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皇帝的狗血日记》 第1章 陌生男人 “宝瓶!没事的,我们已经甩开那些人了。”身着浅绿色襦裙的女子安慰着身旁已经被吓破胆的丫鬟。 马车在寂静的车道上行驶。 名叫宝瓶的丫鬟说话都带着哭腔:“小姐,对不起,奴婢实在是太没用了!” “没事,谁遇见这种情况还能笑出来?”绿衣女子再次轻抚了下宝瓶的背,声音轻柔。 道上实在是太安静,明日应该是要下雨,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漆黑的夜空活像是要吞人的野兽张开的大嘴。 叶菀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面看去,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沾满淤泥的手。 侍从掩护她们离开之后,只知道是在往京城走,但究竟身在何处,离京城又有多远,无从得知。 窗外的一片漆黑,但她眼尖,看见了不远处有烟在飘,虽然甩掉了劫杀她们的山匪,那群山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跑他们前面去——不对,还是有可能的,即使不是那群山匪,还有可能是其他山匪,她心里依旧有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她向车帘处靠近,掀开车帘向外面驾车的人问道:“张叔,打马打快点,这里还有其他人!” “好的,小姐。”张叔说完的下一秒,一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就从一旁的树林横穿出来,直挺挺地插在道路上。 张叔连忙拉马,却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箭矢和背后拉紧缰绳的受到惊吓,直接摔倒在地,马车也因为马的摔倒发生剧烈的颠簸。 马车里眼见着叶菀头就要撞上车壁,宝瓶直接扑过去抱着她,才让她避免受伤。 等两人缓过来的时候,车帘已经被一柄大刀挑开,一张布满刀疤的凶狠面容逐渐暴露在主仆二人眼里。 “哟!还有两个妞儿啊!”凶狠男人在看见车里面的两个女人时,眼里就露出了猥琐的精光,眼见着就要上手,宝瓶挤上前,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尖端正对着男人,死死地把叶菀护在身后:“别过来!” 宝瓶也是豁出去了,本以为男人会恼羞成怒,直接一把刀砍死她。 结果男人非但没被她惹怒,甚至笑得越发猖狂:“哈哈哈哈哈哈,有个性!我就要你了!” “张三!住手,老大说了不准出人命!抓到人了就赶紧押到这边来!” 这道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叶菀心一沉,看来被她猜中了,是另外一拨土匪。 凶狠男人闻言,脸上满是不耐烦:“知道了!一天净知道逮着我说!” 大刀依旧横在主仆两人面前,恶狠狠地说:“赶紧给老子滚下来,不然老子直接砍了你们!” 宝瓶没动,依旧举着匕首护住叶菀。 叶菀脑中也没有其他办法,听另外一个人说的,他们目前并不想杀人,如果不顺着他的话下去,反而容易被杀。 想到这里,她推了推宝瓶的后背,宝瓶也瞬间就懂了小姐的意思,缓缓挪动脚步往车厢外面走,但是手上的匕首依旧没有被放下,叶菀则跟在她身后。 男人见两人如此识相,没再多说,等两人完全下来之后,对她们说:“去那边!要是赶跑的话,一刀砍死你们!”说着还把大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叶菀朝那边看去,心里连遗言都想好了:女儿不孝啊!爹爹!阿昭一定要考取功名啊!姐姐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四五个彪形大汉围坐在火堆旁,有一个明显空位,应该是那个叫张三的位置。 而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目测几十个人坐在那里,周围还有几个拿刀的人看着。 叶菀和宝瓶往被挟持的人群走去,她们走一步,坐着的彪形大汉的目光就跟着她们挪一步。 至于一开始的那个男人,则钻进她们的马车里,希望能找出一点值钱的东西,但很遗憾,值钱的东西早就在之前那波山匪的围攻之下给弄丢了,这里唯一值钱的,就是宝瓶手上拿着的那把匕首。 主仆两人看见了满身是血的张叔,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担心。 等两人也被迫坐下时,张数才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四下安静,叶菀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有老有少,什么人都有,但能看出一个特性,都是平民百姓。 里面唯一穿得好一点的就是叶菀和宝瓶两人。 