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 第1章 第一 小城到了夏天总是多雨,泥点溅在裤脚留痕,孩儿踩着靴子往旁边玩伴扬水,引起一阵怒骂嬉笑,永远结不了果的枇杷树叶和着黄果蔫蔫地,人的视线好像蒙起一层薄薄的雾,也就日日把时间磋磨了。 摇铃自行车带来轻响,掀起风。上面的少年没有撑伞,白色有线耳机随着流畅的停车弧度一起哆哆嗦嗦缩进雨棚。黄猫傲慢地从他脚边走过,好如巡视领地般从容,摇着尾巴在“欢迎新生入学”处停下。 温从理挎上书包,把车上了锁之后走进了同样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们里。 一步步,进门两边都种有杨树,还有抱着书样式的学校吉祥物,橡胶操场上因高低差形成的水坑上反射出他疲惫的神色。 其实第一眼见到温从理,最容易记住的是那双冷峻的眸子,死气沉沉非也,又不是一眼望到底的寒霜,更像是灵魂中的沉静蠢蠢欲动,蓝色与黑色交织于线的隐痛。 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区比赛第一,市比赛第一,不,还得国比赛第一,世界级比赛第一吧?这是温从理从出生就开始背负的教条,是他放在死神的称盘上的东西,用来换取父母给予他生命的重量。 思维发散溢出,凝于礼堂内炫目灯光下,主持人咳嗽着调试话筒,同学打着哈欠伸懒腰,后座的人踢掉了水,咕噜噜地掉在他的椅子下…太多细节,温从理在几年后已经记不清了。 印象中是一个女老师靠近了他前面那排,拍了拍一个男生的肩,提醒道“同学,上学不能戴耳环。” 男生的声音很清脆,笑着回答:“抱歉,我不知道。”温从理从后面看到了他从耳端取下了一个银色的耳环,样式并不显眼。 大多数情况下温从理都不习惯于观察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记住了那个男生的脸,按他目前的认知,应该是属于极其清秀的眉眼,更像是明星,画报上的人物。男生皮肤很白,撑着脑袋跟旁边的同学嘟囔着什么。 一班的教室在开学典礼后很快就有同学进来,毕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高层认证的学霸班,清北预备役,许多人对于套圈赢入学奖励,集邮票的活动并不感兴趣。 苛颂没有去盖章集邮票,但是还是讨了两张活动地图作为纪念,来到一班时大多数座位已经被选了,大部分属于男女分立,聚焦于前排和后排黄金地段。 他选座位遵循三个原则,一是能让他弱视的眼睛能看到黑板,二是睡觉不会被巡逻的老师盯到,三是同桌合眼缘,能建立起深厚情谊。 好……风水宝地,苛颂很自觉地占领了一个座位,把书包搁在椅子上,歪着头对旁边的人笑。 “你好,我叫苛颂。” 写字的手明显停顿,温从理抬起视线,和一双棕色的瞳孔对视。 “你好…我叫温从理。” 问好的话要斟酌三秒,而苛颂的嘴像是不会累一样,短短几分钟就可以把今日天气,吃的早饭,学校的黄猫,公交车下雨时在玻璃上的水痕一口气说完。 后来还是他遇到了熟识的同学,又跑到别人座位上才让温从理稍微有时间消化信息。 精于算术,解题的脑子不服气,想要去一个个响应对方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发现苛颂的引擎转得比他快,想出的回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苛颂新的疑问堵回去。 温从理在想,有时候苛颂要的不是一个问答。 “入学考试年级第一啊,好厉害…”当苛颂下午时在他身边融化成一片软乎乎的黄油,说出这句话时,温从理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温从理妈妈知道他身边坐了一个赛尔号卡全收集玩家,五子棋小学制第一名,在说话比赛一定能获得冠军的小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但温从理倒是乐于见识一下。 “你是语文第一,英语第一,很厉害。” 苛颂偏了偏头,把脸埋在臂弯,扬起一抹笑,似被这莫名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刚才给温从理吹彩虹屁的不是他。 雨总算停了,在赶到太阳落山前让它发挥了最后一丝余晖,翻书声掩着细碎的谈笑,燕子在远处飞过又落回某家屋檐。 也许要在很久温从理才会明白,前半生追求奖牌,比赛,考试上的第一一旦被当作如影随形的荣光之后就不复有意义。 而那个夏天,他遇到了——第一个朋友。 等他明白权衡重量,温从理愿意承担更沉重的代价。 柜子里的糖果罐又被打倒了,尽管苛颂走过时竭尽全力地不要碰到,里面弹珠般的彩糖就会咕噜噜地掉在地板上,落在软绵绵的地毯上。 