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心动》 第1章 慌乱 利北郊区。 深秋的落日溺在一片橘海里，发出细碎的光。 光影交错，勾勒着林间层层叠叠的黄叶，倾落而下。 俞晴单手托着相机，就站在夕阳余晖柔软的光里，一只眼睛微微眯起，安静盯着单反里的画面。 纤白的手指轻巧的按动快门，定格每一瞬符合她预期的瞬间。 单反挡在她巴掌大的小脸前，只能堪堪露出一个小巧的额头，细软的碎发泛着层金光软绵绵的扫在耳边。 少女肤色瓷白，在大片黑色的冲击下更显得白皙透亮，专注单薄的身影仿佛早已融进这片疏林，让人不忍心惊扰。 直到感受到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俞晴才抬起头，把手里的单反递给一旁负责打光的助理。 轻轻转动有些发酸的手腕，俞晴拿出手机确认了一眼来电显示，边走边按下接听。 手机放在耳边的下一秒，沈然然火急火燎的声音就隔着听筒传来：“宝贝在干嘛？外景拍完了吗？今天忙不忙？” 一连串的问题打过来，俞晴眨眨眼睛想挑一个回答，又被堵了回来。 “江湖救急，临时被老板拖去出差，现在人已经在机场了，亲亲宝贝待会去学校把你干儿子接回来照看两天呗！” 俞晴了然，这次快速回了两个字：“嗯，好。” 由于长时间没有讲话，她声音里透着点微哑，尾音及轻。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嘟嘟音传来，俞晴茫然了一瞬才后知后觉，重新把手机塞回口袋。 从大学时期到现在，沈然然风风火火分性子依旧一点没变。 俞晴常常在想，她们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是怎么能够相处这么长时间的。 也许，每个人生命里将要出现哪些人，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有人会一直在，而有人试错后决然离开。 林间风渐起。 俞晴歪头拾起落在左肩处一片泛黄的枫香叶，放在手心细细展开。 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收回逐渐飘远的思绪，转身走回拍摄现场。 助理见俞晴回来，连忙上前，顺势递了杯热可可，眼神示意了下前方：“老师，模特那边已经换好衣服了，要现在开始吗？” 俞晴视线顺着望过去，摇了摇头，双手交叠握着纸杯浅浅抿了一口，感受丝丝苦味在味蕾化开：“已经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来拍。” “我……可以吗？”助理声音里透着惊喜，有些不确定。 “嗯。”俞晴点点头，眼睫被氤氲的热气打的有些亮晶晶，“我临时有事要回市里，趁现在光线还不错，可以换85的定焦再拍几组，练练。” 回利北之前，她一直在做风光摄影，一个人自在独行，看遍了河川异月。 这次回来，她才决定安定下来，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开始接些商业人像。 助理也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为的就是之后忙起来，可以替她分担一些。 俞晴最后贪婪的汲取了一下纸杯的热源，才缓缓放到临时支起的小桌上。 想了想又软软开口：“待会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收走。” “收到！” 得到助理肯定的回答，俞晴拢了拢身上的毛呢大衣，转身朝树林外的沥青公路走去。 深秋的天气，温度已然开始降低。 郊区风大，俞晴刚在路边站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被风吹了个透彻。 虽然从小在利北长大，但她却一直没能适应这里的天气，每每到了冬天她都闷在房间里不怎么出门。 甚至上大学那会，天一冷她就两点一线，除了上课就呆在宿舍。 为此，沈然然总说她就是只蜗牛，动不动就要缩回壳里。 又一阵风吹过，带起几片枯叶在她的脚边打着卷儿。 俞晴忍不住吸吸鼻子，慢吞吞的蹲下身，让大衣把自己整个人都包住。 她躲在里面，双手环住膝盖，时不时低头扫一眼手机。 她叫的车赶到这还要半个多小时。 这次来拍外景，为了节约时间，她们是坐着模特的保姆车一起过来的，所以她想要提前回去，只能打车。 从这里到市区也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算算时间，赶到学校恐怕小孩子也早就过了放学时间。 俞晴有些担心。 就在此时，一辆迎面驶来的私家车闯入她的视野，然后稳稳停在她身侧。 司机放下一半车窗探出头：“美女去市里吗？送你。” 俞晴仰头看了一眼，确定他在跟自己说话，然后又看了一眼打车软件上的小红点，似乎还是刚才的位置，半天都没有移动。 俞晴内心有些挣扎。 男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恰到好处的笑容有浅浅的梨涡，俞晴开始宽慰自己： 应该，不是坏人吧。 俞晴打开车门前，特意偷偷瞥了眼车尾的牌照，等耳边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她才做好心理建设报出了目的地——利北大学路。 末了又轻轻加了一句：“谢谢你。” 接着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俞晴给自己系了安全带，此刻的她像小学生一样，双手抓着安全带身，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掠过的一排排树影。 窗外风似乎又大了一些，错落的枝桠摇个不停。 “美女不会还在上学吧？” “啊……”突如其来声音，俞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毕业了？” “嗯。” 俞晴有些局促，含混不清的应了声，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那你认识陈衍吗？” ——啪嗒。 声音突兀钻入耳膜的一个瞬间。 俞晴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手指发软，东西掉到腿上。 陈衍…… 俞晴没想到在陌生的车里能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让她一整个青春陷入动荡不安的。 她的……初恋。 如今，只是听到名字，都能让她如此慌乱吗？ 俞晴突然就有些委屈，接着有一股巨大的酸涩，就要快将她淹没，险些透不过气。 许久，她闷闷的点头：“认识。” 像是怕他再问，拙劣的加了一句，“是同学。” “巧了，我们是同事。” 男人似乎并没有理解到她的抗拒，语气甚至隐约带了一丝揶揄的意味。 俞晴有些缓不过劲儿，微微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出声。 车内又归复于平静。 俞晴紧张了一会儿，又悄悄松了口气。 她把头靠在窗沿上，长睫颤了颤闭上眼睛，挂在耳后的发丝散落几缕搭在脸侧，毛茸茸的。 车里应该开了暖风，俞晴脑袋昏昏沉沉的想： 原来司机和她一样，也是个怕冷的人。 许久，可能是觉得车内气氛有些尴尬，俞晴听到有人按开了车载音响。 接着，热烈的女声涓涓流出，是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 有力的前奏一起，俞晴微微一愣，刚冷静下的思绪又控制不住乱飘。 这首歌，曾经是一直被她当作幸运歌的存在。 刚注意起这首歌的时候，也是个黄昏。 但却是一个温暖清澈的，黄昏。 下午大课间，微风透过窗，夹着一丝清凉的薄荷味，教室里闹哄哄一片。 课代表追着几个顽固分子交作业，边跑边闹。 俞晴就坐在自己的座位，撑着下巴出神，似乎也被轻松的氛围感染，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单手抱着篮球懒懒的跨进教室。 许是太热，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头，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起伏的锁骨。 少年从她身边经过，俞晴装作不经意的一眼，接着低头不敢再看。 直到，一声独属于他的，低沉又散漫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同学，借支笔呗？” 俞晴猛然惊觉，她的少年正一只手撑着她的桌子，微微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距离那样近。 抬头望进他眼睛的那一瞬，俞晴几乎紧张到忘了呼吸。 陈衍见她没反应，难得好笑的偏了偏头：“同学？” 俞晴脸颊一热，慌乱的拿起一支笔，递过去。 指尖猝不及防的接触，俞晴一顿，缩回的手指微微发烫。 从俞晴的方向。 陈衍逆着光，松弛的俯下身，阳光顺着他优越的侧脸攀上他的碎发。 少年单手卸开笔帽，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她刚刚才拿过的笔。 手腕移动间，作业纸上落下他张扬苍劲的两个字——陈衍。 校园的广播里，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范玮琪唱的那首‘最初的梦想’。 激昂的声音透过教室的音响，被无线放大，在这个爽朗简单的午后，沸腾着少年人独有的坚定与憧憬。 俞晴仰头看他。 有一刻，她觉得，好像连挂在少年额角的汗珠都在发光。 多年以后，俞晴还是会想起那个曼妙的午后，那个拥有星星眼的少年，那支再普通不过却沾染着少年气息的钢笔。 俞晴常常觉得，陈衍于她而言，总是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 让她身在冬末，却似感受到了初春，奈何初春的风也远不及他的眉眼三分。 一首歌毕，车内短暂静默。 城市的喧嚣渐渐闯入耳廓，俞晴缓慢的睁开眼睛。 天色暗了下来，车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灯影不停的掠过。 俞晴看着窗外的建筑，判断到附小的距离。 终于，要到了。 车子缓缓驶入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俞晴找准位置，飞快说了声：“到了。” 司机接收她的信号，选了个顺眼的位置，靠边停车熄火。 俞晴坐直身体，礼貌又认真的询问：“多少钱？” 声音一出，坐在驾驶座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直接笑出了声。 却也没忘朝副驾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悠悠道：“他让我送的，给什么钱啊？” 电光火石之间，俞晴突然脑子一白，僵硬的朝副驾驶望去。 一直窝在座位没有出声的男人不疾不徐的回头。 昏暗的灯影里，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车外，偶尔驶过的光线划过他冷峻的眉眼，消失又复现。 缓慢的，与记忆里的人影，交叠，重合。 膨——俞晴感觉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被急剧压缩，俞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男人漆黑的锐眸紧紧盯着她，声音是他惯有的凛冽，一字一顿：“好久不见，同、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慌乱 第2章 克制 看清陈衍的那一个瞬间，俞晴觉得，四面八方都好像被他冷肃的气息侵略。 让她的惶惶与不安在一片黑暗之下无处躲藏。 纷杂情绪里，俞晴只剩一个念头。 她要逃。 已经发软的手试了几次。 成功打开车门的霎那。 大把冷风迎面灌入，冷热交接，刺的她的呼吸涩涩的疼。 俞晴头也不回的闯入暮色，脚步有些虚浮，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浮浮沉沉的月色下，俞晴突然有点难过。 曾经想过一千种重逢的样子。 可那个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云淡风轻地，就能牵动她本就不怎么强大的心。 到底是他从来就没有用心过，还是他对太多人都太用心。 就像他们分开时，他还能笑着，漫不经心的给她一个拥抱。 凭什么就欺负她一个，让她控制不住慌乱又难堪。 如今，连晚间的风也都开始欺负她，吹的她的眼眶直发热。 模糊的都快要看不清路。 害得她差一点在那个人面前摔跤。 -- 车里，一直没有开灯。 昏暗的光影下，陈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下颚绷得很紧。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俞晴离开的方向，看不清情绪。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音响还孜孜不倦的响着不合时宜的重金属音乐，一声一声颇为突兀。 旁边一直充当工具人司机的周泽，嗅到了二人之间略微有些微妙的氛围。 忍不住调侃：“不是衍哥，你怎么人家姑娘了，怎么一见着你跟看见狼外婆似的？” 闻声，陈衍没什么表情的回身，瞥了周泽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良久，陈衍垂眸似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冷冷的留下一句：“等着。” 也转身下车，欣长的身影追随着女孩的方向走去。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三两颗碎星远不及路边的霓虹灯来的夺目。 此时早就过了小学放学时间。 附小门口，除了隔壁路过的大学生，已经看不见几个属于小孩子的身影。 俞晴懊恼的收回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有些湿漉漉的眸子不停的朝四周望去，寻找小豆丁的身影。 上一年级的孩子，放学都是由老师领着出来，带到指定位置，亲自送到每一位家长手里。 在外面找不见，大概率已经跟着老师回了办公室等。 俞晴在门口没有看见人，刚想朝着校门口走去，突然感到手臂一紧，蓦地被人抓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自耳畔划过，“俞晴。” 俞晴脚步一顿，下一秒，属于陈衍凛冽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俞晴微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情愿的转身。 再次对上陈衍那双漆黑浓郁的眼睛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缩。 本能的想要把手臂从他的触碰里抽回去。 可陈衍并不给她机会，钳制住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认真捕捉她极力掩藏在眼底的丝丝情绪。 许久，他才良心发现似的，轻抬起眉角，语气透出些许笑意：“看见我，躲什么？” 冰冰凉凉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叩动着俞晴有些发软的神经。 是啊，她躲什么？ 俞晴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垂下眼睫不去看他，声音小小的抗议：“你……放开我。” “嗯。”陈衍不咸不淡的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动作。 有些散漫的视线始终落在面前透露着些许不安的女孩身上。 月光微沉，明灭的光影打在他俊消的脸上，衬的他侧脸愈发凌厉分明。 即使没有什么表情，周身散发的浓浓压迫感也让人不容忽视。 俞晴低垂着头，闷闷的看着地上被他牢牢罩住的一大团影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晚风势还是未减。 冷硬的风肆意的吹动着俞晴有些凌乱的发丝，晃的她眼角发涩。 二人就静静的站在月光下，好像时间都凝固一般，没有动作。 突然。 一声——“妈咪。”毫无顾忌地闯入两人间的宁静。 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的跑到俞晴身边，一把抱住她，只露出一个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两人：“妈咪你们在干什么？” 确定声音来源的一瞬，陈衍挺拔身形明显一顿，眼中变换的复杂神色，让人一时之间来不及解读。 俞晴等了许久，都没能等来他的反应，只能鼓起勇气仰头，试探的喊了一声：“陈衍？” 温软的声音一入耳，男人猛然回神，薄唇紧绷，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俞晴身边的小孩。 抓着她的手骤然一松。 察觉到他的动作，俞晴马上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臂，半蹲下身，揉了揉沈星时的头发，温柔的笑了笑：“在等你啊。” 陈衍僵硬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指尖还留有温热的触感久久不散。 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心中猛然泛起一股挥散不去的烦躁。 良久，陈衍听到自己还是不受控制的问了一句：“这是，你的孩子？” 嗓音及淡，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他——”俞晴话还没出口，就被身侧的小豆丁打断。 “我当然是妈咪的孩子啊，叔叔你怎么会这么问？” 接着是两个人的沉默。 俞晴动了动唇角，解释的话语最终全消散在风里。 沈星时是沈然然的孩子，但是却没有爸爸。 小孩子对这种事情总是后知后，为了解答他的疑惑，沈然然找了个托词： 别人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但是你有两个妈妈，一样的，不亏。 看着小豆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俞晴解释的话语全堵在喉间难以溢出。 至少现在不合适。 不知不觉，悬在他们头顶的路灯一个瞬间突然全部亮了起来。 昏昏暗暗的街道洒下柔和的光。 光线顺着男人的眉眼扫在鼻梁，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眼底浓郁到化不开的黑，出乎意料地，显得格外寂寥。 俞晴移开眼睛，不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陈衍盯着女孩的背影，眉头微皱，而后缓慢的散开，再抬眸时依旧是那副从容自若地散漫摸样。 “我送你们回去。” 男人喉结滚动，话音外是让人不容拒绝的强势。 “谢谢叔叔！” “不用……”俞晴刚想回绝，陈衍也开始打断她的话。 “看到那辆黑色的车了吗，先上去吧。” “嗯。” “……” 俞晴有时候真的头疼这对母子俩风风火火性子。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也这么容易自来熟。 俞晴缓了一下心神，抬眸不得不再次面对上陈衍迫人的气势，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真的，不用了。” 男人淡淡的目光扫下来，盯着俞晴白皙的面颊，直接忽略了小姑娘的话，不紧不慢的开口，“我认为现在的我并不是很合适抱你上车，”他微挑眉角，轻俯下身，作势就要抱她，却在还没触碰到她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 “还是说，你想？” “嘭——”一声沉沉的关门声响起。 俞晴摔上门，才后知后觉有些失态，踌躇着要不要跟司机道歉。 刚刚简短的靠近，她的手心已全是细汗。 盯着车窗外的陈衍，俞晴突然有些泄气，看着他缓慢打开车门，像没事人一样坐回座位。 车里，周泽目光来回扫在一个两个分批次上车的人身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神情，他更疑惑了。 “衍哥，这怎么还带个小的回来？”周泽还是选择为自己心中的困惑找找答案，“该不会是你的……” “开车。” 陈衍向周泽递了一记眼刀，冷冷的打断，嗓音极低，像淬了冰渣。 周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没敢再出声，默默的发动引擎。 半晌，还是踌躇着问了句：“去哪啊？” 俞晴快速报了一串地址，就再没有动静。 车里，气压极低。 即使开着暖风也盖不住陈衍周身散发的寒意。 唯一不明所以的大概就是小豆丁‘沈星时’。 小孩子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见陈衍上车礼貌道：“谢谢叔叔。” 陈衍顿了一瞬，回头看向沈星时，语气不是很好：“不要叫我叔叔。” “那叫什么？” 小豆丁不明所以好奇发问。 陈衍目光微沉，似在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可以叫我名字，陈衍。” “好的，陈衍叔叔。” “……” “哈哈哈，衍哥今天怎么了，跟小孩子较什么劲？” 周泽不怕死的出声，但下一秒他就怂了，老老实实开车，忍不住把车里的暖风又调高了一度。 陈衍回过头，半张脸掩在黑暗里，突然有些烦躁。 修长的手指翻开车匣，指尖划过还未开封的烟盒，顿了一瞬，拿了两颗摆在它旁边的戒烟糖。 菠萝味的。 他记得，这是俞晴爱吃的味道。 在那个青葱肆意的年岁，小姑娘把头埋在他怀里，第一次大着胆子跟他撒娇。 非要吃菠萝味的冰淇淋。 他们学校，草莓牛奶抹茶，就是没有菠萝味的冰淇淋。 陈衍见不得小姑娘眼里一丝的失落，张扬如他，直接扛了台冰淇淋机回来，尝试给她做她爱吃的口味。 如今再见，有些时过境迁的意味。 陈衍收回思绪，转身递了两颗给小豆丁，而后暧昧不明的说了一句：“ 记得分享。” 小豆丁乖乖的递给俞晴一颗。 “谢谢陈衍叔叔。” 俞晴听着旁边的对话，始终缩在座椅里，没有抬头。 盯着手心一颗小巧的糖果发愣。 “陈衍叔叔，你和妈咪是好朋友吗？” 稚嫩的童音又响起，陈衍唇角浅淡一勾，整个人懒散的陷进座椅，冷冷的目光看着前方，没有聚焦。 好一会，才淡淡的回答，“算不上，我们可能只是……”他有意停顿了一瞬，又悠悠开口，语速及其低沉缓慢，“同、学？” 似乎抛了一个问句，等人回答。 小豆丁不明所以的总结：“我和同学就是好朋友，陈衍叔叔和妈咪也是好朋友。” “可是，”陈衍沉声想了想，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并不想和你妈咪做好朋友呢。” 男人的话语一直牵动着俞晴没能平静下的心，这会儿，听他这么说。 俞晴不知怎得，突然就有了小脾气，颇为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也不需要。 赌气似的声音掩盖在乐此不疲的车载音响里，几不可闻。 但是，还是被陈衍敏锐的捕捉到了。 女孩轻软的声音，如鹅毛般划过他郁郁沉沉的心。 突然，陈衍觉得从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的躁火。 车里依旧是不合时宜的重金属摇滚。 他余光瞥了眼悠哉开车的周泽，语气里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不耐：“周医生这是打算转行唱摇滚了？” 周泽看出陈衍情绪不佳，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伸手关掉了音乐。 想了想又接着这当口问了一句：“下周，去附小普及卫生安全知识那事，你到底替不替我去啊？” 这事，是院里安排的，他下周有事走不开，老早就求了陈衍，也没个回应。 陈衍微阖起眼睫，沉思片刻，嗓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而后又想到什么，豁然睁开深邃的眼睛，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后视镜里的女孩。 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叮嘱周泽。 “到时会有互动环节，你记得通知学校，希望小孩子的‘父’母都能准时出席。” 俞晴能感受到陈衍的视线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自在的咬了下唇，有些想不通。 他们明明已经分开了那么久，为什么他还要再一次不讲道理的闯进她平静的生活中呢？ 第3章 又遇 俞晴认识陈衍，其实从高中就开始了。 但是真正开始产生细密的交集，是在那个熙熙攘攘的九月。 那年仲夏，天气出奇的热，一连几天，温度居高不下。 热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学校里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树荫也少的可怜。 跟着太阳一起炙热的，还有那一年的大一新生躁动的心。 俞晴和身边的同学一样，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行走在学校正门宽敞的梧桐路上。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她的身边，没有或嘘寒问暖，或泪眼婆沙，一路跟着操心的父母。 顶着将要把人烤化的阳光，俞晴没心思想那些，或者说，甚至还有一种，快要冲脱心扉的快感。 