这下有麻烦了,叶菀心想。 最开始那个凶狠男人骂骂咧咧地回来了:“!是两个穷光蛋!” “张三!住嘴!你想把那些人全都引过来吗?”此言一出,张三瞬间闭嘴,坐在火堆旁那个空位上。 叶菀低着头,她也听到了那些话,那些人?跟山匪有仇的?是另一波想抢占山头的山匪还是官兵。 两个念头一出,她想到了爹爹在出门前跟她说的话:“乖宝啊!距离京城的一个郡县听说就在闹山匪啊!你一定要小心啊!” 确实是在闹山匪,但没想到闹得这么厉害,不到两个时辰就遇到了两波,如果刚才那人口中的“那些人”真是山匪的话,那就是三波! 她不敢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不知是匪还是兵的“那些人”上,但是又没有其他可以寄托的地方,她也只能期待是官兵来剿匪的。 所幸这伙山匪的头头并不想杀人,也不想惹事。 思绪回笼,她才感受到抓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在发抖,她也很害怕,但她必须镇定下来,她是主子,她如果也失去冷静,宝瓶的情况会更糟糕。 她安抚性地拍拍宝瓶发抖的手,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没事! 宝瓶点点头,泪水都在眼里打转了,但硬是没让它给掉下来。 叶菀松开宝瓶的手,双手往地上抹去,幸好白日的时候下过雨,把泥土给打湿了。 她用沾满泥土的手,装作抹眼泪,把泥土都蹭在了脸上。 宝瓶见了,重复一遍叶菀的动作,将脸上蹭上泥土。 叶菀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因为她爹审理的一起案件中,是个女子便都被糟蹋了。 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叶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但天始终都没有变亮的迹象,似乎坐到老死,天也还是这般暗沉。 原本她想着活不下去了,想想跟阿昭和爹爹以前的事儿,但回忆刚冒出个头儿,便被周遭的寂静给打断。 她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终于要成功的时候,旁边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转头看去,张三的心窝里赫然插着一根箭矢。 “谁!”坐在篝火旁的人瞬间站起身,没等他们弄清楚,唰唰唰几只箭矢破空而来,扎进他们的胸口。 由于惯性的作用,其中一人直接向她这边飞来,手中的大刀落在了她脚边。 “宝瓶!” “谁敢射老子!”土匪抓过宝瓶,让她挡住自己,手上的刀架在宝瓶的脖子间,“老子就杀了她!” 叶菀站在土匪后面,听见宝瓶抽噎的声音,她看见脚边的刀,再看了眼在前面无暇注意她的土匪,瞬间做出了决定。 “啊!”土匪的胸前插着一柄大刀,血从最终喷涌而出,手上因为失力,松开了。 他睁大了眼睛,使劲浑身的力气,向后看去,什么人都没有。 叶菀早已经看过了,那四个头目已经被神秘人的箭射死了,就剩刚才那一个小头目,她捡起那柄大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宝瓶!快走!”趁他松手的间隙,宝瓶已经跑开,叶菀带着张叔跑过去,抓住她的手就开始往前跑。 幸好她们的马车还停在原地,三人飞快跳上马车人,身后还有反应过来想跟上他们的人。 叶菀忍下心中的异样,“张叔,快走。” 马车跑起来,直到将身后的人甩没影了,叶菀才真正松一口气。 杀人的异样感觉迟迟留在心间,如果不杀那个人,死的人就是宝瓶。 没事的,没事的,她杀的是有罪之人。 她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撩开车帘看了眼车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天已经朦朦亮了,再过些时辰就将彻底大亮。 “张叔,我们先看有没有镇子,先去镇上,安全些。” “好的,小姐。” 叶菀点头,才刚坐下,外面就传来张叔惊慌的“吁!” 难道又遇到歹徒了?这是叶菀的第一想法。 “小…小姐,外面躺了个人。”张叔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 “什么人?”叶菀掀开帘子出去,踩在车架子上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路中央。 “别管他,我们先走。”叶菀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就下了决断。 这地方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山匪,要是不走快一点,不知道又要来哪波山匪,这时候要是再去管一个陌生人,嫌命长吗? “能绕就绕,不能绕把他拖一边去。”叶菀命令道。 “是。”张叔跑到那个男人身边,想抓着男人的都胳膊把他拖走,哪只男人唰地睁开眼,直接反手扣住了张叔。 