开心地甩了甩头发,笑着说:“本人就是这么美丽。” 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说:“那这个月,给你多加一百块钱。” “啊,我的美貌只值一百块吗?”诗雨做出一个哭哭的表情,难过地拉着我的衣角。 “那两百块吧。”我轻声说道。 “这个可以。”诗雨乐呵呵地走到五颜六色的花堆里,继续忙活着。 推开玻璃门,雾心跟着我走了进来。 我拿起摄影机挂在脖子上,笑着说:“不开玩笑,今天要工作了” “我陪你。” 带上鲜花,拿上摄影设备,带上几个助手,我们来到了公园里。 搭好秋千架,粉色的玫瑰花顺着麻绳攀上树枝头,两个女孩子穿着婚纱,一个坐在秋千上,一个靠在她的身后。 “可以稍微看着对方,侧一点点身,稍微低一点头。”我轻声说道。 “好,就这样。”我按下快门,很久没有触碰的按键的手突然复苏了一般,鲜活的情绪从指尖传递全身。 放下相机,我按了按脖子,甩了甩手,扭了扭腰,赶走身上的疲惫与劳累。 雾心递给我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水,她站在我身后按着我的脖颈,轻声说道:“没事吧。” “还好。”我坐在凳子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么累了。” 诗雨看到我的样子,飞快地跑来,站在我身边轻声说道:“还好吧?” “没事的。”我朝她淡淡地笑了笑,安慰道:“只要拍出来满意就好。” “不过,”我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轻声说“以后,我就不拍了。” 诗雨担心地点点头:“还是休息吧,你真的挺累的了。” “好吧,那你要为我工作很久了。”我淡淡地朝诗雨笑了笑。 “那太好了,离开你谁还对我这么好。”诗雨悄悄抹了抹眼泪,朝我笑着说。 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两位女孩子提着婚纱慢慢朝我们走来。 “新生宝宝,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 “听说你病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 “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 两位女孩子站在我面前,眼泪慢慢地滑落,滴在我手背炸开透明的水花。 我朝她们笑了笑,真挚地说:“谢谢你们。” “新生”是我大学时创建的一个账号,时不时更新一些摄影照片,有时也会接单。 一捧橙红色玫瑰捧花递到我的手心,她们朝我笑着说:“要幸福哦,你幸福了,我们都会安心的。” “好。”抱着这束生命的花朵,我流下了很久以前就应该留下的眼泪。 “我以后,尽量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期待再次看到你的账号更新。”女孩笑着握住了我的手,碰到手上的伤疤时,我按住退缩的心情,继续放在她们的手心。 一切仿佛都不用再说,两位女孩子的表情震惊了一下,随后朝我轻轻地安慰地笑了笑。 我也朝她们笑了笑,轻声说道:“祝你们幸福。” 轻轻朝我挥了挥手,两位女孩子奔跑在草地上,顺着夕阳的方向走向了幸福的坦途。 “什么时候更新账号啊?”诗雨站在我身边,轻声问道。 “看情况吧。”我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路边走来了两个女孩子,她们站在不远处盯着那架玫瑰花秋千,眼里满是欣喜。 我静静地盯着她们看了一会,轻声朝诗雨说道:“那两个女孩子应该是想去秋千那里拍照,你去那里拍一张,她们看到了就知道可以拍了。” “为什么不直接和她们说可以拍照?”诗雨疑惑问道。 “有些人会觉得尴尬的。”雾心轻声解释道。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有些比较内向的朋友可能想去拍照,但是你和她们说了以后,她们会觉得尴尬,就不想去拍了。” “那你们两个去拍一张吧。”诗雨笑着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不喜欢拍照。”我淡淡地笑了笑:“摄影师不出现在镜头里。”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麽好的机会,不拍多可惜啊。”诗雨拉着我的衣角,轻声祈求道:“拍一张吧。” 我转身看着穿婚纱的女孩们,眼睛可怜地朝诗雨眨了眨。 诗雨挡在我身前,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人员充足,大老板你不用去做这些事。” “你说呢?”我抬头看着雾心,轻声问道。 合照是两个人的意愿。 “我愿意。”雾心朝我笑了笑,轻声说:“这么说来,我们认识十几年了,竟然只有一张合照。” 我看着远处低飞的白鸟,两只齐飞滑过水面,脚爪在水面画出一道波纹。 “好。”我点点头。 我呆呆地坐在秋千上,仿佛面对着吞噬人的恶兽,我不自知地皱起眉头,面对镜头让我很不舒服。 “我觉得我还是适合给别人拍照。”我苦笑了一下,抓着绳子就要站起身来。 “做点动作嘛,就像刚刚你指挥的那样。”诗雨放下摄像机,撅起嘴轻声说道。 “放轻松。”雾心弯着腰凑到我身旁轻声说道。 我稍稍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我感觉到脸上泛起一阵温热,立马垂下视线。 “拍好了,来看看。”诗雨举起相机,笑着朝我们走过来。 我轻轻地揉了揉泛红的脸颊,装作不在意地望着远方的树。 诗雨拿着相机怼到我视线里,笑着说道:“看一眼嘛,看一眼嘛。” 我移开视线,拒绝地说:“我不想看,一定很丑。” “哪有,很好看的。”诗雨把相机放在我的手心,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低头看看。 趁着大家不注意,我轻轻扫了一眼屏幕。 镜头中,雾心的双眼凝望着我,而我带着有些微红的脸,静静低垂下头。 粉色的玫瑰花挡住我一部分脸庞,仿佛是在遮掩着胡乱的思绪。 脸感觉更热了,我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缩小在众人之中。 “脸怎么这么烫。”雾心把手贴在我脸上测量着我的体温。 我疑惑地抬头望着她。 看着她微微笑着的脸,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有些生气地说:“太热了。” “今天温度有点低呢。”诗雨轻声说道,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我避开她们的目光,倔强地走着:“你们都欺负我。” 一个人走到湖边,湖水上漂浮的晚霞,就像死而复生的火炭。 “别着凉了。”雾心走到我身边,把毯子披在了我身上。 两个人静静地靠在围栏上,互相静默着看着湖面上的晚霞。 湖边的风把我吹冷静了,温度慢慢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裹紧身上的毯子,伸出手抓了一把晚霞。 “你们都欺负我。”我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仿佛说出来就能将莫名其妙的情绪赶走。 “怪我。”雾心垂着眼,一副受伤的表情。 看着她的样子,我的心松动了,说不出责怪的话语,只好轻声说道:“没关系,我没生气。” 她伸出手环住我的肩膀,把我抱在怀里。雾心的头发贴着我的侧脸,毛茸茸的让我想起了小猫的尾巴。 我看着泛起波纹的湖面,又盯着她抱着我的手,轻声问道:“你很冷吗?” “嗯,我很冷。”她闷在我肩膀处,身体微微动了动,又让我想起了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毛茸茸的小狗。 “冷就多穿衣服。”我恶作剧般地抖了抖肩膀,如同抖下一身雪一般把她抖下去。 我回头朝她淡淡一笑,洒脱地走向草地,张开双手跑在了湿润的风里。 她立马跟了上来,眼底是藏不住的笑。 “你原谅我啦。”她笑着转在我身边,仿佛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采蜜。 “没有。”我假装冷酷地说着,顺着夕阳的方向坐在了微微有些湿润的草地上。 “谢谢你。”她拉着我的手,坐在我身边慢慢说道。 握紧又松开又握紧她的手,我在她手心里画了一个圈圈。 我已经偷偷原谅过你很多次了,但你却觉得我因为一点小事就要离开你。 “画个圈圈诅咒你。”我松开她的手,笑着望着这魔幻诡谲的云朵,细细地感受着风的气息,生命的气息。 每次我都想让她走开,不要她出现在我身边,每当我想要全身而退时,我就想到她为我开灯的样子,她为我叠伞的模样,她低垂着头,坐在我身边捂着嘴笑的傻样。 这些细微的瞬间仿佛凝固成了一件透明的雨衣,把她所有的缺点全都遮在雨滴下,如同雨停了一般。 我不愿揭开这层雨衣,因为我不想看到她因为我而流泪的模样。 我还是坐在她的身边,如同一个护身符,让我在她世界落下的这场雨雨停下来。 或许这才是我名字的寓意吧。 天空飘起了层层细雨,绚丽的晚霞被厚重的乌云取代,我快步走到车旁,从后备箱里拿起雨伞,撑起了一片天。 她抱歉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又忘记带伞了。” “还记得我名字的由来吗?” “记得,你妈妈做梦的时候,梦到下雨了,雨停了,你就有了名字。” “很随便吧?” “很好听。你说过,如果下雨了,就喊你的名字,我就不会淋到雨了。”她眼底闪着泪花,轻声说道:“可是这十年来,每一次下雨,我都喊了你的名字,我每一次都淋了雨。” “但是我却最喜欢下雨了,因为雨停的一瞬间,世界各地都会喊出你的名字。” “就像你真真切切还在我身边一样。” 我抹去她眼角的泪,拿起后备箱里的另一把伞,轻轻地把伞放在了她的手心,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十年,我每次出门,都带了两把伞。” 赴死的决心突然在一瞬间改变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们能长大呢?”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直到现在,还有两个年轻人在那条下雪的小巷里徘徊,还没有从里面走出来。 那就再陪你一段吧,你不带伞的习惯还没有改掉; 再陪你一段吧,你的生活最近很不顺心; 再陪你一段吧,你还没有走出那场雨; 再陪你一段吧,你没挑明说不爱我了; 再陪你一段吧,就一段…… 等雨停止的那瞬间,再把时光还给你。 还给你十分之一的世纪。 牵着手慢慢晃悠在雨幕里,这一瞬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 第7章 初见 2021年9月1日,走进贫困县城重点高中的大门,在这一瞬间,十几年的时光在我身后翻涌而退,仿佛一阵风吹起了我的长发。原来从村里走向镇上,再走到县城,我用了将近十五年的光阴。 随着人群慢慢涌入校园,我的心里夹杂着半痛半喜的担忧。 这三年会顺利度过去吗? 闻着香樟树淡淡的木香味,踩着翻红的落叶,我垂着脑袋,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撞进了她的命运里,数十年的岁月如同她手里的那本书一样在空中翻转落地。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蹲下捡起了这本书,拿出纸巾擦了擦,递到了她的手里。 “同学,你没事吧?” 声音同时响起,我尴尬地低着头,再次鞠躬道歉:“同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有损坏的话,我会原价赔偿的。” “没事的。”她把我拉起来,静静地看着我的额头,轻声说道:“这里有些撞红了。” 她轻轻揉了揉我的额头,滚烫的掌心让我吓了一跳,我往后稍微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被绊倒,往后倒去。 正当我以为要头破血流时,一瞬间她拉着我的手,把我抱在了怀里。 两颗心错位的跳动,我偷偷地羞红了脸。 好丢脸,好倒霉。 被巨大的羞耻感淹没,我愣在她怀里,仿佛已经被煮熟了。 “不丢脸。”她凑到我身边,轻声说道。 环抱着我的肩,她扶着捂着脸的我慢慢地走在路上。清凉的风慢慢地从手缝里钻入我的脸颊,我叹了一口气,慢慢张开面庞。 有些汗湿的头发胡乱地在脸上招摇,我有些认命地、视死如归地走在她的身边。 美好的开端被我毁掉了,我垂头丧气地望着有些阴郁地天空,表情就像坚硬的灰色水泥地。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我淡淡地转头望向身旁,轻声说道:“怎么了吗?” 她清了清嗓子,正经地说道:“这位同学,你好像有点死了。” “……谢谢”我淡淡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慢慢地转回来。 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倒霉了。我暗自细数着过去那些倒霉的案例,例如被母鸡啄,被黑狗追,走路上遇到小鸟丢下一坨,吃饭刷不了卡…… 慢慢顺着思绪飞向过去,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 “同学,哪个班级,我不能送你一路的。”她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 她也被我的惊吓吓了一跳,她收回手,轻声说:“同学,走路还是要专心一点。” “好的好的。”我点点头,尴尬地摸了摸头发。 焦急地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我轻声说道:“同学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盯着她手上的那本《窄门》,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她的手心,淡淡地笑着说:“请你吃糖。” 她愣了一下,轻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连忙摇摇头,转身着急地走着,边走边说道:“我先走了,拜拜。” 再也不见了,好尴尬。我心里摸了一把泪,暗自祈祷着。 “等一下。”她的声音贴着我的后背,她轻轻拉了一下我的书包,把我拽到她的面前。 我僵硬地转过身,苦笑着脸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冻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衣服上的校徽。好累的一天。 “有根树杈。”她拿着树杈给我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我欲哭无泪,哭笑不得地说:“真是谢谢你了。” 心里又抹了一把泪,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还有这棵樟树,我再也不会原谅它了。 我道谢以后,飞快地往教学楼跑去。 跌跌撞撞走进教室,我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拿出纸巾擦了一把汗,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稍微地缓解了一下情绪。 窗外翠绿的香樟融化在朦胧的窗户里,我伸出手,在玻璃上轻轻点了一下。 以后就会好起来的吧。 淡淡地朝着窗户笑了一下,身边的座位发出声响,我转头望去,旁边已经坐下了一个女生。 保持着求安稳的心理,我没有说话,低头静静拿出提前几天领的课本。 盯着语文课本的目录,我的脑袋里却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思绪最后被定格在了那本白色书皮的《窄门》上。 正当我思考着过去的记忆,我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我转头看着身旁的同学,目光好奇地看着她。 她挑起眉毛,淡淡地笑着看着我。