这个时候林耀就会放下手里的书,一边把彩糖捡起来,一边看着苛颂温柔地笑,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总是带着温润的光彩,永远都不说重话。 是苛颂搬到到学校路程只要几分钟公寓的第二天,合租室友林耀是他小时候的邻居,比他大两届,也算是从流鼻涕还不能控制的时期就一起玩,不过苛颂一般都是跟在他哥哥和林耀身后当小尾巴。 桌里水果盘切好了橘子,苛颂往嘴里送了一口,刚把头靠在沙发垫上,林耀笑着说。 “你好久没回国了,还习惯吧?” 苛颂点了点头,腮帮子被橘子果肉塞得满满的。 “你哥哥说今晚要过来看看你。” “咳咳…”呛了一口,苛颂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记忆里胖乎乎的哥哥苛渺总是揪他的鼻子,揪出鼻血也不罢休,指挥他去捡羽毛球,一起煮的泡面都只能吃最后一口。 但苛颂在晚上逛超市时还是买了哥哥最喜欢的嚼嚼酸奶,芒果味。 三年没见,终究是难以割舍的手足情。就算苛颂自认为他们的记忆在离别后就中断,但有个兄弟姊妹,就如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一般,心头涌起一阵酸涩又心疼的情感。 煮好饭,苛颂站在楼下张望,最后停留在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眉目凌厉,肌肉发达,颊边有一道逐渐淡下去的疤痕,是前几年做胎记消除手术留下的。 明明以前苛渺胖乎乎的样子还停留在脑海,但是苛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惜这是兄弟间的心电感应? “哥…” 见面好像还有点尴尬,苛渺明显也难以扯出一抹笑,相视点点头,一起上楼。 饭桌上苛颂把酸奶推到苛渺手边,林耀在一旁盛饭,菜是很简单的菜式,是他们下了晚自习赶忙做出来的。 “热量太高了,你喝吧。”苛渺手背被酸奶的冰凉冰到,抿了抿唇。 饭桌上简单的交谈让苛颂弥补了他们这三年的空白,哥哥去上了职高,马上要毕业,还住在东边的老房子那,爷爷奶奶快要退休… 站在玄关处,苛颂望着哥哥的背影,一时间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来。他们是最熟悉的人,知道对方的美好和肮脏,大半的人生都和对方共享,若有若无的隔膜让苛颂喉咙发紧。 “哥哥,很辛苦吧?” … 回应是一片寂静。 苛渺嚼着酸奶坐上回家的地铁时,记起那时候苛颂离开家时的背影,明明那么小一个人,他怎么能让苛颂独自去那里呢?无数个夜里的自责和痛苦被舌尖熟悉的甜味冲淡,又想到今晚上看到苛颂发亮的眼睛,不自觉笑了出来。 他对反光玻璃里那个男人一下子感到陌生了。 另个家里是无数跳动着的黑线,开放式厨房内保姆热着鸡汤,温从理在卧室整理着课堂笔记和错题,角落的加湿器喷着薄雾。 每个人都说他是天才,望尘莫及的成就之后是他十几年来如同死海般沉闷的日子,量身定做的剧本,温从理目前来说是个合格的演员。 温从理不觉得自己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至少他还感觉得到痛。尽管安眠药褪黑素当糖吃,课程安排堵得他心烦意乱,他还是要扮演好无所不能的年级第一,第一。 不能焦躁,不能慌乱,不能像个没教养的蠢货。 角落里的活动地图已经被母亲撕成两半,温从理还记得她昨晚上看到儿子书包里出现这个东西时的表情。 温从理喝了一口鸡汤,看到保姆阿姨一手擦着汗一手预约了明天的蒸饭。 “阿姨,辛苦了。明天我不带饭了,去学校吃。” 保姆阿姨笑得纯真。“真哩?夫人说要给你准备点煮藤菜,对身体好,人也聪明。” 再次点了点头,温从理想起了今天中午苛颂在他旁边探头,看到饭菜里大半都是蔬菜,很失望地叹了口气。 “温从理,明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食堂里有麻辣烫,炒饭,奶茶,炸鸡…可好吃了。” 他说的一大半温从理都没吃过,要么就是小时候吃过了会控制不住地呕吐,但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温从理一起吃饭,而他也愿意去。 温从理这样枯燥无聊的人,也许只适合一个人在角落玩俄罗斯方块或数独,或者陪苛颂吃饭。 [狗头叼玫瑰]新作者新书,欢迎支持 目前日更[橘糖]每天早上十点更新 [熊猫头][熊猫头](躺) 内含bg,bl 几乎每个人物都有现实原型,故事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 第2章 吃饭 试图去粉饰高中的日常,嚼碎了也不过是跑操,上下课,上到九点的晚自习,成绩的浮动足够让每个人揪心。隐藏住对他人的嫉妒,一根根笔芯写完在纸上留下划痕,满脸的粉刺和发胖的身体,凝于每个人言未尽的双眸。 时间太长,太短,如果稍微松懈一点,自责的情绪就如排山般压来。 