第2章 当剑 “啊!”张叔慌得手在空中乱挥,“饶命啊!” 叶菀也被吓了一跳,她看着男人那个样子,还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你干什么!先放了他,有话好说。” 男人拖着张叔站起来,张嘴说话的时候,嘴里突然涌出一嘴血,男人却无所谓地抬手一擦。 “带我去最近的镇子。” 叶菀皱眉,她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好是坏,要是真让他上了马车,他可能不会杀张叔,但她跟宝瓶就说不定了。 但若是不带他去,他会杀了张叔,也会杀了她跟宝瓶她跟宝瓶都不会驾车,根本逃不走。 这么想左右都是死啊! 叶菀仗着有帷帽遮挡,男人看不到她的表情,硬着声音说:“我要怎么相信你?” 男人闻言,看了站在车架子上的女子一眼,伸手解下腰间的长剑,丢到她脚下:“你可以用它抵着我。” 叶菀看着飞到脚下的长剑,弯腰捡起来。 “上来吧。” 男子松开张叔,向叶菀拱手:“多谢姑娘。” 叶菀不屑,这时候讲礼貌了? 男人进了马车,靠坐在车壁上,闭眼休息。 叶菀倒也没有真拿剑抵着他,但也死死将剑抱在怀里。 宝瓶原先是没戴帷帽的,她是下人,不用戴帷帽遮挡面容。 但在男人上车前,也从座位下的箱子里拿出另一个帷帽,让她戴上。 宝瓶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会不会有事啊?” 叶菀安慰她:“没事儿的,但凡他敢做什么小动作。”说着拍了拍手上的剑,对宝瓶点点头。 叶菀背靠在车壁上,看着对面的男人,心里感慨短短一天就遭遇了这么多事儿,谁知道上京之路会如此艰难。 马车走了许久,终于是见到个镇子。 “去医馆。”男人突然冒出一句。 “我们没钱。” 下一秒,怀里多了一个沉重的东西。 叶菀低头一看,是沾满血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地银子。 “张叔,去医馆。”声音都轻快了很多。 闭眼休息的顾廷序听出她的语气变化,在心里哼笑一声。 这样的姑娘,他此生也是第一次见。 原本仗着是个小姑娘说马车,才躺马路中间,博小姑娘的同情。 结果没想到对一个伤者不闻不问就算了,竟然还嫌他挡道。果然和方才手刃匪徒一样,心硬如铁。 张叔先把车停在一间医馆外面。 “到了。”叶菀看着男人依旧闭着眼,没有动作,提醒他。 男人没动,叶菀皱眉,不会是晕了吧? 伸脚踢了踢他,没动。 “小姐,他晕了。”宝瓶告诉她。 叶菀有些无语,都撑那么久了,现在到医馆了就晕了。 她喊张叔进来把他背出去,但只是刚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进医馆,就有巡城的官兵过来,提醒他们这里不能停车。 为了少惹麻烦,叶菀把昏睡着的人接过来,和宝瓶一起架着,让张叔将马车开远一些。 “大夫!”宝瓶进去就开始叫大夫,里面一位老者见状过来,看着一身是血的男人,吓了一跳:“哎哟,怎么这么多血!快过来,让他躺这儿!” 老者招呼帮忙的童子将一处收拾出来,叶菀扛着人过去,一松手,直接将人丢在刚收拾出来的席子上。 但没注意到男人什么时候抓着她的手腕,男人一倒,顺势也将她拽倒了。 幸好下面有有人肉垫子,倒也没摔疼。 叶菀在老者探究的视线下试图掰开男人的手,但没想到人昏过去,手也这么有劲儿,跟本掰不开。 “哈哈,大夫,就这么治吧!”她实在是掰不开,这男人是怕她携款潜逃吗? 老大夫也不多耽误,直接把他的衣裳扯开,被遮住的伤口暴露在人前。 叶菀看得深吸一口气,背上数道刀伤,密集纵横,时间过得太久,有的已经开始结痂了。 “哎哟,这位公子身上的伤怎么会这么重?”老大夫叫人打了一盆水,拿着一方帕子帮她清理伤口。 叶菀想到了城外山匪连群的场景,莫非这人是被山匪所伤。 “应是被山匪伤的。” 这句话不知是戳中了老大夫哪里,直接开骂起来,“哼,那些个官兵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剿个山匪都干不明白,光知道收缴银子。” “原是在剿匪,听您的意思,那些个官兵不抓吗?”既然是在剿匪,为何还有那么多山匪在活动? “抓啊!怎么不抓!他娘的跟吃了软筋散一样,屁都抓不到,还让他们跑了!”老大夫说得义愤填膺,“我们医馆买的药材都被截了两次了,钱都赔进去了!呸!没用官府。” “这处离上京城近,应当过段日子就好了。”叶菀看着大夫娴熟地给男子上药,安慰着老大夫。 手上的力道一紧,她连忙朝昏迷的人看去,只见男子眉头紧簇起来,看起来十分难受。 她问大夫:“大夫,他这是怎么了?” “无碍,应当要醒了。” 果然,大夫话落的下一秒,男子就睁开了眼睛。 叶菀一喜:“诶,你终于醒了,你快放开我。” 原以为男子会放开她,却没成想他另外一只手冲她脸来了,沾满血渍的手扯住了她的帷帽。 叶菀眼疾手快,抓住了帽檐:“你做什么?”这人也太没道德了。 男子下定决心一样,紧抓着不放,白色的垂纱染上了红色的污渍。 