身形单薄的少女，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肆意飘扬，一路跟随着人群去新生处报道，登记。 路上还遇到了主动要帮她搬行李的学长。 俞晴从高中就不怎么会跟人打交道，心中还在尽可能自然的组织拒绝话语。 手里的行李箱却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拉着走出了半米远。 她有些焦急的小跑过去，踌躇着跟那个袖口挂着红袖章的男生说，“我可以自己来。” 都是大二大三的老学长了，看见漂亮学妹哪能不热情。 根本不给俞晴拒绝的机会，一边走，还一边拉着她的行李箱不肯松手。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她高中时默默仰望着的少年。 伴着挥去燥热的一丝清凉风，在炎炎夏日又与她重逢。 陈衍嘴里叼着一只没开封的棒冰，就那么吊儿郎当的走到她面前。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看她。 “她说她可以自己来，你听不懂？” 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嚣张。 俞晴没来由的心里一紧，轻抬起眼睫看他。 从她的方向，阳光透过树荫，直直的打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透出晶莹剔透的白，浅淡的薄唇可能因为刚才棒冰的原因，还沾着些许水汽。 俞晴呼吸有些微窒，后知后觉藏好眼底的那份惊喜。 蓦地，她怀中一重。 陈衍把手里提着的一整袋各式各样口味的雪糕都丢到她怀里。 接着直接走到学长面前，豪不留情面的扯过她的行李箱。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刚还热情无比的学长，被他迫人的气势震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悻悻地收回了手。 陈衍连个表情都不屑留，直接掠过他，往前走了几步。 似察觉到什么又顿住，无奈的回头，这次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俞晴身上。 他嗓音低磁，口吻无比随意：“不走吗？” 俞晴脑袋发懵，连忙小跑过去，呆呆地跟在少年身后。 直到走出学长的视线，才缓过神来。 怀中冰冰凉凉的雪糕，透着水汽，根本压不下她心中那只不停乱跳地小兔子。 俞晴低着头，沮丧的轻叹了一口气，气自己心怎么这么不听她的话。 突然。 视线里的那双长腿停住了。 俞晴茫然抬头，一下就撞进了他漆黑的眸中。 像是被烫了一下，慌忙又低下头，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俞晴 。”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俞晴下意识屏住呼吸，静静等着他的话语，始终没勇气再抬头看他。 陈衍回过身，就只能看到一个略显凌乱的发顶，和女孩被太阳晒的透着些粉的鼻尖。 安安静静站在那。 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午后热浪不减，纵然伴着些微风，陈衍也感觉，今天的温度确实是有些过于高了。 他舌尖抵了下下颚，视线依旧停在小姑娘头顶。 “宿舍在几号楼？” 声音里带着丝磨砂，音调破天荒的轻了一个度。 “啊……”突如其来的问句，俞晴一时没反应过来。 “忘了？” “五号公寓。”俞晴急忙回道。 意识到他是要送自己回去，俞晴不知怎么想的，直接大着胆子去拉他手里的行李箱：“我可以自己……” 陈衍手下一松，余光扫过不远处树荫下，一个个依旧跃跃欲试的袖章选手，没有多解释。 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轻巧的躲开了俞晴的手。 “嗯，你可以自己来。” 他转过身，继续朝女生宿舍楼群走去，微眯了下眼睛看着前方，声音懒懒的，语气却正式“很棒。” “……” 俞晴没料到他突然的动作，又急急的追过去：“我真的自己可以。” 少年漫不经心的自喉间溢出一个“嗯”字，算是回应。 脚步没停。 “那你怎么不还给我？” 俞晴追的费劲，声线有些不稳。 “袋子里的雪糕蛮多种，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俞晴惊异于他话题转换的如此之快，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套了进去。 颇有些为难的边走边呢喃：“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此时，几声清爽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接着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跑过来，看样子刚打完球,头发还有些潮湿“买个冰那么长时间，”低头瞥到陈衍手里的行李箱悠悠道，“陈大公子今天哪根筋打错了，开始做起好人好事了？” 另一名随行的人毫不留情的调侃，“你指望他？”接着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该不会是弟妹吧？” 俞晴没料到那男生会突然这样说，脸颊一瞬间腾起一股热气，尴尬的想解释，陈衍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以前一个学校的。”少年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诉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而后眉头微皱语气有些冷：“瞎说什么呢。” 如清泉石上的声音，俞晴听在而耳朵里，心情却一下当到了谷底。 明明陈衍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她刚刚也是想这么解释的，可是。 就只是一个学校的吗…… 明明，明明还是一个班的。 俞晴只敢在心底小小的难过一下，迅速接上他的话茬：“对，只是校友。” 接着她飞快地抢过陈衍手里的拉杆箱，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女生宿舍楼。 陈衍只感觉到手下一松，视线内之剩一抹淡蓝的衣角，想叫住她都来不及。 徒留原地凌乱的三人。 刚刚调侃的男生后知后觉：“我的雪糕呢？” 陈衍收回手插进裤子口袋，懒散的耸了耸肩掉头离开：“大概，被你吓跑了吧。” “？” -- 俞晴一口气直接爬到了二楼拐角，才意识到这不是她寝室所在的宿舍楼。 她缓缓地蹲下身，努力平复有些凌乱的呼吸，感受到手腕被勒的有些疼。 垂下眼睫一看，手腕上赫然挂着陈衍买的雪糕。 她又焦急的跑下楼，连行李箱都顾不得拿。 略显繁乱的宿舍门口，来来去去的人不少，却独独没有陈衍的身影。 俞晴突然卸了力，无比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看样子，陈衍大概是想拿着冰去篮球场，又因为帮她解围，迟迟没有回去。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一大袋雪糕，着急的险些哭出来。 校园里室外篮球场就有十多个，更不用说室内的，俞晴最后还是取回了行李箱，往自己宿舍楼走去。 直到回到宿舍，她恍惚的神情还没有完全平复。 手里冰凉的雪糕却变得异常烫手，俞晴赶紧把它放在桌上，逃避似的不再去看。 倒是室友先后围上来，跟她热情的打招呼。 其中一个叫沈然然的目光炯炯的盯着那袋雪糕：“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我……”俞晴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以吃吗？” 俞晴茫然了一瞬点点头，心想：下次遇到再重新买一份还给他。 扫了眼快要化掉的雪糕，俞晴想了想又拿着分给了左右寝室。 一来二去，本来还畏惧着不知道怎么和新同学交流的俞晴，倒是意外的融入了大家。 小女生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又被大大咧咧的沈然然带着。 刚才的踌躇不安一扫而光。 俞晴舒缓轻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九月一号，月亮还害羞着不肯出来。 宿舍的地上只有教学楼映出的丝丝清浅的光晕。 俞晴忽闪着大眼睛，迟迟没能闭眼。 其实，她并没有料到，陈衍也考了这所学校。 当初高中毕业，填报志愿那天，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不停的有人汇报自己报了哪所学校。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盼着能跟自己盼望着的人考入同一所学校。 群里也有人大着胆子问了陈衍，但是并没有回复。 直到白天再见到陈衍，她才知道。 原来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耀眼少年，竟意外的跟她在同一所学校。 接着她又想起来，自己抱起人家辛苦买的雪糕就跑的事，一顿羞愧。 她甚至还在他面前傻傻的说‘那么多她吃不完’…… 俞晴这回直接羞愧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就这么闷闷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导员在班级群里通知入学体检的时间。 她学的专业是影视摄影与制作，并不是这所学校的王牌专业，人不怎么多。 老师直接让班长领着，去和隔壁医学院的凑一波过去。 俞晴坐在床上，看到医学院这几个大字，眉心一跳。 她记得陈衍的爷爷是利北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医学刚好是利大的王牌专业。 他会不会…… “宝贝还不起床，楞着干嘛呢？” 沈然然疑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打断了俞晴的思绪，她瞅了眼时间，麻溜的爬下了床。 简单洗漱后，都来不及化妆，随随便便扣了个鸭舌帽跟着舍友出了门。 熙熙攘攘的队伍，单人单排，一眼都望不到头。 俞晴费力地张望，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想，却迟迟没见到那个期盼着的身影。 同班的几个女生目光也一直锁定时不时走过的医学高材生，探讨哪个更帅，哪个更阳光。 排在俞晴后面的沈然然也加入探讨，顺便泼了盆凉水：“长得帅有什么用，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医生的出轨率排各行业前三吗？” “啊，真的吗？”几个女生明显泄了气。 “那必然，科学统计，”怕她们不信，沈然然特地戳了戳前面的俞晴，“是不是啊宝贝。” “对，科学统计。” 俞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在说什么，心思全在前面的医学生上，浅浅的附和了一句。 然而，话音刚落。 一声熟悉的，略夹杂着不屑的轻‘嗤’自身后传来。 第4章 偷偷 俞晴还没来的及转身去看。 头顶的艳阳突然被身侧的人挡住，接着是卷起的小凉风。 时间很短，转瞬即逝，温度又重新复升。 欣长的身影，步子迈的不算大，速度却不慢。 等俞晴反应过来时，陈衍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人一走远，身边瞬间响起了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刚刚过去那个长得好帅啊，就是眼神好冷。” “我喜欢他后面那个黄毛，看着就好温柔。” 突然有人意识到什么一阵沮丧：“他们不会是医学生吧，会出轨哎。” 沈然然也开始动摇：“出不出轨试了才知道。” “……？”俞晴终于越来越意识到画风有些不对，眨眨眼睛好奇的问出了声：“什么出轨？” 有人疑惑的看着她不解道：“就医生出轨率啊，你刚刚还说科学统计呢，这会就忘了？” “！……”俞晴回想刚刚自己确实顺着话茬接了这么句话。 所以，她们在讨论的是医生出轨率？ 想明白的那瞬间，俞晴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更糟糕的是，直觉告诉她，她们刚刚说的话陈衍听到了。 俞晴心瞬间一紧，手指不自觉陷进肉里也恍然未觉，一双水淋淋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身量极高的背影。 有那么一刻，俞晴突然希望他不要站到医学院的队伍里。 然而，事实总是喜欢和她作对。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散漫的少年，径直朝着医学院的方向走去，然后百无聊懒得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倏地，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的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俞晴赶忙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短短的几分钟，俞晴紧绷的神经像是在她身体里跑了一场马拉松。 以至于她现在耳边只剩下自己异常慌乱的心跳声。 不知不觉，她们的队伍排到了测身高体重的仪器。 俞晴恍恍惚惚的跟着大部队。 偶然一个眼神，她突然注意到，旁边负责记录的居然是陈衍？ 他不是刚还在排队吗，怎么转头就做起了记录员。 前面的几个女孩子开始抱怨起自己昨晚吃太多，忧心起自己的体重。 俞晴听在耳朵里，心里居然还有些小庆幸，还好，她昨晚没吃东西。 是空腹。 测量还在不急不徐的进行，很快就轮到了俞晴。 前一个女生走下测量仪的空隙，俞晴迅速理了理藏在鸭舌帽下的刘海。 想了想还是不满意，又手忙脚乱的压了压衣角。 这才走上测量仪。 测量仪器是自动的，人一站上去身高体重自动显示。 前面几个同学都是自己看了数据直接报给陈衍记录。 俞晴由于刚才太着急，站上去的时候，是正对着陈衍的。 但她，恍然未觉。 从俞晴的视线里，她只注意到了站在她面前的，让她根本移不开眼睛的少年。 陈衍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宽松半袖衬衫，衣尾随意的几抹浅淡扎染痕迹，衬得整个人及其慵懒随意。 他实在太高了，即使站在测量台上，俞晴也只能够到他眉心的位置。 俞晴在心里胡乱的想： 他偷吃了什么啊，能长这么高？ 陈衍脊背挺直，刚好站在了一片树荫下，单手拖着纸夹板，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圆珠笔。 阳光打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明亮又白皙。 少年薄唇微启，声音淡淡的始终没有抬头：“名字？” 俞晴赶快帅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别开眼，小声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俞晴。”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直到陈衍笔尖停顿，始终没等到接下来的信息。 这才撩起眼皮浅浅的看了一眼，从刚才就一直明显不在状态的人。 “想什么呢？”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末了，不咸不淡的又加了一句，“还在研究你的统计学？” “？” 俞晴猛然抬头，停了一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当即呼吸一窒，尴尬的不行。 接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站错方向。 这下，俞晴完全控制不住身体里那股叫嚣的热气了，脸色通红。 她及其努力忽视掉头顶飘来的那束悠悠的目光，僵硬转身，艰难的念出自己的身高体重：“165，45kg。” 逃避似的不在去看陈衍的神情，就要往前走。 “等等。” 凉凉的声音及时出声叫住她。 “啊……”俞晴脚步顿了顿，极不情愿的转身，止住想抬头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带了顶帽子，能够遮住她早就红透了的脸颊。 “这个，测一下。” 陈衍从盒子里拿了一次性吹嘴，又回到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视线始终盘旋在俞晴头顶。 而后俯下身，恐怕她看不见一样，伸手，特意把东西递到小姑娘帽檐底下。 骤然放大的手指，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 那一刻，俞晴鼻息间全是他夹杂着雪松一样的清冽气息。 她不敢停顿，慌忙抬手接过来。 无声无息的蹲到角落里，就去吹肺活量检测仪。 检测仪似乎也有意与她作对，俞晴用力吹了几次，眼泪都憋出来了，数据还在1000浮动。 陈衍一直垂着眼，颇有兴致的观察俞晴一举一动。 可能使得力太大，连露在外面的耳朵尖都涨的通红一片。 俞晴越来越着急，怕后面的同学被她今天愚蠢的行为等急了，越想吹好，就越使不上劲。 额头上已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忽地，俞晴感觉一道阴影将她拢住，接着光线恢复。 陈衍蹲在她面前，看了俞晴几秒，低沉的嗓音透着丝豪不加掩饰的笑意：“有这么难？” 闻言，俞晴停下，抬头看他。 “深吸口气，缓慢吹到底，不要太用力，”陈衍忽视女孩有些嗔怒的眼神，扬了扬眉峰，随意道“试试？” 俞晴已经没心思想其他的了，听话的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一次成功后2750ml。 正常的范围。 俞晴长长的疏了口气，把吹嘴摘下来，认认真真的报出数据：“2750ml。” “嗯，”陈衍清浅的声音自喉咙溢出，尾音戏谑，“我不瞎。” “……” -- 忙碌了一上午，窗外的太阳依旧不知疲倦的散发着热浪。 绿油油的梧桐树叶连动一动都不屑。 俞晴也懒懒的躺在宿舍床上，身心俱疲。 宿舍外，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她们宿舍门打开的声音。 俞晴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沈然然回来了。 沈然然一堆开门，献宝似的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白纸，语气止不住的骄傲：“美女们，猜猜这是什么？” 沈然然颇有耐心，挨个床头晃悠了一圈，等大家好奇心都调动起来了，她才悠悠开口：“医学院，临床系五个班的必修课表全都在这了,喜欢哪个，先下手为强啊！” “不是吧，沈然然，你哪搞的？”靠门的一号床宋菲率先按捺不住，午觉也不睡了，直接爬下床凑过去看。 “快给我一张。”黄小丹也搁下手中的笔，过去看。 “放心，都有，我一样打了四份，”沈然然兴冲冲得摊开手，“等我分一分。” 突然黄小丹泄了气，后知后觉：“不对啊，我还一个都不认识呢，这课表没用啊。” 宋菲想起来什么，抬头问一直没出声的俞晴：“俞晴，今天上午我看你和记录的那个帅哥蛮熟的，他是医学院的吧？” 被点名的俞晴慢吞吞的坐起身，还在想托词，沈然然抢先一步道：“我记得他好像叫陈衍，挺出名的，听说是这届理科省状元。” 说着划开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把手机推到桌子中央：“你们看，我就说我有点眼熟呢，才来第一天就被挂表白墙上了。” 还呆坐在床上的俞晴听见这话，心脏一紧，悄悄拿起手机也扫了一眼。 果然，沈然然说的没错。 陈衍被人拍了照片挂在表白墙上，求联系方式。 俞晴指尖犹豫了一瞬，点开照片。 照片中的陈衍半眯着眼睛，细碎的发尾沾着点水汽，随意半倚在栏杆上，正和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 不得不说，表白的人很会选角度，这么远远的看过去，那股平时生人勿近的气势全然无存，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俞晴扫了一眼发出时间，昨天下午5：20。 是昨天送完她之后，俞晴往下翻了翻评论，除了加油打气的就是一堆蹲联系方式的，并没得到回应。 俞晴安静的看了一会，犹豫着再次点开照片，小心翼翼地存了下来。 而后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不在触碰。 同班三年，她好想有一张他的单人照。 桌子旁握着水杯的黄小丹看着手机唏嘘的摇头。 “不行，长得太招摇了，驾驭不住。” 沈然然附和：“我也觉得。” 宋菲接道：“追他的小姑娘肯定很多，我自卑……” 俞晴感同身受，心情有些发闷。 “你呢俞晴，喜不喜欢？”沈然然一脸好奇的仰头问她。 “我……”俞晴心事猛然被人戳中，僵直了脊背。 反映了好一会，才默默躲闪开眸光，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发丝，涩涩的开口：“当然，不能喜欢啦。” 是的，她曾在无数个日夜告诫自己不能喜欢。 倘若能控制得住的话。 “不能是什么意思，”沈然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蔫不拉几的俞晴加坚定道，“宝贝想喜欢，就喜欢谁。” “嗯……” 俞晴含混的应了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让她莫名紧张的话题。 “靠” 一直盯着手机看的黄小丹发出一声惊呼。 眼睛始终没有移开屏幕。 “正主刚刚居然回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偷偷 第5章 两极 俞晴坐在床上的身影一顿，下意识拿起手机去看。 黄小丹举起手机表情却越来越奇怪，笑道：“你们猜回复的啥？” 沈然然懒得拿自己的手机，凑过头去：“给我看看。” “哥、哥、不、网、恋，”沈然然看着最新评论一字一顿的读了出来。 也忍不住笑意，“这是本人的号吗，外表看不出来，本人这么……额，”沈然然皱眉措辞了好一会，放弃了。 黄小丹摇头：“不知道啊，除了蹲蹲侠就这条顶上来了。” “点进空间看看。”沈然然提议。 黄小丹点击评论的发出者，结果点不动。 “怎么回事，卡了？” 黄小丹疑惑的刷新了几次手机页面，结果直接没有了。 等俞晴翻开手机，点进表白墙空间的时候，那条表白的说说已经没有了。 那个时间段，只剩下了一堆失物招领信息。 “嗨，没劲。”沈然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管他呢，”黄小丹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收拾桌子，抬头看了眼还再发呆的俞晴提醒，“俞晴，快下来吧，待会要去开班会了。” 俞晴应了一声，爬下床，拿了把小梳子去阳台梳头，午后阳光毒辣，从窗户里穿进来，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但她还是很想知道那条评论到底是不是陈衍发的。 如果，她反应快一点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就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总是在有关陈衍的事情上变得钝钝的。 俞晴给自己梳了个高马尾，然后编起来，只留几缕碎发软软的扫在额间。 一切收拾满意之后，跟着舍友们一起去教室。 路过一片街区，沈然然挽着俞晴的胳膊，透过学校的铁栅栏朝外看：“宝贝，你是利北本地的吧。” 俞晴点点头看她。 “那片街区看起来好热闹，是什么地方？” 俞晴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她想了想，记忆有点模糊没答上来。 “咱们待会去逛逛？” “但是，那边我也不是很熟……”俞晴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但是看着沈然然一脸期待的神情，还是浅浅的应了一声。 利北大学很大很大，她虽然是在利北长大的，但记忆里除了小时候那次，就再也没来过这片街区。 可能对这一片的熟悉程度，还没沈然然高也说不定。 因为，她的妈妈从来都限制她出门，尤其是主城区，更是提都不能提的存在。 听着校外有汽车驶过的引擎声，微风夹杂着热浪拂过脸颊，俞晴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不在深想那些让她烦心的事情。 感受片刻短暂的自由。 她们来到阶梯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门口有院学生会的学长学姐等着待会点名查人数。 俞晴从门口经过。 一个留着大波浪的学姐站在台阶上，低头划手机，旁边男生看了一眼，调侃：“还看照片呢，大一的学弟就这么香？” 女生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如人家一个帅。” 男生听这话也来劲了：“过来人经验，这就一个喜欢妹妹的海王。” 女生没理他，盯着手机突然惊呼一声。 男生疑惑：“怎么了，那个‘哥哥不网恋’回你了？” 俞晴走在前面的身形一顿，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就被沈然然按着坐在了座位上。 