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CP今天也在拯救毛茸茸》 第1章 第一章 "今天我们要练习的是''拒食训练''，这对防止狗狗误食危险物品非常重要——"上万人数的直播间内，陆清霓边说边将镜头对准躺在地毯上的边牧“小星”。 她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直播间闪过数条刺眼的弹幕： 【又是这种虐待动物的把戏？】 【让狗饿着训它，心理变态吧？】 【网红训犬师都是骗子，根本不懂动物天性！】 陆清霓垂眼，视线掠过越来越多的恶意弹幕，她假装看不见，刚想将摄像头换个角度，募地，屏幕上却忽然浮现一道闪烁着的字： 系统提示：【csy】送出“流星雨”×1！ ×2、×3……×10 整整十连发的礼物特效占据了整个屏幕，将充满恶意的弹幕冲刷得干干净净。 陆清霓盯着“csy”这三个眼熟的字母，眉头微蹙着，莫名有点晃神。 她下意识地顺着用户的ID点进主页，空荡荡地，一个作品也没有，甚至没有简介。 是他吗？ 应该只是巧合名字缩写相同罢了。陆清霓想。 她不敢耽误直播间观众的时间，强迫自己迅速回过神，退出主页，向ID为“csy”的用户道谢，继而继续跟其余观众互动道：“相信各位都遇到过狗狗护食的行为，那么有没有人知道狗狗护食的本质原因是什么呢？” 弹幕上的答案五花八门，陆清霓蹲下身，跟“小星”平视着，故意制造悬念：“事实上狗狗护食的行为逻辑非常简单，不是贪吃，也不是狗狗故意这样…”她顿了顿，“而是因为恐惧。” 【恐惧？？】 【什么意思？恐惧会导致狗狗护食？】 陆清霓语气很笃定：“没错，护食不是天性，是恐惧，就像小朋友会抢玩具，是因为害怕失去。我们要教给狗狗的是——"她突然把手伸进食盆，边牧“小星”非但没有丝毫护食的行为，反而抬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 【怎么做到的？？】 【怎么我家狗不这么乖，怎么训的？】 【这也有人信？肯定是被打乖的，狗就是会护食，我养了三只狗全都护食！】 直播半个月以来，陆清霓对这种冷嘲热讽的弹幕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趁机抓住在网络走红的流量，给大众科普宠物训导知识。 “我们要让狗狗明白，人类并不会强行夺食，也要让狗狗知道训练它并不是要征服，而是要正确地引导要让它，让它意识到人类手接近意味着好事，这样狗狗就不会抗拒你的接近，反而还会主动亲近你，”陆清霓从指缝间漏出几粒冻干，“所以现在每次我靠近，小星都会期待额外奖励…” 她摸了摸“ 小星”的脑袋：“好孩子！” 陆清霓刚夸完，“小星”却突然冲着镜头外狂吠起来，跟方才舔她手的样子“判若两狗”。 陆清霓将直播间镜头一转，于是直播间所有人都看见场务小哥正举着扫帚靠近食盆。 “停！”她快步走上前，挡在中间，紧急时刻也不忘科普，“这就是错误示范，各位看到了吗？用威胁方式纠正护食，只会让狗狗更紧张！” 于是弹幕疯狂滚动： 【刚才骂人的出来道歉！】 【这个场务应该开除】 【刚才说是被打乖的人呢？出来在线打脸了】 陆清霓眼见状况不对，生怕弹幕又吵起来，立马柔声制止了弹幕上剑拔弩张的观众。 “训练不是征服，是建立信任。愿意继续学习正确方法的朋友，我们接着往下教。” …… 一个小时后直播彻底结束。 天气已经是深秋，陆清霓额间还是冒出细细密密的薄汗，尽管已经积攒了一些直播经验，可是面对蜂拥而至的恶意弹幕她还是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捏着纸巾将黏腻的汗擦去，蹲下来揉了揉“小星”的脑袋，“今天表现真棒，晚上加餐。” “小星”跟真能听懂她说话一样，摇了摇尾巴，湿润的鼻尖蹭着她掌心，她顺势坐地上跟“小星”亲昵了会儿。 “陆老师，”常务小哥立在门口，敲了敲门，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刚才的事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 “没关系，”陆清霓站起身，语气平静，“下次记得先问过我哈。”她不是不生气，只是太清楚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回到休息室，陆清霓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屁股都还没碰到凳子，突兀的电话铃就响起，她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显示地址就是本市。在网络上走红的这半个月来，陆清霓手机不断有商务合作的电话打进，是以她并不敢怠慢，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 “请问是‘星语宠物’的陆清霓老师么？”电话那头传来极其干练但又带着隐隐兴奋的女声，“我是《萌宠星联盟》节目组的编导林许妍。” 陆清霓正趁着对方说话间隙匆匆往嘴里灌水，听见‘萌宠星联盟’五个字，她一口水差点都没来得及咽下去。 这档综艺她当然知道，开创国内萌宠综艺的先河，首档明星与宠物互动的真人秀，牢牢抓住了眼下年轻人在紧张的工作之余需要萌宠治愈身心这一风口，第一季播出时便创下收视纪录。 “是我，有什么事吗？”陆清霓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 “是这样的陆老师，我们节目组关注您的直播很久了，特别欣赏您与动物互动的方式，还有您对宠物行为的科普，”林许妍的声音透着真诚，“我们节目组新一季节目正在筹备中，想邀请您作为常驻嘉宾参与录制，这不，看您一下播就打电话来了…” 陆清霓呼吸一滞，她下意识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她盯着镜中自己的双眼：“我…不太合适吧…？” 林许妍假笑两声，似乎预料到她的拒绝：“陆老师别急着拒绝，我们这一季节目主打‘科学养宠’主题，正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士。” 陆清霓缄默着，犹豫着，迟迟没有说话。 林许妍又道：“报酬方面也绝对会让您满意的。” “不是报酬的问题…”陆清霓语气满是纠结。 林许妍这下没招了，搬出杀手锏：“我们这一季还请了位重磅嘉宾──程司砚教授已经确认加盟了。您看？” “程司砚？” 这个名字像块沉重的石子一般，砸进陆清霓心底那片平静的大海，她表面不为所动，但石子砸进去那一瞬间的翻涌，只有她自己知道。 镜中她盯着自己的那双眼渐渐失了神。 “陆老师，您在听么？”林许妍见电话对面迟迟没动静，问道。 陆清霓眼眸倏地动了动，“在的，”她强压下心里的汹涌，“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么？” “当然，”林许妍眼见有点希望，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最好在三天内给我答复哦。还有，如果方便的话，麻烦陆老师发几段您与动物互动的视频给我，我们制片人想看看，一会儿我加您微信，搜这个手机号就可以对吧。” “对，好，没问题。” 