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时间好像被暂停在了这里。我尴尬地移开了眼睛,回到了课本上。 肩头又被轻轻拍了一下,我又转头看着她,她又静静看着我。 我的疑惑越来越大,忍不住地轻声问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眉头垂了下来,有些无奈地伸出手。 我疑惑地望着她,她目光朝手心点了点。 我狐疑地拉开她的手,是一颗已经有些融化的大白兔奶糖。 这一瞬间,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脸颊飞速地变红,眼睛止不住地闭上了。 好绝望。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同学,你好没良心。”她撑在桌子上,眼神淡淡地望着我。 屏住呼吸的那几秒,我已经死了。 不过现在我又活了。 舌头仿佛在打结,我轻轻呼吸,小声地说:“不好意思,我没认出你,我有些脸盲。” 她挑起眉毛,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那你可要记住我了,我们以后在一个班呢。” “同桌,不能忘了我。”她拍着肩膀的手如同丝带一般,环抱住了我。 我点点头,有些认命般地说道:“好。” 盯着桌面上有些融化的奶糖,我从口袋里又拿出一颗,放在她的桌面上,轻声说道:“那颗融化了,你吃这个吧。” “可能我手心太烫了,一直握着,所以热化了。”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以后我一定好好保存。” “不用。”听到这句话,我立马说了一句。 她挑起眉毛,笑着看着我,轻声说道:“什么?” 我心里暗自打嘴,转头看着窗外的绿色樟树,轻声说道:“你想吃,我以后带给你。” “好。”她笑着点点头。 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涂言站在讲台上慢慢地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我低头在白纸上慢慢地画出了一个小火柴人,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 一张纸条放到我桌面上,我疑惑地望着身旁的她。 疑惑地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在干什么呢? 我盯着纸条,拿出笔慢慢地写着回答:在学习。 轻轻放在她桌上,我朝她眨了眨眼睛。 纸条再次传回来:小骗子,你根本没有学。 我麻烦地揉了揉脑袋,慢慢地写下回复:你的字挺好看的。 “真的假的?这样是在转移话题吗?”她凑到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揉了揉有些通红的耳朵,慢慢地点头,听到后半句又摇摇头。 她满意地笑了,开心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纸条放在我手心,我打开看着两个火柴人抱在一起,有些疑惑地朝她抛了一个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好奇地问道。 “你课本上写了。”她轻声回答:“我刚刚看到你的名字了。” “好吧。”我点点头。 下课铃声响起,我皱起眉头,有些苦恼地望着窗外。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雾心轻声问道。 “我不想当课代表。”我轻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想安静地过完高中。” “没事的,我们的雨婷聪明伶俐,一定会大放光彩。你的高中,注定不平凡。” “是啊,遇到你就已经开始不平凡了。”我故意吐槽道。 “我的问题,抱歉了。”她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 “没有,不是你的问题,我的问题。”我摇摇头,盯着她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 慢慢把手抽出来,我看着她,轻声说道:“当上了我就会负责的。” “我支持你。”雾心摸着我的头,转身在纸面上涂涂写写。 我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些话。 她究竟是为什么这么自来熟,为什么总是要摸我?有些话来到嘴边,看着她淡淡地微笑,我又把话咽下去了。 “看我!”她突然朝我喊了一句。 我疑惑地转头望着她,她举起白纸写下我的名字,笑着说:“我是你的头号粉丝,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白纸是要投降吧,我要向命运举白旗了。”我苦笑着说道。 “那我也会帮你举起来的,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我想起刚刚自己那些奇怪的思绪,不禁觉得有些脸红。 果然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还是不要破坏她的心情了,这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上课铃声又响起,语文老师踩着铃声走了进来。 淡白色的旗袍在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笑着说道:“我是徐润,以后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了。” 鼓掌声渐渐响起又渐渐落下,其间夹杂着一些男生的呼喊声。 听到男生呦呵的声音,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我的课代表在哪里?”老师抬起头,笑着问道。 “在这里。”我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老师。 她朝我淡淡微笑,我也淡淡笑了一下。 “好,坐下吧。”老师点点头。 第一节课都是常规的介绍,我放松着身体,静静地看着大家聊天。 “课代表出来一下。”老师朝我淡淡笑着。我跟着她的影子慢慢走出教室。 走到走廊的一瞬间,隐秘的低语突然像提高音量的音响一样,变得乱哄哄的,湮没了走在石质地面的高跟鞋的声音。 窗外下起了蒙蒙秋雨,好像起了一层雾气。 走在漫长的走廊上,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停下来笑着看着我。 我被着目光干扰,浑身上下感受到了不适。 “初中在哪里读书的?” “在乡下。” “班里同学都是县城里的,还适应吧?” “大家都挺好的。”我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我。”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 “好,谢谢老师。”我点点头。 “做课代表可不能太社恐了,你自己想当的吗?”走进办公室的前一秒,她突然转头望着我。 “不是,班主任选的,不过我会做好的。”我轻声说道。 “班主任怎么选的?”老师无意识地皱着眉头,问道。 “每个人在纸条上写自己之前有没有担任过什么职务,我之前一直是课代表,所以就选上了。” “原来是这样。” “我选上了会好好当的。”我抬头看了一眼老师,轻声说道。 “好,那你先回去吧。”老师朝我摆了摆手。 “好。”我转身朝教室走去。 “等一下。”她拉住了我,我转身看着她。 空气仿佛是停止的,我站在朦胧的细雨里,疑惑地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林雨婷。” “雨婷,好名字,谁帮你取的?” “我妈妈。” “你妈妈一定用心了。” “嗯。” 奇怪的聊天结束,我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走回教室。 