苛颂在体育课和人切磋羽毛球,本就怕热,汗湿了就干脆用水洗了个脸。在一旁的温从理帮他拿了外套和矿泉水,盯着镜子前苛颂软趴趴的呆毛。 他们今天去食堂的时间晚了些,估计剩的菜也没多少了,再小跑过去果然只看到了零星几个人排队。 指间夹着张校卡,苛颂撅着嘴张望,最终选定酸菜米线的队伍站定。 “滴滴滴—”前面的人刷卡时,机器发出了余额不足的声音。苛颂把视线拉回来,发现那人是他们班的班长周裕乾,中德混血,头发是浅褐色,眉宇英气,听说家室显赫,光是一个手表都上万块。 “这什么(破)机器…”眼看着周裕乾的脖颈都快漫上红色,苛颂先一步在机器上滴了两下,冲食堂阿姨笑。 “阿姨,两碗酸菜米线。” 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叫,等食堂阿姨端上来两碗时,苛颂把一个餐盘递给周裕乾。 “我忘了保姆今天休假,我才不会吃这些东西…你卡号多少,我打给你。” 苛颂只顾盯着碗里的米线,摇了摇头。“不用还我的,没事。” “你在看不起我吗?这点小钱…喂,听人说话至少要看着对方眼睛吧。” “抱歉,我太饿了,先走了。” 吸溜两口米线,苛颂才算回魂。温从理找了块食堂的空调出风口能吹到又不至于太冷的地方,让苛颂的刘海吹起又落下。 “刚刚…你们怎么了?” 苛颂眯了眯眼,又往温从理碗里夹了一筷子米线,换了个抄手。等价交换,合情合理。 “遇到了周裕乾。” 失笑一声,温从理又夹了一块抄手给苛颂。“你明明不喜欢吃米线的,不是觉得学校的没煮熟吗?” 苛颂两颊被塞得鼓鼓囊囊地,顺下去之后才说道:“但我想尝尝你平时吃的嘛,果然我还是吃不惯。” 高三的午饭时间是放的最晚的,林耀在年级大榜前站定,视线从最上的“学习标兵”滑到“进步之星”,一个也没有他的名字。 捏了捏出汗的手心,林耀的脚步放缓,最后还是走回高三四班,把抽屉里已经发冷的馒头拿出来。 咬了两口,又拿起水笔开始写题。教室里静悄悄的,不去吃饭的有和他一样写题的,有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也有把手放在空课桌肚里玩游戏的。 林耀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眉心,他的教室在顶楼,微微侧头就可以看到操场上豆大般的人走动。 他想看见某个人,他又不想看某个人。 中午午休把头蒙住,总能把脸睡出印子,高一一班的教室在那个时间绝对是把窗帘拉得最严丝合缝的,以至于齐兴星总错过跑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拿资料,抱作业的时间。 但听到微微的响动,基本就能看到苛颂从后门鬼鬼祟祟地猫进来,分好作业。他明明也很困,睁着迷糊眼甩甩头,让齐兴星多睡一会。 齐兴星怕洗头耽搁时间,就留了个短发**头,脸颊还有婴儿肥,才气高,字是班上写得最漂亮的,和苛颂一样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 收发作业两个人协商,但大多时候苛颂做七,她做三,有时候八二,九一分。 觉得不好意思,向苛颂道歉,对方笑着说没关系,下次一起做就好。 到了晚上,家里桌上多了两个纸盒,里面塞满蛋挞和牛角包。苛颂瘫在沙发上扮演一条被展开的毛巾,林耀坐在椅子上记账。 苛渺砸了苛颂一抱枕,却挡不住对方的嘴。 “哥,我嫂子是学做甜点的啊,那你不是很有口福了。” 林耀轻笑一声,“你说的是你哪个嫂子?” 再被瞪,林耀还是笑眯眯的,却暗自思忖这样的情景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心里又漫起股酸涩。 如果林耀学得会当个哑巴,或许会很幸福。 高三月考后放榜,林耀没去看,把抽屉里的辅导书抽出来又砸在桌上,像是泄愤般。觉得自己无能,又被以前学习生涯的荣光纠缠得喘不过气,上万元的补习费填不起大窟窿。 他们会问“明明以前成绩都很好,为什么到高中不行了?”林德中学是市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既是各个佼佼者的聚集地,也是压力,攀比的温床。 靠在桌子上,听着旁边同学又买了什么名牌,父母高考后准备带他们去国外旅游,请的一节私教课可以抵林耀几周的生活费。 宁**头不做凤尾的道理有谁懂?借力往上爬,企图和不同阶层的人打交道,可他们的叩门砖,就是一双名牌球鞋,一块名贵手表。 光吃路边两块钱一个的红薯有什么用…林耀的眼神暗了暗,冷风刮得脸生疼,旁边的苛颂用塑料袋装好红薯。 “林哥,你也得多吃点饭。中午时间不能只用来刷题啊。” 可是这点时间都不抓紧的话,林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晚上虽然时间很紧,也可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诺。” 