挂断电话，陆清霓愣怔地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碎片，七零八碎、杂乱无章，拼拼凑凑，最终成了数个她记忆中的画面，成了她难以启齿的暗恋秘密── 男人在学术论坛上侃侃而谈的样子；那些男人在纪录片中温柔安抚受惊的流浪犬的样子；还有那次偶遇时他望过来的那一眼。 场景不断在陆清霓脑海里闪过。 “陆老师，数据出来了！”工作人员陈悦心推门而入，亢奋的声线把她从愣怔中拉回来。 陈悦心抱着平板，挥舞着，“今天的直播观看人数创新高了，评论区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开课…”她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对面的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陆清霓捏起手机，把通话记录给她看：“《萌宠星联盟》邀请我当嘉宾。” 这下陈悦心声音更加兴奋，推搡了下陆清霓的肩膀：“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的？”陈悦心意识到什么，瞪了瞪眼睛，“难道说你想拒绝？！” “有点犹豫。” “别犹豫啊，”陈悦心斩钉截铁，帮她分析，“想想我们现在直播的处境，想想你一直想推广的科学训宠理念，这个机会能让你接触到多少受众？能带来多少收益？” 陈悦心一席话说得很有道理，这半个月来，他们直播间有太多质疑的声音响起，传统的训犬方式仍然在占据主流，像她这样强调“正向引导”、“情感联结”的方法常常被质疑太多温和。 这一晚，陆清霓辗转难眠，凌晨两点，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视频，她将数份她训导宠物的视频放在压缩包发到了林许妍邮箱。 邮件发出去没到二十四小时，林许妍就回了电话：“陆老师，我们制片人很满意，电子合同我一会儿发您邮箱，刚才帮您争取了一下，片酬比最初提高了20%。” 陆清霓心底一沉，深吸了一口气，答得斩钉截铁：“我接受邀请。” 这桩合同敲定后几天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陆清霓忙着直播；忙着处理恶意弹幕，忙着解答观众的各种问题。 偶尔她会看见那个ID为“csy”的用户进入直播间，又经常在弹幕不受控制地发出恶意时，连着刷上数十个礼物，把屏幕清空。 每次还没等陆清霓来得及道谢，这个用户又匆忙退出直播间。 现在陆清霓已经能够自如娴熟地应付直播间各种突发状况，然而有一件却让她隐隐不安──《萌宠星联盟》节目组安排了一次线下会议，所有常驻嘉宾都要来参加。 包括程司砚。 第2章 第二章 会议这天，陆清霓特意起了个大早，早晨九点整，她踏进和林大厦，边喝着手里的咖啡边等电梯。 锃亮的银色电梯门缓缓敞开，里面空无一人，陆清霓抬脚走进去，伸手去按楼层键。 电梯门又合上，就在要彻底关闭之际，一只手倏地出现在陆清霓视线中，挡在两扇电梯门之间。 她吓了一跳，募地抬头，便对上一双沉静但又令她无比熟悉的眼睛。 男人踏进轿厢，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他左手臂弯里抱着一沓资料，右手收回挡着电梯门的手。 他目光扫过陆清霓胸前写着“宠物星联盟”的工作牌，身形微微顿了顿，随后礼貌地点头致意。 ──程司砚。 陆清霓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包，她早就做好了在正式场面中跟他见面的准备，却没想到先在电梯里狭路相逢了。 还偏偏是这种只有两个人在场的场面。 轿厢内氛围凝固，尴尬的气息堵在密闭的空间中出不去。 陆清霓站在他身后，他微微偏头扫过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于是主动开口：“陆老师？” 陆清霓猛地抬头，喉咙发紧，于是语气也有点急促：“程教授认识我？” 程司砚顿了顿，“我偶然看到过你的训宠直播，”他语气很平淡，“最近很火，方法确实很新颖。” 她不知道接什么话，于是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电梯继续上升，狭小的空间内恢复沉寂，再也没出现其余的动静。 陆清霓仰着头盯着电梯楼层数字跳动，他不知道，她的心跳比电梯上升的速度还要快。 终于，‘叮’地一声响，电梯到达12层，陆清霓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 两人同时迈步，踏出了电梯。 到会议室时，里面已经零星地坐着几位嘉宾。 陆清霓挑了个位置，拉开椅子坐下，程司砚则被安排在了主座的附近，便于跟节目制片人交流。 约莫二十分钟后，嘉宾陆续到齐了，制片人吴芸丽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扫视了会议桌周围坐着的人，朝众人点了点头，继而偏头吩咐身边助理，示意会议可以开始了。 会议室全息投影机开启，呈现在众人眼前。 吴芸丽站起身，拿着麦克风：“非常感谢各位能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萌宠星联盟》的录前会议…” 吴芸丽发表了一段冗长的感谢发言，随后直接切入主题，“我们这一季的主题是科学养宠，主要聚焦于‘宠物心理疗愈’以及‘科学的宠物训导’所以特意邀请了最近呼声很高的萌宠训导师，陆清霓陆老师，以及国内动物行为学专家，程司砚教授。” 吴芸丽说完这句话，会议室响起齐整的掌声，陆清霓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众人鞠躬示意了下。 待掌声彻底息了，吴芸丽才点开全息投影，播放了一段节目策划的视频。 "这一季我们设计了全新的互动环节，"她敲了敲屏幕，"程教授负责理论分析，陆老师负责实操演示。特别是这个''应激干预''环节，需要你们配合完成。" 陆清霓意识到什么，身体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程司砚。 程司砚也缓缓往她这个方向望来，眼神沉静，两个人实现在半空中碰撞，对视了片刻，陆清霓首先收回了目光。 程司砚眉宇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吴芸丽已经先行开口：“我们节目光靠宠物吸引观众肯定是远远不够的，除了萌宠，嘉宾之间的互动也是一个大看点，”她思忖一番，眼波在程司砚跟陆清霓之间流转，继而道，“所以我们两位新嘉宾也得配合。” 吴芸丽这番话说得委婉又隐晦，但在场的都是老油条，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几乎是明示要炒CP了。 陆清霓抿了抿唇，缄默着没吭声。 而程司砚也是沉吟半晌，什么也没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陆清霓看着投影上“嘉宾配合”四个加大加粗的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咖啡杯。 "具体台本已经发到各位邮箱。"吴芸丽突然提高声调，"尤其是新加入的两位老师，需要重点培养工作默契，要呈现一些…”她意有所指地说道，“观众爱看的东西。” 陆清霓坐在那啼笑皆非，第一次录节目没经验，共事的嘉宾刚好是自己暗恋对象。第一次炒cp也没经验，要炒的刚好又是自己的暗恋对象。 整场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陆清霓迅速收拾好笔记本，准备趁着散场人群多的时候溜走，她站起身，下意识地往程司砚那边望去。 男人仍旧气定神闲地坐着，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转着钢笔玩，陆清霓视线凝着他半晌，直到有人隔着人群叫了声‘程教授’，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向会议室门口走。 然而还没等她溜出会议室的门，吴芸丽就笑吟吟地叫住了她：“陆老师，稍等一下哦。” 陆清霓硬着头皮，脚步一顿，转过头发现程司砚也被留了下来。 陆清霓自知自己逃不掉，转身回到会议桌前坐下了，程司砚在她斜对面，她微微垂眸，没看吴芸丽，也没看程司砚。 “你们两位是第一次合作，节目组希望你们能提前熟悉一下。”吴芸丽递过来两份资料，“这是第一期节目的台本，我先打印出来了，你们可以先看看，熟悉一下流程，正式录制中尽量完美呈现，有什么问题随时沟通。” 陆清霓接过文件，低头翻看着，发现节目组设计的互动环节比她想象的还要直白，比如“默契问答”、“宠物行为解读挑战”，甚至还有“对视十秒”这种明晃晃的炒cp营业桥段。 陆清霓咽了咽嗓子，强装镇定地合上文件，抬头对上程司砚似有似无的目光，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只是往手机屏幕扫了一眼，看了下手机。 正是饭点。 “陆老师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找个餐厅聊聊。” 陆清霓微微颔首：“没问题。” 两人最终走进了大厦五楼的西餐厅。 陆清霓捧着热可可，目光落在走过的客人身上；落在桌上的沙拉碗上；落在窗外的景色上，就是不敢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程司砚并不是对她的躲避毫无察觉，但还是很坦然地开口，直接开门见山：“陆老师对节目组的安排怎么看？” 陆清霓斟酌好措辞才开口：“既然是工作，我会配合。” 程司砚听着她的回答，瞥了她一眼，问道：“你紧张么？” “还好，就是第一次录综艺，还得炒cp，有点不适应。” 程司砚轻笑了一声，继而道：“我看过你的直播，”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点赞赏，“你确实能够把‘科学训导’这个概念以通俗易懂，大众能够理解的方式诠释出来。” 陆清霓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认真看自己的直播，她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谢谢’。 “所以，既然是合作，我希望我们能互相配合，把节目做好。” 陆清霓啜饮了一口热可可，喝完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看着对面人，眼神很真诚：“好，一起努力。” 节目正式录制被安排在了后一个礼拜。 录制这天，陆清霓又起了个大早，提前两个小时到了场。 化妆师给她做完造型后，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室里，反复上下地刷着微博，刷完微博又反复翻看台本。试图做些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要正视录节目紧张，还是因为程司砚而紧张。 十分钟后，她走进摄影棚，却发现程司砚早已站在布景中央。面前有造型师在帮他整理领口。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从棚顶的玻璃透进来，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轮廓格外利落俊朗。 “陆老师。”他看到她，点头示意。 陆清霓扯出一个笑容，走过去站到他旁边。 导演从监视器上抬起头，眼见两位主要嘉宾已到齐，拿起一旁的喇叭喊：“两位老师准备好了吗？我们先试拍一段互动。” 陆清霓将台本放到场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个人站得很近，陆清霓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倏地听见头顶落下一句，“别紧张，就当是你平常直播。” 陆清霓听着他声音，心里莫名变平静。 刚好导演给出指令，正式开拍。 这一段录制的是‘宠物行为解读’的环节，程司砚负责理论解读，陆清霓负责具体实操。 “……很多主人会疑惑，为什么狗狗在兴奋时会不停地转圈或扑人？这也是很多养宠家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现象，其实，这并非单纯的‘调皮’，而是它们的前额叶发育相对较慢，导致冲动控制能力较弱。”程司砚开口，低沉嗓音流利地念出台词，说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清霓。 就在两人视线要交汇的一瞬间，陆清霓募地撇开自己的眼神，躲闪着，回避着。 镜头适时切过来，陆清霓半蹲下身子，一只金毛犬正围着她不停地转圈，她一边逗着金毛一边说道：“对，就像现在的乐乐一样，乐乐，坐下─”她手掌朝向金毛犬，向下平伸。 “乐乐”摇着尾巴，犹豫了两秒，继而乖乖地坐下。 程司砚目光并未直视摄像机，而是柔和地落在陆清霓身上，他点了点头，解释道，“看，陆老师用了‘手掌下压’的肢体信号，这是模拟犬类社群中等级较高的肢体语言。同时避免直接对视，减少压迫感。” 陆清霓听他讲解完，跟他打配合，她从口袋里摸出数块冻干：“现在我们把奖励时机放到它冷静的时候─”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金毛“乐乐”就急得跳了起来。 陆清霓摇摇头：“要等四脚着地才行哦。” “乐乐”极其配合地安静地就地坐下，陆清霓把冻干丢进它嘴里：“好孩子！” 程司砚目光从陆清霓身上移开，看向摄像机，“陆老师给出了非常完美典型的示范，这就是正向强化的科学原理。当正确行为与奖励在0.5秒内关联，狗狗的基底核会形成条件反射。而暴力制止只会激活它们的杏仁核，加剧焦虑。所以如果各位家长的毛孩子们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话，不妨试着把奖励时间延长，让宝贝们明白只有冷静才是有奖励的。” 