沈然然也听到了刚才二人的谈话诧异道：“那个回帖的还真是陈衍本人？” 俞晴有点不在状态，声音闷闷的回她：“我不知道，中午我没来得及看。” “不看也好，我们晴晴那么乖，和他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沈然然刚总结完，教室一片寂静。 刚才那个学姐走上讲台开始点名。 点完名，接着是导员走到讲台上，调了调话筒，开始做自我介绍。 俞晴始终趴在桌子上，垂眸望向窗外，脑中一直回荡刚才沈然然的那句话。 他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吗？ 窗外，几个男生一起笑闹着经过，阶梯教室里安静，离开老远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俞晴看着他们，突然想到了高中时的陈衍。 那时，她也总是会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陈衍课间从窗边经过。 他总是喜欢把校服搭在肩上，单手推车子出校门，周五下午偶尔还会留在学校里一个人打篮球打到尽兴。 他能轻而易举就考到年纪第一，长得帅又讲义气，走到哪里都有几个好哥们跟着。 他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而她要很努力才能考进年级前十，高中三年连在自己的班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来到新的学校，他又毫不意外成了焦点人物。 这么想想，沈然然说的倒是真的。 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她在这个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触碰的到那个世界的他呢？ 讲台上，老师还在侃侃而谈，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升入大学只是一个开始，督促同学们尽早做好规划，好好利用大学的四年。 讲到结尾，导员让每位学生都在纸上写好自己未来四年大学生活的初步规划表，待会由各班班长收上来。 俞晴拿出纸笔，也准备开写。 台上导员突然通过话筒叫了声她的名字。 俞晴一愣，茫然的抬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条件反射的答了声“到”。 整个阶梯教室的目光都顺着这声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俞晴有点紧张，她不习惯被人注意到。 导员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俞晴默默地跟着导员走到了教室外。 “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你知道吧？” “啊？” 导员站在窗边，看着云里雾里的俞晴，换了个问法。 “听你妈妈说，你想转专业？怎么是不喜欢现在这个专业吗？” 俞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角。 导员接着道：“你的成绩入学时确实是我们专业的最高分，但是你如果想转到医学院的话，大一这一年的本专业绩点要达标，而且还要参加他们学院组织的考试，难度不小，你要尽早准备。” 说到这，导员拿出包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接着说：“行了，我还有个会，你要是没什么疑问了就回去吧。” 俞晴见导员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也顾不得解释，赶忙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俞晴一回去，沈然然就凑了上来：“导员叫你干啥啊？” 俞晴拿起笔想要重新开始写规划，只小声的跟她说待会再说。 然而，俞晴握着笔的手在纸上停了半天也没能落下一个字。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规划以后的四年了。 当初填报志愿，她趁妈妈不注意，把本来让她填的临床医学改成了现在的专业。 其实她报这个专业的时候，也并不是对这个专业有着非报不可的执念，只是那天，她听着母亲为她指定的严谨规则，突然就很累，想叛逆一回，而这个专业她之前有了解过，像是自己会喜欢的专业。 但是她也只敢偷偷叛逆，直到录取通知来的那天，她妈妈才知道她做了什么，说什么也要她复读。 那天是她自从小时候起，第一次忤逆母亲的意愿，大吵了一架后，哭着跑到了学校附近的图书馆，就那么用书挡着哭了一个下午。 此后的那一整个暑假，她妈妈都没有再跟她讲过一句话。 她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现在直接越过她给导员打了电话。 前面班长开始收规划表，沈然然看俞晴还呆在一旁，连忙把自写的凑给她：“快抄我的，班长要收了。” 俞晴被她一戳才回过神来，直接照着沈然然的规划表抄了一份，上交。 班长一走，沈然然又开始询问她什么事。 “就是，转专业的事情。” 俞晴心里堵得慌，含糊的回应她。 “为什么啊？转到什么专业？” 俞晴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缓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只要是医学院就行，什么专业应该，无所谓的吧……” 毕竟她妈妈也只是一个劲让她去学与医生有关的东西，只要达到她的诉求，至于具体学什么，俞晴觉得她妈妈也并不是特别关心。 沈然然察觉到俞晴情绪不佳，帮她把书包背起来，就拉着她往门外走：“好啦，不想了，我们不是说好去逛逛嘛，快走。” “嗯。”俞晴浅浅应了一声，跟着她出了教室。 宋菲和黄小丹说自己还有事跟她们道别后，只剩俞晴和沈然然了两个人走在出学校的林荫路上。 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已经西行，整个天都印的红红的。 沈然然先是拉着她去了一家靠近校门的饮品店，点了两杯蓝莓冰沙才满足的走向校门口。 夕阳泛着金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有同学成群结伴经过，看起来心情不错。 俞晴尝了一口冰沙，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亦步亦趋的走。 身边时不时经过骑着自行车穿行的同学，速度不慢。 突然，在她旁边经过的人为了躲避疾驰来的自行车，向她的方向撤了一步。 人倒是没有碰到俞晴，但他扛在肩上的大袋子把俞晴撞得一个趔趄。 手里的冰沙没拿稳，全洒在了胸口，丝丝凉凉的冰粒子接触体温迅速化开，白色的连衣裙染上了大片淡紫。 沈然然皱眉看向那人惊了一瞬，本来愤愤的声调都变柔了一个度。 “你怎么回事？” 第6章 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一头扎眼的金黄色头发，此时被汗水打湿，软趴趴的搭在额间，汗水还在顺着溜的往下滑，肩上扛一个巨型无比的方形编织袋，那样子倒显的比俞晴还狼狈了不少。 见撞到人，男生弯腰把袋子放下来，弓着身子连说抱歉。 俞晴被沈然然搀着好不容易站稳，这才抬头看人。 有点眼熟，那一头扎眼的黄头发，是上午体检和陈衍走在一起的人。 俞晴不想过多和他纠缠，拿出纸巾擦拭衣服，声音绵软：“没关系。” 男生还没见过这么乖的女孩，被撞了也没脾气，打扮也像个安静的——高中生。 直接让他的愧疚感暴增，宁方舟挠挠头，胡乱撩了把头发：“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宁方舟，你磨蹭什么呢？” 一声懒散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俞晴擦衣服的手一顿，回头。 黄昏时分，逆着阳光，俞晴眯起眼睛看他。 陈衍换了一件黑色t恤，一侧双肩包背带松垮的背在肩上，天光隐隐勾勒他身形轮廓，坚硬又挺拔。 踏着黄昏的轻风，一步步走来。 跟他们各自的狼狈比起来，显得有些……衣冠楚楚。 热浪不减，激起一层绵密的细汗，俞晴手心潮湿，禁了声。 “还不是这破行李，撞着人了。”宁方舟中气十足的发了句牢骚。 下一秒，轻飘飘的视线扫来，他又改口：“我的错。” 陈衍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知道就好。” “……” 俞晴眼睛有些僵，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缓减眼睛的酸涩。 再抬起眼睫时，正好对上陈衍没什么温度的视线。 俞晴心下一紧，拉着沈然然惯性的就要逃开。 陈衍站在她们对面，视线落在俞晴身上，伸出胳膊虚晃一拦：“你——” 俞晴停下脚步，疑惑的抬起眼睫，看他。 九月伊始，闷热不减。 俞晴瘦弱的身形站在那里，穿了一件类似衬衫质地的纯白色连衣裙，娃娃领，带着一圈小花边，往下收紧腰肢，长度及踝。 只是胸口处被打湿的大片印记，透出淡紫，紧紧的贴着下面隆起的弧度，若隐若现些许风光。 陈衍微抿薄唇，喉结滚了两下，移开视线，没再继续说完刚才的话语，重新抬眸对上俞晴的眼睛，提醒意味明显。 阳光照进她的眸色里，浅浅的琥珀色，显得有些迷蒙。 似乎，小姑娘一点都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陈衍收回手臂，停了两秒，不再看她，弯腰拉开脚边的行李袋，修长的手指挑挑拣拣，扯出一件黑色衬衫。 重新直起腰，递到俞晴面前，低头看她，声音有些磨砂，说不出的暗哑：“穿上。” 俞晴顺着他的视线，这反应过来陈衍的意思，惊呼出声，慌忙捂紧胸口。 嘭地一下，感受到热气从身体里炸开。 宁方舟循着声，刚想看过来。 陈衍皱眉，借力举起刚才的行李袋，稳稳当当的架在方宁舟肩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顺便毫不留情的，往下一压：“扛好。” “哥，哥我错了还不成吗。”宁方舟发出一声惨叫，忙不跌求饶。 陈衍把手里的衬衫递给一旁明显还在不知所措的女孩，侧目，给她反应的空间。 压在编织袋上的手，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他散漫的站在那里，声音痞痞的：“错哪了？” “不就中午借你手机的时候，帮你在表白墙回应回应吗，多大点事。”宁方舟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陈衍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危险地眯了眯眼，也不说话，只是手下的力道又加了一层。 “哥，改了。”宁方舟又一声惨叫，干脆地服软。 陈衍听到让他满意的回答，收回手，双手插进裤袋，转身，“走了，还有两趟你就解放了，”末了不紧不慢的加一句“加油。” 宁方舟：“……” 沈然然一直看着宁方舟不断渗着汗珠的俊脸，伸手指了指他肩上的巨型编织袋，笑出声：“您这是？” 宁方舟也没正形，和他温柔挂的长相截然不同：“送儿子来上学，这不，行李还得做爸爸的扛。” “滚快点。”陈衍头都不回，冷冷的命令。 “哎，来了衍哥。”宁方舟忙不跌回他。 沈然然：“……” “先走了哈，妹妹，”想了想又偏头掏出手机，“加个微信，改天请你俩吃饭请罪。” 俞晴眨眨眼睛，没有动，只有沈然然颇为给面子的加了。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 宁方舟：“你就军训在学校住这么一两天，咋这么多行李。” 陈衍瞥他一眼：“床板太硬，不好睡。” 宁方舟：“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把你家床垫都整过来。” “建议不错，那待会还要辛苦你再多运一趟了。” “？” 俞晴穿着陈衍的黑色衬衫，还站在原地。 衣服太大，几乎要将半个她包住。 一呼一吸间全是他衣服好闻的木质香，透着点桀骜又疏离的凛冽气息。 俞晴脑子有点迷糊。 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尖也微微发麻，似乎还停留着刚刚陈衍手指略有些发烫的温度。 “宝贝，别发呆了，走啦，先回宿舍换衣服。”沈然然偏头拍了拍她。 俞晴回过神不再看那个比例极好的修长背影，费劲的伸出手，捡起地上的冰沙杯，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直到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俞晴感觉她的脑子还是蒙蒙的，耳尖留有未消退的余红。 她机械的把陈衍的黑色衬衫叠整齐，摆在书桌上，就开始发呆。 记忆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触碰有关于他的东西，一种踏入别人私人领地的错觉一直为围绕着她。 俞晴脑子很乱，莫名的，回想起了下午老师跟她说的话。 如果听母亲的话，转到医学院的话，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能离的他更进一些。 就像高中时那样，每天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自顾自的发光优秀。 反正她就算不想去，她妈妈也会逼着她去的，不是吗…… “俞晴？”沈然然喊了俞晴一声，没反应，又拍了拍她，“宝贝？” 俞晴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才缓缓回神，惊了一瞬，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吗，有点饿了，刚好出去吃晚饭。”沈然然拿起自己的包包回头问她。 俞晴甩甩有些毛躁的头发，疏口气，干脆道：“走。” “好咧，”沈然然立马高兴的跳了一下，“宝贝快带姐姐出去见见世面。” “……” 俞晴有点尴尬，小声道：“那一片，我也不是很熟的。” 沈然然拍拍她：“怕啥，有姐姐在，还能把你丢了不成？” 俞晴：“……” 夜晚华灯初上，印亮了半片天空。 不如白天那么燥热，已经入秋的天气，晚间还是有些凉的。 一阵小风吹来，掀起俞晴衣尾一角，俞晴深吸口气，不禁抱紧了手臂，有点庆幸出门时套了件黑色罩衫。 莫名的她今天就是想穿一件黑色外套了。 利北大学不像其他的学校，大多建在人烟稀少的郊区，而是坐落在利北市的中心地带。 名牌大学，人流量大，久而久之带起了周围的发展，离学校不远，就是错落交织的商业圈。 沈然然想去的地方刚好就年轻人都爱玩的一条年轻化街道。 路上，有不少和她们差不多大的人，成群结伴的走着，也不乏一些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散步。 沈然然露出羡慕的神色，侃侃道：“我也想找个对象牵牵小手。” 俞晴这会儿心情也畅快了很多，破天荒地开起了玩笑：“你不是都拿到医学院的课表了吗。” 沈然然总结：“我也都不咋认识啊，就今天碰到的那俩近距离交谈，一个太傲气，另一个长的虽然是我的菜，但也太不靠谱了点，幼稚。” 俞晴笑了笑，忽闪忽闪的眸子少有的弯成好看的弧度，“太傲气，不好吗？” 像是在问自己。 沈然然想想：“气场不合，听说这哥们不但人长得帅，父母还经商，特有钱，就是一公子哥吧，我想找个能踏实过日子的。” 俞晴被她绕进去了，认真思考后神色微正：“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沈然然哈哈笑了两声，不再聊这个。 同一时间，二人谈论的中心对象陈衍，难得出现在学校寝室。 陈衍斜靠在下午才刚整好的宿舍床边，伴随着隔壁宁方舟电脑发出激烈的‘交、战’声，百无聊赖的摆弄手里的手机。 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滑动了两下屏幕，随之而来的‘游戏胜利’画面，意料之中出现在眼前。 陈衍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兴致不高，旋即按灭了屏幕。 此时，一声清脆的开门声，混入其中。 严川手里拿着一叠A4纸，抬头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才放心的推门。 随手拽出椅子，自顾哀叹：“我就知道，当个学生会长，什么活都跑不了我。” 严川大他们两届，因为不是住校生，但身为学生会长，业务繁忙，在校三年，年年开学季，都被丢到不同的寝室，安排一个床位。 这回他特意跟老师打好招呼，搬进了陈衍的寝室。 寝室目前就住了两人，他和陈衍两家又是世交，小玩到大，和另一个室友也算熟，终于不用在学弟面前再伪装稳重学长了。 入校已经有几天，今天才算在宿舍里碰着面。 宁方舟游戏档口，回头问了一句，“给你安排啥了？” 陈衍把玩着手机，也抬眉看了眼严川，示意他自己在听。 “明天跟你们新生一起军训……” 严川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宁方舟嘲笑着打断。 “哪个老师安排的，以后是我兄弟了。” 严川整个人摊在椅子上，随手翻着手里的表格，也不着急：“倒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刚才口误”他咳了一下，轻轻嗓开口，“纠正一下，是‘监督’你们军训。” 宁方舟：“？？？” 严川从宁方舟那里收到预估好的一脸吃瘪的表情，满意的笑出声，“可惜，我带的不是你们专业。” 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几个大字，才念出来：“叫什么影视摄影与制作。” 说完又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学生资料信息。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藏在镜片后的鹰眸一闪：“这儿还有个附中的学妹呢。” 抬头随口问了陈衍一句：“俞晴，认识吗？” “嗯。” 空气安静一瞬，陈衍无波无澜回答，“认识。” “？” 现在轮到严川失策了，没想到的答案，他瞬间提起精神，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还有你能记住的女生？” 陈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没动，有点无语：“我自认为，我记忆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严川仍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陈衍为了避免麻烦，继续：“高中三年都一个班的，你说，应不应该认识？” “不过……” 陈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机，换了个姿势坐下，垂眸回想了半响，除了在大学里，还真没想起之前，她们有什么特殊的交集。 不等严川发表意见，又好心的补充：“不熟。” “……”这话也就陈衍说的出口。 严川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收起资料，看了眼时间打算去洗漱，临到门口也不忘遗憾摇头， “啧，还想说你熟，我放放水照顾一下呢。” 陈衍懒得接话。 脑中突然一下窜出白天那张既胆小又安静的面孔，嘴角一松：“你不骚扰她，大概就是对她最大的照顾。” “正解。” 宁方舟终于输掉了多苟了几分钟的游戏，也随声附和。 “滚。”严川留下一句话，转身进了浴室。 这边，沈然然拉着俞晴，直奔一家自助烧烤小店。 刚一走近，飘香四溢。 此时，俞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俞晴看了一眼来电显，陌生号码，示意沈然然后去旁边接听。 电话接通，俞晴习惯不出声，听对方先讲话。 听筒里，安静了一瞬，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叫她‘俞晴’言说要让她回头。 俞晴握着手机的手一僵，猛地朝身后去看。 第7章 期待 街道对面的广告牌下，立着一个有些许沧桑的中年身影。 手里提着女士香包，和一大袋看不清楚装的是什么的，超市便利袋。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记忆中模糊的身影，俞晴以为，她会像小时候期待的那样，扑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开心的说不出话。 但，出乎意料的，现在的她，只能感受到心里迟缓着的钝疼。 男人举着电话，作势要往她的方向走来。听筒里响起他的话语：“听说你也来这上大学了，”俞南山缓了缓，“新学校，还适应吗？” 俞晴看着父亲走来的身影，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脚步，浅浅的“嗯”了一声。 心里犹豫着想。 如果，他再往前来，就挂断电话冲回去找沈然然。 此时，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从后面叫住了他，男人停下。 最终，俞南山还是没能穿过眼前，并不算宽敞的街道。只在电话里说，“有空常来家里玩。” 俞晴松了口气，争分夺秒似地回他一个字：“好。” 周围喧嚷的人群，鼻间时不时钻进让人食欲大开的饭香。 俞晴揉揉眼睛，觉得父亲身后，颜色忽闪的广告牌，边缘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挂断电话，沉默着低头，碾碎脚边格格不入的黄土粒。 想了好久，才慢吞吞的确认，父亲好像并没有跟她说过，他口中那个‘家’的具体地址。 烧烤店里，沈然然已经早早选好了位置。 见俞晴进来，招手示意她过来。 “怎么去那么久，”沈然然选了一串烤好的猪肉串递给俞晴“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俞晴接过来，环视了一圈，看周围人桌上三三两两摆着的啤酒瓶，凑到沈然然耳边突然问，“你喝过酒吗？” 沈然然不以为意，“喝过啊，”然后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诧异“怎么，你想喝？” 俞晴小心思被戳破，面色一囧。 沈然然接着道：“别喝了，明天开始军训，起不来就惨了。” 俞晴点点头，情绪不高：“嗯。” -- 周一一早，沈然然一语成劫。 宿舍闹铃此起彼伏，叫醒了隔壁宿舍的学姐。俞晴宿舍四个人，愣是谁也没叫起来。 空旷的楼道，对门宿舍，门缓缓开了一道缝。 “哪个宿舍的闹钟，吵死了，不知道宿舍不隔音啊！”难得不是早八人的对门宿舍学姐，顺着门缝怒吼，带着一股浓郁的起床气。 下一秒楼道瞬间安静。 学姐的怒吼确实比加码的闹钟管用。 俞晴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天快亮时才眯着了会。 此时她被人喊醒，顶着乌青的眼底，迷迷瞪瞪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瞬间一个机灵。 八点一刻，晚了。 沈然然从睡梦中按掉闹钟，顶着一头鸡窝坐起来，看清闹钟的时间“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要死啊？闹钟不叫了人开始叫！”隔着两道门，又传来了学姐的疯狂怒吼。 这回黄小丹和宋菲也彻底醒了。 “完了完了，昨天参加老乡见面会玩傻了。”黄小丹看着班长二十分钟前打来的未接电话，短暂痛苦后，迅速起床。 十分钟后，四个穿戴整齐的小绿人，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体育官会场的入口处。 昨晚应该下过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清腥味。 班长通知时间是七点半入场。 八点多，军训开训动员大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体育馆里早已坐满了人，一排一排小马扎，多到数不清。 但是入口不算长的通道，除了她们四个，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四人犹豫着要不就在外面等一等，等到散场混进队伍。 但是，导员敏锐的目光好不留情的扫了过来，并且站起身朝着她们走来。 浓浓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还不快进来，站那以为人家都看不见？” “……” 四个人踌躇片刻，安安静静低着头，跟在导员后面走进体育馆。 由于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她们只能在前面找个空隙坐下。 经过主席台一角，恰逢台上不急不徐，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愿你们，一路披荆斩棘，一路凯歌前行。” 涓涓的声音穿入耳膜，不似她之前听过的，那股无所谓的散漫劲儿，每一个字都意外的，清晰，有力。 俞晴心下一紧偷偷抬头，看向主席台。 陈衍作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台左侧发言席。 一身利落的迷彩服，领口压平，武装带束紧他劲瘦腰腹，再往下，是整齐笔挺的军裤。 他就那么站在那，松弛有度的欠身，迎合麦克风高度。 眸光熠熠，骋目远方。 浑身上下，写满了少年人的桀骜与不羁。 俞晴脚步顿住，与他只隔方寸距离，他说的每一个字，似都始自她耳畔。 进而融进了俞晴有些异常加速的心跳声中。 那一刻，正处泥泞黯然的俞晴，突然在想： 如果坚强，她真的，也可以迎来专属于她的一片曙光吗？ 走在她身边的沈然然看她突然就不动了，伸手拽了一下俞晴，小声道：“还站着干嘛，快坐好。” 