顾廷序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耳旁有人在聊剿匪的事情,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就见帷帽女子坐在自己身旁,脑中闪过一些画面,他蓦地伸手去抓那晃动的垂纱,想看看她的脸,但女子反应太快,也抓住了帷帽,他扯不下来。 “看看眼睛也好。”脑中出现这样一道声音。 于是他的手改变了方向,想要将它掀开,垂纱遮住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但只出现了一瞬,他扣住的那只手已经将垂纱牢牢合住,再不给他一点机会。 但……也足够了。 两只手的力道同时松开,叶菀终于重获自由。 她再也不敢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太出其不意了。 “大夫,他需要在您这儿住上一阵子,您算一下多少银子?”叶菀将他的荷包拿出来,大夫报了个数后从钱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便出去了。 宝瓶还在外面等着,见她这么一阵子才出来,都等得有些急了。 “小姐,没出什么事儿吧?” “能出什么事儿,我们先去成衣铺子里买件衣服。”交完药费后剩得不少,应该够买两身衣服…和一顶新的帷帽。 镇子不大,一间成衣铺子并不难找。 叶菀带着宝瓶进去,掌柜的便迎了上来:“两位姑娘想买点什么?” “掌柜,有男子穿的吗?”叶菀的视线在一圈女子的衣裙里扫过,问他。 “哦,有的,不知需要多大的?”掌柜的立马从一个角落拿了几身出来。 叶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掌柜从里面两处两身,拿到她跟前来:“不巧了,这个身量的只有这么两身。” 叶菀无所谓,指了左边那件蓝色的长袍:“就这件。” 然后给自己与宝瓶选了身衣裳,再给自己买了顶帷帽。 结账的时候丝毫不手软地从钱袋子里拿出银子结账。 呵呵,抵平了。 两人在铺子里换好衣服后才出去,先回到医馆将那件衣服交给医馆里的跑腿,叫他帮忙给男人换上,之后便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 叶菀吃了不少东西,又不管天昏地暗地睡了一觉,这下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第二日本不打算再去医馆看那个男子,但想着坑了人家那么多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便一个人去了医馆,让宝瓶和李叔在客栈等着。 一进医馆,那位老大夫便认出她来了,上前笑道:“姑娘,昨日那位公子已经醒了。” 叶菀点点头,跟着大夫进了男子所在的隔间。 顾廷序正喝着药,就见大夫领着一个姑娘进来,随后便出去了,那女子坐在离开稍远一些的地方。 “你伤好了?”叶菀问。 顾廷序将药一口喝净,瞥了她一眼:“没有。” “既然你已经没事儿了,那我就先走了。”丝毫不谈钱的事儿,转身便要往外走。 身后男子冷冷的声音穿来:“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叶菀脚步一顿,转头疑惑看他:“你算我哪门子救命恩人。” 男子不屑地“切”了一声:“不是我射死了几个人,你和你婢女能逃走?” 那日凭空而来的箭矢划过脑海,原来是这个人射的。 “你说了我就信?照这么说我后面还救了你。”说着食指指着自己,“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能在这儿跟我瞎扯?” “因为我专门在等你。”男子语出惊人。 叶菀更觉得这个男人在乱说,长得这个好看,结果脑子是个坏的。 男子继续说:“你要我怎么证明?” 叶菀哪儿知道要他怎么证明,懒得跟这个男的瞎扯,转身便想走。 “你告诉我名字,我将那把剑送你,拿去还可以换点钱。” 这句话让她犹豫了,她现在正缺钱呢,那把剑看起来就不便宜。 “真的?” “真的。” “那你先把剑给我。”叶菀向他伸手,男子也不拖沓,抓起一旁的剑扔给她。 叶菀接住那把剑,说:“我叫林流。” “哪两个字?” “树林的林,流水的流。”说完,便抱着剑离开了。 顾廷序看着女子抱剑离开的背影,补了句:“记得到大都市里去换,我这剑可贵了。” 第3章 入宫 叶菀没理他,在拿到剑的那一刻,她就打消了当剑的念头。 那个男子看起来并不是寻常人家,若是看出来她很缺钱,故意将这把剑给她,就是想要她去当掉。 为什么要去大都市?因为他县城里没有他的人。 也不怪叶菀阴谋轮,实在是被险恶的世道弄怕了。 与另外两人会和,三人便往上京赶路。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京城城门下。 向城守递交了文碟,终于算是进入了上京城内。 一进城门,宝瓶便被繁华的景象吸引了, 大大小小的客栈开满了街道两侧,中间夹杂了些其他店铺,各色穿着的人在宽敞的大街上来来往往,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宝瓶从左边的车窗看到右边的,惊叹声不断地传出来。 