话音落，陆清霓便配合他：“所以下次你家狗狗扑人时，记得要冷静，等它自己放弃。” …… 陆清霓第一次活跃在镜头下，进展比想象中的顺利，期间吴芸丽一直站在布景外，举着相机捕捉一些花絮，当然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记录的全是陆清霓跟程司砚有若即若离的视线接触、肢体接触的瞬间。 炒cp除了现场的努力外，场外这种看似不经意、不造作的瞬间也很重要，吴芸丽显然是深谙这一点。 约莫四十分钟后，拍摄彻底结束。 陆清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程司砚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陆清霓仍旧没跟他对视，她一边理着刘海，一边看向别处，眼神飘忽不定，哪都看了，就是没看程司砚。 “还不错，比想象中顺利。” 程司砚目光内没移开，仍旧盯着她，他看着她无处安放的视线。 就在陆清霓转身要迈步走出布景的刹那，程司砚叫住她：“陆老师。” 陆清霓呼吸一滞，顿住了脚步，不明所以地转身。 程司砚向她走进两步，拉进两人的距离，他身上的木质香味又侵袭她的鼻尖。 他想起一个礼拜前开会时她眼神的闪躲；那天在西餐厅时她眼神的闪躲；又目睹此时此刻她眼神的闪躲。 终于问出那个问题。 “你很怕我？” 第3章 第三章 陆清霓心脏发紧，她没直接回答程司砚，而是跟他打迂回战：“程教授怎么突然这么问？” 程司砚倒是坦然得很：“你不敢看我。” 陆清霓尴尬地挤出个笑，硬着头皮否认：“没有吧…可能只是因为比较紧张，其实我谁也不敢看。” 陆清霓不知道程司砚有没有相信，反正她骗着骗着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她自己相信就行。 程司砚轻笑了一声，看出她的尴尬，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开：“现在录完了还紧张？” 男人很高，陆清霓站他身前需要抬头，她仰着脑袋 一张脸在周围灯光下照得很清丽，她缓缓开口：“现在倒是好很多了。” 程司砚挑挑眉，“那就好。” - 吴芸丽是营销的一把好手，节目尚未播出，当天晚上她就先把白天拍的几段视频花絮，还有几张照片花絮通过《宠物星联盟》的官方微博账号po了出去。 《宠物星联盟》作为国内首档明星 萌宠的综艺节目，自然吸引来了无数爱宠人士的目光，加上节目组对待这档节目十分用心，呈现出来的效果极佳，于是这一季还没播出，便有无数人在翘首以盼着。 这天晚上，吴芸丽发了三条现场视频，还有九宫格图片，其中六张都是程司砚跟陆清霓的同框，其余三张是金毛“乐乐”的单独照。 陆清霓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宠物星联盟》的官博动态，她点进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起先评论区的走向还非常正常： 【小鸡毛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给姨姨亲亲！】 【金毛，梦中情狗[爱心]】 【这只品相很好，应该是赛级犬吧，节目组也是下血本了】 基本上都是在夸“乐乐”。 等陆清霓洗完澡再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发现网友的关注点已经不可控地从狗狗身上移到了人身上，先前那几条关于“乐乐”的评论已然被其余不太正经的评论淹没── 【这两个人怎么莫名很般配？？！是我的错觉吗】 【啊啊啊程教授最后那个眼神】 【谁懂啊他明明在讲学术但好像在说情话】 【宠物已经很有看点了，没想到人比宠物还有看点[doge]】 【他俩站一起好配，一个理性一个温柔，绝了！】 陆清霓双指划过屏幕放大照片，才发现，在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原来他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她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是手机在发烫，还是自己的手心在发烫，她有点心猿意马，但很快，她转念一想，又立刻沉静下来。 她知道，这只不过是程司砚为了配合节目组“演”出来的。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那些对视、那些默契，都只是节目效果。 陆清霓毅然决然地关掉手机屏幕，将脸埋进掌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节目档期安排得紧，明天还得拍第二期，陆清霓意识到这一点，在沙发上冷静了几秒，继而站起来，上床关灯睡觉。 - 次日，陆清霓仍旧提早到了摄影棚。 这一期，节目组加入了明星元素，请了当红小花陆婧媛以及她的猫“布丁”。 “布丁”是一只俄罗斯蓝猫，在猫界出了名的胆小，容易应激，加上“布丁”性格有点“跋扈”，陆清霓在开拍前抱着它玩了会儿，手臂险些被小猫烙下抓痕。 今天除了陆婧媛，还有另外五位明星，带着自己的宠物来，要录制的内容是明星分享自家宠物的视频以及照片，向程司砚请教一些平时在养宠的过程中宠物出现的一些令人不解的行为。 嘉宾陆陆续续到达摄影棚，导演一如往常，拿起一旁的喇叭，他刚说完一个字，话音尚未完全落下。 “布丁”募地从陆婧媛怀里跳到地上，一边弓着背，一边从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吼声。它全身上下的毛瞬间炸开来，并且伴随着瞳孔放大以及很明显的飞机耳。 陆婧媛从座位上离开，脚步加快，跑上前去想抓住“布丁”。 她的到来不仅没有起到安抚的效果，反而让“布丁”的反应更加猛烈。它开始快速地逃窜，陆婧媛紧紧跟在后面想要抓住它，然而“布丁”的反应速度够快，瞬间躲开。 场面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导演紧急喊‘停’，其余几位明星嘉宾纷纷抱着自家宠物躲到了布景外，尽管没有特别害怕宠物的人，但大家也都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显得有点束手无策。 见状，陆清霓趁着“布丁”逃窜到身边的时候，一把挽住它的下腹，把它抱到自己腿上，学着猫咪的声音，附在“布丁”耳边说了几句。她一边说一边顺着“布丁”头顶的毛，起先“布丁”挣扎着想要跳出她怀里，不到一分钟，随着陆清霓的安抚，它渐渐地冷静下来，放下了进攻姿态，浑身的毛也收敛了进去。 陆清霓又让它在怀里待了两分钟，等它完全恢复状态，蹭了蹭它的下巴，才把它抱回陆婧媛怀中。 程司砚坐在她旁边，目光紧紧凝着她：“你还会跟宠物交流？” 陆清霓缓过神，朝他笑了笑，“就是感觉…感觉到它很害怕，而且它很明显是应激了，所以试着安抚了一下，”她顿了顿，又道，“其实也不是跟宠物交流，只是模仿着猫咪的语调，安抚它，这样会让它心安很多。” “很多猫咪在应激的时候主人不敢上前，或者说不当回事，应激可小可大，严重一点的话可能会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靠近，要跟宠物共情，才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程司砚听着她一顿输出，挑了挑眉，开玩笑道，“你确实是天生干这行的。” 