俞晴猛然回神，就着沈然然的力，做到了自己的小马扎上。 只是接下来的流程，她一个也没有注意到，脑中只剩少年闪着光的眼睛，和他诚挚邀请大家去看见的，未来与远方。 上午十点多，属于她们2014级的‘军训开训动员大会’圆满结束。 俞晴站在门口，等待着跟随自己班级去往军训指定地点。 再之后的那一整天，她都没有能再次见到陈衍。 下午休息空隙，俞晴坐在小马扎上接过沈然然递给她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到满足。 大学军训虽然强度不高，但是，大家都刚经历过争分夺秒的高三，大多身体素质下降严重。 一休息，都心有灵犀的摊在一边，动都懒得动一下。 “大家辛苦了。” 一声爽朗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闯入精疲力尽的大家耳中。 俞晴放下矿泉水瓶转身去看来人。 严川指挥身后的两名同学，把放在小推车上的两箱矿泉水，搬到她们班的位置。 笑着跟大家道“同学们可以自己过来拿，”他略微扶了扶眼睛，声音儒雅“另外，跟大家介绍一下，我叫严川，2012级，是未来你们带班学长，之后同学们军训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来找我解决。” 话音一落，班上同学自发鼓掌欢迎。 不少同学开始去旁边的纸箱拿水。 班里有男生开始起哄：“学长，我们不想喝矿泉水，有可乐吗？” 俞晴被沈然然拽着也加入队列：“对啊，矿泉水我们可以自己带。” 严川好脾气的笑笑，“看你们表现，”稍停一会，他低头看看时间又道“行了，你们好好训练，我待会再来看你们。” 虽是这么说，但一整个下午，严川也没再回来看她们军训。 晚上回到寝室，俞晴洗完澡，换了身舒爽的衣服，就懒在床上一动不动。 还没休息几分钟，就被沈然然逮住：“宝贝，我看上严川了，想追他。” 沈然然从外头一回来就开门见山，俞晴直接愣住。 “那……”俞晴不知道怎么回她，脑中莫名蹦出两个字“加油？” “那必然的加油，但是我需要你。” 被沈然然迫切又认真的眼神看着，俞晴心里开始发虚。 “我？” “你是利北本地的吧，我打听到了严川也是，”沈然然把手机推到俞晴面前，“看，这是宋菲刚才发给我的。” 俞晴眨眨眼睛，看向沈然然推过来的手机，一张酒吧台球桌的照片。 看清上面的面孔，俞晴瞳孔一缩，掩饰的抿了抿唇，等待沈然然的下文。 “他跟陈衍那一伙从小玩到大的，你不是陈衍的高中同学吗，帮我打听打听消息呗。” “我……”俞晴看着照片上有些散漫的欣长背影，目光一热，有点懊恼：“我跟他也不熟的。” 再说，陈衍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操心这种事情。 而且，同班那么久，她除了共同的班级群，没有有关陈衍的任何联系方式。 但她不敢告诉沈然然，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让她加的。 曾经，她无数次的点开过，陈衍的社交账号，几乎把他的号码倒背如流，但就是犹豫着，一次也没有点过好友申请。 因为，她害怕。 怕他不同意，也怕他发现，她暗藏于心的小心思。 俞晴有些不好意思，心情一下滑落到底，没能帮上她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沈然然有些遗憾，不过觉得也是正常。 俞晴是她见过的最乖巧安静的女孩子，软软糯糯，说话都不怎么大声，就陈衍那个拽劲，她总觉得把她俩凑一起，俞晴会被拆的连渣都不剩。 沈然然摇摇头，把脑子里越来越歪的画面甩出去，安慰道：“算了没关系啦，我再想想办法。” 晚上，睡觉的时候，俞晴突然收到沈然然发给她的微信信息。 沈然然：【宝贝，我想到一个主意！你有没有加你们利北的大学生互助群？】 俞晴：【啊？没有。】 沈然然：【……】 马上，俞晴看到沈然然甩过来一个群。 沈然然：【加上，拉我进去，这群不是利北的还不让进。】 俞晴犹豫了一下，想起之前沈然然失落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加了。 刚一加上，群消息咚咚直响，俞晴手忙脚乱的的调成静音，还好室友没被她吵醒。 群里一堆人开始欢迎新同学，问她是什么专业的叫什么。 俞晴简单的回答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直接把还被拦在外面的沈然然拉进群。 接下来主场就不是她的了，沈然然凭借优秀的社牛本领，马上开始撺掇大家组织一次线下见面会。 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七点以后。 沈然然还在群里@了严川，说是他带的学妹，发出盛情邀请。 群里一堆人开始起哄，破天荒的，正主居然真的出来回应了，说看看情况。 万年都不回应的群消息的严川一出来，群里立马炸开了。 俞晴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不断刷新的群消息，说什么的都有。 突然，一条消息定格住了她的目光。 【川哥明天把陈衍也喊过来一起玩呗，之前他高中就一次都不肯来。】 严川依旧还是那句话。 “看看情况。” 俞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明天，他会去吗？ 注：一路拼荆斩棘，一路凯歌前行。 出自《人民日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期待 第8章 等着 第二天军训一结束，俞晴就被沈然然拉着飞奔回宿舍。 抱怨了一整天的疲累，也随着那声“解散”一扫而光。 回到宿舍，俞晴换下军训服想去洗澡，刚走到门口，沈然然一把拉住她，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怀里：“这个记得涂哦。” 俞晴刚想拿起来看看是什么，就被沈然然推着去了浴室：“快点啦，还有一小时就七点了。” “学长真的会去吗？” 俞晴被沈然然的热情劲晃得有点懵，她记得昨天严川好像没有确切的答应过。 沈然然狡黠一笑，挎着俞晴往浴室走：“昨天群里有人点我，特意告诉我把聚会地点定在‘青夜’，听说就是他开的场子，不怕逮不到他。” “那之前那张照片也是在……”俞晴又想起了那个握着球杆，懒散靠在球桌旁的身影。 “对啊。宋菲偶尔在那兼职，你不知道？” 俞晴眨眨眼睛，摇了摇头。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室友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甚至，连喜欢的人常去的地方，私下里的样子，都是通过别人才能了解。 就像被世界隔离在外，总是一个人，别人轻而易举就做到的事情，对她来说，也需要做无数次心里建设。 从高中时期，她就一直都学不会，自然的融入大家。 洗完澡，俞晴在沈然然的强烈要求下，换了她给的那瓶身体乳。 据沈然然说，这是她做了好久功课才买的，涂在身上，阳光一照能看见细细的闪片。 俞晴听话的细细涂在身上，淡淡的玫瑰香，不突兀，不刻意，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沈然然折腾半天，终于化了个让她满意的妆容，转身就看见俞晴T恤牛仔裤，规规矩矩地站在哪里等她。 “宝贝，你就打算这样去？” 俞晴有点不解“这样，”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有些不确定“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沈然然瞟了眼时间，决定还是不为难乖的不行的俞晴，拉着她出门。 -- 青夜酒吧，二楼包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说到底，其实也都是为了能借机跟‘品学兼优’的严大公子近距离接触接触。 当然还有比他更神秘的陈衍。 俞晴和沈然然一进门，就见着两三相熟的人，已经自顾的玩开了，见她们进来，象征性的打打招呼，完全没了在群里时的那股热情劲。 俞晴环顾一圈，包厢里果然没有严川的身影，更不用说陈衍。 她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有人好心递了两杯酒来，沈然然熟练的接下。 俞晴坐在沙发里，有些不适应，甚至后悔，她早该想到的，陈衍好像都不在那个群，他怎么可能来。 这时，有个穿着暴露的网红脸反应过来，凑到她们身边看着俞晴撺掇：“你就是沈然然吧，严川没来，不如你去找找？” 话音一落，不少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起来，俞晴哪见过这场面，一下被问懵了。 浓重的香水味充斥鼻尖，俞晴呛得不自觉咳嗽了一下，连她认错人都忘了纠正。 还是沈然然拉起她答应了一声，赶快出了门。 “都是些什么人，妈呀，还好溜的快，”门口，沈然然长长输了一口气，顺顺刘海恍然“是我想简单了。” 夜晚华灯初上，酒吧正是开始上人的时候，一楼舞台已经开始预热，声音震耳欲聋。 俞晴凑到沈然然耳边，声音难得的提高了一个分贝：“要不，我们回去吧。” 沈然然没说话，低头看了会手机，才重新看向前方：“不回去，先下去等会，可不能浪费了我辛辛苦苦撸的妆。” 俞晴没办法，又跟着沈然然走到一楼，找了个没人的卡座，没一会，有酒保过来，请她们过去。 俞晴始终不怎么在状态，被沈然然拉着穿过人群，七拐八拐走到一处悬在舞台斜前方，好几米高的玻璃房里。 从这个位置，舞台尽收眼底，是最佳观赏位置。 房间里严川穿着随意，陷在沙发里，似在等人。 见来人，严川起身拉开桌边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俞晴就势坐下，倒是沈然然选了个他旁边的位置。 “军训期间也敢出来玩，你们两个是真会给我安排工作。”严川扶了扶眼镜，表面依旧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斯文样。 “学长昨天不是答应了？”沈然然一脸天真好奇的神色装听不懂。 严川有些头疼，要不是他今天无聊来这看看，还真不一定能看见乖乖坐在下面格格不入的俩人。 严川忽略沈然然的问题：“你们在这待会就直接回学校，别去下面了玩了。” 毕竟要真出什么事，还是得他这个带班学长的处理。 沈然然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妥协，她端起桌上的半杯酒喝了一口：“学长还有杯子吗？” 严川挑眉：“你喝得惯？” 俞晴坐在旁边，完全被两人跳脱的对话搞蒙了。 不知怎的，刚还催着她俩回学校的人，转眼就和沈然然聊开了，跟之前儒雅的举止有点点不符。 沈然然不说回去，她就静静的等，为了小姐妹的幸福，她努力做个隐形人。 舞台上已经换了好几首歌，俞晴握着一杯酒保递给她的温水，眼睛亮晶晶的，环顾她以前从来都没来过的地方。 想起了学校里站在主席台发言的陈衍，突然就好想知道，私底下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然等俞晴回过神来时，不经意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宿舍门禁十一点，在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俞晴刚想提醒沈然然时间，这才悲哀的意识到，沈然然好像喝醉了，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一个劲的说‘还能喝’。 旁边严川也好不到哪里去，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摘了，露出原本的鹰眸，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好像在等人接听。 手指不经意触到免提键，骤然放大的声音突兀的响彻整个玻璃房。 “你最好有事。” 电话那边，陈衍看了眼来电显示，及其不耐的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俞晴听到那个熟悉的，她盼了一整晚都没有出现的人的声音，不自觉心头一紧。 似乎是被吵醒，听筒里冷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还泛着些哑。 “艹，声音那么大干嘛，”严川猛地把手机拿远，一个踉跄差点跪了“哥哥请你喝酒，来不来？” “你觉得……” “小心——”俞晴带着些惊慌地声音打断了听筒里低沉的男声。 手机安静一瞬，俞晴来不及分神去听，好不容易扶住差点摔下椅子的沈然然。 “你在跟谁喝酒？” 陈衍话峰一转，点亮手机确认了一眼时间，坐起身，薄被自然而然滑落，宿舍没开灯，月光透过窗，印出他线条流畅的肌肉。 怀疑自己听错了。 “学妹，挺有意思的，你来不来？”严川整个人都是飘的，一扫之前斯文伪装。 电话那头依旧是一阵安静，不知是不是错觉，俞晴似乎听见电话那边隐约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嗤。 俞晴听在耳里，瞬间如坐针毡，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出了她的声音，一种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敢爬满全身。 “这么晚，带着你的学生出去喝酒？”他声音凉凉的，不断刺激俞晴的神经。 严川有些含糊：“暂时的，你来不来吧。” 这次电话那头安静了半响，才传出简短的两个字。 “等着。” 听不出其中情绪。 严川挂断电话，还吩咐酒保再去拿两瓶他特调的酒。 这玩意连陈衍都说喝不惯，难得找到会品的人，说什么也得尽兴。 俞晴扶着沈然然，听到陈衍说他要来，竟然意外的有点期待。 但很快，她摇了摇脑袋，又有点不想在这个场景里见到陈衍。 而且门禁时间快到了。 沈然然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任由俞晴拖着走，还不忘跟严川说下次继续。 俞晴小小的身躯承担着沈然然大部分的重量，每一步都走的有些艰难。 所幸酒吧离学校不远，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打车很快。 但俞晴也忽略了陈衍来的速度，打车很快，自己开车更快。 俞晴还没等来载客的计程车，倒是先等来了她现在不愿意见到的陈衍。 昏黄的巷口，陈衍透过前风窗，远远的就看见了俞晴明显不怎么自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 他敛眸收回视线，一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似有所思轻敲了两下。 旋即降下车速，单手打了半圈方向盘，调转方向，将本打算开往地库的车，稳稳停在了酒吧门口。 停车，熄火，开门下车，直奔俞晴站的地方走去。 漆黑的眼眸轻飘飘的锁紧了面前的女孩，声音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被吵醒后的懒倦。 “怎么出来了？” 闻声，俞晴眼睫轻颤，视线不着痕迹得从他脸上移开，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跳跃。 难道，陈衍是特意赶过来，找她们玩的吗？ 这么一想，这会儿竟又开始后悔起，这么早把沈然然拖出来了。 陈衍站在酒吧入口处，一直没能等来回应，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开口。 “怎么不说话？” 俞晴正分神想着事，本就遗憾的不行，本能的回答里，还带着未曾掩饰住的浓浓的遗憾和懊恼，就这么小声的抱怨出来。 “宿舍快关门了。” “？” 合着这是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陈衍几不可察的压了下眉心。 看向俞晴的目光里多加了份探究。 俞晴话说出口，停了有几秒，才意识到刚刚的语气。 瞬间感觉头顶的视线变得异常焦灼起来，恨不得原地消失。 借着旁边闪烁的灯牌，陈衍将俞晴变换的神情一并收入眼底。 余光扫过醉熏熏走出酒吧的陌生男女，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拉开车门。 “先上车。” 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一离开，她赶忙偷偷松了一口气，小心的把沈然然扶进后座，系好安全带。 刚想也顺势坐进去，抬头瞥见陈衍还懒散的靠在拉开的副驾驶门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俞晴努力忽视头顶的视线，关好门，无声的钻进副驾驶。 陈衍替她关上门，走回驾驶位。 俞晴放缓呼吸，静静的等着陈衍发动车子。 狭小的空间一阵寂静，与车外有些喧闹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 俞晴安静等了一会，见陈衍还是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 实在没忍住试探着小声问了一句：“还不走吗？” 陈衍闻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而后才慢条斯理的轻启薄唇：“现在，知道着急了？” 第9章 紧张 车里光线昏暗，他半张脸都隐在暗处。 大概真的是被吵醒就开车赶过来，陈衍头发有些凌乱，发丝随意的搭在额前，倒是衬的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但是俞晴还是有些局促，手指不自觉扯紧衣角。 陈衍漆黑的锐眸没有移开，等了一会儿，喟叹着还是直起腰，起身朝着俞晴的方向凑了过去。 皮质座椅因为他的动作，摩擦出窸窸窣窣声音，突兀的充斥整个空间。 感受到凛冽的气息骤然袭来，俞晴紧张的睫毛轻颤。 一双水淋淋的鹿眼看着陈衍还在不断逼近的距离，着急的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陈衍……” 女孩声音软软的，带着些慌张的颤抖，气息不稳。 却意外的，很是悦耳。 像是被猫挠了一下，有点勾人。 陈衍动作顿住，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还撑在她的座椅两侧。 不经意间，二人的距离，近到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 陈衍俯身看她，喉结滚动，嗓音沙哑着回应：“嗯？” 温热的气息扫在面颊，俞晴鼻尖有些痒，下意识想往后躲，奈何空间有限，椅背纹丝不动。 “你……”俞晴有些不知所措，声音宛若嘤咛，脸色也一点一点漫上绯红。 陈衍始终盯着俞晴泛着些水汽的眼睛，煞是耐心的等着她把话说完。 俞晴逃避开他的目光，缩在一侧的手，不小心碰到陈衍有些炙热的指尖，猛地一收。 一触及离的小动作，陈衍喉咙突然有些干。 有暧昧的气息渐渐滋生。 俞晴软绵绵的小声道：“你……干什么？” 陈衍诧异一瞬，又霎时了然，他轻佻起眉角，声音里带着点痞气故意重复她的话：“你想我干什么？” “我……”俞晴支支吾吾，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半天没有组织出语言。 陈衍将俞晴慌张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纹丝未动。 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压低嗓音：“这会儿又不急着回去了？嗯？” 俞晴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咚咚的心跳声一个劲叫嚣。 “我……没有不着急。”她紧张的连话都说不顺，连睫毛都沾上了生理性水汽。 原来胆子还是这么小？ 陈衍眼见着小姑娘眼底愈来愈浓的水雾。 终是良心发现，拉过俞晴身侧的安全带扣好。 胸腔震荡着，声音里透出丝笑意。 “是挺有意思。” 俞晴这会根本思考不出陈衍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属于他浓浓的压迫感消失。 许久，俞晴才觉得自己踏在了实地上。 车内光影不断地掠过陈衍棱角分明的侧脸，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沉沉的凌冽。 俞晴透过窗上的倒影，确认了陈衍没有再关注她，这才偷偷的缓了口气，慢慢调正坐姿。 车里隐约透着些酒气，陈衍上车前就降了些车窗，不浓。 路上人已经不多，陈衍稍微开快了些，簌簌的凉风直往车里灌。 俞晴被风吹着，才觉得脸上热气消散了些许。 陈衍余光睨了俞晴一眼，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散漫：“冷吗？” 俞晴把吹散的发丝挂在耳后，眨眨眼睛，努力放平声音：“还好。” 陈衍单手扶着方向盘，不知从哪拿出件夹克外套，递到俞晴面前：“披上。” 俞晴实在是没勇气再跟陈衍对话，匆匆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快速披在身上。 但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披着陈衍的衣服，属于他独有的凛冽气息始终萦绕在鼻尖。 巨大的存在感带着浓浓的侵略性，让她像是又回到了刚才被他包围着的瞬间。 俞晴感觉脸上又开始发烫。 已经开始热了，又不还意思把刚披上的衣服拿开。 她现在，真的好想再把车窗往下降一降啊！ 此时。 一声机械的电话铃声在车内响起。 陈衍看了一眼中控台，毫不留情的挂断。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有什么急事，孜孜不倦的又打进来。 这次，陈衍皱着眉头，点了接听，开门见山，语气不是很好：“说。” “人都哪去了？”电话那头，严川的声音传来，明显还带着醉意。 “你把我妹妹带走了？” 陈衍面无表情，一直看着路况，等电话那头顺利的把话说完，才不急不慢的回道：“你当你是贾宝玉呢？” “？”严川困惑了一会才想通“我不姓贾啊，我姓严。” 陈衍冷冷的哼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改姓吧，贾川。” 严川：“……” 俞晴一直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弯了弯眼角，紧张的心境也得以舒缓。 陈衍懒得跟醉鬼闲扯，直接点了挂断。 车子缓缓驶进校园，陈衍降了车速，把车子直接停在了五号公寓门口。 车子一停，俞晴如释重负，快速道了声‘谢谢’逃跑似的打开车门，去后座想把醉的不成样子的沈然然拖出来。 陈衍回头，看着她笨拙的动作，思索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下车去帮她。 才刚靠近车门，俞晴下意识弹开，离了陈衍半米的距离。 陈衍神色一凛，收回搭在车门上的胳膊。 似没察觉她的不安，故意走近一步，俯身迎合俞晴的高度。 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认真：“胆子这么小，这么晚还敢一个人出去玩？” 俞晴不服气，小声的纠正：“我，我没有一个人”。 她避开陈衍有些摄人的目光，看向他身后，正在努力自己爬出车外的沈然然。 陈衍顺着她的视线侧了侧身，挑眉若有所思：“那——”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眯起眼睛直直看着俞晴，嗓音低磁着纠正。 “胆子这么小，这么晚还敢两个人出去玩？” 俞晴：“……” 俞晴樱唇微启，又泄了气，想不出能反驳他的话。 见沈然然差点趴下，慌忙绕了个圈越过陈衍去扶她。 陈衍看着俞晴的举动，突然感觉有一丝烦闷。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明早还要军训。 许久，没什么感情的丢下一句：“走了。” 又重新坐回车里，神色淡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直接驱车离开。 -- 俞晴拖着烂醉的沈然然赶在门禁的前一秒，跨进宿舍。 等到把沈然然安置妥当，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俞晴才感觉到浓浓的疲惫。 连带白天军训后的疲倦也一股脑找上来，俞晴到底没心思再想其他，很快睡熟了。 半夜，凌晨两点。 大家突然被沈然然吵醒，一打开灯，就见着沈然然抱着肚子，蜷缩成虾米的摸样。 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面色煞白如纸，睡衣更是直接被汗水浸的全部湿透。 还是宋菲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拨了120。 几个人把沈然然扶到楼下，急匆匆的喊宿管阿姨开门。 又被告知必须通知导员，否则不给开门。 俞晴不得已又拨通了导员的电话。 一通折腾下来，120已经停在宿舍外了，才走完登记流程开门。 门一开，俞晴马上小心的把沈然然扶到120上，回头时才发现，陈衍的车竟也停在旁边。 他还是之前那身休闲装，懒散的半靠在车边。 视线朝着她的方向扫过来，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她们出来，严川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径直走到她们跟前。 跟俞晴前不久才见过的，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截然不同。 看样子酒醒了不少。 “只留下一个人跟着，其他人都先回去睡觉吧，”严川扶扶眼镜，特意离着她们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住。 避免身上酒气波及旁人。 想起之前在酒吧的事情，又看向俞晴问道，“我记得你和沈然然关系不错来着，要不就你留下？” 