热腾腾的红薯落在手心,林耀轻轻一笑。 最近的周裕乾很火大,在洗手池边上放上欧米茄,旁边洗手的苛颂的评论:感觉不如十来块的电子表方便看时间,但很好看,很适合他;校播音社团面试,居然让那小子当了他的组长;请班上喝咖啡,奶茶时,那小子居然说怕中午睡不着他还是不喝了。 往那排的桌子一撞,“哟,我们班睡美人睡醒了?” 苛颂皱了皱眉,为什么周裕乾老是来找他的茬,难道真的是那天看到他没钱吃酸菜米线,要灭口? 上课回答问题,无论正确与否,第一个笑出来的绝对是周裕乾;打球摔倒了,嘲笑他平地也能摔跤的也是周裕乾;和温从理在操场上散步,说他俩在谈恋爱很恶心的也是周裕乾。 一个个纸团子扔进垃圾桶,周裕乾回到家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这种焦躁的行为,纸上什么都写,写满了就扔。 他父亲是德国商人,做海内外出进口生意的,有一家庞大的公司。他母亲是中国画家,协会会长。含着金汤匙出生,周裕乾才不会说什么虽然我很有钱,但我也很痛苦的话,在此之前,他还没见过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班里无形隔成好几个团体,苛颂周围的是一群,周裕乾周围是一群,女生自有一群,平时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能有友好的交流。 苛颂最近开心的是,温从理比平时话多了些;不开心的是,温从理还是只跟自己说话。好几次把他拉着和朋友一起玩,最终也是他难受,我难受,大家都难受。 明明很多人都对温从理感兴趣,但他的状态就是拒绝社交,别跟他说话。 好在温从理是个好的饭搭子,不会因为他们两个想吃的不同争执,苛颂想吃的他会买,苛颂吃不下的他会吃掉。温从理也是个好的倾听者,苛颂叽里咕噜一顿话输出,他会很耐心地听着。 温从理说话时,苛颂也会听。现在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温从理的话也不少,这都是苛颂一天天磨出来的啊。 微机课上,座位按姓名首字母排序,苛颂坐在后排,等完成无聊的编程作业就去网页上找小游戏玩。敲敲键盘,玩玩头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旁边的女生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苛颂和她对视一眼,她开口问道“苛颂,你有喜欢的人吗?是有人托我问的。” 嗯…还真是个直白的问题。这种情感在苛颂心里总是朦朦胧胧的,小学时喜欢招惹一个女生,初中盯着好看的人看,到现在,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好像从未真正疯狂的悸动过。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齐兴星得到这个答案时,轻叹了口气,回想起她第一次对苛颂小鹿乱撞是在两周前。他们一起抱书,苛颂拿了大多数,放下时还轻轻地对她说了句“辛苦了。” 再之后就是数次描摹苛颂的侧颜和笑起来的弧度,说见色起意也不对,她悸动的好像是苛颂对她的温柔态度和对他莫名的依赖。 既然如此,齐兴星很习惯于把感情压在心里,这次也一样。可不知道哪里漏了风,有一次课间回到教室,就听到有人大声说:“苛颂,你老婆回来了。” 面红耳赤和被苛颂知道的羞愧,却听见苛颂清凌凌的声线。 “不要这样说,这不是能来打趣的事。” 可自从暗恋转到明恋,总有人一看到他们同框就嘻嘻笑,但苛颂总是尽力不让她为难。 谁都没有捅破最后的窗户纸,齐兴星这个时候还能欺骗自己能做朋友,只能算闸刀延迟落下,慢性死亡。 “所以,你喜欢她吗?”林荫下两个人的身影走动,温从理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盯着正咬酸奶吸管的苛颂一动不动。 苛颂再吸溜了一口,白球鞋踩上石砖。“我也不知道啊… 自从知道她喜欢我,好像不能以以前的态度对待她了。” 视线相交,温从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醒他“想清楚吧。” 喜欢吗?…温从理思考这个情感在他心里存在的可能。大多数的东西他都无感,甚至讨厌,喜欢是个陌生的感情。可能那是个暖烘烘的东西,你靠在它身边就会感到温暖。 午后的阳光过夕,林耀正低头整理着错题,桌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三明治和一个鸡腿,还冒着热气,再抬头就看到苛颂笑眯眯地站在眼前。 他是掐着中午高三教室没什么人过来的,早就料到林耀不会吃午饭,索性就直接送过来了。 苛颂站着,校服外套没脱,跑热了脸上还有些红晕,笑着说“林哥,我们周末去爬山吧。去静安寺给你祈福,祝你金榜题名!” 