陆清霓听着，耳根子有点发热，朝他笑了笑。 “布丁”安抚完，嘉宾陆陆续续回到座位，方才也许是导演的喇叭声太响亮太突兀，导致“布丁”的应激，是以这回导演连声音也不敢出了，只是向嘉宾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录制正式开始。 录制重新开始，陆清霓瞥见身边人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假装没注意，专注地配合节目流程。 明星嘉宾们依次分享完自家宠物的视频跟照片，轮到陆婧媛，她播放了一段“布丁”在家疯狂抓沙发的视频。 "程教授，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陆婧媛语气有点无奈，"我家都已经换了三个沙发了。" 程司砚看完了陆婧媛放的视频，笑了笑：“陆小姐，这其实是猫咪非常典型的行为表达。我们可以从三个维度来分析。” 他拿起平板调出一张猫咪爪部解剖图："首先从生理层面，猫咪抓挠时会分泌趾间腺体的信息素，这是它们标记领地的重要方式。"他手指轻划平板屏幕，画面切换到一段猫咪在野外活动的视频："在自然环境中，猫咪会通过抓挠树木来划定活动范围。" “其次从心理需求来看，”他转向陆婧媛，“您家猫咪是不是特别爱在您回家后抓沙发？” 陆婧媛看着他手中的平板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程司砚才开口解释："这说明它把沙发当成了情感宣泄口。猫咪在独处时积累的压力，需要通过这种仪式性动作来释放。其实这是非常常见的行为。” 最后，程司砚点开一段对比视频：“从行为矫正角度，我们研究所做过对照实验。” 画面中，贴着防抓贴的沙发旁放着猫抓板的那组，破坏行为减少了很多，程司砚给出建议，“建议您在沙发旁放置立式猫抓板，每次布丁使用时就给予奖励。” 陆婧媛有点好笑地看了看怀中的猫咪：“所以它不是故意搞破坏？” “恰恰相反，”程司砚语气温和却坚定，“这是它在说''这是我家''。这是宠物非常放松非常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 尽管开拍前出了点小插曲，但好在在后面的流程中没有再出现类似的宠物应激情况，因此拍摄进展得相当顺利。 拍摄结束后，陆清霓起身回了休息室，她晚点还得直播，因此回去匆匆地拿了包便要离开。 人还没走出摄影棚，就听见程司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陆老师。”他又一次把她叫住了。 陆清霓倏地调转了脚尖，不明所以地看着程司砚。 他向她走近，“我准备跟节目组商讨一下，在这季节目中加入‘流浪动物行为矫正真人秀’” 陆清霓听着这一长串，有些疑惑地重复道，“流浪动物行为矫正真人秀？” 程司砚点了点头，“我们从收容所选拔有行为问题的流浪动物，明星通过训练竞赛争取领养资格。第一，这样可以打破社会对流浪宠物的偏见，现在很多人不愿意领养流浪动物的最大愿意就是对它们有偏见，我们可以通过展示攻击性、怕人等“问题行为”实为生存创伤，来扭转大众对这种行为的刻板印象，第二…” 程司砚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工作人员的一声惊呼打断了。 陆清霓跟程司砚同时转头望去。 那工作人员从屏幕中抬起头，声音隐隐带着亢奋，将手机放到两人眼前：“上热搜了…？” 第4章 第四章 程司砚声的声音跟陆清霓的思路一起顿住了，两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工作人员手里的手机。 却见微博热搜榜上赫然挂着两条相关话题： #程司砚陆清霓# #宠物星联盟# #宠物星联盟CP# 陆清霓闭了闭眼睛，昨晚在看见吴芸丽通过官博发的花絮时，她便想过这件事可能会上热搜，只是她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那工作人员点进那则热搜，跳出来的第一条显然就是这次热搜的最大推手： @娱乐圈二把手：最新路透来了！程司砚和陆清霓录制现场互动甜度爆表，对视十秒不NG，不仅如此，这对CP的糖可以说是越扒越有！眼尖网友发现在陆清霓前几场的直播中，有位ID叫"csy"的神秘用户长期霸榜，每次黑粉攻击就狂刷礼物护驾。虽然未有实锤正式ID为“csy”的用户就是程司砚本人，但是这对CP粉来说也是一颗巨大的糖！[欢呼][欢呼] 这条博文下的配图显然是昨晚官博发的花絮视频和照片的二次传播。 陆清霓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手机，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昨天官博底下的暗流涌动在此刻已经昭然若揭： 【感觉两个人的衣服色系也很搭，节目组是故意的？】 【两个人很有默契哈哈哈，不管了先磕为敬[干杯]】 【节目组给的片酬疑似份子钱】 【身高差！体型差！how pay！】 …… 除去这些磕cp磕疯的，自然也有理智的网友： 【先别急着嗑，万一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呢？】 【我们能想到的节目组肯定也能想到，节目组就需要热度，光看宠物肯定不够，我也觉得是纯纯炒作的cp，投工业糖精一票】 有网友在这一层回复：【不管了，剧本也磕！】 【疯了吧，工业糖精也磕？】 …… 于是这一层的两位网友颇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自然也有误重点的，对磕cp完全不感兴趣的： 【同样是训宠师，为什么我工作时满身狗毛？？？】 【作为同行说句公道话，能把动物行为学讲得这么生动，两位是真的有实力，期待新企划！】 陆清霓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眼神掠过，将前面十几层评论大致翻完了，她心情复杂，脑子都分成了两瓣，一瓣因为跟程司砚搭档而心猿意马着，另一瓣又觉得两人的捆绑式cp营销得太过头。 她抬头，下意识地看向程司砚，只见他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便收回了目光。 “cp营销流量是大。”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清霓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是不以为意地应付了一声：“是啊，热度挺高的。” 程司砚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道：“刚才说的那个企划，你有兴趣么？ 陆清霓一愣，被他提醒思绪才回到正轨，她定了定神，点头道：“想法还不错，不过节目组会同意么？