俞晴点点头，没有拒绝，突然想起什么，只说让他先等一下，跟着舍友快步上了楼。 一回到宿舍，俞晴找出之前买的一罐蜂蜜，拿了手机，一起装在包里，又找了件沈然然的外套抱在怀里。 临出门时，余光扫过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想了想，走过去，拿上了之前陈衍借给她的那件黑色衬衫。 这才急匆匆忙忙地又跑到楼下。 宿管阿姨此时已经是困得不行，俞晴前刚脚踏出大门，立马就不难烦的锁了门，连打好几个哈欠，回了房间。 公寓门口，严川已经跟着120先离开了。 就只剩下陈衍一个人，靠在车边等人。 俞晴抱着东西一跑出来，才发现大门口，就只剩下她和陈衍两个人了。 夜深人静。 校园里，只有树叶时不时被风带动的沙沙声，有些磨人。 陈衍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其实他不说话时候的样子，是总是透露着些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的。 俞晴有些踌躇，而且她觉得，今天的陈衍，周身的气压有些格外的低。 俞晴盯着陈衍车灯射出的光柱，星星点点的尘粒飘飘忽忽。 犹豫着他是不是再等自己，又不敢问他。 就突然有点犯愁的想：也不知道沈然然被拉去了哪家医院，打车都不知道地方。 “还不过来？” 淡淡的声音陡然响起，陈衍拉开身后的车门，视线又落回到那个矛盾着的人儿身上。 俞晴被他的视线灼的脊背一僵，不自觉望向陈衍。 “你们带班学长已经先跟着120去医院了。” 陈衍抬手捏了捏鼻梁解释，声音低哑。 “所以，现在你要不要上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紧张 第10章 很乖 俞晴站在那，眨眨眼睛看着陈衍，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抱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到车边。 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坐到陈衍车里，她从不曾想过的可能。 座位上，还放着她前不久才披过的夹克外套，保持着她走之前，随意丢下的形状，没有收起来。 莫名的，俞晴觉得，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像是印上了她的一点点印记，在专属于陈衍的绝对领域。 有点像小动物的领地行为。 这个想法让俞晴耳尖热热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陈衍察觉到俞晴的目光，顺手把衣服丢到后座：“上车，走了。” “哦。”俞晴应了一声关好车门。 这回一上车，俞晴第一件事就是乖乖把安全带扣好。之后才把怀里的东西整理好放到腿上。 陈衍瞥见她明显透着慌张的小动作，突然有点好笑。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的朝俞晴看过去：“可以把东西放后面，不用一直抱着。” 俞晴循着他的话，这才想起来，要把之前的衬衫还给他。 陈衍微蹙着眉，看着俞晴递过来的淡粉色透明袋子好一会。 才确认，里面装的，的确是他的衣服。 “之前……谢谢你。”俞晴盯着袋子上零星的小印花，声音轻轻的。 陈衍默了一瞬，欣然接过。 衣服应该特意清洗过，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花香。 陈衍眉心一跳，脑子里闪过那天她不知所措的慌张摸样。 又重新对上女孩略有躲闪的视线。 声音里带着丝懒倦，煞有其事的正色道：“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我……”俞晴愣了一瞬，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樱唇微张了好半晌，才勉强想出个含糊的回答。 “你说了算，”俞晴后面越来越没底气，小声道“我……都可以的。” 陈衍闻言，弯了弯唇角，哼笑出声。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独留俞晴一颗本就无比薄弱的心，还一直悬在半空中，猜不出他的想法。 一直到车子驶离了校园，稳稳地行在大道上。 他才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那我，是不是要好好想想？” “……” 俞晴没接话，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问自己。 忐忑了半晌，陈衍也没再发言，俞晴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凌晨两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整条道路都静悄悄的。 陈衍没什么表情的目视前方，偶尔划过的几道光影，勾勒着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 俞晴总是不自觉望向他的方向，看他认真开车时的样子。 忽的，陈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俞晴没来得及回避，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俞晴脸色一红，慌忙低下头，想装作无事发生。 陈衍眸光沉了沉，毫无顾忌的打破她努力编织的宁静，语气有些不确定：“严川那酒，你喝了吗？” 俞晴有些茫然，反应慢了半拍：“酒？” 她抿了抿唇，强压下噗通乱跳的心，之后才乖乖作答“没有，”末了，下意识地补了一句“我一直喝的温水。” 陈衍目视前方，关注着路况，分心听完俞晴的回答，诧异一瞬 。 许久，他轻挑起眉梢，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很乖。” 而后，又混着点正经的提醒：“以后别人给的酒，不要乱喝。” “我没喝……”俞晴有点着急，出言纠正他。 陈衍没等俞晴说完，微眯了眯眼睛，悠悠道：“尤其是，严川给的，更不能喝。” “啊……为什么啊？”俞晴有些担心，她没喝，但是沈然然喝了不少。 陈衍觑她一眼，抬眉，一本正经：“因为有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很乖 第11章 独处 陈衍一语成谶。 等他们赶到医院，沈然然已经打上了点滴。严川拿着刚缴完费的单据站在病床边。 可能是挂水的心理作用，沈然然这会已经感觉不如刚才那般疼了，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瞎看。 俞晴一进病房，立马冲到沈然然的床位边，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才担忧的开口：“还好吗？” 沈然然虽然不如刚才那般严重，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虚弱的勉强应答了一声，示意俞晴别担心。 俞晴从沈然然这边问不出结果，只能仰头去看旁边比他们早到的严川。 “医生怎么说？”陈衍似有所感，问出了她刚想问的问题。 “急性肠胃炎，医生说挂完水再观察观察。” 陈衍点点头，随手拉过病床边的椅子，自然的坐下：“不意外。” 听到这话，俞晴和严川同时回头看他，眼中透出来的是同款疑惑。 陈衍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回视两人，随意道：“我不是说过吗，他调的酒有毒，喝完能站着出来的不多。” 说完，还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床上虚弱到说不出话的病号沈然然，证实自己话里的准确性。 “？”严川自然不服，刚要原形必露据理力争，猛然意识到还有学妹在这里，不得不压下一颗想要狂吠的心。 恢复一张如沐春风的温和俊脸，好脾气的回答：“当着老板的面砸人家招牌，不好吧？” 陈衍没什么表情的瞥他一眼，而后似乎恍然大悟般，似笑非笑：“也对，你们店里瓶装酒味道还不错。” 严川：“……” 严川被他损的哑口无言，又不能毁了他辛辛苦苦在学弟学妹面前建立起来形象，愣是憋着一句话没说。 想了想，索性直接拿出手机，出门给导员报平安去了。 120都是就近送医，离学校最近的这家，是一家肿瘤医院。 一楼寂静，没什么病人，时间又是半夜，整个楼道里都空荡荡的，除了急诊室上边的风窗透出较为亮堂的光，表示还有人在。 即便严川出门时轻轻的带上了病房的门，在里面的人还是将门外面的话语听了个具体。 内容无非就是些单方面的叮嘱，以及终于放下心来的话语，最后以好好照顾新生，和老师早点休息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陈衍闻声低头注意了一眼时间，已经半夜两点半多，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再抬眼就见着俞晴正背对着他，摆弄着之前特意跑回宿舍拿出来的东西。 陈衍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稍微偏了偏头，低哑着出声：“在做什么？” 这会儿，病房外的严川已经挂了电话，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没有进屋，整个病房空旷又寂静，陡然响起的话语似乎都带了回声。 惊得俞晴正想往纸杯里倒蜂蜜的手一抖，险些流在外面。 陈衍自知俞晴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能无奈的起身，补救的朝桌边走过去。 俞晴努力稳了稳心神，才强压下刚被吓了一跳的小心脏，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回答：“然然来之前还醉着，我想帮她倒一杯蜂蜜水解解酒，想着会不会舒服点儿。” 陈衍在她身边站定，视线扫过桌上刚装好蜂蜜的纸杯，以及，认真做这一切的俞晴。 他垂眸沉默半晌，视线又回到桌边还剩半瓶的蜂蜜罐上，薄唇微启，声音一贯没什么温度的提醒：“肠胃炎病人喝不了蜂蜜水。” “啊，我不知道。” 俞晴一听，心下一跳，转身去看陈衍。 一转头，正巧和陈衍漫不经心瞥过来的视线撞上，俞晴下意识躲开。 尽管她每次与陈衍对视时，都会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手心湿热，但眼下，俞晴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她该瞎想的时候。 幸亏陈衍提醒，否则她都不知道，肠胃炎病人喝不了蜂蜜水，差点就好心办了坏事。 俞晴回过神来，懊恼的低下头，手指不自觉摩挲着纸杯的底座，做错事一般，内疚的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喝。” 闻声，陈衍轻挑了一下眉梢，低着头看她：“道歉做什么？” 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好心的给了条建议：“可以给病人准备一些淡盐水。” 俞晴这下又犯愁了，她不懂这些，来的时候麻烦别人等着她，拿来的还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这会哪有什么盐去调淡盐水。 沈然然还虚弱的躺在床上等着，而她果然像妈妈说的那样，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知怎得，一种沮丧的情绪陡然就升到了峰值，让她险些在陈衍面前湿了眼眶。 俞晴一边气自己没用，一边尽力压下泛着酸涩的眼眶。 稍停几秒，等感觉声音平稳了，才斟酌着，小心翼翼的询问：“我没有带盐过来，只喝温水可以吗？” 俞晴始终垂头盯着纸杯里加好的蜂蜜，有意躲避头顶的视线。 陈衍比俞晴高了近一个头的高度，保持让人舒适的社交距离，自是看不到她掩藏的情绪。 陈衍自然也无心去探察，只点点头：“可以，”而后又转过身，朝身后的椅子走去，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了。 才像是想起来什么，无甚在意的随口道，“给普通人解酒，是可以喝蜂蜜水，做的很好。” 她，做的……很好？ 听着陈衍的话语，俞晴隐藏在纤长睫毛下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她不曾想过的回答，低磁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不小心，就将她刚还颓丧懊恼的情绪扫清大半。 俞晴转过身去看他，像是想再次确认一遍，陈衍脸上肯定的神情。 此时，门外的严川正好推门而入，顺着陈衍刚才的话就开始往下接：“什么蜂蜜水，有蜂蜜水喝吗？” 他鹰眸扫视一圈，最终停在俞晴刚倒了蜂蜜的纸杯上。 也忘了自己树立的形象，煞是不要脸的询问：“学妹，我也可以拥有一杯吗，刚好头疼解解酒。” “啊，好。” 俞晴都没来的及转到陈衍的方向，就被迫对上严川，只能点点头回他。 索性也不再探究，直接拿着两个纸杯就想要出去接水。 严川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学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外面还挺渗人的，还是我……” 说话间余光刚好瞥见从一进来就没挪过地方的陈衍，狡黠一笑：“医院这方面陈衍熟啊，我让他陪你去。” 俞晴一听，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怕的。” 说完就准备推门出去，今天已经麻烦了他很多次，她实在不想再多打扰他。 严川这边只收到了陈衍凉凉的视线，人没动。 他得寸进尺，开始道德绑架：“快点啊，怎么能让人小姑娘一个人去。” 闻声，陈衍眉心一压，实在是懒得开口跟他贫，没说什么，收回了不怎么友好的视线。 难得给了严川一个面子，真的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路过严川时，严川还颇为有面儿的，拍了拍陈衍的肩膀：“去吧，去吧。” 陈衍毫不犹豫，骂了他一句：“滚。” 这才去追俞晴的步伐。 从身后的人一推开椅子，俞晴就已经听的清清楚楚。 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俞晴的心也开始跳地越来越快。 等到陈衍追上她，她才装作不经意的仰头朝身侧去看。 透过走廊不怎么亮堂的灯光，印出陈衍俊朗的侧颜，眼里是惯有的淡然，让旁人分辨不出内心的情绪。 其实俞晴是有些担忧的。 她清楚的记得，高中时的陈衍，总是会在上午课间的时候垫着校服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觉， 只要他不自己醒，即便是上课了，也没人敢叫醒他。 曾经就有一次，班里一个扬言追他的女生，借着要上课的由头，大着胆子叫醒了他，传说还塞了封情书给他。 陈衍被吵醒，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只烦躁的抓了抓扫在额间的碎发，看了那女生一眼。 再后来，就听班里人说，那女生当天硬是偷偷哭了一节课，往后班里，就再也没有听过她要追陈衍的传言。 也是从那以后，班里人都自发的，没有人敢再去叫醒睡觉时的陈衍，连从他傍边经过，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俞晴虽不知道那天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同学那听来的只言片语，了解到，他大概，是一个起床气很重的人。 明明和她一样，是刚入校的新生，同样军训了一整天，却先是被人无缘无故吵醒，来接他们回学校。 现在又担起了和严川一样带班学长的职责，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她最开始的违纪。 俞晴越想越愧疚，更加不想让陈衍再陪她出来接水。 这么想着，也就开了口：“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去的。” 陈衍扬了扬眉峰，沉默着跟着她，并没有回答。 走廊上只剩下两人突兀的脚步声。每一声都似踏在俞晴心间，莫名有些发慌。 直到他们走出了沈然然病房所在的片区，走廊上愈发寂静。 一路走到没开灯的杂物间附近，陈衍才没所谓的启唇，微沉着声音询问：“不怕？” 似乎他也并不是想知道答案。 视线始终散漫的朝四周望去。 “……不怕。” 俞晴站在角落里，瞟了一眼唯一发着绿光的‘安全出口’四个字，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不过很快，俞晴就被更大的难题困扰住了，她好像并不知道医院打水的地方在哪啊！ 陈衍显然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时不时去查看挂在头顶的标识。 俞晴手里拿着两个纸杯，只能傻傻的跟着他走。 她真的很不习惯两个人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静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陈衍听到，她体内一直叫嚣着的心跳声。 破天荒的，她头一次，主动挑起了话题：“你知道打水的地方在哪吗？” 闻声，陈衍恰巧停下脚步，漆黑的眸子望了一眼跟在身侧的俞晴，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继续抬头查看头顶的标识，仿佛在找路的并不是他一样，神色淡定，一本正经的复述严川的话。 “医院，我熟。” 俞晴：“……” 第12章 原点 最终，他们两人还是在二楼的水房里，成功找到了热水。 回来的路上，陈衍不紧不慢的走在俞晴身后，一手懒懒的插进裤子口袋，另一只手半举着手机。 手电筒里的光柱贴和着俞晴的发丝，精准的扫在女孩身前。 有一些余留在耳侧，映出她小巧可爱的耳廓。 如果仔细看，甚至能发现隐藏在耳后，若隐若现的浅紫色血管，衬得尤为白皙又脆弱。 陈衍跟在身后，偶尔被女孩发圈上的装饰物晃上眼睛。 他本能的微眯起眼眸，尺骨明显的手腕稍一用力，错开造成反射的位置。 视线百无聊赖，又落回到女孩红色的发绳上。 是两颗珍珠大小的银色铃铛。 不知道会不会响？ 陈衍微垂着眼睫，盯着看了几秒，一瞬回神，有些莫名其妙。 在抬眼时，眸光又重新望向了前方道路的尽头。 俞晴始终低着头，注视着自己脚尖前方的一小块距离。 她每每往前进一步，光斑也跟着往前一块。 即便楼梯四周光线暗淡，她也完全没有精力，去体会静谧所带来的恐惧。 沉默的环境，让她一整个人都格外敏感，她甚至可以隐约听到，来自身后少年的，浅浅的呼吸声。 在充斥着淡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连带他似有若无的气息，都显得格外清冽，疏离。 一刻不停地提醒着她，她一直喜欢着的少年，正耐心地走在她的身后。 带她一起，辨明前方未知的道路。 俞晴手心微潮，记忆里，从来都是她在追寻着他的背影，可能是偶尔放学的路上，亦或是课间下楼跑操的楼道间。 只需让人浅浅一眼，就能准确寻找到他的身影。 而如今，她就那样走在前面，身后是光明的来源，是温热的来源。 甚至比手里盛了温水的纸杯，更能刺激她的感官。 即便，这仅仅是偷来的片刻关注。 如果不是她太害怕暴露与他独处时的紧张，她真的好想让这段路永远都不要出现尽头。 俞晴闷闷的想，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在面对到陈衍的时候，一面想要贪婪的放肆靠近，一面又自卑畏怯着躲远。 “回神了，小勇士。” 低磁又抓耳的声音，泛着层沙哑，陡然从身后传来。 俞晴身形猛地一顿，意识逐渐回笼，回头去寻声音的来源。 陈衍站定在半开着门的病房门口，里面透出暖光，尽数泼洒在他劲瘦的身侧，勾勒出硬朗的轮廓。 少年深邃的眉眼都被柔光覆盖住，淡淡的舒展开。 眸光落在已经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俞晴，光影折射在他眼里，好似盛着星星 他嗓音倦倦的，不疾不徐：“知道你不怕黑，不用证明了，快过来吧。” 说完，又往身后撤了半步，露出原本被他遮了一半的门牌标识。 俞晴先是一愣，之后无比傻气的朝周围环视了一圈。 这才后知后觉，感受逐渐蔓延至耳根，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病房三四米远，直奔下一个没开灯的病房。 那架势是有点勇闯无人区的意味。 她顺着窗，偷偷朝漆黑的病房里面瞥了一眼，莫名脊背一凉，耳尖的温度倒是降了不少。 “哦，好的。” 俞晴尽可能压下窘迫，自然又官方的回答陈衍。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头都不抬，从陈衍让出来的一半空间钻进屋里。 病房内，严川见人回来，主动接过了俞晴手里的纸杯。 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吸管，拆开一根。 颇为贴心的给病床上昏昏欲睡的沈然然喂了半杯之后，才腾出时间，浅浅尝了一口心心念念的蜂蜜水。 “谢了。”严川喝了一口之后。 微举起纸杯，朝着俞晴和陈衍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俞晴站在桌子边，还残留着一点尴尬，摸了摸耳朵，不自在的说了一句“不客气。” 后者抱着手臂，没有回应。 眉宇之间好似加了一层屏障，显露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凛冽。 严川自知，这位陈大公子之所以能来，全是因为他喝了酒，没办法开车。 被他死皮赖脸，又求又拖地拽过来给他当司机。 陈衍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知道他这是困得不行了，谁都懒得搭理。 他们关系虽好，但他确实也有点过意不去。 这间病房可能是一间理疗室，除了沈然然躺的那张临时加的病床，只有一排输液椅。 斟酌片刻，严川对两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俩回车里躺会吧，我在这盯着，”说罢，又望向俞晴，“沈然然去厕所的话我再去叫你。” 每年新生入学军训期间，学生会干部被派去做带班学长，美名其曰历练能力，其实就是变相替导员分担工作责任。 因此，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在这期间，班里的学生出什么问题。 毕竟真出了什么事，全是他们在苦逼的跟着解决善后。 之前同事被安排去带新生，一直平安无事，没成想他刚一接手，直接来个大的，120都坐上了。 偏偏罪魁祸首还真有可能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酒，实在是有点愧疚，真不好意思让人跟他一块受累。 怕他们不好意，严川索性直接起身，毫不留情的把人赶出了病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一通操作，独留门外发懵的两人。 陈衍眉目之间，看起来还是很冷淡。 他不发表意见，尴尬的还是俞晴。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也僵在了原地。 陈衍稍停两秒，直截了当：“走吧。” “哦。”俞晴软软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这是俞晴今天晚上第三次跟着陈衍去找他的车。 单单这一天的交集，甚至都比她一整个高中时期，和他的交集还要多了。 俞晴忽闪着眼睛，慢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她真的不知道，她是该高兴，还是该替自己高中三年感到遗憾了。 空旷的露天停车场，陈衍随手按了一下车钥匙，解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又一瞬间归复安宁。 只剩夜风带动远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以及，冷不丁驶过的汽车发出的嗡鸣。 时轻时重，不断折磨着俞晴忐忑的心绪。 陈衍走到车边，拉开了一侧的车门，微垂下眼睫，眼神朝俞晴示意。 俞晴心领神会，甩开思绪，不过多犹豫，直接坐进车里。 只是，陈衍并没有像她原本想的那样，回另一侧的座位。 反而一直站在她这一侧，也没有关门，一只手撑着窗骨，就那么静静的，等自己坐好。 俞晴有点疑惑，刚一抬头，正巧迎上他躬身的动作。 俞晴瞬间脊背僵直，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一点距离，一颗心差点冲出喉咙。 陈衍动作停再半空，索性直接改为半蹲的姿势，抬眉望向车里的俞晴。 “帮你调一下座位？” 听他这么一说，俞晴顿时一阵窘蹙，磕磕巴巴的说‘好’，就再也不肯抬头看他。 陈衍直起腰，单手撑在车子外缘，帮她把座椅调低。 从俞晴的视线里，只有不容她忽视的修长手指。 指节分明，掌骨随着指尖的动作，牵出凸起的棱厉，附着着的淡青色血管显得尤为明晰。 这双手，她曾近距离观察过很多次。 虽是冷白却显有力，好看的让她一时忘记掩饰她赤、裸又明显的视线。 “在看什么？” 陈衍见小姑娘半天没声音，撩起眼皮，目光缓缓扫过俞晴盯着的位置，又回到她头顶。 “试试，可以了吗？” “可，可以。”俞晴迅速移开视线，大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出声回答他的问题。 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不自然。 陈衍不置可否：“不试试就可以？” 