咬着三明治,林耀眯了眯眼睛,想到本子上的周末时间规划,有点矛盾。怕这点时间少做两道题,又怕自己自制力本就不行还被撩起,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至今林耀还记得那天的气味,山路上的青苔,红带的触感,提笔写字。苛颂踮着脚去够更高的枝丫,试图把给林耀的祝福挂在更上面。 苛渺侧过头,拿着扇子扇风扇蚊子,语气却略显生涩。“你压力也别太大了,本来那所中学学霸就多,你也不可能总是第一的。” 林耀垂眸,他的傲气已经被搓磨掉,露出一抹笑容。 “谢谢。” [熊猫头]好哇好哇,各位好哇 希望有1个人看(瘫) 感觉这里只有作者本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吃饭 第3章 寒意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温从理从以前的形单影只到现在的去哪里都习惯和苛颂在一起,变化是一点点开始的。 他知道苛颂朋友多,学校有些人是他的旧识,但每一次苛颂像只归家的小狗狗一样回到他身边,莫名心安定了一处。 早上苛颂睡眼惺忪,他就把挨住苛颂头的资料传下去;苛颂去参加活动随手丢给他外套和水杯,他好好地抱在怀里;苛颂不会的题目,他愿意讲一遍又一遍。 开始时苛颂热情得如小太阳,把他一次次的拒绝和冷漠化解,就算被拒绝很多次下一回还是会对他笑着提议。 苛颂的想法天马行空,一会说要保护好眼睛,以后做警察,一会说要做兽医,一会又戳戳他的胳膊问他以后想干什么。 “…”温从理在心里想了想,不知应该回答父母给他计划好的还是他真正想做的。 在路边摊,学校后门有一条街全是美食,他们停在炸串店门口。暖光照在苛颂的发旋上,玻璃反射出他背着书包,攥着几块钱的样子。 温从理在后面的木凳上坐着,看着苛颂拎着两个塑料袋走过来,把其中一个递给他。 “最近好热啊…感觉要热化了。”苛颂咬着肉串,坐在他旁边,木凳发出咯吱一声。 “那就把外套脱了吧。”温从理学着他的样子,咬了一口豆干,一边把他的外套放在膝盖上。 对面的人眼睛咕噜噜转,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每次苛颂晚自习饿了肚子,就会跟温从理说去弄点宵夜吃吃,他请客。 放学的同学人来人往,苛颂盯着旁边的车流发呆,温从理拿出一个本子扇风。 旁边停留了些人,苛颂回神,看到周裕乾和他的朋友许鑫。他们似乎刚从社团拿完资料出来,周裕乾和苛颂对视了一眼。 “组长,我们的播音稿不拿,跑这谈恋爱吗?”周裕乾低头嗤笑一声。 苛颂接过播音稿,指腹摸到纸张时还有些烫烫的。“不是明天吗?” 两个人走了后,苛颂把播音稿装在书包里,想把最后一个鸡肉条递给温从理,和他对视又停了动作。 “怎么了?” 温从理的喉结动了动,“没事。” 莫名的烦躁在周裕乾心里升腾,忍不住发问“你不觉得那小子很烦人吗?而且他们两个人总是待在一起,不是很恶心吗? 许鑫百无聊赖,揉着头发,“他们又不是同性恋。” “你别说那个词,好恶心。”周裕乾望见熟悉的车牌,皱了皱眉,头也不回地迈步上去。 流离的视线变成线,缠在一个人的身上,温从理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他的朋友不多,除了点头之交,就只有苛颂。这一点点的执念让他如溺水般快要迫近精神的死亡。 月考后放榜,本次整体难度偏高,温从理第一名,却只与第二名齐兴星相差了十几分。苛颂在第八名待得舒舒服服的,周裕乾第四名。 温从理的物理和数学有失误,晚上父母的责骂本来这么久以来应该免疫的,但对自己的要求没达到的懊悔更加难过。 他的沉闷是无声的,连和他坐在一起的苛颂都没有发现。 那天下午,明天是周末,不上晚自习,提前放学。温从理放慢脚步,听见后面苛颂和两三个同学的打闹声。 在拐角处,他看到苛颂小跑几步,对他笑,“我们要去打羽毛球,你去不去?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 熟悉的,没有回应,可是温从理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冷。 已经是深夜了,温从理还不敢睡。应该说是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脏,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失误在他看来就是致命伤。他不知道这称不称得上是完美主义,只是自我的责难绞得他生疼。 每晚的热牛奶,母亲准时送到时,她这双经历过无数历练的双眸仍透露着精明和狠厉。 “你最近和一个同学走得很近吧?你忘了妈妈说过的话了吗?”言尽于此,而意在彼,温从理从幼儿园起母亲就叫老师不要给他安排同桌,怕磕了碰了,更怕别的人“带坏”他。 真是好笑。 