毕竟企划册都已经定型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跟节目组说，只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多配合。”程司砚语气轻飘飘。 “好。” 这边两人的话音还没落彻底，那边吴芸丽风风火火盛气凌人地走近，神情间全是对自己营销的满意。 “两位老师，热搜看到了吧？”她朝两个人晃了晃手机道。 程司砚睨着陆清霓，不知是因为不愿谈论这个话题还是什么，不动声色地将话锋转开了。 “吴导，我刚才在跟陆老师讨论一个新的企划，关于流浪动物行为矫正的，跟真人秀结合，请流量明星当嘉宾，想听听您的意见。” 吴芸丽倏地眼睛一亮，她的兴奋是很显而易见的。只不过，她的兴奋并不在程司砚方才所说的新企划上，而是在新的营销上，于是程司砚辛辛苦苦扯开的话题又宿命般地被扯了回来。 “这个好啊！正好我们可以借着现在的热度，再推一波公益向的内容，这样观众也会买账。” 而吴芸丽也不愧是营销的一把好手，她拍了拍手，一锤定音，“当然，cp营销还是不可少的哈，前期先炒你们二位的cp，等你们俩的话题热度过去得差不多了，再推一下流量明星的cp，”她双眼放光，好像新企划的前景已经全部装进她瞳孔中了，“程教授，你把具体方案发我，我马上安排策划组跟进。” 陆清霓在一旁听着吴芸丽一番“天马行空”的输出，有点无奈，她手抚上额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感觉自己踏进了一座没有回头路的寺庙，对于眼前的两尊大佛，她只得一拜，再拜，三拜。 尽管程司砚是她的暗恋对象，但跟暗恋对象明着炒cp的滋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受，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常常会思考，为什么那些很期待、那些让她心猿意马的场景真正发生时，她并没有那么雀跃。 思考许久，她想明白了，是因为这种看似亲昵的举动，其实是一块沾着糖浆的砒霜，第一口是甜蜜的，渡过了这段甜蜜，就能发现里面的苦涩─这些都是程司砚演出来的。 而她也一而再再二三地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得沉溺于这种假象，这种把心掰成两瓣，一瓣沉迷，一半清醒的滋味，隐隐地透着酸涩，隐隐地透出她的四肢百骸，着实不好受。 陆清霓这么想着想着便入了迷，连吴芸丽在一旁连着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程司砚抬手在她蒙了层雾的眼前打了个响指，她才如梦初醒班的回过神来。 “啊？聊到哪了？”她尴尬地笑了两声，眼前那层薄雾消失了。 “我刚刚说，最近的直播怎么样？”吴芸丽重复道。 “还挺不错，总的来说直播事业还是很有起色的，大家对新一期的内容也很期待，”说完，她又猝不及防地转折，视线不自觉地掠过程司砚，“只不过…直播间总会有很多恶意弹幕，就这点有点小烦。”陆清霓说完摸了摸脑袋。 程司砚听完她这番话，眉毛几不可闻地挑了挑，但神色并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平淡。 “哎呀，网络环境是这样的，有人喜欢就有人会有恶意，别去理就好了，调整好心态，反正他们再怎么骂，咱也不会丢钱少肉的，我们把流量牢牢抓住就行了，这才是我们的目的。其余的，都不重要。”吴芸丽推了推肩膀，宽慰道。 陆清霓假笑了两声，嘟囔着：“我要真有吴蹈您这么豁达就好了。” 程司砚听到她这句话，抬眸仔细地凝视着她，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但他终究没开口，于是陆清霓也不再说了。 “那什么，你的直播不能停啊，我上次去看了流量很好，这对我们后期的营销还是至关重要的，尽量多在直播间里安利安利我们节目，可以把直播内容跟我们节目串联起来，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做功课了，只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吴芸丽收起了方才开玩笑的语气，正了正神色。 陆清霓跟程司砚一同看向她。 吴芸丽竖起一根手指：“千万千万不能在直播中透露未播出内容相关的消息，这是大忌。” 陆清霓以为是什么很大的事，此刻听到她这么说才如释重负，这个点，吴芸丽哪怕不强调，她也心知肚明。 于是她松快地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 “行了，留了你俩这么久，赶紧收工回去休息吧，我先去忙了哈。”吴芸丽边说边迈步走开了。 她声音渐行渐远，留给两人一个背影，这下这个空间范围内又只剩下陆清霓跟程司砚。 陆清霓觉得氛围尴尬，假装咳了咳，“程教授，我先走了哈，晚点还得直播，你也早点回去。” 程司砚睡眸看着她，点头，‘嗯’了一声，其余什么也没说。 陆清霓回到家，简单地洗了个澡，窝在沙发上小憩了会儿，为晚点的直播养精蓄锐。 醒来后，眼见时间有点紧，她直奔直播工作室，做播前准备。 晚上七点，直播软件显示陆清霓上线，约莫一分钟左右，观众便收到了软件推送的消息： 【您特别关注的主播@陆清霓开播啦！】 观众蜂拥而至，没过两分钟，显示的直播间观看人数便已达到2000…5000…最后稳定在一万人数。 陆清霓眼见在线人数的数字不再上升，才缓缓向观众开口：“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清霓，非常感谢大家能够来到我的直播间，那么今天呢，我们继续讲上一期的拒食训练…” 下午还说着直播间有恶意弹幕的人，此刻显然是没料到打脸来得这么快──网友的弹幕已经完全换了个风向。 陆清霓手指划过弹幕区一连串几乎让人看不清的提问： 【陆老师！你和程教授是真的吗？！】 【救命，你们俩在节目里的互动甜死我了！】 【陆老师根程教授是炒作么？】 【快告诉我你跟程司砚是真的，我这几天都快磕生磕死了！】 【笑死了家人们，弹幕区全是cp粉头子想让我们专注宠物训导内容好吗？（不是】 【一开始我还不敢说呢，现在看到弹幕区这盛况我心里也是暖暖的，陆老师你知道你们两个有多配吗？？！】 本就是节目组的刻意炒作，因此在直播间亲自辟谣极为不妥，陆清霓觉得也没什么避嫌的必要，于是她看着满屏的弹幕，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忍俊不禁。 她心虚回笼，回到正事上，假装没看见弹幕，继而道，“上次说到狗狗拒食的本质其实是…” 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愣住了没声了，这愣怔极其的突兀，极其的生硬，极其的不合时宜。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又看见屏幕上飘浮起熟悉的提示： 系统提示：【csy】送出“流星雨”×10！ 