叶菀也跟她笑,“宝瓶,等我们先安顿下来,我们再出来逛。” “好!小姐你真好!”宝瓶眼里的精光都兜不住了! 叶菀心想,这次不逛,几日后进了宫,整日所见,便是高墙,对于她来说,大院都可能见不着。 想到此番进京的目的,心里便涌现出浓浓的悲伤。 带着细小伤痕的手掀开帘子,她也朝外面看去,这般的繁华,与她无关了。 皇帝广发诏令,挑选秀女,充盈后宫,年岁合宜的官家女子都得进京,叶菀便是通过层层传召,被迫进京。 七日后,便是秀女进宫的日子,要是没被选中,就放出宫,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要是被选中了…… “唉,这翻景象以后可能见不到了。”叶菀从支开的窗户看出去,掠过高低不平的屋顶,定格在远处的高楼上。 以前在安县茶馆听书时,便听从外地来的过路人说,皇宫中有一高楼,千里外便能瞧见,高楼的方向,便是皇城的方向。 叶菀当时真的想象过,她同叶昭说:“阿弟,你说那楼到底会有多高,站它顶上往下看能把上京看完不?” 她记得叶昭是这么回她的:“阿姐!等我日后考取功名,我就将你接到京城去,让你看看那楼到底多高!” 所以在最后一日的赶路中,便时不时看着窗外,看看是不是真的能见到那座高楼。 但事实告诉她,那个过路人是在夸大,进了京城之后,才能隐隐看见那高楼。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高楼的方向,便是皇城的方向,她七日之后,便是决定她是否会日日看见这高楼了。 人不可贪心,她见一次,便够了。 吃过午饭,她就带着宝瓶出去了。 她本来是没多大兴致的,但想着已经答应宝瓶了,而且还要买些首饰,还是来到了街市上。 “小姐!你看这个金钗!可真好看,比我们那儿的好看多了!”两人走进一家首饰店铺,入目便是琳琅满目的宝瓶指着支在架子上的一根金钗。 叶菀也看过去,这根钗子摆在一楼的最中间,而且架得也高,一看就知道是这家店镇店之宝一类的,想想便是价格不菲之物。 她这么想着,便有穿着棕红布衣的伙计走过来,站在她们和那根钗子中间,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语气不屑地说:“这也是你们配看的?”说完就把她们两人挤开,面上的不屑瞬间变成谄媚,笔直的腰杆子瞬间弯了下去,“朱小姐,您看!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一般人我们可是都不给他看的!”说到一半人的时候,还特意拔高音调,眼睛还瞥向叶菀。 叶菀:……不给一般人看还摆在一楼正中间。 叶菀满不在意,就算在意也没办法,伙计口中的朱小姐身上穿的和身后站的,都在告诉不认识她的人:本小姐身份可不简单!别来惹我。 因此伙计话一说完,叶菀便带着宝瓶出去了。 她并不打算买店里的首饰,太贵了!那个男子给的银子是她们的全身家当,如果全拿去买首饰去了,日后她们还活不活了? 于是她便带着宝瓶沿街逛了起来,去看看那些小摊贩的东西。 价格便宜不能贪品质,她在一个小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蝴蝶簪,花丝镶边银片打底,中间嵌着一颗小小的翡翠,她很喜欢这个。 “店家,这个怎么算?” “二两银子。”小贩用手比了个“二”。 有点贵了,但样式她实在是太喜欢了,于是就让宝瓶付钱了。 付完银子,小贩递给她一个小木盒,她没要,直接把簪子插在了发髻上。 之后主仆二人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零嘴,原路返回客栈。 接下来的几天,叶菀都是在客栈里面度过的,吃吃睡睡,偶尔去茶楼听一些小八卦。 这几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进宫当日,三人早早就到了宫门口。 叶菀将身份文书递给在宫门口站着的嬷嬷,对着递上来的文书查验一番后,在小册子上写上名字,便将她交给另外一位在旁等候着嬷嬷。 她一路跟着嬷嬷走,不敢东张西望,一路低着头,嬷嬷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子里,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早就等着一些贵女。 略微扫视了一圈,各个身着不俗,面上的妆容却有些骇人,面上的白粉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竟把本身的肤色遮掩完了,眼尾也用红色的胭脂铺上了厚厚一层,唇色并未涂胭脂,被白粉一抹,也是煞白一片,整个脸看上去煞白一片。 京都都流行这个妆容吗?还是这是入宫选秀是必须着的妆?是因为安县太偏远了吗?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进去,就被里面十几位煞白的小姐们盯上了,她被看得手心都出汗了,她从小就有个怪毛病,就是怕鬼。屋里面这么多煞白的脸对着自己,她着实是有些害怕。 等嬷嬷出去之后,她率先见了个礼。 