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和老师对话的过程中,一股奇怪的眼神一直粘附在我的身上,任凭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仿佛在某一个幽暗的角落,虎视眈眈的黑暗正狞笑着盯着我。 细雨带着寒冷的空气紧贴在我的身上,我冷得抖了抖,直到走进教室,我才感觉那份寒冷被教室里的暖气撕了下来。 “怎么了吗?”雾心看着我轻声问道。 “没事,老师就随便问问。”我轻声说道。 “你的表情怪怪的。”雾心担心地望了我一眼。 刚刚想开口,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面带微笑,眼神温柔,仿佛真的就像仙气飘飘的神仙一般。 “我们,再选一个课代表吧!”老师边说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第8章 住宿 这口气重重的压在了我身上,仿佛是一个被抛弃的魂魄,围在了我的脖颈处。 我抬头疑惑地望了一眼老师纯白的身影,朦胧间,我仿佛看到了死白色的恶魂正朝我微笑,我又垂头看着委屈的魂魄,它仿佛眼角带泪,委屈地朝我哭泣。 我轻轻摸了摸它透明的身影,转头望着讲台上那抹白。 恶意来得如此莫名其妙,身体里的某一部分正在悄悄苏醒。 我站起身来,挺直着身板,镇定地说道:“老师,我自愿退出课代表的位置,转让给你选出的男生。” 我宁愿选择绝世的凄艳,也不愿受尽他人的冷眼。反正注定是要被人大张旗鼓地嚼舌,嚼得遍体鳞伤。 自尊让我坚强地抬起头,直直地望着她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老师错愕又明媚的笑容,我才明白,这不是我心里的老师形象。 人潮声渐渐褪去,我恍然间转过身,看到了雾心拉住我的手。 “就算你没有任何的权力,我仍然是你的下属。” “不是下属,是伙伴。” 我顿了一下,补充道:“是朋友。”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林雨婷。”我朝她伸出手,淡淡地笑着说。 她郑重地握紧我的手,轻声说道:“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我是沈雾心。” 直到下课铃声成为一种解脱,我才呼出一口沉重的空气,靠在了椅背上。 不到几分钟,我便觉得硌人,只好又坐了起来。 “怎么了吗?”雾心放下手中的笔,转头望着我。 “没事。”我揉了揉背上陷进去的红色凹痕,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等到人群走光,我才缓缓站起身。雾心也跟着我站起来,朝我笑着说:“吃饭不等我吗?” “好。” 撑起伞走在树荫下,雨滴迷茫地在水坑里画着无数个圈圈。 “我想雨肯定是恨透了什么人,每次都画个圈圈诅咒别人。”雾心顺着我的目光看着那层层波纹,轻声说道。 “或许不是恨呢?”我朝她笑了笑,轻声说道。 “那是什么?是爱吗?”雾心不理解地看了一眼我,接过我手心的伞撑在更高处。 “思念吧。”我把伞交给她,看着她清纯的眼睛轻声说道。 “以后你带伞,我撑伞,就这样子走一辈子,好不好?”雾心垂下头,凑到我身边轻声说道。 “不好。”我拒绝地摇摇头,雨丝从伞的边缘慢慢坠落在我的发梢,把手挡在头顶,不自觉地皱眉。 雾心连忙把伞放低一点,轻声说道:“怪我不注意,伞举太高了。”她拿纸巾擦了擦我有些湿漉漉的头发,道歉地说:“以后我都会把伞举低点的,我可以为你举一辈子的低伞。” “这样只会很痛苦。” “我会觉得很幸福。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 我抬头望了一眼她带笑的眉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我相信这一天不会来的。” 不想和她盲目乐观地聊天,我安静地走在伞下,思考着未来的可能性。 明明我们才刚刚认识,怎么她就像是自来熟一样环绕在我的周围? 踏开一朵水花,我端着盘子坐在人流中心,慢慢地吃着。 夹起一块生的番茄,我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好像没熟?” “嗯。” “你喜欢吗?” “我喜欢。” 生番茄有一种淡淡的甜味,有些柔软的番茄在牙齿间缓缓按摩,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眼睛在四周飞快探索,我的视线聚焦在一个餐桌的角落,熟悉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餐桌前,欢快地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怎么了吗?”注意到我的视线,雾心顺着我的方向望去。 “没什么。”我摇摇头,低着头继续嚼着番茄,心里却装下了别的事情,再也没有了吃东西的**。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角落里的两人走出食堂,我拉着雾心慢慢地跟在她们不远处,假装无事地慢慢走着。 雨若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身旁的人的肩膀,仿佛是真的很快乐。 我压下心里许多想法,可是却无济于事。 旁边的男生是雨若的对象吗? 雨若真的谈恋爱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 “小心!”雾心拉住我的胳膊,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她皱着眉轻声问道。 “没事,我就是在想些事情。”我淡淡摇头,魂不守舍地回答道。 “那也要看路。”雾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生气地说道:“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我有些诧异地望着她,顽皮的情绪占据上风,我朝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有你在,我应该不会受伤吧。” “你……好吧。”她愣了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朝我妥协了。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雾心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捂着头转头望着她,惊吓地说:“摸脑袋是长不高的。” “不要迷信。”她朝我笑了笑,轻声说道:“可以长高的。” 我撇开头,固执地往前走着。 擦干鞋子上的污渍,我坐在教室里,静静望着窗外朦胧的绿色。 雾心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看着我思考的表情,坐在我身边安静了下来。 班主任涂言站在讲台上,笑着说道:“因为我们是重点班,进度要比其他班快一点,我们现在就把位置换一下。” “我根据大家的身高和成绩排了座位,在这个课件的时候,大家换一下。” 屏幕上显示着位置,我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又找了一圈雾心的名字。 还没等我说话,雾心就遗憾地说:“好吧,我们要分开了。” 我静静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雾心看着我桌子上的书,朝我笑了一下,伸出手帮我搬了过去。 我刚刚伸手,她就已经帮我搬好了。 “不用谢我。”雾心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道。 “好吧。” 时间从数学课的烦躁中度过,下课后,我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往后望去,怀念着后排窗外茂盛的绿色。 雾心坐在我身后三排的位置,她朝我招了招手。 