听了这话，俞晴立马乖乖躺下，眨着眼睛望向陈衍的方向，用行动表示她说的是真的。 陈衍半倚着车身，停了半响，没再多说什么，随她去了。 车里，俞晴刚一躺下才察觉到有点尴尬。 刚才没感觉到什么，直到躺在座椅上，她才恍然。 如果陈衍也躺进来，狭小的环境里，有点像是……同床共枕？ 俞晴脸色一红，热气直冲耳尖。 她吸吸鼻子，努力快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健康想法。 伸手抚上胸前，仿佛这样做，就能压下那颗不停叫嚣的小心脏一样。 俞晴看着陈衍又拉开她这边的车门，半撑着身子，在操作台简单拿出了什么东西，很快又收回手，朝她看过来。 “关灯？” 简短的两个字，尾音稍稍扬起，是询问的语调。 俞晴摇了摇头，声音浅浅的，尽可能想消弱自己的存在感：“没关系……” 最后，陈衍没有关闭顶灯，但也没有上车。 只是替她关好车门，懒散的靠在了车边。 俞晴透过窗，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随后一抹猩红在他指尖亮起。 他刚才，在车里拿的，是烟。 难不成，因为怕影响到她才选择抽完再进来吗？ 俞晴迷迷糊糊的想，之前与他简短的几次近距离接触。 她都没有从他身上闻到什么烟草的味道，只有好闻的清冽气息。 她一直以为，他是不抽烟的。 原来，她对于陈衍，连最表层的了解，都谬以千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知道也不为过。 即便她们有过最近距离的交集，但那道隐形的鸿沟，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差一点，她就粗心到要把它忘记了。 俞晴突然感觉一阵酸涩，刚还按捺不住的一颗心，一瞬间似被绳腕紧紧缠住。 勒的她喘不过气，绵密着闷，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最开始。 也是，她本就不该想这些的。 其实俞晴猜的，也不能算错。 陈衍的确是不常抽烟的。 但不抽不代表他不会。 只是，他一直都觉得，拿自己的肺去养这玩应儿，属实有点不值当。 可今天他也是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陈衍散漫的靠着车缘，指尖一点猩红已燃了大半。 他略有些生疏地点了两下烟灰，抵在唇边又拿开，很快，有烟雾散在唇间。 不经意抬手捏了捏鼻梁，缓解倦意。 视线停在指尖的香烟，看了半晌。 幸亏车里有严川留下的半盒烟，还能给他提提神。 不然他真不确定，他会不会困得想去把严川揪过来揍一顿。 与陈衍相反，俞晴其实一点困意也没有。 见陈衍迟迟没有进来，不免有些疑惑。 她斟酌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坐起身，降了车窗探出半颗头，“你，”声音还有些发怯，“你怎么不进来？” 闻声，陈衍回过头去，车里的灯光印亮他半边轮廓，眉宇之间难掩一股倦意。 他没有回答俞晴问题：“关上窗吧，外面有飞虫。” 说话时一声似有若无的浅叹，也将他的疲惫暴露无疑：“睡吧。” “那你呢？”俞晴大着胆子问他。 像是跟自己较劲：“你就一直呆在外面吗？” 陈衍将指尖新点燃的一支烟碾灭，才重新覆上俞晴的目光，还没等说话。 俞晴直接探出了整个脑袋。 琉璃般的亮眸蒙着丝雾气，忽闪忽闪的盯着陈衍，现下也不躲了：“你不进来吗？” 像在确定着什么，又像是真的很懵懂，天真。 陈衍掀起眼皮看着她。 许久，他撇开目光，舌尖抵了抵唇角，声音格外沉哑，带着驱不散的倦怠。 他说：“别邀请我，俞晴。” 第13章 熬夜 因为，他自控能力真的有限。 只不过，他这位高中同学，这个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小姑娘，似乎是真的很……怕他？ 陈衍敛眉，没所谓的重新靠回到车身。 能这么不受人待见，他也是头一次，自然懒得回车里让人不自在。 俞晴注意到陈衍的动作，她总不能让陈衍真的在车外守着她站一晚上。 俞晴作势就去打开车门：“要不，我们俩换一换。” 她无比认真的抬头，迎面就对上了陈衍淡淡扫过来的目光，声音不知怎得突然就没了底气，越来越小声“……你进去休息。” 陈衍没有说话，只是浅锁着眉头偏头看她。 俞晴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慢吞吞的找了个理由：“我，我还不是很困。” 月夜沉沉，四下清净，陈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寸寸焦灼。 许久，陈衍才收回视线，有些哑然：“瞎说什么呢。” 他揉了揉眉心，不再过多僵持，转身朝另一侧车门走去：“上车。” 俞晴一听，立马又乖乖坐回到车里。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他并没有因为不想和自己呆在一处，而一直选择站在车外。 车里。 陈衍调整好坐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余光注意到女孩正端端正正地坐好，肉眼可见的局促。 他稍抬眉角，侧过头看她：“我长得很凶？” 俞晴闻声倏地抬头，不偏不倚刚好撞进陈衍漆黑沉寂的双眸，她不自觉瞳孔微缩，清透的眼睛还带着明显的懵怔。 陈衍难得有些挫败，敛眸，语气从容里带着些痞气：“怎么办，已经长成这样了。” 他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神情懒散地看着前方暮色，尾音自然拖长，“要不，我去整个容？” “啊？”俞晴睫毛微颤，脑中思绪飞速运转，想了一圈，心中突然莫名蹦出一句话：长成这样，还需要整容？ 俞晴停了几秒，才后知后觉，陈衍是在开玩笑。 她忍不住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怕被他察觉端倪，又悄悄收起颊边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不用的。” 很帅，两个字自然淹没在唇间。 陈衍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低沉好听的嗓音一时荡在安静的空间里。 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不知怎得，俞晴一直紧绷的思绪，也跟着松懈。 她借着视线差，开始大着胆子朝他的方向望去。 车里的灯光昏黄，少年侧颜依旧优越。 “以后见到我，可以不用那么害怕。”陈衍薄唇微启，声音还泛着些沙哑，淡淡的。 “怎么说，做了这么久的同学，也算是……”他阖上眼眸，好像在思索，稍停几秒，又开口“半个朋友？” “见面会互相打招呼的那种？”俞晴问。 陈衍没有睁开眼睛，只用气音‘嗯’了一声：“当然。” 之后，再没人开口，车内归复平静。 也幸亏陈衍没有睁开眼睛，看不到俞晴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 刚才一时口快，还好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俞晴暗暗摸了摸胸口，懊恼自己今天有些过于放肆大胆的心绪。 如果暗恋露出端倪，这半个朋友大概是做不成了吧。 俞晴深吸口气，努力稳定了一会儿，才平定下她异常波动的心跳。 陈衍那边始终寂静，有浅浅的呼吸声透过耳膜，俞晴隐约看到他规律起伏的胸膛。 大概是睡着了。 他没有把椅背放平，环抱双臂，任由顶光打在眼间，碎发之下，眉心始终没有舒展开。 俞晴明白，他是在有意维持让她舒适的距离感。 她默默看了会，还是伸手按灭了车里的照明灯，斟酌几秒，又降下了一小截车窗。 夜晚凉风徐徐，有一些穿过窗，温柔的抚上面颊，一扫车内闷怅，连带人的心境也开始变的轻盈。 俞晴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动作，重新躺回座椅上。 月光扑朔暗淡，她适应了好一会，才能隐隐约约看清陈衍的身形。 身姿俊朗的少年，近在咫尺。 独属于他，混杂着淡淡烟草味的清冽气息，全都萦绕在她一呼一吸之间。 俞晴自然不如陈衍那般好眠，她百无聊赖的盯着窗外的星星，安静数了半晌，依旧没什么困意。 索性拿出手机，骤然发出的亮光，刺的她眯了眯眼眸，连忙把亮度调到最低，。 随手登录了学校教务处，开始查看转专业的具体事项。 他们学校转专业，需要提前一学期提交转专业申请表。 俞晴打开那条通知，下载好申请表，什么也没想，机械的着手开始填写。 直到光标停顿到‘拟转入专业’那一栏时，俞晴才顿了一顿。 视线又回到坐在驾驶位始终没动过的陈衍身上，清白赫然的视线，她也只有在现在这种时候，才不担心被人抓包。 俞晴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角，想起之前沈然然说过。 陈衍他们学的是临床，她有些犹豫的想：要不然就再跟他做几年同学？ 下定决心，俞晴填好了申请表，又跳转回提交页面。 没着急提交，随手往下翻了翻，找到提交申请截至期限，刚好是他们军训结束那天。 俞晴在心里算着时间，浅浅吐出口气，直接点了退出。 等到了那天，再提交也不迟。 俞晴原以为她不可能睡得着。 直到天光大亮，沈然然裹着外套站在车外喊她，她才猛然惊醒。 还好车里只剩下她一个。 俞晴连忙直起身，打开车门去找沈然然。 “睡醒了？” 正当她在心里默默庆幸，陈衍不在时，一声熟悉得低磁嗓音在一旁陡然响起。 俞晴不由脸颊一热，也不去看声音地方向，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六点多了，走吧，回学校。”严川看着手腕上的时间，率先发话。 “好咧。”沈然然应他。 俞晴也跟着沈然然往后座的方向走。 经过陈衍的身侧时，被他伸手拦了一下：“这个，给你。” 俞晴一瞬怔愣，朝面前摊开的掌心去看，之前她用来绑头发的红色铃铛发绳，赫然躺在陈衍手心。 俞晴这才恍觉，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 她快速的朝着车窗上望了一眼，透过反射，看到意料之中的凌乱发丝。 俞晴赶忙撇开脸，伸手去拿自己的发绳。 指腹不可避免，擦过陈衍有些温热的手心。 即便一触及离，感官也仿佛被骤然放大一般，握着发绳的指尖一阵发麻。 她极力忽略掉自己灼热发烫的指尖，手忙脚乱地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全都扣在耳后。 可能动作过于慌乱，俞晴明显看到身侧的人胸腔震颤，随即传出一声哼笑。 她不自在的抿了抿唇，错开他钻进车里，暗暗气自己为什么会有睡觉不老实的小毛病。 连头发什么时候散了都不知道。 -- 忙活了一整夜，几人驱车离开医院。 路过早餐店，趁着陈衍他们下去买吃的的档口，俞晴才得以放松下来，关切地询问沈然然的病情。 “挂了一晚上水，早好差不多了。” 沈然然一向心大，不怎么在意，全然不似昨晚那副样子。 “那以后也要注意一点，别喝那么多酒了。”俞晴还是有些后怕。 沈然然拍拍俞晴的手宽慰：“放心吧，没事，”接着神秘的笑咪咪道，“我可能还得谢谢生了这个病。” “谢谢因为它，都不用军训了是吧？” 严川恰巧拉开车门，接上沈然然的话茬，顺手把早餐递给她。 “可以吗，学长？”沈然然俨然一副胸有成竹样。 “之后记得把病假条给我。”严川浅笑一声，也无心为难她。 “好！”沈然然回答的相当有力，一激动握着俞晴的手都加了几重力道。 俞晴费了半天劲才把手抽出来。 接过严川分给她的那份早餐，礼貌道了一句：“谢谢。” 严川朝陈衍那边扬扬下巴随口道：“别谢我啊，他买的。” 俞晴一愣，随着严川的话音，望向正要打开的车门。 随着陈衍的动作，车里灌进一丝清晨清爽的风。 男生于清凉中回头，神色如常。 全没有自己那般凌乱狼狈。 就在他视线将要望过来的瞬间，俞晴无声无息的错开与他的对视。 自我安慰一般，捋捋凌乱的头发，极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俞晴越想降低存在感，事情就越不如她的意。 严川一听，喝了一口粥，含混不清的对着陈衍，开玩笑的质问：“你偷偷吓唬我学生了？” 俞晴有点结舌，下意识反驳：“没有……” 严川回头：“俞晴你直说就行，不用怕他。”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陈衍凉凉的扫了严川一眼，出声打断二人谈话。 俞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半天也只组织出四个字：“真的没有……” “不用搭理他。” 陈衍没回头，兀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抬手拉过肩头的安全带。 严川这会也看出来，俞晴是属于不禁逗的那类。 扶了扶眼镜，也不再揶揄，开始专心干饭。 陈衍没动他那份早餐，一只手臂半曲，搭在车窗边缘，重新启动车子。 直到把俞晴和沈然然送到宿舍楼下，严川才又开口。 “我已经跟你们教官请过假了，今天可以先休息一天。” “谢谢学长。”沈然然有模有样的客气了一声。 等到她们下了车，陈衍直接把车开到了男生宿舍正门口。 “交给你了。”陈衍干脆的开门下车。 严川应了一声，从车里出来，举着陈衍落下的那份早餐：“早餐不要了？” 陈衍连头都懒得回，直接朝身后挥了挥手，无所谓的拒绝。 严川知道他大概是要回去补睡觉了，也不再喊他，起身换到驾驶位，驱车驾离公寓门口。 -- 之后几天的军训，沈然然上交了病假条，因为要连续挂水一周，索性直接不去军训场地跟练了。 只剩俞晴每天按部就班坚持训练。 每次累到不行的时候，她都有点冲动，恨不得去找严川也要一杯他的独家特调。 这天下午。 明明已经到了九月份，天气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变得酷热难耐。 教官怕学生们中暑，特意将队伍安排在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挡不住炎热的温度。 没有办法，在学生叫苦连连哀嚎声里，教官心一软，延长了几分钟休息时间。 俞晴才刚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就看见不远处朝她摆手的严川。 “学长有什么事吗？”俞晴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朝他走过去。 严川见来人，把手里的巨无霸杯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俞晴盯着杯子里淡绿色的液体有点不解。 “沈然然特意拜托我送过来的绿豆汤，担心你中暑。” 俞晴抱着加大号的杯子，有点哭笑不得：“替我谢谢她。” 严川笑着扶了扶眼镜：“怎么样，军训累不累？” “还好。”俞晴淡淡的回答。 就是有好些天都没有再碰到陈衍，不知道他怎么样。 俞晴看了一眼怀抱里的一大杯绿豆水，语气尽可能自然：“陈衍也在军训，要不要给他也送一些？” 反正这么多她也喝不完。 严川一听，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他可用不着咱们操心。” 第14章 端倪 严川看她一脸天真不解的样子，笑着道出事实：“多少学妹排着队的给他送水送饮料，哪用的着我们。” “昨天还碰到个学妹，特意来问我他宿舍在几号楼来着……” “学长？” 俞晴突然叫了他一声。 她有点被热懵了，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但就是本能的不太愿意听到这些。 破天荒的，她头一次，试着出声打断别人。 见严川停下话看她，俞晴才暗暗松口气，脱口而出:“我好像该回去了。” 严川顺着俞晴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行，我也该去医院接沈然然了。” 说完指了指俞晴手里的杯子：“你记得喝啊。” 俞晴逃避似地，快速应了一声，也转身往队伍的方向走。 心里不停萦绕着严川刚才说过的话，忍不住想着，陈衍在接受女生送水时，会是什么表情。 会像往常高中时那样，没什么表情的拒绝。 还是用她不曾见过地样子，欣然接过。 只不过，不管陈衍作何回答，她大概都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在恰巧遇见的路上，浅望一眼，然后匆匆离开的路人同学。 俞晴走在烈阳下，心情被刚才的事情，搅的一团乱，一如现在的天气一样，闷热，透不过气。 她抬手拂了拂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角的发丝。 有一瞬恍惚。 突然反应过来，陈衍之前说过，他们现在，是见面会打招呼的‘半个朋友’。 好像……早就不再是高中那种，疏离陌生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俞晴咬了咬下唇，用手给自己扇风解热。 始终缠绕在自己的一套逻辑规则里，状态有些游离。 自然也没有能注意到，身后的同学们，早就是一脸八卦的眼神，视线一路追随，直到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才刚一坐下，就有同班的女生凑过来搭话：“刚才是严学长亲自过来给你送水吗，什么情况？” 另一个短发女生也坐到俞晴旁边附和：“他该不会是在追你吧？” 此话一出接着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都是十**岁的小女生，青春洋溢，对于八卦之类的事情最是敏感。 “这么迅速的吗？”又有人加入讨论。 不多时，俞晴的位置俨然成了焦点中心。 倒是舆论的漩涡，俞晴本人，面上看着淡定，拿着大水杯，也忘了立即打开喝。 一下被这么多双目光关注，让她有点呼吸不上来。 着急着想要快点解开误会：“没有……” “没有还特意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送水啊？”旁边同学揶揄地声音在耳畔响起。 俞晴看了一眼水杯: “这，这个是沈然然拜托严川学长送来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俞晴声音天生就柔，因为性格原因，说话音调一直不高，现下又被误会，一紧张，声音就有些发虚，听起来软绵绵的。 “是嘛——”旁边的女生故意拖长尾音。 自然是不怎么相信，解释听起来就像是在害羞，找理由搪塞她们。 “真的不是……” 话音才落，接着就有人起哄。 俞晴的解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闷的。 仿佛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要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就认定是她在掩饰一样。 她从来没被人这么瞵视过，急的她额头都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被人围着，纵然是在室外，也有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最后，还是同寝的室友黄小丹过来替她解围，才把她从焦灼的漩涡解救出来。 “哎哎哎，你们别看我们俞晴老实就来欺负她啊，” 黄小丹挤近之前坐到俞晴身边的女生之间赶人，“快去你们自己的位置休息，这么多人围着，还嫌不够热啊。” 被说到明面上，几个女生也不好说什么，悻悻的离开了，满脸没打探到一手消息的遗憾。 “你没事吧？”黄小丹看见俞晴脸色发白，有些担心的询问。 俞晴摇摇头，从恍惚的精神中缓和过来，声音依旧无力：“没事。” 看到手上的风波源头，还是打开盖子递给黄小丹：“这是然然煮的绿豆汤，你也倒一杯吧，消消暑。” 俞晴坐在树荫下，透过树叶缝隙，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刺眼天光，才慢慢恢复过来。 想了想又道,“待会等宋菲回来，我再拿给她也喝一点。” “好。”黄小丹顺手接过杯子，分到自己的杯中一些，又返还给俞晴。 临走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笑眯眯的看着杯子问了句：“真的不是严川学长为了追你特意送来的？” “真的不是！”俞晴激动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分贝。 引得前排的同学频频回头。 黄小丹见俞晴急得小脸都涨红了一片，没忍心再逗她：“好好好，我逗你的，走啦。” 最终，这段小插曲，很快就随着教官的鸣哨声，步入尾声。 繁重的训练和炎热的天气，让学生们又开始叫苦连连。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之后的一整个下午，俞晴觉得，总是有人趁着教官不注意，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所以，下午军训一结束，俞晴连饭都没买，直接逃回寝室。 这个时间，宿舍还没什么人回来，静静的，倒是让俞晴觉得自在了不少。 俞晴走到自己的床位，把穿了一天的军训服换下来。 停了几秒，直接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浴室。 等到她洗完澡回来时，舍友也还没有回来。 俞晴不愿意去食堂买饭，索性直接躺在床上休息。 明天就是军训最后一天，要举行检阅大会。 上次没有提交的转专业申请，也马上就要到了截止日期。 这些天俞晴一直在心里数着日子，时间临近，也由不得她犹豫。 登录网址点了提交之后，俞晴在手机上也保存了一份。 申请表需要留一份纸质版交给导员，时间正是晚饭时间，她不知道导员还在不在办公室。 俞晴抱着床边的粉色抱枕，转了个身，陷在床里放空一会儿，还是决定下去碰碰运气。 —— 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但是闷热的感觉确实一点也没有消退。 俞晴才出了宿舍楼没几步，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还好她提前洗过澡，才不至于又被热出一身汗。 她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条白色棉麻质地长裙。 穿梭在时不时出现的绿色迷彩服之间，显得仙气飘飘，引得路过的几个男生忍不住频频回头。 俞晴向来对视线敏感，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等到了导员办公室，导员果然不在工位。 她斟酌片刻，还是把申请表放在了导员办公桌上，又拿了桌上的一本教材压住一个角，才放心离开。 她没有如愿碰到导员，却在出教学楼的时候碰到了严川。 严川正背对着她，蹲在器材室门口整理什么东西，应该是想要一次性拿完，但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他正在思考怎么归置才能成功。 就俞晴经过器材室这么短短几秒，严川就已经失败了两次。 俞晴侧目看了几秒，终是好心的出声叫了严川一声。 “严川学长，需要帮忙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严川回头：“俞晴？你怎么在这？” “我来给导员送点东西。” 俞晴随便应付过去，还不想把转专业的事情告诉别人。 严川点点头，看着那堆东西无奈：“大概可能也许，需要帮个忙。” 俞晴乖巧一应：“好。” 严川挑挑拣拣，把较轻的一个盒子递给俞晴，又把自己要拿的东西拿出来，锁上器材室的门。 严川：“走吧。” 俞晴应了一声跟严川并排走出教学楼。 “沉不沉？”严川看俞晴一直低头费劲的看着脚下的路有点过意不去。 俞晴正在下楼梯，没功夫抬头，“还行，不是很沉。” “谢了，”严川道了声谢，兀自解释，“明天开结训大会，需要今天晚上提前去把现场布置一下，要不是碰上你，我还得再来一趟。” 俞晴笑了笑，算是回应。 去操场期间，他们碰上了几个认识严川的学妹，主动跟严川打招呼。 严川都笑着，一一温和的回应回去。 —— 操场上，沈然然已经吃过晚饭，老早就跑过来凑热闹。 她坐在看台的楼梯上，看几个小绿人代表练习走位。 俞晴和严川从操场的小门一进来，沈然然的寻川雷达就精准锁定了他们。 沈然然跑到俞晴他们跟前：“俞晴，你怎么来了？” 严川费劲的从胸前垒起的两个箱子后面，偏出头回她：“路上碰到的，顺道过来帮帮忙。” 沈然然指指箱子，惊讶的对严川道：“哇，一个人还能抱这么多东西，挑战人体极限啊。” 她戳了戳箱子，又问:“沉吗？” 严川：“你说呢？” 沈然然心领神会，伸出手从严川面前停下一秒，又迅速划过：“来，俞晴，我帮你抬，别累着。” 严川：“……” 晴本来想说自己可以，但看沈然然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还是把手里的盒子分给了她一个边。 两人一左一右，抬着东西往里走。 等到了主席台，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沈然然挽着俞晴去旁边看台坐着。 这会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操场周围开了一圈照明灯，坐在看台上，能依稀看清远处草坪上，站着的人的身形。 俞晴刚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陈衍也在其中，但她一直没来得及去关注，现在空下来了，却找了好久都没搜寻到他。 “找哪个小哥哥呢？这么入神。”沈然然突然凑到俞晴耳边说。 俞晴被抓包，强装镇定反驳：“我没……我没有。” 沈然然笑她：“没有就没有呗，你紧张什么？” 说完还是顺着俞晴的方向随便看了过去。 突然看到什么，拍拍坐在一旁的俞晴，指着正在朝她们方向走过来的人。 “那不是陈衍吗？”沈然然似笑非笑的拖腔带调，“原来，我们晴晴一直都在看他啊——” 第15章 期待 沈然然话音才落，陈衍就单手撑着看台围栏，轻松跃上她们所坐的看台阶梯。 动作之快来不及反应。 俞晴只能出声打断沈然然的话，欲盖弥彰的喊了她一声:“沈然然。” 也多亏了沈然然，倒是让她见到了刚才一直找不见身影的人。 “干嘛突然叫我全名？”