等她一礼行完之后,其中一个小姐说:“你是哪儿来的?”语气中带有不屑。 “西平郡安县。” 此话一出,那群小姐便当着她的面开始说悄悄话。 “哪儿啊?没听过啊!” “我也不知道,西平郡本就偏。” “小地方来的啊!难怪这么素淡就进宫了。” …… 她又不是聋人,且同处一间狭小的屋子,在小声她也能听见一点。 多是看不起她的出身,但这不重要,看不起才好,要是看得起了……那才麻烦了,在宫里这段时间肯定幺蛾子不断。 一开始问她的小姐接下来都没说话,她也就往一旁的角落撤,让自己淡出她们的视线。 她在屋里坐着,也没人和她讲话,她也不去主动讨嫌搭话,就一个人坐在一旁,听那些小姐们聊天,她这个人并没有给这些京城小姐们带来多大的兴趣,说了两句之后便开始聊其他的,最多的就是接下来的选秀,有的满脸期待,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势;有的则是满脸焦虑。 之后陆续进来一些人,有京城的官家小姐,也有从小地方来的,那些个从小地方来的,就跟叶菀的待遇一样,远离京城的那些小姐,独自坐成一堆。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耳边一道轻软的声音响起,叶菀抬眼望去,就见一位身材苗条婀娜的姑娘站在旁边,语带笑意,面容娴静。 “没人,你坐吧。”叶菀又往里面挪了一点。 “多谢。” “客气。” 叶菀本以为话题就停留在这里了,没想到这位姑娘只是看起来安静,却很善于同旁人打交道。 才坐下来一会儿打功夫,周围一圈人都打了一遍招呼。 叶菀一开始选择的位置就是最里侧,人一多就容易忽视的位置,自然后面就无人注意到她,坐她旁边的姑娘也没再同她讲话。她也偷了个闲。 等最后一个人走进来后,她发现了,京城的小姐们都是这个煞白妆,从外地赶来的大部分都不是。 屋里坐了差不多七十余人,嬷嬷便进来领着她们去初选。 初选很简单,所以这一轮根本就没筛掉几个人。 接下来她们这些被留下来的人则是在宫里住着,等待经审。 这一段时间极其难熬。 她要同这些小姐们同住一个屋,房间都是嬷嬷随机分配的,她就很不巧,分到的全是京城小姐。 这些个小姐们也是不嫌累,虽没有带着丫鬟们进来,但她们的妆容也是每日都要弄的,每日都要比叶菀早起一个时辰开始梳妆打扮。 叶菀又不需要,她头上插的,身上穿的都是最简单的,就很符合这些大户人家小姐们对她的刻板印象,但她也必须跟着这些小姐们一起早起,早上她一旦有什么声响,都很容易把她吵醒,更何况是几个人同时开始梳妆打扮。 叶菀每日挽个简单的发髻,整理完之后,就会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等待用早膳。 早膳都是由宫女们端到她们居所来的,包括中午与晚上。 但是她们身为秀女,以后要做皇帝的妃子,身材管理那是必须的,所以每顿的饭都特别清淡,量特别少。 她自从进宫之后,肚子里就没饱过一顿。 明天就是出结果的时候了,她心里特别安稳,就算明天通过了,她也没觉得在不久后面圣的时候她也能留下了。 这些一般都是有内定的。 早膳端来了,清粥小菜,难吃。 二日,当嬷嬷拿着一个名册过来宣布留下来的人时,她在里面。 “接下来几日依旧会有教习嬷嬷过来,希望各位用心对待,切莫殿前失仪。” 这就是为之后的面见陛下做准备了。 住在宫里的这些天,也是有教习嬷嬷过来给她们端正礼仪。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些事情都是分开的。 通过经审的秀女才有资格留在宫内学习规矩。 但今年不知为何,直接将两个月的学习时间直接缩短到十天,这些小姐们从一开始就直接住在宫里。 叶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旧扮演着一个隐形人的角色,从来不跟那些小姐们凑一堆,教习的时候也是站在最末尾,直接将自己的存在感拉到最低。 不知道如果热情的话能不能融入这些贵女之间,会不会安稳活到面圣当日。 但她不求融入,她只知道不融入,当个隐形人肯定能安稳活到最后一天。 这短短十日,就有三个从外地来的小姐因为莫名其妙的症状被送出宫,而因为这种原因出去的,基本上就跟好姻缘挂不上钩了。 面圣的前一天晚上,嬷嬷送来了一身衣服,藕色的对襟长衫,米杏色的褶裙。 她默默结果衣服,缩回角落。 “嬷嬷,能换一身儿衣裳吗?”有位千金展开衣裳,看见这么素淡的颜色,眉头皱得死紧,肉眼可见的不满。 为首的嬷嬷站得笔直,语气威严地说:“这是向来的规矩!希望各位能遵守。” 此话一出,所有不满的声音都下去了。 虽然所有人都是这个打扮,但妆容还是自己弄的。 所以面圣当日,她就看到了素雅衣裙和一脸煞白的小姐们。 这些天她日日看夜夜看也就看惯了,倒也没觉得什么,但也一直在猜测,皇帝真的喜欢这个妆容吗? 嬷嬷带着她们到了一处宫殿,外面太监排成两列,分别站在两侧,在中间留出一个道来。 她们也是站成的两列,嬷嬷在前面带路,领着她们走进殿中。 叶菀存在感极低,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最后一排,她旁边站着的是京城小官家的女儿,前面几位看不上她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跟叶菀站成一排。 