注意到她的动作,我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流畅的话语在跌宕起伏和起承转合中穿过这一天。 晚上九点半,终于放学了。 我收拾书包,坐在座位等待人流散去。 十分钟后,我掐着时间的空隙,站起身来,转身却看到无心还在位置上坐着。 “要走了吗?” “嗯。你怎么还没走?”我疑惑地问道。 “在等你。” “……” 情绪消失以后,我静静思考着她的所有动机。 第一天见面,我们真的这么熟吗? 看着我思考的表情,雾心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我。 察觉到她的视线,我朝她抱歉地笑了笑,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可能吧。”她淡淡地说着,摸索着自己的手指。 从这句话中,我意识到这不是第一次见面。 痛苦地翻找着有些模糊的记忆,我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结果。 “以后说不定就知道了。”她走到我身边拉着我,轻声说道:“再不走就晚了。” 跟在她身后,我突然很讨厌“以后”这个词语,竟然这么的模糊与狡猾。 走廊上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教学楼外的路灯还在散发着光芒。 我慢慢地走在楼梯上,一阶又一阶地摸索着。 无限地黑暗像是随时随地生长的触手,将要把我拖入万丈深渊。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鬼片里的画面。仿佛黑暗中将要闪烁红光,将我吞没。 我害怕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雾心走到我身边静静地望着我。 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有些冒汗的手心湿润的融化在她的手中。 “怕黑吗?” “嗯。”我轻轻应答了一声,补充道:“我有夜盲。” “好。”雾心点点头,示意她记住了。 战战兢兢地走下台阶,我松开了她的手,递上一张纸巾。 “汗湿了吧,擦一下。” 她盯着微微发热的手,接过我的纸巾淡淡笑了笑。 走在路灯下,我盯着地上的影子思考今天的事情。 “换位置以后,我的脑子里只有一首诗。”雾心慢慢地靠近我的影子,仿佛我们在并肩前行。 “什么?”我停止思考转头看着她。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她顿了顿,补充道:“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我们的确喝的是同一个地方的水。”我搞怪地笑着说:“感谢饮水机。” “好吧。”她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的确共饮水了。” 沉默了几分钟后,我望着飘坠地红叶,轻声说道:“换句话说,就是,我思君处君思我。” “这算双向奔赴吗?” “算吧。”我轻轻笑了笑。 站在教学楼面前,我盯着今天送给我树杈的香樟树,转头朝雾心说道:“我原谅这棵树了,感谢她,见证了我们的遇见。” “嗯,我也感谢她,见证了我们的……”后半句被卷入秋天的风中,我笑着接下一片黄色的香樟落叶,转身歪着头看着雾心,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寝室吧。”雾心拿起我手中的落叶,放在她的手心笑着说道。 “你也住寝室吗?”我好奇地望着她,轻声问道。 “嗯。” “那开学前一天,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我也没有见到你。”雾心淡淡地朝我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是今天才搬进去的。” 昨天的风仿佛还在记忆里呼呼地吹着,我望着妈妈絮絮叨叨地身影和爸爸站着玩手机的姿势,望着他们操劳的手,我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不用你们太担心的。” “不用什么啊?当初说了买房子你不要,现在住寝室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么操心?”妈妈铺开被子,皱着眉头说道。 “我来帮你吧。”我走到妈妈身边,妈妈却把我按在板凳上,盯着我的双眼说道:“不用,这些事你都不用管,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好。” 寝室被樟树环抱在怀里,阴雨天里,就像被吞噬进怪兽的肚子一般,黝黑的空气仿佛伸出了无数双触手,在我的皮肤上不断地触摸着。 “嗯。”我垂下眼,轻轻地点头。 “好没有啊?我赶时间。”爸爸靠在门框边摸着肚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催催催,就知道催,孩子的事能马虎吗?再说了,你有什么事啊?”妈妈头也不回地反驳道。 爸爸挠了挠头,赌气地转身走到走廊上抽起了烟,烟气顺着黑色的风涌进了我的血管,我仿佛被扼制住了呼吸一般。 我走出门对着爸爸说道:“爸爸,学校里不能抽烟。” 爸爸露出补过的牙齿,朝我微微一笑,他淡然地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上前去。 我看着他手中的烟吐出一圈又一圈的枷锁,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笑着夹着烟,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肩膀,如同说着那些乏味的人生道理一般,爸爸斜睨着眼睛,笑着对我说道:“怕什么?你爸我为了让你好好读书,在学校里可是有五六个人脉的,虽然比你初中少一点,不过也够了。” 烟圈一圈圈缠绕在我的身边,像一条吐舌头的白蛇。我静静地盯着这一圈圈透明的枷锁,伸出手打破了这个标志的圈,烟雾在风里迅速重组,最后变成了透明的膜,粘附在我的周围。 看不见,却是致命的慢性毒药。 “这下,你又能好好读书了……” 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妈妈眼角的泪随着烟雾缭绕的风贴在了我的侧脸,我静静地立在樟树下,如同一棵树,融入了这墨色的树影里。 第9章 如此 这空心的树,就静静站在寒风里,容忍着暴风与寒雪的发生。 “想什么呢?”雾心敲了敲我的脑瓜,轻声问道。 “想你。”我无意识地冷着脸回答道。 递给我一瓶纯牛奶,雾心轻声说道:“喝牛奶可以长高哦!” 我惊异地抬起头望着她在夜空下闪烁的双眼,透过那晶莹的瞳孔,我看到了我有些憔悴的影子。 一种悲苦的情绪从指尖蔓延到喉咙,我静静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谢谢你。” “没关系,因为你在想我。” 影子贴进,我看着她因风竖起的头发,不由地笑了起来,我的情绪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笑什么呢?”雾心拉着我左摇右摆地身影,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盯着她的影子,淡淡地摇摇头。 雾心顺着我的发现,立马懂了我的意思,她抓着我的手,提起我的长发,轻轻地捏在半空中,笑着说:“这下子我们都一样了。” 我按着她的肩膀,她虽然感到奇怪,还是轻轻地半蹲了下来。 我伸出手整理着她的头发,竖起来的发丝服帖地倒下了。我低头笑着看着她:“这下,我们不一样啦。” “做人,就要做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我松开她的肩膀,站在夜空下轻声说道。 清冷的风带着木香味轻轻穿过我的发间,我笑着走在她的面前,靠在她影子的肩头。 “那我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吗?”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轻声问道。 “不告诉你。” 任凭她拉着我的手,我奔跑在树荫下,想在此刻把所有的情绪丢走。 木板把我砸回现实,我揉了揉被床板磕着的脑袋,小声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吗?”第一时间注意到我的情况,雾心走到我身边,轻轻帮我揉了揉额头。 “没事的。”我轻声说道。 “放心吧。”怕她担心,我继续补充道。 “你们两关系这么好的吗?”焦礼扎着马尾,抱着胸坐在床上笑着说。 “嗯。”雾心轻轻应答了一句。 陈洁走到焦礼身旁,指着她的作业说道:“还不写作业?” “求放过,谁知道初中毕业还有暑假作业,谁发明的高中衔接?”焦礼伸了个懒腰,无力地趴在床上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也该庆幸了,幸好我们这是重点班,八人寝才变成四人寝。要是住八人寝,你就叹气吧。”陈洁靠在床栏上,无奈地说道。 我朝她们暧昧地笑了笑,没有参与话题。 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书,焦礼坐在我的对面时不时地望着我。 “怎么了吗?”我从书本上抬起头,轻声问道。 “我们讲鬼故事吧!”焦礼双眼放光,转头盯着课本,无力地说道:“学习太累了,我们放松一下。” “宿管会来查寝吧?”陈洁望了一眼焦礼,劝说道。 只有四盏台灯在黑暗里微微释放着光芒,我低垂着望着背诵篇目,没有说话。 “放心,成绩好宿管都不会管。”焦礼撑着手躺在床上解释道:“我问过了,我们重点班开灯关灯,吵不吵,宿管都不会管,但是普通的班级就不一定了。” 说完这句话,宿管阿姨地声音就从楼上传来:“赶快熄灯睡觉!不要说话了!” 寝室的敲门声响起,阿姨声音温柔地提醒道:“早点睡哦,晚睡对身体不好。” “好。”焦礼俏皮地朝我们眨了眨眼。 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仿佛有什么话、什么情绪将要喷涌而出,可是我却无法开口。 是因为我正在享受着这种权利吗? 我想象着以后进入普通班的可能,无奈又现实地叹了一口气。 公平吗? 仿佛我生来就有了被监视的特权,成为了同学眼中的关系网的中心,可这种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等我再次从思绪里走出来,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漆黑一片。 黑暗的空气窒息地环上我的肩膀,我的身体微微颤抖,耳边仿佛有什么声响一直在慢慢低语。 胡乱地摸索着台灯的去处,我却碰到了冰冷的栏杆,这一瞬间,我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往后重重退了一步,我沉重地呼吸着,令人战栗的黑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从某处传来了打破寂静的声音,我在黑暗中将目光望向声音的来源,却只有一片漆黑。 坐在黑色的空气里,坐在一堆狂乱的、目不暇接的思绪里,我的耳朵传来不断的电流声。 血液仿佛静止,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的那个黑色的夜晚,我缩在黑色的空气的角落里,企图让自己幻想的恐惧离开我的思绪,企图这浓墨的黑离开我的身体。 身旁黝黑的棺材在月光下折射着白色的光芒,我战栗地抱住头,越是恐惧,心里的鬼魂就越是兴奋。 一切都徒劳无功了。 我以为自己还是六岁的小女孩,一眨眼就十六岁了。 十年,一个世纪的十分之一,我还在过去。 一个黑色的影子鬼魅地流动在黑暗里,我屏住呼吸,仿佛被冻在了那里。 一只手轻轻抓住了我的脚掌,温热的触感与我冰冷的身体发生冲突,我无声地尖叫了一声,又很快地捂住了嘴。 一滴泪轻轻滑落,灯光在雾心手上亮起。 我缩在角落了,在直角的角落,我严丝合缝,仿佛要把自己融入这冰冷的水泥。 焦礼有些担心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雾心淡淡看了一眼焦礼,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她静静靠在我身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轻声说道:“不怕了不怕了……” “有我呢有我呢……” “魂快快回来……” 我缩在角落里,不想见到任何人。 盯着自己脚边的时钟,原来只过去了十秒吗? 原来这一切的发生只有十秒吗? 可我却觉得过去了十年…… 雾心慢慢地在我耳边念叨着,耳鸣声渐渐被她的嗓音取代,我颓废般地倒在她的怀里,安静地朦胧地望着这梦境一般的结尾。 “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我就是想开个玩笑……”焦礼惭愧地望了一眼我,颓废地坐在了床上。 人在做错事时,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婴儿,总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忙绿起来。 我理解她的做法,但是不等于原谅。 躺在雾心的怀里,我将自己缩成一团,静谧的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通红的双眼在流动的墨色空气里张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间,我又回到了那间漆黑的房间。 我摸索着趴在门边,嘶吼地往门外求救。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放我出去吧!求求了!” “爸爸!妈妈!” “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我用力地砸着门,陈旧的木门裂开无数苍白的木屑,深深地扎进我的手心。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我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在门上拍打,奋力地砸着门。 白花花的木屑染上红色的鲜血,飞舞在黑色的空气里,像冬天的一场白茫茫的雪。 原来夏天也会下雪。 “别喊了,吵死了,等你安静了再把你放出来。”爸爸站在门后无奈地说道。 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捂住嘴,不让呜咽声溢出手缝。 好像什么有东西在抓挠铁丝做成的防虫纱网,又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弹起的声音。安静的黑暗里仿佛有人在轻轻走路。 我的身后仿佛睁开了无数双通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滚烫的鲜血从手中的脉络里溢出,一滴滴坠落在地。滚烫的血液缓缓流动着,我却感到浑身的寒冷。 黑黝黝的棺材在月光下发出纯白的光芒,木板声微微响起,仿佛有一只枯骨将要拉开棺材,把我拖进这浓厚的黑暗里。 我颤抖着手,慢慢地爬到角落里,潮湿的泥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墙上黄色的土灰一块块剥落,堆积在地面。 心里的凄凉压下了恐惧的情绪,我翻转过身,呆呆地躺在墙上,任由灰尘与蜘蛛网缠上我的头发。 月光从墙上掉下来,坠落在泥黑的土地上,黑色的地面蒸发出丝丝冷气。 我压着喉咙,慢慢地学习呼吸,恐惧像风化的干尸,我不认识了。想不起爱里掺着多少痛苦,咽咽的哭声里透出深厚的胆怯、痛苦和无限的疲惫,我已经累了。 只有几根白发慢慢地吞噬着黑色的年轻发丝,几根白头发就慢慢藏在了我的身体里。 头发是丈量生活的。 从梦中惊醒,一滴泪滑过我的眼角,厚厚的玻璃窗外正下着秋雨。 雾心抱着我坐了一整夜,她看到我醒了,轻声说道:“怎么哭了?” 我擦了擦泪,喉咙嘶哑地说:“没事。” 没有说出来,我的喉咙又哑了。喉炎再次复发,我熟练地朝她摆了摆手。 她朝我淡淡笑了笑,在我手心一笔一划慢慢写着“加油”。 