沈然然看了一眼前面来人，摸摸鼻尖，傻笑“声音还怪好听的。” 俞晴:“……” 俞晴虽然在听沈然然讲话，但注意力全在面前这个，正跨着阶梯走来的人身上。 也不知道沈然然的话，他听见了多少。 她只能伪装出一副仍旧轻松的样子，不经意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陈衍倒是没什么反应，说话间长腿一迈。 短短几秒就越过她们，走到了看台正中间的主席台。 “眼睛都要飞到人家身上了。” 沈然然突然凑到俞晴跟前打趣。 激的她耳廓一热，赶紧回过头轻轻捏了沈然然一把，声音轻的不行:“小点声。” 沈然然笑她:“他都走到主席台那儿了，咱们就是再往上走几个阶梯他也听不见。” 俞晴无法反驳，承认自己是有些过于敏感。 她无声的用手理了理裙摆，有些欲盖弥彰的说给自己听:“我知道他听不见……” 陈衍也的确没听到沈然然说话的声音。 演练的差不多，他打算先回寝室。 才想起来中午宁方舟拿走了他的寝室钥匙，一直还没来得及还。 “过来帮忙的？” 陈衍刚走上主席台，严川就放下了手里写好的桌卡，顺手扶正了挂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直起身看他。 闻声，陈衍只是随意的朝着严川伸出手，声音没什么起伏，直截了当。 “想多了，钥匙。” 严川：“学长都忙成狗了，你忍心回宿舍歇着？” 陈衍挑眉，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洒脱样，轻牵起嘴角，反问：“之前不是？” 陈衍说的不明不白，但严川确是早已经心领神会。 他朝站在桌子对面的陈衍抬抬下巴，自动带入了某种动物：“跟狗上一个学校，那你是什么？” 边说边借着面前并好的一排桌子，手一撑，越到陈衍站的这一侧。 “训狗师。” 严川:“……” 严川抓抓头发自认下风，从他们认识开始，和陈衍斗嘴，他就没赢过。 为了避免自己输的更惨，严川明智的扯开话题。 把口袋里的另一串钥匙也一起丟给他 ：“你家老宅的钥匙，”他顿了顿又道，“昨天我妈和伯母出去逛街，回来劫住我，托我给你的。” 陈衍轻松接住抛过来的钥匙，沉默了片刻，才掀起眼眸，声音平静的道：“有事？” “伯母说，让你这个中秋假期回趟老宅，”说到这里，严川藏在眼镜后的鹰眸微眯着想了半天，才重新组织语言，“说让你把她的什么什么兰抱回来？” 陈衍简单回想了一圈章女士养在老宅的那堆花花草草，给出答案：“文殊兰？” 严川一听，瞬间豁然开朗，附和道：“对对对，就是那个花。” 得到肯定的答案，陈衍低头扫了一眼钥匙上拴着的，再熟悉不过的木制雕刻挂坠，习惯性的摩挲了两下已经变圆滑的棱角，随手放进裤子口袋。 点了点头，随口应了声：“行，我知道了。” 严川见他一脸没放心上的样，有些不踏实，又追道：“你可别只答应不去啊，我还想安心在家过个节。” 办不好她二老交代给他的任务，这个假期他回家，又得听自己老妈叨叨个不停。 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是从高中毕业没几天，就直接搬出来住，一直没进过家门的人。 因为他们两家都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又是熟识，有什么传话跑腿的活，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陈衍没说到底去还是不去，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放在桌边的硬纸箱，随口问了一句。 “要帮忙吗？” 严川摆摆手：“算了，都整理好了，待会我在调试一下麦克风就差不多了，你先回吧。” 陈衍也不跟严川客气，直接转身就要走，长腿刚迈开步子，身后又传来严川追询的声音。 “真不打算回去了？” 当初高考结束，因为报志愿的问题，陈衍与他父亲意见不合。 陈衍一心学医，而陈父因着想让他接手公司的原因，不赞成他学医。 两人因为志愿的问题闹得不是很愉快，陈衍不想跟他父亲过多僵持，一来二去，干脆直接从家里搬出来住，之后一有空就在他爷爷的医院里打杂，没能回去。 从毕业到现在，严川就没在家附近见到过陈衍的车，更别说人了。 “我看伯母还挺想你的。”严川又接着补充了一句，给心里的揣测下了个定论。 要不怎么能让陈衍大老远抱一盆花回家。 很明显，就是找了个让他回家的由头 陈衍停下脚步，特意回想了一遍之前在家里，一直充当父母电灯泡的悲惨境遇，薄唇微抿，勾起唇角浅笑了一声，才又开口：“回去。” 只不过，章女士能腾出空想他，他还真不那么相信。 严川见陈衍态度松动，他任务完成，也懒得再管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我先去忙了。” 陈衍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按照原路返回。 可能是潜意识记着中秋节，即便今夜天上总共看不见几颗星星，也觉得月亮亮的明晃晃。 俞晴虽然坐在看台上，心却始终在身后的主席台。 她一直保持着侧仰着头的姿势，和沈然然一起欣赏天上的月亮。 视线恰好，可以看到在她身侧经过的少年。 这一次，她有了不用躲闪的理由，大着胆子望向陈衍的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连紧张都忘在了脑后，满脑子都想着，他会以什么方式和她这‘半个朋友’打招呼。 因为有隐隐的期待，女孩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俞晴看着陈衍从她身侧经过，整个过程不足一秒，匆匆与她擦身而过。 闷热的夜晚，她甚至感受到了一阵，他快步行走间带起的清凉风。 之后，再没有之后。 陈衍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 “天很黑，月色很美，但我脖子酸了。” 坐在她右侧的沈然然猝不及开口，挽着俞晴的胳膊，把整个头都靠在俞晴肩膀上。 思绪被打断，俞晴瞬间回了神，因为太期待和他打招呼，连现在是黑天都忘记了。 陈衍大概并没有看见她在这里坐着。 俞晴抿抿唇，努力压下心底的那一点点失落，出声问：“那我们回去吗？” 沈然然向来心大，并没有察觉到俞晴那一点点不可捉摸的变化。 她回头朝主席台瞅了一眼，直接站了起来：“走，等我先去跟严川说一声。” 话音都还未落，就只留给了俞晴一个后脑勺，噔噔噔踩着看台中心的小楼梯，朝主席台跑。 此刻陈衍模糊的身形都已经快走到了操场的小角门，俞晴浅望一眼，收回视线，也站起来，拍拍裙子等沈然然回来。 —— 第二天就是检阅大会。 已经到了军训的尾声，最后的阅兵仪式上，竟然飘起了毛毛细雨。 “怪不得前几天突然变得那么闷热。”方队里的学生开始趁着校领导讲话的间隙，交头接耳。 “下了雨，也没见多凉快，倒是搞得衣服湿漉漉的，穿在身上还怪难受。” 又有同学加入会话：“就照这个0.5倍速的语速，再讲俩小时都是保守估计。” 俞晴就站在他们边上听着，不过她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 因为等讲话结束之后，就是方队表演，她清楚的记得陈衍就是其中之一。 军训过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军装笔挺的他了。 俞晴突然莫名有了一种收集偶像限量版周边的既视感，她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在多看一会限定版的陈衍。 可能是旁边同学说话太大声，引来了导员，低声的训斥之后，周围变得安静，只剩下雨水打在衣服上的沙沙声，以及主席台上不急不徐的演讲。 他们又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站了半个小时，俞晴腿都要站麻了的时候，雨势突然大了起来。 台上的领导见雨势太大，斟酌许久，最终宣布大会提前结束，由室外的检阅大会改成了各班的班会。 最后，刚才那位同学的保守估计没有达成，俞晴期待的方队表演也没有看成。 直到从寝室修正完毕，坐在教室开起班会，俞晴处在惘然的情绪里，没缓过神来。 “俞晴，发什么呆啊，导员叫你呢。” 沈然然见俞晴一副神游天际的摸样，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两下，出声提醒。 感受到胳膊处的力道，俞晴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是导员找她。 她腾的一下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尖锐的响声，引得其他同学频频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俞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像只鹌鹑一样，小心翼翼的跟着导员往教室外面走。 门口导员直接开门见山：“你转专业的申请我已经收到了，这个课表给你，先把你安排到临床一班，课程时间跟你冲突的比较少点，” 导员比对着两张课表，顿了顿又道，“有几节冲突的课程，看你自己的选择，我已经跟任课老师打好招呼了，暂时不记你的考勤。” 俞晴一直被动的接受突如其来的信息，傻傻的接过老师递给她的课表。 等老师全部讲完之后，她才眨眨眼睛飞快的道了一句：“谢谢老师。” 导员点点头：“行，你先进去吧。” 得到允许，俞晴这回倒是反应迅速，转身匆匆走进教室。 回到座位上，到底没压抑住心底的念头，把手里的课表摊在桌面，给沈然然看。 “上次要课表的时候，你知道……”话到嘴边，俞晴还是没办法直接说出口，拐了个弯问沈然然，“宁方舟他们是在哪个班吗？” 沈然然一听，接着回过味来，笑眯眯的戳穿她：“陈衍就在一班，不出意外，以后都和你在一间教室上课。” 毕竟小姑娘什么心事都直接写在脸上，相处这么久，她看得出，俞晴应该是喜欢陈衍的。 闻声，俞晴赶忙抓了抓沈然然的胳膊，让她小点声，耳廓控制不住的泛起热气。 沈然然知道俞晴胆子小，没再继续，顺着她的话轻声调侃：“我已经很小声了，放心，别人听不见的。” 俞晴为了阻止这个话题再发展下去，抬起头专心听老师讲班会的内容，不再回话。 即便在这之后，老师班会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能真的听进去。 班会直到午饭时间才结束。 早晨突如其来的阵雨早就停了，外面又恢复了炎热的温度。 俞晴吃完午饭，和沈然然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惊讶地发现，有些路面都已经开始变得半干。 之前就听说今年的温度有点不正常，预测冬天会变得异常干寒。 现在看来，倒也不一定，毕竟早该转凉的天气，现在还正热的不行。 她不知怎么想的，眯着眼睛冲着毒辣的烈阳看了一眼，接着一阵刺眼，缓了好一 会，视线之内还是停留着一块黑斑。 她今天的心情有点奇妙，虽没能在见到穿着军装的陈衍，但是从明天开始的往后的几年，她又可能会和陈衍成为同班同学了。 只是，本以为的开心，真到了这一刻，却变得有些恍惚。 她好像并不像她原来以为的那样开心。 -- 由于早晨下雨的原因，原定的检阅大会草草结束，各班的班会提前到了上午，因此一整个下午，学生们都处于‘没有安排’的状态。 离近傍晚。 沈然然突然叫起俞晴，非喊着俞晴陪她去看严川打球。 “陈衍也在哦，去不去看？”见俞晴兴趣不大，沈然然主动抛出诱饵。 俞晴回绝的话语，一下顿在了嘴边。还没等说话，沈然然及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硬拖着出了门。 外面夕阳正好，霞光淡淡。 俞晴任由沈然然拽着，走在去往篮球场的路上。 因为天气还是炎热，偶尔有同学吃着雪糕走在路上。 俞晴冷不丁想起来，刚入学那天，她还欠了陈衍一大袋雪糕没还。 今天天气炎热，吃雪糕正合适。 想到这儿，俞晴先是拉着沈然然去超市，仔细选了一大袋雪糕，才安心的往球场走去。 才一靠近球场，老远就听到了宁方舟的哀怨。 以及，场外看球的女生们一阵欢呼。 宁方舟：“又是三分，衍哥求轻虐啊。” 早就听说陈衍出了名的三分球射手，和他一共打了两回半场，他是真的见识到了。 陈衍没理他，眸光注视着篮球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 稳稳进入篮筐，他才收起投篮后的姿势，散漫的转动着手腕放松。 “歇会儿？”陈衍神色如常，回头看了一眼累成狗的宁方舟，好心的问了一句。 “歇会歇会，”宁方舟随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接着道，“不是我说衍哥，球到你手里，有一半都是三分，你这让我怎么追分。” 严川适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悠悠道：“因为他懒。” 三分线外的球，绝对不可能看到陈衍再运进来上篮。 陈衍扯了扯嘴角，回头瞥了严川一眼，还真懒得反驳。 他摘下手上的黑色护腕，眯着眼眸望了一眼天色，打算去并补充点水份。 俞晴她们刚好走到看台人群中间，就望见陈衍正冲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俞晴拎着一大袋雪糕的手，随着陈衍松散的步伐，本能的有些僵硬，静静的等着他走过来。 然而，就在距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陈衍身后的女生却先一步叫住了他。 俞晴看到女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几秒，还是向前一步，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因为陈衍是背对着她站的，俞晴看不到他的表情。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听隐约听见了陈衍说话的声音。 “抱歉，这个牌子的水我喝不惯。” 礼貌疏离的声音，有他一贯的散漫。 接着他又转身，朝着她们的斜前方走近。 他每走一步，俞晴的心就跟着猛地一缩，忐忑着待会她要选哪句话来做开场白。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跟刚才一样，冷淡的回绝自己。 短短几秒，陈衍就走到了她们跟前几步的距离。 俞晴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 与此同时，陈衍目不斜视，掠身而过。 第16章 棒冰 少年迎着明艳夕阳，几乎是小跑的速度，从她面前经过。 俞晴在女生中的身高不算是特别高的那类，今天穿的又是简单的白T牛仔裤，站在一群女生中间，如果不朝她的方向特意去看，并不是很显眼。 她怕陈衍这次又和昨晚一样，没有注意到她。 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在他经过的瞬间，出声喊了他一声。 “陈衍——” “衍哥——” 绵软的女声，近乎被比她高出几个分贝的男声盖过。 宁方舟从球场中间快步跑过来，伸手勾住陈衍的脖子，继续往前走，“天气太热了，买雪糕去？” 陈衍没理他，躬身从篮板边上放着的一提矿泉水里，抽出一瓶，才不紧不慢的拒绝：“不去。” “走啊，吃点冰的凉快凉快。 ”严川也绕着刚才打球的球友一块围过去。 陈衍敛了敛眸，没立即开口。 他单手拧开瓶盖，仰起头喝水，滚烫的夕阳，几乎将他的发稍染的发红。 由于运动，青色血管明显的手，被还未褪下水汽的瓶身打湿，有几滴顺着他的小臂条划成一条水线，他几乎一口气喝完了整瓶。 接着，一声“嘭—”的沉闷声音。 矿泉水瓶在男生修长姣好的指尖划过，一跃进入旁边两三米远的垃圾桶里。 再之后，他才懒懒的吐字，依旧拒绝的利落：“不想吃。” 说话间，回身朝着看台的方向浅浅扫了一眼。 刚才似乎还有人叫了他一声。 周遭声音太嘈杂，他没听清是谁。 陈衍没听清是俞晴叫了他，可俞晴却把陈衍他们几个的话，听了个清楚。 他说，他‘不想吃’。 简单的三个字，让她下意识的，躲闪开他扫过来的视线。 拎着塑料袋的手，不由得，又放低了几寸。 俞晴隐在人群里，小口的吐着气，来缓解紧张，开始庆幸他刚才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打算找个机会偷偷回去。 只不过，事情并不是都会按照人们预想的样式发展。 她没叫应陈衍，却引起了旁边几个女生的注意。 “ 这不是军训的时候，严学长特意去送过水的那个女孩子吗？”俞晴距离较近的一个短发女孩惊讶的呼出声来。 说话声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又一个女生偏头笑着问俞晴：“你是特意来给他们送雪糕吃的吧，看你拎了这么一大袋。” 边说，还边好心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个空位，方便俞晴走过去。 两个女生这么一说话，倒是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陈衍他们也随声音探寻过来。 刚还闹哄哄的室外小型篮球场，这会儿竟意外的安静下来了。 俞晴站的位置一瞬间成了全场焦点。 她习惯性的逃避，想说不是，奈何拎着雪糕来的目的过于明显，这么蹩脚的说辞，让她没办法说出口。 离得稍远些的两个同学，眼尖的认出了俞晴，颇有自信的道：“应该是特意来给严川学长送的吧，昨晚上我去教学楼，还遇上他们两个人一起散步呢。” 此话一出，球场上的几个和严川玩的好的男生，立马嗅到了不简单的气息，开始跟着起哄。 球场瞬间变得哄闹一片。 连宁方舟都拍着严川的肩膀感叹：“行啊哥们，温柔学长和小白兔学妹，是挺配的。”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朝陈衍扬眉：“是吧衍哥。” 后者抬起幽静眼眸，睨了宁方舟一眼，而后淡淡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发表意见。 眼看事情发展越来越偏，俞晴有些着急的出声解释。 “昨天是在帮学长搬东西……”声音一出口，意料之外的竟有些发抖。 她本就不习惯被太多人关注，更别说，这其中还有，她觉得存在感最强的那道散漫视线。 俞晴深吸口气，强压下有些发颤的声音，硬着头皮继续：“不是在散步的。” 刚说话的那个同学，不甘自己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反驳，转念道：“那特意来送吃的总是真的吧。” “我……”俞晴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攥着雪糕袋的手被勒的生疼。 她没想到，来送还个雪糕，会引得这么多人注意。 可陈衍才刚说了他不想吃。 所以她潜意识里的直觉，直接帮她否定了说“是”的想法。 俞晴恍惚中将下唇咬的泛白，就这么短短几秒，她把脑中词汇量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个合适的说辞。 此时此刻，连远在天边的夕阳，都没能红的过女孩热的发烫的耳尖。 场面一时安静的发慌，倒是远在篮球场外的枝桠随风摇曳出声，仿佛在替她无声的回答。 好在一直在旁边的沈然然，这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放下挽着俞晴的手，暗暗拍了拍她，示意她安心。 之后，直接从她手里接过那一大袋雪糕，走到严川他们跟前。 打开袋子，直截了当：“没错，就是晴晴顺手买给你们吃的，都要化了，就说吃不吃吧。” “吃啊，正好省的再走过去买了，”宁方舟率先不客气的拿出一支，朝俞晴隔空示意，“谢了啊。” 俞晴抿抿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有了一个开头的，后面大家都上来一人挑了一只。 场面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热闹的样子。 沈然然一边分着雪糕，也不忘回头对刚才那个同学纠正：“昨天晴晴是在帮忙干苦力，没看见人走路的时候，一人抱着一个大箱子吗，你家散步都兴抱着箱子散啊，现在都开始流行负重散步了？” 某造谣同学被怼的哑口无言：“……” 说完又对正在拿雪糕的严川道：“你就不能帮忙解释解释吗？” 严川笑的温和，鹰眸都弯成月牙状：“这不是才刚想解释，你就来出头了吗。” 沈然然无语望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指指严川的眼睛：“你眼镜呢，改戴隐形了？” “没有，戴眼镜打球不方便，我又不近视，”边说边郑重其事的睁大锐利的鹰眸，俯身凑近沈然然，让她可以看清自己的眼睛，“之前那个，平光的，没有度数。” 沈然然：“……” 俞晴买的雪糕意外的刚好够数，不多不少除了陈衍，每人一只。 沈然然举着几乎空了的塑料袋，仰头问一直没主动去拿的陈衍：“还有两只棒冰，你到底吃不吃啊？” 陈衍没什么表情，往凑到他跟前的袋子里，浅望了一眼，视线又落回不远处的俞晴。 一眨不眨的寻住她的视线，之后慢条斯理接过了袋子。 沈然然见他接住棒冰，自觉任务完成，直接转身去找严川闲聊。 陈衍深暗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俞晴的方向，也没有走近，依旧站在篮板下靠前一些的地方。 他喉结滚动，嗓音衔着几分疏淡，隔着几个人之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俞晴耳中：“沾了温柔学长的光？” 俞晴始终是懵的，根本不知道作何回答，只能摇摇头，也不管人能不能听见，小声道了句：“不是的。” 恰时陈衍身后，被他丢在篮板旁边的手机，在包里发出嗡嗡的震动。 他放下装着两只棒冰的塑料袋，侧身去拿手机。 俞晴站在人群这边，看着陈衍放松的举止，然后是讲电话时从容英挺的侧颜。 她不确定陈衍有没有听到她说话，但此时的他，大概是全然顾及不到她的。 事情演变成这样，俞晴孤零零的站在八卦中心，即便解释过了，耳边也依旧是这件事的讨论声。 甚至还有人在探讨，她和严川到底是谁在追谁。 至此，俞晴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也不再深究陈衍到底听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直接转身躲出了球场。 直接跑出了一段路，才想起了给沈然然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先走了。 这边陈衍刚挂断章女士打来叮嘱他记得回家的电话，再回神时，那个人群里的小小身影，早就不见了踪迹。 他收回视线，眸光淡淡的，始终没什么表情。 躬身拿出塑料袋里的一只棒冰，用力一掰，棒冰应声断成两截，还在丝丝的冒着白气。 陈衍拿起其中的一截，放在唇边浅尝了一口，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味道像勾芡了糖精的水，甜的发酸。 他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丢在旁边的包装袋，是他之前尝试过的口味没错。 又耐着性子试了一次。 陈衍果断放弃，拎起地上的袋子，离开篮球场。 --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他们这一届的大一新生，很快迎来了新的周一。 俞晴按部就班，去教学楼上课，赶早八，一切看起来再平常不过。 只是俞晴不知道的是，以她为中心的谣言也渐渐四起。 因为严川是学生会长，不仅长相优越，家境富裕，最关键人还非常温润随和，好说话。 俨然早就是不少学姐学妹的关注对象。 因此，对于他的消息总是一传十，十传百。 发酵到今日，已经变成了‘这届大一新生，一个名叫俞晴的学妹正在大张旗鼓的追求严川。’ 沈然然看着同一个社团刚认识的小姐妹，发给她的第一手八卦，陷入沉思。 她趁讲台上老师不注意，戳了戳旁边的俞晴，把手机移到她跟前，笑她：“宝贝，你火了。” 俞晴看着匿名贴里自己走在路上的照片，一时语塞：“你知道的我……” 沈然然都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谣言嘛，就是这样，真要是事实那就不叫谣言了，你可千万别放心上。” 沈然然顿了顿，愤愤到：“让他们说去呗，又不会少块肉，你快点把陈衍追到手，看他们到时候说什么。” 俞晴眨眨眼睛，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忍不住腹诽：沈然然还真是看的起她。 第一节大课接近尾声，随着教学楼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他们摄影摄像二班第三四节没课，俞晴因为要学两个专业的课程，她只能匆匆忙忙和沈然然告别，独自往医学院的教学楼赶。 利北大学就光主校区这边，占地面积就很广，她的专业又比较偏门，被安排在13号教学楼上课，而医学院的教学楼是一个楼群，从一号到九号围城了一个大圆环。 尽管两节大课之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等俞晴找清临床一班所在的具体教室时，本班的学生已经早早的选好的座位。 连老师都已经在讲台上开始调试课件。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俞晴没好意思从前门进去，她从后门选了个最后排靠角落里的位置，安静坐下。 开始努力平息刚才因为奔跑，踊跃起来的心跳。 好在，没人注意到她进来。 阶梯教室人很多，这堂又是大课，满满的人，俞晴搜寻到陈衍的座位，努力伸长脖子也只能堪堪看见半个后脑勺。 她可以算是双课程学习，常常这堂课下了课，就要赶紧跑到另一幢教学楼去上课。 就这么一连两天，她总是临床班上，最后一个来最早一个走的。 和陈衍连面都没碰上一回。 这天上午，俞晴先是在医学院上完课，接着往自己专业赶，跑到一半，才想起来她的背包落在了医学院的教室。 里面有下节课要用的作业，俞晴没办法，只能再回去拿。 这周的天气，比军训最后的那几天凉快许多. 但等俞晴跑到刚才上课的楼层时，额头还是起了一层薄汗。 好在同学都早早的走光了，她上楼梯时没碰到什么人，通行顺畅无比。 