温从理握紧了手里的笔,声音很冷静,眸色却酝酿起一层层的深邃。“没有。” “我已经叫老师给你换同桌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为了准备数学竞赛,而不是陪一个傻小子玩。” 母亲凑近时会有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她是大学数学教授。温从理其实数学并不好,应该说完全不感兴趣,却偏偏被母亲扭曲原来的形状,成为数学次次满分或接近的天才。 她的成就这么辉煌,她的孩子也应该是个完美的艺术品才对。 心里的情绪像有一个结,温从理吞不下嚼不烂,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呻吟。 “他不傻,他很聪明。” 母亲的眼窝幽深,声音低沉:“温从理,你最好别跟我顶嘴。” 他机械性地整理书本的动作停住,心里那团火噌然升腾,转过身把书放进书包。 “你是在跟我发脾气吗?那个同学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大伯都说了他初中都没读过几天书,在外面耳朵上戴着个耳环,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温从理,你给我转过来。他是在嫉妒你,想把你成绩拉下来,你别把人都想这么好!只有妈妈…” 扫落一摞书本,温从理的声音带着急促的怒意。“妈,你别说了!” “啪—” 脸颊上的痛感明明应该很熟悉,温从理侧过脸,抿紧唇线,自耳廓到鼻梁间泛起红意,他居然感到了一丝畅快。 “你自己好好反思吧。”甩上门,温从理跌坐在椅子上,书桌前的纸笔已经散落一地。 母亲其实不需要给他嘱托的,他已经…不需要了…他的心怎么会这么疼?和之前每次被打不一样,咚咚直跳的心脏让他一时间喘不上气,嘶一声,伏在桌案上。 温热的泪落在了纸上。 今下午的朝阳格外强烈,在地下车库入口处的拐角,他别过脸,不去看苛颂,手却一寸又一寸地握拳。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为什么不说话呢?” 苛颂想凑近些,被温从理躲开,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压抑着情绪。 前面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有些低落地低下头,用球鞋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你不去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苛颂没走两步,就感到书包带被人勾住,是很大的力气,把他硬生生固定在原地。 对视的双眸夹杂着慌乱和痛苦,温从理的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像是程序出现了什么损坏冒出来一丝不理智。 “你别跟他们一起,好不好。” 温从理还记得那时苛颂的表情,皱着眉,后退半步,神情带着不解。 可是情绪压抑着神经,温从理口不择言,也许他也不知道说出口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我讨厌他们。” 无法理解吧…温从理偏过头,试图不和苛颂的目光对视。 “他们是我朋友。” “所以我才更讨厌,全都讨厌。” 哭什么,是因为成绩总分下滑还是因为他没有理会你,回到所谓的朋友身边。温从理还分不清什么叫嫉妒,愤怒和独占欲,当它混合在一起时,温从理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愉悦。 他讨厌母亲说教的口吻,讨厌练钢琴,讨厌刷奥数题,更厌恶每一个投向他的视线,无论那目光是带着仰慕还是恶意。 反正温从理对任何人的恶意从来不少。 孤高自傲,不想装友善,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一个人,有时候甚至自己唾弃自己,这就是温从理的性格。不得不说还真像他父母的复印件,还是印歪的那种。 温从理没怎么喜欢过什么东西,反正喜欢的会沉溺,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全都弄坏算了。 包括这一段关系,他又搞砸了。没关系,他一点也不在意。 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温从理拿起来,望见上面苛颂的消息。 “你生气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聊天界面都有一个小巨轮了。 苛颂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劲,索性直接找温从理对线。