我提起所有力气朝她笑了笑,收拾好一切,六点十分我们走出了寝室门。 课表轮番上阵,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每一个专业的词语都在我头顶转圈圈,我龇牙咧嘴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朝雾心说道:“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终于下晚自习了,我跑到教学楼下的电话亭里,这里早已排起长队,大家都低垂着头,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三分钟。 洁白的墙面上早已刻下无数伤痕,“回家”两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墙面上,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 十几分钟后,我拨出了熟悉的号码。 “妈妈。”我轻声说道。 “昨天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没有你的消息我很担心啊。” “昨天太忙了。” “刚刚开学就忙?下次记得打电话。” “嗯。” 沉默了几秒钟后,妈妈继续说道:“我和你爸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房。” “……可以租的。” “每天没有你的信息,我和你爸都急死了,还是要把你放在视线里我才安心。” “你要乖一点……” 后面的话我也没有听清楚,三分钟终于结束,我疲惫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其他人落泪的样子,我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人哭呢?什么样的爱才能幸福的流泪呢? 低垂着头走在廊道里,樟树在雨幕中散发着气息,我撞上了一个人。 “好巧。” “不巧,我在等你。”雾心朝我轻轻笑了笑,递给我一瓶牛奶,笑着说:“长高。” 坐在床上写作业,我盯着面前的雾心,轻声问道:“你觉得我乖吗?” 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乖”字,我抬起头望着她。 她朝我淡淡地笑了笑,在纸上添了两笔,轻声说道:“有人兜底,所以小乖变成了小乘。” “你要成为自己的小乘。”雾心擦了我的眼泪。 我笑眯眯地望着她,轻声说道:“如果可以,我们要做对方的小乘。” “好,我做你的小乘。” “我要搬出去了。” “嗯,我会想你的。” 突然传来几声吱吱叫,我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一只小老鼠正在地面上飞速地爬行。 我把心脏提起,又轻轻放下,苦笑道:“生物多样性。” 几人慢慢走到阿姨的宿舍,焦礼拉着阿姨地手说道:“阿姨,寝室里有老鼠!” “这个正常,”阿姨摆摆头,笑着说:“我教你们打老鼠。” 拿起扫把,我们鬼鬼祟祟地跟在阿姨身后,侧着头望着老鼠的身影。 阿姨大手一挥,把老鼠赶进厕所,立马锁上厕所门,转头看着我们说:“看到了吧,以后就这样,第二天老鼠就消失了。” 没等我们点头,阿姨把扫把丢到我手里,打开厕所门,老鼠又跑了出来,在我们脚底乱窜。 “你来试试。”阿姨看着我笑着说。 “我不行!”我把扫把还给阿姨,拒绝地摇摇头。 “我来!”焦礼拿过扫把,如同台风过境,老鼠又被关在了厕所里。 “就是这样!”阿姨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以后就这样子消灭它们。” 第10章 喜欢 我转头望着雾心,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我突然感谢我妈妈了。” “的确该感谢感谢。”雾心无奈地朝我笑了笑。 至少物质的爱是真的。 熬到周末,我才正式搬离了寝室,住进了家里准备的房间。 三个摄像头在桌面上、房间的角落里发出红光,我盯着这几个摄像头没有说话。 “这下是真的把所有都压在你身上了,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点点头。 “每天要多吃点,家里不要你省钱,知道吗?” 我点点头。 “不要和不好的人玩,更不要谈恋爱,听到没有?” 我点点头。 “差不多就这样,我和你爸回去了。” 我把他们送到楼下,目送着车灯消失在灯光的海洋里。 走去上晚自习,我带了一个橘子,放在雾心手里,轻声说道:“请你吃。” “谢谢你。”雾心把橘子摆在桌角,放在字典上,仿佛雄踞一方的霸王。 我再掏出一个橘子,画上笑脸放在“霸王”的身边,笑着说道:“携手共进。” 雾心给“霸王”画上墨镜,笑着说道:“这是我为你打下的天下。” “还是个近代的霸主?” “是的,她将为你付出一切,包括真心。” 橘子瓣塞进我的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我朝她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拥有真心的我,已经拥有了天下。” 写完数学题,我仿佛被吸干了精气,趴在桌面上。 放学铃声响起,大家兴冲冲地跑出教室,就像一支离弦的箭。 “我也走读了。”雾心朝我笑了笑,轻声说道:“又可以一起回家了。” “好。”我收拾好东西,等着人群散去。 乌压压地一片人散发着青春的生命力,笑着、哭着、垂头丧气地、开怀大笑地走在校园里,感受着这不知何物为青春的青春,不知何物为纯真的纯真。 走到校门口,我站在原地盯着她,她站在灯光下看着我。 “我家在这边。”我指着黑暗的巷子,轻声说道。 微黄的灯光在微微散发着光热,雨水顺着屋檐在地面绽开晶莹的翅膀。 雾心指了指反方向,有些遗憾地说:“看来又要分开了。” “嗯。” 互相站在朦胧的夜色里,我细数着时间,转过身对她说:“我送送你吧。” “还是我送你吧。”她刚刚往我这里走一步,我就立马推着她往她的方向走去。 她无奈地走在我身边,轻声说:“回家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 她站在车门边轻声说道:“我爸爸每天都会在这里接我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终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还好不要很远。 叔叔拉开车门朝我打了个招呼,我尴尬地回应着,目送着她们远去。 直到红色的车灯融入灯光的海洋,我连忙跑向相反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五楼。 在黑暗的楼道里喘了一口气,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刚刚赶时间,不知道在黑暗里跌跌撞撞摔了多少次。 看着感应灯被我撞醒,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靠在门边望着灯丝变暗,我才呢喃道:“每天都有爸爸来接吗?” 赶走莫名其妙地情绪,我拉开房门,摸索着打开了灯光。 监控的红光消失在了光明的灯光下,妈妈的声音从监控中传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回家要二十五分钟吗?” 无数疑问抛向我,我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坐在监控看不见地地方一口一口地喝着这份冰凉。 “去哪里了?我看不到你了,来监控这里。” 我拖着身体慢慢挪过去,坐在监控面前,我盯着着黝黑的眼睛,巨大的瞳孔里是妈妈盯着屏幕的视线跟踪。 “学校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好学习?” “挺好的,今天第一天,学校没有教什么。” “要好好和同学还有老师打好关系,平常好好学习,不要搞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听到了吗?” “嗯。” 