慢慢挪进去,直到站在宫殿的最中间,她也是低着头的。 昨天嬷嬷已经告诉过她们进入大殿之后应该做什么,教了她们宫里的礼仪。 昨日跟着嬷嬷认真学的只有两三人,叶菀猜测其他人应当就是京城的大家小姐,这些规矩早就学过了,只有她跟其他外地来的,怕犯错在那儿跟着嬷嬷认真学。 众人规规矩矩地向上首的人行礼,她余光看见上面坐着一个人,看着装应当是个妇人,还是个地位显赫的妇人。 当朝圣上并无皇后,能离龙椅那么近的,应当只有太后了。 “太后娘娘,这些便是昨日筛选的秀女。” “嗯,哀家瞧着都不错,都平身吧!”叶菀看不见太后的神情,只能听见太后的含笑的声音。 “谢太后!” “陛下还没来吗?”太后又问。 这次是一个声音尖细的太监回的话:“太后娘娘,陛下马上就到了。” “不及,等等就是。”太后语气温和,并未生气。 叶菀感觉自己腿都要站麻了,她们口中的陛下才姗姗来迟。 她站在最后一排,又是低着头的,在外面的太监喊出:“陛下驾到!”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右侧玄色衣袍与自己擦肩而过,衣摆下方用金线绣着几条盘踞着的龙,随着男人的步伐游动着,鼻尖还萦绕着皇帝路过时留下的龙涎香。 “母后。”叶菀清楚听见了皇帝的声音。 余光中上方坐着的又多了一人。 “陛下,快看看这些人,可有瞧上眼的?”太后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皇帝没说话,但叶菀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扫视自己,她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座上的皇帝才再次开口说话:“没有,母后,日后不要再为这些事儿操心了,朕还没有选妃的打算。” 叶菀闻言,这么说陛下今天不打算选妃? “胡闹!陛下,登基三年有余,皇后之位空虚也就罢了,难道后宫也一样空着?陛下难道不知今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 叶菀现在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这是她能听到吗?会不会下一秒就被拖出去一根白绫赐死? 皇帝并未说话,高座上的两人陷入僵局,最后还是太后耐不住,说:“皇儿,若是你不选,那母后便帮你选。” “母后不必如此,弹劾的奏章到不了母后的跟前。”皇帝冷笑一声。 她又听到了什么?这又是她能听到吗?她不用被拖出去了,她可以被就地正法了。 接下来该太后不说话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说话:“方才儿臣说话过激了,今日也是母后的一番心意,那儿臣便挑一个,免得日后母后再说后宫无人管事。” 第4章 美人 叶菀眼珠子一转,皇帝一开始是如何抗拒选妃,而今又说选一个。 十有**这两列秀女里藏了个皇帝的人。 而这个人不是她。 皇宫对有些人来说是获得权势的工具,而对她她来说,代表着与家人分隔两地。 一想到马上担惊受怕的日子要结束了,她打心眼里高兴起来。 头上皇帝语调平淡,仿佛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就她吧。” 太后看过去,皇帝指的是站在左侧最末尾的女子。 眉头一皱,是个陌生女子,并非上京权贵家里出来的 福康上前,双手恭敬接过皇帝从腰间解下来的玉佩。 躬着腰走到女子那名女子身侧。 叶菀眼睛都要笑眯了,却见自右前方走来一个太监,双手捧着一块儿莹润的玉佩,做工极精细,故而叶菀瞧见了上面雕刻的是一条咆哮的龙。 心“咯噔”一跳,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福康将玉佩又送进了几分,“陛下隆恩,还不快接下。” 双手颤抖地接下玉佩,手感细腻冰凉的好玉对她来说如同烫手山芋。 向右跨出一步,叶菀终于能抬头去看皇帝。 “是他!”叶菀心里震惊,这不是那日坑的男人吗? 心里异样,但动作未停——双膝跪地,双手交叠置于前侧,以头点地:“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话间,明黄的龙袍再次与她擦身而过,只留下一句:“封作美人,赐瑶华宫。”便扬长而去。 太后原先还有些气氛,是他自己选妃子,怎能乱选! “简直胡闹!”茶盏“砰”的一声摔碎在地,破碎的瓷片向四处飞溅,划伤了她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因着太后的暴怒,其他人也同样跪了下来,她就保持这个姿势跪着,手里还拿着那块烫手的玉佩。 跪着的二十个秀女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但在叶菀抬头的一瞬,看见了她的容貌,心里的火气便已经消下去一些,但对皇帝的行为很生气。 