要打要骂,随便,就是不要不理他。 “为什么不回?你在休息吗。” “你说你讨厌他们,那我呢?你也讨厌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没几秒。 “我只喜欢你。” 好…成功把苛颂心里的异样给抚平了,他本来还想理论一下今天的事,一句话把他的腹稿给塞回去了。 你说的都对,我以后不这样了,可以原谅我吗?我以后一定每天放学跟你打了招呼再走… 第一次小吵架,以苛颂低头认错为结束。他们之间的相处有点像床头吵架床尾和,苛颂摆个台阶,温从理就下了。 温从理的大伯是学校初一年级的年级主任,也有时间来表面照抚,实际上监视温从理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苛颂被老师通知要换位置,他打算直接搬桌子走。挪好位了,把纸笔整理一下,准备和新同桌打个招呼。 温从理插校服外套的兜走进教室,黑色碎发盖住眼睛,没什么表情,很自然地走到苛颂旁边的位置坐下。 “喂,你干嘛?占座?” 他抬了抬眼,没打算解释,静静地盯着苛颂。 等苛颂拉了拉他的衣角,温从理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可以搬,我也可以搬。” 温从理才没这么理智,他都想好了,苛颂答应了要和他做朋友。要是苛颂身边坐了其他人,那就算是违背诺言了。 到时候直接拉着一起跳就好了… 盯着售货机,叮咚一声掉下来个冰的矿泉水,真的想人想直接踹一脚。凭什么要来亲自上这个破学。 作业多,天气闷,食堂人又多,物理课又开始听天书…上过学的都知道,平时吊着一口仙气,游离思绪,哄一哄自己才能继续上学。 齐兴星的胃病又犯了,那不是所谓的偶像剧男女主增进感情的因素,让人向往的东西,而是真的疼得龇牙咧嘴,饭也吃不下,课又听不下去… 又不敢随便请假,他们这个班人均是输液都要插左手,另一只手来刷题的。高一下就有分班考试,他们谁也不敢轻率对待。 考赢对方就算一点小傲气,考输就算没面子,若有若无的较量充斥着班级,而他们不止是对手,也是能一起解决难题,思考的人。 齐兴星疼得不行,吃了两片布洛芬还没效果,冷汗漫在额头,她咬了咬唇,试图缓解痛苦。 这天是周四,得要在下午第一节上课前去抱作业,上次苛颂帮忙了,这次她得去才行。 可是真的好疼…揉了揉肚子,齐兴星想起在网上试的穴位,好像也没有效果。 她的同桌叫全漫漫,长得漂亮好看,有很多人追。她是个住读生,在学校能把自己的生活和学习打理得井井有条。 全漫漫帮她打了热水,齐兴星感动地眼泪差点掉下来。胃疼时有人关心,无异于雪中送炭,把人在疼痛中稍微拉回来一点。 她看到苛颂把作业抱回来,但齐兴星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拜托全漫漫帮忙发一下。 视线中的苛颂转过身,拿起黑板擦,擦掉了黑板上的字迹,而下面的值日生名字正是齐兴星。 又有起哄声,齐兴星暗骂自己的愚蠢,把脸靠在课桌上,捂住耳朵,呈防御姿态。 “我不是说过了吗?别再说了。真的要把人惹生气吗?”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齐兴星贴近桌面,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就开个玩笑嘛,还当真了。” “苛颂霸道护妻啊~哦~~~” 再怎么样也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齐兴星皱了皱眉,正要抬头。 感受到旁边有人,是苛颂把她传了搁在桌上资料,很小声地对她说: “抱歉。” 躺下了[吃瓜] 真的要逼我把所有存稿放完吗[捂脸笑哭]呜呜呜呜资本你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寒意 第4章 第 4 章 日子不知不觉就如跳格子般走过,从苦夏的闷热到秋分的凉爽,小城的树叶常绿,抚摸不到时间流逝的触感。 此时周裕乾一个人支在播音室门口,深邃的眉眼间带着丝不耐,在兜里不停用指节翻动笔杆。 里面的设备被一丝不苟地擦拭过,两张播音稿摆在上面。 上周苛颂安排他们组内的播音时间时,以男女搭配为组次,把周裕乾安排给了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他们都吐字流畅,清晰,自信,很适合放在一起。 苛颂每次都会帮忙来调试设备,开关门,整理稿子,尽作为小组组长的职责。但每次轮到周裕乾,总有种自己找罪受的感觉。 走过来时,苛颂看到了那个女生坐在里面,周裕乾站在门口,俨然一副“可算让我逮到了”的样子。 苛颂轻咳一声,示意他让开。周裕乾又往前迈了步,和苛颂对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戏谑和嘲弄:“小组长,可算有时间看我一眼了?” 