俞晴走到教室门口，胡乱的撩了撩趴在额头的刘海，刚要推门。 从里面传出一声女孩无比热切的声音。 她说：“陈衍，我们在一起吧。” 俞晴停住了欲开门的手。 第17章 故意 那年当月，初秋的风自西往东，鼓动着天边高云，拨开密密匝匝的梧桐树叶。 几乎是一瞬，就将女孩才起的那层绵绵细汗卷干。 凉意顺着那颗矗立在教学楼边，挣扎着蜿蜒进三楼回廊的梧桐枝桠，投下星点斑驳树影，一齐攀上俞晴正准备推开门的那只素净手背。 她僵直着手臂，几乎忘记了动作，就那么原地冻住了几秒。 周围一时静的让人发慌。 教室里的女生一头栗色卷发，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是明媚着的美丽。 能看的出，为了这次的表白，女孩特意精心打扮过自己。 见陈衍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女生又鼓起勇气，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是这次改为了询问的语气。 “陈衍，从刚一入学，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阶梯教室很大，女孩清脆的声音落下，甚至带了回声。 之后依旧是一阵让人心悸的沉默。 空旷的教室内外，分别来自两个女生心跳的声音，不约而同开始变得激荡起来，无形之中，竟也分辨不出谁更汹涌。 俞晴强行迈开有些使不上力的双腿，自小的涵养告诉她，这是属于他人最深秘的**，即便是再想知道结局，她也无权探听。 就在俞晴转身欲走的那几秒。 教室里，那个极尽淡漠，仿若命运审判者的男生，终于施施然开口，利落的不带一丝感情：“抱歉。” 再之后的话，他没说全，给了女孩一个能够顺势而下的台阶。 简单两个字，牵动起的，是两个女生截然相反的心绪。 卷发女生从一入学就是班花级的人物，还从来没被这么干脆地被拒绝过，一张明艳的俊脸泛起短暂的不甘，不依不饶的乘胜追击。 “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专业吗？”女孩顿了顿，考量到，“我以后都和你一起上课好不好，不然我直接转到医学院来行不行……” 这次男生倒是及时的给了反馈，还没等女生说完就打断道：“我说，抱歉。” “你能不能先不要那么急着拒绝我，”女生斟酌着，还是勇敢为自己又争取了一回，“等我转过来相处之后……再说拒绝的话可以吗？”。 其实她也察觉到了陈衍拒绝的意味明显，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耀眼的男生。 不是谁的青春，都能够遇到那个惊艳了全部时光人，她如此幸运的遇到了，就不想这么轻易的错过。 陈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却抛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喜欢学医？” “啊？”女生明显被突然转折的问题问蒙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判断出男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能下意识顺着他可能会满意的答案回答：“喜……喜欢啊。” 由于心里发虚，说出来的答案，也变得磕磕巴巴。 陈衍自然也听的出。 至此，他最后的那么一点耐心终于消磨殆尽。 男生没再说什么，转身拉开身后的教室门。 “陈衍……”女生意识到陈衍要走，不受控制的叫了他一声。 木制的内门可能因为长时间缺油，随着陈衍开门的动作，猛然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尖锐又刺耳的回荡在空旷寂静的走廊。 俞晴本来安静的站在教室靠后门的走廊尽头等。 突兀的声音一入耳，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一种因为偷听而攀上心头的羞耻感席卷全身。 她大脑一瞬间缺氧，几乎都忘记了躲藏。 好在陈衍临走到教室前门的门沿边时，又停下了脚步，这才给了俞晴几分反应时间。 他回身望向刚才的女生，语气明显不如之前来的懒散随意。 “你转不转专业我无权过问。” 陈衍顿了顿，似在思索，而后浅压着眉心，声音冷硬中夹杂着些许肃然，低沉着继续，“但请你尊重每一门专业。” “如果是为了追我，才短暂的喜欢学医，”说到这里，他轻扯了扯唇角，又恢复了之前那股无所谓的散漫劲儿，“我还真是有点，当之有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纵然女生再不想错过，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强压下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直接低着头跑开了。 这间教室，是靠近左侧扶梯的最后一间教室。 刚才情急之下，俞晴直接躲到了扶梯这一侧的教室墙边，如果要下楼，她所在的这一侧楼梯就是最近的路线。 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孩太过伤心，忘记选择走能经过她这一侧的下楼路线，直奔着走廊中间的那个扶梯跑去。 俞晴一直竖着耳朵，直到听见属于女孩小跑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她才勉强压下那颗几欲跳出喉咙的心。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其实和刚才的个女生也差不了多少。 刚刚陈衍说过的话，让她的脸颊无端泛起燥热，即便不是说给她听的，但字字句句，却都能准确无误的带入到自己身上。 她又何尝不是因为他，才选择了转入‘临床医学’这门专业。 即便在这之间，有来自她妈妈的压力，她也还是选择妥协了不是吗？ 但很快俞晴又开始忍不住的思考，开课这几天，她从来都是见首不见尾。 兴许，他还没有发现，自己也转到这个专业来了。 长期处于压抑的家庭环境，俞晴向来会自己开导自己。 她开始宽慰的想：只要，她以后还继续保持这种时间来上课，说不定能一直躲到这学期结束。 反正，她在他眼中，一直都那个存在感极弱的人。 直到女孩的脚步声彻底走远，这层走廊又恢复了之前那般俱寂。 俞晴有些蔫蔫的，刚想移动脚步折返回教室去取背包。 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她好像，还没有听到陈衍离开的声音。 刚迈了一步的身形骤然停住，她不想被陈衍发现自己也在。 走廊安静了有几秒，俞晴终于听到了陈衍走路间衣物摩擦出的细微声响。 只不过，这声音，好像离她越来越近…… 陈衍是朝着她这边的楼梯走来的。 意识到这个事的那一瞬间，俞晴仿若双耳短暂性的失聪，咚咚的心跳声，剧烈到她都快要承担不住。 恍惚间，有一种紧张到想吐的感觉。 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离开这里。 俞晴强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才转身刚迈出去半步，又骤然停住。 她今天穿的是一双米白色的小短靴，这会儿楼道空旷，即便她再刻意放轻声音，也能听得到细微响动，明显就是有人。 只要陈衍快几步走过来看，必然能发现她跑下楼的身影。 从前门到后门的距离，近到只需要两三秒，就能轻而易举地走过。 俞晴听着近在咫尺得脚步声，直接顿在了原地。 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她几乎已经放弃挣扎的那刻，耳边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却出乎意料的停顿住了。 周围一时间又开始变得沉静，难熬。 陈衍微沉着目光，站在距离俞晴仅一个转身，就能碰到的拐角处，止住了脚步。 适时一阵微风，扬起女孩一抹纯白点缀的裙角，带起阵阵芙蓉花香。 陈衍视线之内闯入一抹熟悉的淡白，紧接着好像被女孩察觉到了，裙尾被毫不留情的迅速收回。 其实，刚刚有人来过，他一直都知道。 陈衍漆黑的眼瞳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薄唇不经意勾起好看的弧度。 有点恶劣地，又往前走了半步，就那么故意停了半响。 时间仿佛静止住了一般。 只有旁边斑驳晃动地树影和微风拂过地发丝，证明着时间依旧。 许久，陈衍微挑了挑眉尾，像是终于良心发现一样。 双手懒懒地插进裤子口袋，也没出声，直接转身走了另一边的楼梯。 俞晴始终盯着地上那个高大的影子，直到看着他转去了另一个方向，一直攥着衣角的手，才缓缓卸了力道。 即便隔着衣服，俞晴的手心，也留下了四个还泛着深刻红痕的指甲印。 等她确定了陈衍确实是走了，这才松懈下来，慢吞吞的推门去教室拿包。 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节课马上就要迟到了。 一瞬间，她又像是被按了倍速键一样，不再犹豫，直接拎起背包，就开始往自己专业所在的13号教学楼跑。 也来不及仔细思考，陈衍为什么突然又选择走了中间的那个楼梯。 俞晴一跑下楼，直奔一条隐蔽的林荫小路。 亏得她之前趁着没事的时候，独自摸索了一遍医学楼的地形，找到一条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小路。 这会才能跟刚下楼没多久的陈衍错开路线，不至于再次撞上。 -- 之后的两节课，俞晴一直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直到沈然然叫她去吃午饭，俞晴才觉得，她的三魂七魄刚刚顺利归位。 今天是周四，一餐惯例推出周四限定菜式，不光是吸引着新鲜劲还没过去的大一新生，还引来了大批闻着味来的学长学姐。 因此，今天的一餐食堂异常热闹，有几家热门的窗口，排队都排到了楼梯边。 沈然然一进食堂，就拉着俞晴去直奔她盼了好几天的牛肉虾仁肠粉。 陈衍他们那一行人，今天也恰巧选择了这个餐厅。 他们去的，是三楼的小间。 在他们上楼的时候，时不时的，就有人来跟一起同行的严川打招呼。 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一半都是想借着机会，近距离地看一眼那个从开学到现在，一直霸榜表白墙的新生帅哥。 因为严川是学生会长，又是出了名的温和有礼。 因此，在上楼的这短短几分钟里，足足有十一个女生，特意过来跟严川打招呼。 更有同学甚至把旁边一直低头，边走边打游戏的宁方舟当成严川，甜甜的喊一声学长，都不管人答不答应，直接跑开。 终于，在第十二个人上来打招呼时。 严川实在没忍住，撕开温柔学长的假面，对着小姑娘直白问了句：“你也是来看陈衍的？” 小姑娘没料到严川能这么直接，心事戳穿一阵面红耳赤，但也不愿白来一趟，大着胆子朝着陈衍看了一眼。 恰逢陈衍漫不经心的抬眸，也没什么表情，就只一个眼神，给那姑娘直接吓得跑开了。 再之后的这段路，竟意外的没一个人再上前来打扰，只默默的瞟上一眼，接着安静走开。 陈衍百无聊赖，微眯了眯眼眸，对于这一突然的变化，也无甚关心。 突然，他回想起了那个回廊上熟悉的白色裙角，舌尖抵了下颚，不确定的问旁边的两人：“我看起来有这么可怕？” 闻声，宁方舟第一个表达肯定：“你以为呢，刚入学那会儿跟你不熟，你往那一坐，我觉得周围至少结了十层冰。” 陈衍：“……” 他只是懒得打招呼而已，有这么严重？ 严川此时偏过头插话：“连和你当了三年同学的俞晴，都得托我帮她借医学教材，放着你这么个现成的大活人不用，你说，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陈衍没立即说什么，直到他们选好位置，点完菜，都上了一盘之后，他才不冷不热的冒出一句。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装好人的原因？” 严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故意 第18章 微信 严川满头问号，他是好人这件事，难道不是与生俱来的？ 他自知论毒舌，谁也别想说得过陈衍。 本着尊重且爱护人设的原则，他也不生气，反而自动默认了这个说法。 冲着陈衍笑的一脸无可奈何：“我装的我认了，那帮助同学这种助人为乐的事，自然得是你这种真好人来做，你说是不？” 陈衍闻声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一边喝了口可乐，边不紧不慢的吐字：“我有说过我是好人？” 严川：“……” 得，将军不成反被将。 他还得再加上一句，论起不要脸来，陈衍排第一，也没人敢排第二。 -- 周五上午第三四节课，是临床一班和二班合堂一起上的系统解刨理论课。 等俞晴卡着上课铃声最后一秒，匆忙赶过来的时候。 偌大的阶梯教室呜呜泱泱已经坐满了学生。 嘈杂的环境里，带着一副圆框眼镜的老教授，正低着头站在讲台上，一只手时不时翻两页书本，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等着学生们做好上课的准备。 每一个人好像都沉浸式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人特意去关注，教室里什么时间又走进来了什么新的人。 俞晴今天戴了一顶深蓝色鸭舌帽，沉默着，从后门跨进教室，照旧选择了倒数第三排靠着后门边上的一个位置。 她习惯性的伸手压了压帽檐，之后以及轻地动作放下椅子上的翻板，坐好。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甚至都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这个位置，在她看来，是能够隐藏自己的最优解。 一来靠近后门又挨着走廊，只要一下课，她就能第一个跑出教室。 二来，假如有人偶尔回头往后面看，如果不是特意再找谁，惯性使然，最先闯入视线的，往往都是最后那一排的学生。 幸好，她今天运气不错，这一排的座位，还没有被人占完。 - 几分钟后，教授看学生已经都到的差不多，省去了点名的步骤，直接开始讲课。 已经入秋的天气，天空看起来虽是云淡风轻，但太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随时间推移，开始越垂越低。 上午十点多钟，阳光慢慢往南倾斜。 明晃晃的的光柱，透过白色窗帘间隔的缝隙，横穿进来。 最刺眼的那几束，刚好就打在了俞晴嫩白的侧脸上，照的她整个人都仿佛镀一层金光，皮肤更是透亮到吓人。 即便是她没摘帽子，也依旧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讲台上的老教授还在一板一眼的讲书，窗边透进来的光束变得越来越暖。 在这种氛围的持续招诱下，俞晴自顾抗争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终于支持不住，眼皮开始打架。 像小鸡啄米一样，控制不住的点头。 今年的医学教材，都统一换成了最新的版本，和上一届的有些许出入，图书馆里也暂时没有余量。 俞晴借不到课本，一连几天上课，她都只带了一支笔和本子，随着课堂进度，能记多少记多少。 此时此刻，因为她困得不行，握着笔的那只手已经开始发飘，黑色的笔墨落在纸上，歪歪扭扭，早就看不清楚原本娟秀的字迹。 俞晴在这种状态里维持了多半节课，最终困意战胜理智。 直到趴桌上的最后一秒，她还在迷迷糊糊的给自己心理暗示。 本来就不怎么听得懂，可千万不能睡…… 俞晴这一觉，是被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哄闹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由于刚醒，脑袋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帽子，意料之中的触感，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老师在讲台上宣布，下次上这门课的时候，改去实验室观察人体组织。 话音一落，换来是的同学们更加激烈的反响。 俞晴坐在一片喧嚷之间，忽闪着黑亮的眼睫，一直安安静静的，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她实在是没想明白，去实验室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吗？ 反正不管是什么值得激动，她只知道，离下课还有不到半分钟时间，她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好离开了。 陈衍坐在中间偏前面的位置上，意料之内也没有显得有多激动。 他微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回复严川不久前发过来的消息：【哥们，这个好人还真得你来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面跟了一个捂脸哭笑的表情。 陈衍视线微敛，简单恢复：【？】 严川：【你们专业换新教材了？害的我借了一圈都没借到。】 陈衍：【怎么，学生会长也有办不到的事？】 严川：【……】 严川发信息的时候，是在车里，沈然然就坐在旁边伸长脖子看着。 眼见天就这么聊死了，她拿过严川的手机先服了个软：【是的，我办不到。】 想了想又继续回：【还得靠你，兄弟。】 陈衍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面无表情，懒洋洋的靠上椅背，又输入了几个字：【她拜托的可不是我。】 沈然然拿着手机，安静一瞬，竟然也被陈衍一句话堵死了。 怪不得平时俞晴总是小心翼翼，她今天算是也见识到了一把陈衍的难搞。 但是为了好姐妹的幸福，她必须还得在努力努力。 沈然然最后直接撒了个谎：【她本来是想找你来着，但又没你微信，只能来找我了。】 之后沈然然退出聊天对话框，把俞晴的微信推过去，接着打字：【微信推给你，四舍五入等于她找的是你，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之后她也不管陈衍怎么回复，直接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严川看着沈然然一系列的动作，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一套教材吗，大二大三的老教材没法用，我去找老师借一套不就得了。” 沈然然没想告诉严川实情，忽悠到：“你把老师的教材拿走了，那老师用什么？” 严川：“也对哈，那也不用非找陈衍啊，随便去跳蚤市场买一本……” 沈然然听不下去了，直接出声打断：“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啊，咱们还去不去吃饭了？” 今天本来是沈然然要约严川出去玩，正巧碰上严川在校外有个场子缺个女伴，最后演变成了严川带着沈然然出去玩，顺道陪他应酬。 二人是在车里正准备走的时候，听严川问起俞晴怎么突然想去学医了，还找他帮忙接教材。 沈然然才想起这茬来，机智如她当即给好姐妹当了回助攻。 陈衍看着严川最后推给他的微信，黑曜石般的眼睛闪了闪，并没有急着点开添加。 他先是在微信里搜了一遍俞晴的微信名，出乎意料，只有一个共同的班级群。 是他们高中的班级群。 记忆里，刚建班级群那会儿，有很多人加他，基本都是在群里直接添加的，当时他看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也没有拒绝，通通点了同意。 那时他们刚上高二，微信也才刚刚开始普及没有多久，大家图个新鲜，加上之后并不习惯在这上面聊天。 再之后频繁联系的，也就只有那几个好友哥们，加他的人多，他也懒得去特意搜索谁。 他原一直以为，他应该是有高中一整个班同学的联系方式。 这其中竟没有俞晴。 耳边适时传入下课铃的声响，清脆舒扬，回荡在整个教学楼的各个楼层。 陈衍回到聊天界面，点开手机上的微信名片，微眯了眯眼眸，沉默了一阵，看不出表情。 之后收了手机，站起身，往后面望了一眼，俞晴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人早就没影了。 跑的倒是挺快。 下午，对于摄影摄像专业的同学来说，很是清闲，没有安排课程。 但对于俞晴来说，却是满课。 斜挎着没放多少东西的奶白色背包，慢吞吞的走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 依旧是鸭舌帽加低马尾，亦步亦趋，同路上赶着怕迟到的学生一起，在学校最宽敞的那条梧桐大道上，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阳光刺得她也有点睁不开眼，索性直接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开课这几天，俞晴一直觉得大学的时光好像又开始被她过的乱七八糟。 去临床系旁听了这么多天，俞晴证实了一个事实——她对于学医完全不感兴趣。 细碎繁杂的知识点，从来都是只在她耳朵里穿过一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碍于种种原因，她又不得不去听课。 俞晴觉得，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加满了发条的芭蕾木偶，随便一碰就能将她完全肢解，分崩离析。 等她不紧不慢的从后门跨进教室时，时间卡的刚刚好，正巧开始打上课铃。 从刚才在路上开始，俞晴一直都是垂着眼的。 盯着自己脚尖外的三尺路面，确保自己不会走岔路或者撞到什么人。 因此，在她跨进教室，准备去她常坐的位置之前，她都是心不在焉的低着头的。 自然也没有看到，她常坐的位置旁边，此时此刻，正坐着那个她曾用心躲着的俊朗少年。 等俞晴走到靠近倒数第三排的走廊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干净到一尘不染，白黑相间限量版高帮篮球鞋。 之后黑色束脚工装裤，靠近她的那侧裤脚边，印有一个她之前见过的熟悉logo。 视线停就到这里，俞晴不敢再抬头看。 一下子僵在原地。 她想不出，陈衍怎么会坐在她这里？ 第19章 座位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0章 过来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1章 别动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2章 秘密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3章 暗夜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4章 叛逆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5章 着急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6章 不熟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7章 无赖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8章 刺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多余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0章 送书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1章 鱼饵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2章 差距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3章 撞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4章 闭眼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5章 流星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6章 糖果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7章 谣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8章 文案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9章 换药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0章 暗巷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1章 微醺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2章 酸意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3章 宣言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4章 星辰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5章 极限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6章 旷野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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