叶菀被扶着站起来,剩下的秀女都被带下去了,此刻大殿只剩下太后和她。 太后不怒自威:“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与皇帝吵了一番,秀女的名册都还未看完。 叶菀福身:“回太后,民女姓叶名菀,家中父母暂未取小字。家在西平郡安县,父亲是安县县令,家中尚有位小弟。” 太后点点头,听这一段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差错。 “好了,今日你先去瑶华宫吧!明日再来请安。” “是。” 看着远去的背影,又开始对皇帝感到不满。 区区一个美人,怎么能住正殿? “娘娘,奴婢瞧这位美人,容貌出众,谈吐也找不出差错来,虽从小地方来,但家中长辈教育得很好,日后生的孩子必定也是容貌非常才华出众。” 提到孩子,太后也没话可说了,毕竟先皇在这个年纪,已经儿女双全了。 可她这个不孝子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不过今日好歹也纳了一个。 皇宫大得超出叶菀的想象,但这也并不出奇,毕竟有闲钱修个那么高的楼,也不差那些钱去修宫殿。 不知走了多久,经过多少拐角,经过多少面红墙,她们终于来到一座宫殿前,上方的牌匾赫然写着:瑶华宫。 大门紧闭着,两个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站在门前,同时伸手推开宫门,瑶华宫的景象随着门缝的扩大,逐渐显露在她面前。 整个宫殿像是被建在水上一样,各处房屋都被水上的栈道连接起来。 宫门彻底推开,居于瑶华殿正中间的正殿琉璃碧瓦印着金光,飞檐如飞鸾展翼,金玲在风中轻颤,绿色的纱帐从屋檐垂下,随着清风摇曳,在正殿左边则是水榭,四周同样也用了纱帐遮掩,看不真切里面,右边则是一块儿用木板铺砌的平地,上面放了几把摇椅,供这座宫殿的主人休息。 叶菀站在木道上,发现木道的围栏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荷花,圆润精致。 瑶华宫的建筑并不多,但占地极广,大部分都是水面。 朝水里看去,并不是死水般昏暗,反而是十分的清澈,甚至还有几条红鲤鱼在水里面扑腾。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看出了她的惊讶,于是说:“娘娘,这里的水都是从后山之上引过来的,与金水河的水相连。” 她以后是不是可以从这儿游出去? 踏上正殿的台阶,朱红的殿门半掩,雕花窗棂透出朦胧的光似又沉香缭绕,氤氲出一室清贵。殿内玉砖莹润如镜,倒映着描金藻井的繁复纹样,紫檀案几上陈设着青瓷梅瓶子,一枝荷花斜倚,暗香浮动。 殿角悬着纱幔,随风飘曳,恍若云烟流动,而屏风上的山水墨色淡雅,似将千里风光融于一隅。 叶菀啧啧称奇,前主人得是多喜欢纱帐,哪儿哪儿都有,而且还很得宠爱。 穿过前殿,便是寝殿。 檀木雕刻的床榻置于寝殿的里侧,妆台靠着窗棂,棱花镜中倒映着空荡荡的台面。 床榻与外间用屏风分隔开来,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宫殿是皇帝的突发奇想,许久未住人,整个宫殿十分的空旷。 那名宫女带着她参观完整间屋子,最后将她带到了正殿上坐下,接着带领着十来名宫女太监向她叩首问安。 叶菀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心里也是有些慌张,回想了一下太后是怎么叫她们起来的? 好像是“起来吧!” “多谢娘娘!” 为首的宫女自我介绍道:“娘娘,我是陛下指派下来服侍您的,还请娘娘赐名。” 叶菀不懂这是个什么规矩,怎么还叫人改名字的? 不懂但是她尊重,于是说:“我此次上京带了一名侍女,叫宝瓶,那便唤你宝盏如何?” “宝盏多谢娘娘赐名。”说完又行了一个大礼。 起身之后,招呼着外面的太监抬进来一箱箱的东西,她扶着叶菀下来看。 叶菀冷不丁地被宝盏扶住一只手,还有一点蒙,但也没拿下来,怕又坏了皇宫的规矩,然后在看箱子里的赏赐时假装很感兴趣,要自己去看,在“不经意”间躲开了宝盏的搀扶。 果然是御赐,首饰衣服一应俱全,不过大多数都是面料,还得自己去做。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简单的淡绿色襦裙,再摸摸箱子里面料丝滑的衣服,招呼宝盏走近:“宝盏,我能换一身衣裳吗?” 天气热了,身上已经了汗,那位嬷嬷发的衣服也并不舒服。 “娘娘想换,那奴婢便服侍娘娘更衣。” 叶菀点点头,宝盏便拿出刚才叶菀摸过的衣服,进入寝殿更衣。 换完衣服,宝盏还吩咐几个小侍女端来成套的首饰,为叶菀簪上。 透过铜镜,叶菀看清了头上插满了金钗玉钗的自己,再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繁复的宫裙。 眼眸垂下,由奢入俭难啊!从前多少次和叶昭畅享有朝一日能够家缠万贯,但都换来叶昭一句无情的嘲笑:“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