苛颂推了推他的肩膀,走进去。 又被无视了… 不就是“不小心”推倒他的书桌,嘲笑了他两句,撞了他两下肩膀吗?周裕乾不也送礼“致歉”了吗?虽然送的时候,神情高傲,如皇上赏赐,期待苛颂低头,谢主隆恩。 “你应该好好听人讲话啊,我可是…”周裕乾把后半句咽下去,在苛颂的目光下坐回座位,拿起播音稿。 播音室内反光玻璃的反射下,苛颂纤瘦的身影映在柜子上,他挽起袖子,低垂着眉眼,而周裕乾意识到他居然注意到苛颂衬衣第一颗纽扣开了,球鞋上鞋带上多沾了灰。 好恶心。 周裕乾立马移开视线。 “各位中午好,我们是林德播音社。 我是高一一班的周裕乾(我是高一四班的…) 首先祝大家国庆节假期愉快,也祝我们祖国繁荣昌盛。 …… 接下来请欣赏来自高三七班的点歌汪苏泷的《晴》。” 放下耳机,周裕乾站起身,把播音稿收在一边。播音室有隔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回头没看到苛颂。 以为他是出去了,周裕乾推开门,没走几步到拐角处,他听到不止校园广播的沙哑歌声,还有少年轻声哼歌的声音。 苛颂侧过身,去更换走廊板报上下一次播音排班。他的头发总是毛茸茸地,翘起一根乱发,让人总想上去揉一把,眉眼间带着一丝稚气的笑。 他在轻轻哼歌,歌声不是没有没有章法的随意处之,而是明显经过训练的唱法,气息,起伏都似润过心田。 嘲弄的话就要习惯性地说出,周裕乾却在苛颂转身时把身子藏在拐角后,快步走回播音室。 这种情绪好奇怪,周裕乾放学后坐回车里还没缓过劲。他把矿泉水砸到后座,锋利的眼神望向前方,似要把什么盯出个窟窿。 像是心上被钻了个洞,好难耐的感觉。周裕乾攥紧手,不自觉向车窗外看去。 苛颂每次放学都要慢一拍,他喜欢收拾一大堆书装进包里,虽然也不一定看,带上总好些。 不出意外,那人和温从理走在一起,校门口道别后苛颂走向临近的公寓,那条路最近开始飘下梧桐叶。 … 国庆放假期间,苛颂和林耀回了老城区,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筒子楼林立,抬眼望不到天空,晨晚雾气很大,楼下总有打麻将,嗑瓜子的声音。 苛颂家和林耀家就在上下楼,老一辈是世交,自然从小亲近。墙边小时候幼稚的涂鸦已经被粉刷盖掉,小小的楼房内住着不少的人口。 爷爷奶奶看到三年没见的苛颂,心疼他太瘦,做了一桌满汉全席,把苛颂胀得走不动路才算罢休。 哥哥苛渺舀了一勺汤,偏了偏头,示意苛颂桌边有甜点。 他摆了摆手,走到窗台去拨弄爷爷奶奶养的植物蔬菜,有结了小果的青椒,有正发苗的小葱。再探头,看到林耀牵着他妹妹出来。 林妍刚满三岁,正是懵懂着探索认知的年纪,她喜欢捏哥哥的脸颊,扯苛颂的衣服,抓着苛渺的手使劲摇。 三个十几岁的男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由着她。 假期时间几乎是这四个人待在一起,和小时候的记忆重合,他们曾经在这栋楼玩捉迷藏,编草蚂蚱,老鹰捉小鸡…等等数不尽的游戏。 但是旧物和旧人时时刻刻提醒着人,有些事不应该忘记,不应该一笑带过。 这天苛颂在玄关处穿好鞋,准备去楼下找林耀借书看,一打开门就停住了脚步。对面的门开了…抿了抿唇,抬眸对上一位老妇人慈祥的眼神。 她服饰朴素,却戴一顶紫色丝绒帽子,对着苛颂微笑,声音温柔:“苛颂,回来了?陆叔叔没欺负你吧?” 下意识地皱眉,苛颂低着头,唇瓣抿了抿,却没有说话。 妇人似了然地笑,拉过苛颂的手,把其合在手心。 “我知道的,在海外很苦,别跟你陆叔叔置气。他人虽然糙了一点,心思是好的。” 心思好吗? 苛颂暗了暗眼眸,声线沙哑,带着压抑的情绪:“阿姨,你先回屋吧。我还有事。” 苛渺不知何时出现在苛颂身后,手里的矿泉水瓶都被他捏变形,冷冷地看着妇人进屋的身影。 “走吧。不关阿姨的事,阿姨什么都不知道。” 苛颂侧过头,试图不让苛渺看到他的神色,眼圈却红了。 被他藏起来的记忆又在脑海中浮现,苛颂不耐地抓住垂下来的发丝,发白的腕骨因为用力泛起红意,和苛渺对上眼神却泄了力。 “对不起……”苛渺可能是这辈子和他共享记忆最长的人,也知道什么时候苛颂最脆弱。 “别说了!我说别说了!” 少年的嗓音带着怒意。 苛颂向后靠,最后后背抵住墙壁蹲了下来,他把脸埋在膝盖处。柔软的发丝随他的动作微微起伏,紧紧地抓住裤子。 只零破碎的记忆明明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为什么要他想起来? 他把人缩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抵御任何伤害。苛渺靠近他时,苛颂的肩膀发颤,躲过苛渺试图揽过他的动作。 都别靠近… [小丑]江江,我点击涨到三了 真开心[奶茶][奶茶]希望今天涨到4 加油加油酱[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