第5章 第5章 陆清霓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攥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 屏幕上，“”csy”的ID伴随着一连串绚烂的“流星雨”特效炸开，将满屏的CP弹幕冲刷得一干二净。直播间瞬间沸腾—— 【卧槽！正主来了？？？】 【csy...程司砚么？】 【该不会是程教授亲自下场了吧？？？】 【完蛋了家人们，我们舞到正主面前了】 【应该不是程司砚本人吧，程司砚本人应该不会这么高调】 【这还不官宣？！这还不官宣？！】 【淡定点，虽然很好磕，但也有可能只是节目组的营销手段】 陆清霓深吸一口气，死命将心里那股悸动按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这个“csy”是否是程司砚本人，也因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辟谣也不是，放任也不是，于是只是淡淡地道，“谢谢csy的礼物。” 她冷静了会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直播内容上：“……我们继续讲拒食训练的核心要点……” 然而弹幕根本不买账… 整张直播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才完全结束，后半程“csy”并没有再出现，陆清霓下了播，瘫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她点开程司砚的对话框，寥寥数句的聊天记录，基本上都是一些工作相关，一眼就能望完全部。 她几句话在对话框打了删删了打。 【程教授，直播间那个是你么？】 【程教授，你刚刚在看我直播么？】 【程教授，我刚刚直播看到个ID是csy的用户是你么】 全删了。 最后陆清霓退出微信，点开了通讯录找出程司砚的号码，一根手指一直停在拨通键上方，悬而未决地，迟迟没有按下去。 犹豫数秒，最后她眼睛一闭心一横，拨通了这串号码。 机械音响了半分钟才被接通。 “喂。”那头平淡冷静低沉的男声传来。 “程教授，是我。” 程司砚仿佛轻笑了声，“我知道是你，”他顿了顿，反问，“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陆清霓将手机死死贴住自己耳朵，生怕握不住那烫手的手机似的。 程司砚在那头迟迟没有等来对面人的回应，于是反客为主，“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刚才…我直播的时候看到个ID叫csy的用户，是你么？” 她没说清屏的事，能问出这句话她已经鼓足了极大勇气。 天地良心，谁能知道她有多难以启齿？打电话的对象是自己暗恋的人，要问的事情又是碰巧的事，陆清霓又犯尴尬，心想着万一程司砚觉得自己又莫名其妙又自作多情她该如何自容。 程司砚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误重点，“你直播间这么多观众，你是怎么发现的？” 原本陆清霓并不想透露，但看来这下不得不说了，“这个用户往我直播间送了好多个礼物，直接清屏了…” 电话那头缄默片刻，陆清霓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于是问道，“程教授你在听么？” 那边，程司砚立在别墅书房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光景，似乎是在愣怔，听见电话里女声传来，他才动了动眸子，回过神来。 “嗯，在听。” 陆清霓另一只手的指甲死死攥着手心，掐出一个红红的，深刻的，明显的月牙形状。 她好像很想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又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极为重要，她重复问，“那个用户是你么？” 程司砚沉吟片刻，干脆地给出她答案，“我确实去看过你直播，但今天那个人，不是我。” 不知怎的，陆清霓在听到他这个回答之后，攥紧手机的指尖募地松了，一直提着的心脏也落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她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尽管这个答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答案，也不是一个能让她心猿意马的答案，她还是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说呢…我想也不是你，但是很巧，每次都在弹幕沦陷的时候出来给我清屏，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程司砚只是顺着她话锋，“是挺巧。” “而且他还经常来呢，基本每场直播都有他。” “这么明显？” “什么？” 程司砚突然换了副口吻，“噢，没什么，我刚才问，这个观众这么显眼么？” 陆清霓摸着一旁狗狗的耳朵，嘟囔着，“我直播间都是教学内容，很少有人刷礼物，他这样肯定明显。” “也是。”程司砚轻笑了声。 陆清霓见程司砚缄默，立马结束这不尴不尬的对话，“程教授，时间不早了，我先挂了，你也早点休息哦。” 这边，程司砚站在半山别墅书房内的偌大落地窗前，一手抄裤兜，一手捏着电话放在耳边，听到对面女声这么说，他才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等对面先挂断了电话，他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 手机屏幕自动跳出通话页面，返回到了他接电话前打开的界面上。 短视频软件的用户主页，显示着一个全黑的头像，一条空荡荡的个人简介。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叫“csy”的ID。 - 挂断电话后，陆清霓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整个人蜷着，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小星”很有灵性，似乎能感受到她微微有点低气压的情绪，它叼着玩具走到她脚边，湿润的鼻子蹭着她裤腿，陆清霓伸手揉了揉它脑袋。 “不是他啊…”她喃喃自语，心底泛起一丝不可言说的失落，这失落还没抵达心脏最深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陈悦心发来一连串消息： 【清霓！快看热搜！】 【你和程教授又上去了！】 陆清霓心脏一沉，手指一顿，继而迅速地打开微博，陆清霓点开热搜榜，第三条赫然挂着#程司砚陆清霓直播间#的话题。点进去第一条热门是某娱乐大V的截图分析： "家人们破案了！陆清霓直播间神秘土豪''csy''极可能就是程司砚本人！证据如下：1.csy=程司砚首字母缩写；2.