沉默了几分钟,我坐在监控面前,静静地盯着旁边的插班。 幽暗的插班孔里仿佛蔓延出黑色的鲜血,慢慢地浸润我的双脚。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回过神来,我对着监控轻声说道:“我先去洗了,明天六点就要起床。” “好,早点休息,好好学习。”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妈妈说话的引线又被点燃了。 “一定要好好学习,为了让你学习,我和你爸贷款买了这个房子,花了我们五十多万,还有三十万没有还,要还到我们五六十岁知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当初说住读的时候,你们又说不可以……”我轻声吐槽了一句。 “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怕你住读过得不好,等会又这麻烦那里麻烦,好心全喂狗了!” “我就是属狗的。” “你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买房子累死累活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吗?” “我当时说租房子你们也不愿意,三年只要三万块左右……” “租的房子始终不是自己的,还是自己买的安心,有家的感觉……” 我觉得我真是疯了,对着一个黑漆漆的监控说这么多话。 等妈妈说完,我才轻声说道:“真的要去洗了……” “快去吧,每天回来都不珍惜时间,简直浪费了我和你爸的良苦用心……” 絮絮叨叨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我关上灯,让房子陷入黑暗。监控在黑夜里散发着幽红的光芒,让我想起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镜头随着我走来走去,监控就像灵活的蛇一般捕捉着我的动作,只有在黑暗的环境里,被偷窥的感觉才有所减少。 在黑暗里走进卧室,我关上门,倒在门边重重喘了口气。 这里是没有监控的安全地带,真正属于我的房间。 我安心的躺在地板上,享受着这独属于我的时间。 本来这间房间也要装监控的,但是爸爸也会看监控,所以才取消了房间里的监控。 痛苦的情绪流转在我身边,想说出口时却变成了呼吸的空气。 内心的疆域无法用言语的覆盖,它将我带到词语无法驻足之地,留给我心里最真挚的感受。 最关键的情绪往往无法言说,而言说的冲动却总在身旁流淌。 受伤的爬上床,我盯着腿上的青紫,连忙翻看身上的伤疤。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受伤的水果,浑身上下都残留着反常的伤痕,摆在货架上只会遭人唾弃。 带着混乱的思绪进入梦乡,钟表的滴答声凝聚着时间的眼泪,直到天明。 六点的闹钟响起,我望着窗外黑暗的天空,月牙还在空中高悬。 朦朦胧胧地回味着夜晚的梦境,死亡在重复中找到我,让我在梦中体验着无痛的自杀。 我渴望以死亡来获得解脱,或者说是惩罚。 我想看到所有人跪在我的面前,在我的尸体前痛苦哀悼。在这个瞬间,死亡的时间里,过去所犯的错误会随着死亡烟消云散,只有思念与愧疚留在人们的心底。我在他们心里纯洁的永生了。 关掉闹钟,我走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在了现实里。 就这样走着走着,我走到了三楼,在某个即将放假的中午,我站在雨若班级门前,静静等等待着她出现。 阳光吝啬地照在灰色的校服上,照在我朦胧的眼眶边,我眯起眼睛,感受着冬天即将到来的风。 雨若随着人流走出教室,看到我的一瞬间,她先是惊喜,眼睛发光地看着我,随后却突然失去了光芒,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带着紧张与欣喜地疑问,她挽着我的手腕轻声说道。 “来看看你。”我朝她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也不来看我。”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雨若紧张地眨着眼望着我。 我按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和你吵架,也没有生气。” “太好了,我以为你生气了,不要我了。”雨若贴着我的脸轻声说道。 我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轻声说道:“但是我还是不喜欢这样子的接触。” “哦哦哦,我忘记了,太开心了。”雨若松开我的脖子,站在我面前摸摸头说道。 “嗯。”我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男生,轻声应答着。 雨若顺着我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忘记告诉你了,这是我对象。” 我看着面前这个有点印象的人,淡淡地说:“这是你初中同桌吧。” “这你都记得!”雨若惊讶地张着嘴。 “我虽然健忘,但是有些事还是记得的。”我朝她淡淡地笑了笑,眼神却有些担忧。 “我还是介绍一下吧,这是梁晓,是我男朋友。”雨若指着梁晓,笑着说道。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肯定知道!”雨若朝着梁晓介绍道。 我朝梁晓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雨若朝梁晓望了一眼,轻声说道:“今天我和雨婷宝宝走,你先回去吧。” 梁晓望了我一眼,点点头消失在了风中。 我慢慢地走下楼梯,看着影子在白色的墙面上移动,我转身纠结着问道:“真的决定在一起了吗?” “对啊,我们很幸福的!” “你要考虑清楚了。” “没什么好考虑的,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你的头发有些憔悴……”我摸着她分叉枯黄的发尾,轻声说道。 “不要你管。”雨若撇过头不看我,她盯着有些生锈的围栏生气地说:“最近,我不要看到你了。” 我愣在楼梯上,又很快平静下来,轻声说道:“……注意身体。” “如果不开心了,记得回来找我。” 回头望了她一眼,她也在望着我,看着我的视线,她撇开头生气地走开了。 白墙上的影子孤单地伫立在黄色的光线里,如同一张白纸染上墨点,最后轻飘飘地被风吹走了。 闷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思索着这一切的原因。 初中结束的暑假,雨若在半夜一点多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我喜欢你] 直到三天以后,我才有机会登上电脑查看。 心里冒出许多困惑,为什么会突然发出这条信息呢? 我纠结很久,发出了我的回复。 [出什么事了吗?] 消息很快有了回答。 [没事,大冒险输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的] [没什么事] 此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了交流,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妈妈控制了我的时间,我没办法碰到电脑,也没有手机。 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雨若没有回复我的信息了。 直到进入高中的前一天,她才和我发了一条她来学校了的信息。 关系好像停止在了这里,停止在了仲夏夜的凌晨一点。 自从看到雨若和梁晓在食堂一起吃饭的时候,时间才重新开始运转。 在那个瞬间,怀疑的种子就埋在了我的心里。 我开始慢慢询问可能知情的同学,无论熟悉不熟悉,无论他们讨厌我还是喜欢我,我都一一发信息询问。 在零零碎碎的拼凑里,接近真相的真相才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