每次黑粉攻击必出现护驾；3.主页显示的IP地址可以对上，这还不磕？这还不磕？！" 评论区早已炸开锅： 【卧槽这什么神仙爱情！暗戳戳守护！】 【程教授人设崩了！说好的高冷学术男神呢！】 【姐妹们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陆清霓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IP地址"几个字上。她突然想起刚才通话时，程司砚那句意味深长的"是挺巧"，以及他以为不明的态度。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击中她。 程司砚是不是在说谎？ 这个莫名的想法让她耳根直发烫，她第一次如此不冷静，想一探究竟，想弄清楚，想质问，她抓起手机想再打过去，却又一次在拨号前一秒停住。 如果真是他，为什么要否认？如果不是他，她这样冒失的质问又算什么？ 这样想着，陆清霓气焰无端矮了三分，她冷静了几秒，将手机锁了屏。 正准备去做其他事情转移转移注意力，‘叮’的一声，微信突然弹出程司砚地消息。 陆清霓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开。 【陆老师，关于新企划的事，如果确定要合作，我们可以先去宠物收容所视察一下，毕竟关系到流浪动物，需要先习惯它们的习性】 好吧，有时关于工作的消息。 陆清霓一万个不想回，但她还是得保持礼貌。 【听你的，程教授，什么时候去？我时间都方便】 【明天上午？】 陆清霓回了个‘ok’的表情过去。 【明天上午十点，西城区毛绒驿站，别忘了带评估表】 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方才那通气氛微妙地电话从未发生过，陆清霓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十秒，才回复一个“好的”。 她放下手机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问题，csy到底是谁？ 次日清晨，陆清霓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收容所。 初冬的阳光薄得像层纱，她站在铁门外呵着白气，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消散。 “陆老师来得真早。”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清霓转身，看见程司砚穿着深灰色大衣站在三步之外，他似乎完全不冷，围巾、手套、帽子一样也没戴，浑身上下散着暖意的只有手里的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给你的。”他将其中一杯递过来。 陆清霓接过，两人肩并肩往收容所里面走去。 收容所内弥漫着消毒水与动物体味混合的气味。所长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士，为人很热情，带着他们参观从头到尾地参观收容所。走到最后一间隔离区时，陆清霓跟程司砚的脚步突然停住。 角落里蜷缩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边牧，左前腿包扎着绷带，听到脚步声，它立刻竖起耳朵，却没有像其他狗一样扑到栏杆前，而是警惕地向后缩了缩。 “这是前天送来的，”所长叹气，“在工地被钢筋划伤，救它时差点咬伤志愿者。现在除了喂食谁都不能靠近。” 陆清霓蹲下身，隔着栏杆轻声呼唤：“嘿，小家伙...”边牧的耳朵动了动，湿润的黑鼻子从黑暗处探出来。 “别靠太近。”程司砚一双大手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它现在这个状态很容易应激的。” 他的手掌温度透过毛衣传来，陆清霓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程司砚瞥了她一眼，抿抿唇，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立刻将手收回，“目测它是典型的创伤后防御行为。需要先建立安全距离下的正向关联。” 两人开始专业讨论，之前的微妙气氛被工作冲淡。陆清霓提议用气味脱敏法，程司砚则建议配合声音条件反射训练。两人越说越投入，谁都没注意到所长悄悄退出去接电话。 “可以先从这件衣服开始，”陆清霓脱下自己的针织开衫，小心地挂在栏杆上，“让它熟悉我的气味...” 话音未落，隔离区的照明灯突然“”滋滋”闪烁了几下，随即又“啪”地熄灭，黑暗笼罩的瞬间，那只边牧发出凄厉的嚎叫，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它撞笼子了！”陆清霓摸黑冲向声源处，却被一股大力拽住手腕。 “别动，”程司砚的声音近在耳畔，他语气很冷静，“现在过去它可能会更加应激。” 黑暗中，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陆清霓这才发现两人距离近得离谱，她的后背几乎贴在他胸前，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陆清霓几乎窝在他怀里，两人僵持着这样的姿势半晌，谁都没有动。 程司砚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去开应急灯。”他松开手，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清霓站在原地，瞳孔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大脑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突然，她听到一道突兀“咔嗒”声——笼门竟然被撞开了。 她本能地扑向声源处，在黑暗中精准抱住冲出来的边牧。受伤的狗狗在她怀里疯狂挣扎，尖利的犬牙划过她手臂，顿时传来锋利的痛感。 “没事的...没事的...”她忍着痛轻声安抚，手指摸索着狗狗的耳朵，精准地找到它耳后的安抚穴位。边牧的挣扎渐渐减弱，最终变成细微的颤抖。 应急灯就在这时亮起。刺眼的白光下，陆清霓看到程司砚站在电闸旁，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 “我没事，”陆清霓勉强笑笑，“它比我害怕多了。” 程司砚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她受伤的手臂。他的手指冰凉，动作却异常轻柔：“要马上处理伤口。” “先管它，”陆清霓固执地抱着边牧，“它腿上的绷带开了。” 两人对峙几秒，最终程司砚妥协地叹口气，他拿过医疗箱，取出纱布和碘伏。单膝跪在她身边，一边给狗狗重新包扎，一边说：“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