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诡劫》 全部章节 《桃花诡劫》全部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桃花诡劫》 第1章 黄花大闺男 大家小时候,都听过长辈们开这样的玩笑,你是从山上捡来的,你是从垃圾箱里翻来的,你是充话费送的…… 奶奶跟我说的更邪乎,说我是从乱葬岗挖来的。 她说那天的后半夜,我爷爷提着灯,拎着镐头上了后山,在乱葬岗看到一个半开的坟坑,里面的尸首都露出来了。 这具尸首非常奇怪,头发特别长,遍布全身。 当时下着蒙蒙夜雨,爷爷全身湿透,寂静无声的山林里,他有点害怕了。 提着灯正要走,就在这时,坟坑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奶奶告诉我,当时爷爷都吓尿了。 每次听到这里,我都会咯咯咯笑,莫名戳中笑点。 奶奶说,爷爷强仗着胆子,用镐头把尸体的头发拨弄开,在一堆黑色乱发下面,发现了一个光屁股的婴儿。 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每次说到这儿,奶奶都要骂我一声。骂完了就叹气,说这都是老天爷注定好的,注定你是我们老马家的孩子。 我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吃百家饭长大的。 奶奶说我是从后山上挖来的,倒也说得过去。 这个故事里有个疑问,那就是大半夜的,还下着雨,为啥爷爷非要去后山的乱葬岗。 莫非他是……去偷坟掘墓? “放屁!” 一听到有人这么说我爷爷,我奶奶就会大骂一声。 “我们家老头子是一身毛病,奸懒馋滑占全了。但绝对不干那种丧良心,烂屁眼的缺德事!” 奶奶说,那天晚上,其实是陈寡妇让爷爷进山的。 陈寡妇是我们村一个颇有道行的女人,年轻时候守寡。有一次发了高烧,烧了数天,原本以为不行了,突然好了,然后神神叨叨的,能看事能治病,说是请了什么仙儿在身上。 就是她神神秘秘找到奶奶,说老仙儿告诉她,今天晚上在后山,有一场富贵要送给奶奶。 所以,奶奶就让爷爷深夜进山,结果别的宝贝没找到,反而带回来一个孩子。 奶奶和爷爷一辈子没孩子,捡回这么个孩子,就算是坟里挖出来的,也是视若珍宝。正想把孩子养下来,陈寡妇忽然来了,看着这个孩子,用奶奶的形容,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陈寡妇说,老仙儿告诉她,这孩子是是三世纯阳转世,阳年阳月阳日出生。 奶奶问,什么叫三世纯阳。 就是三世都在佛门之内,童身修行,三世里没有泄过一滴真阳。 “就是黄花大闺男呗?”奶奶说。 陈寡妇当时笑了,“可以这么说。”表情随即严肃:“这种纯阳童子,在鬼修和妖物的眼里是难得之物。只要吸其真阳,就能助它们修行!” 奶奶就把爷爷进山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陈寡妇说,那个浑身都是头发的尸首,很可能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妖修,这孩子也是它偷来的。 “这孩子好啊,这孩子好啊……”陈寡妇一直念叨着,抱着孩子就不撒手。 别看相处时间特别短,奶奶已经对我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把我抱过来,说这孩子与我们家有缘,就给我当个大孙子吧。 陈寡妇回过神,叹口气说:“这孩子就因为纯阳体质,所以一生都要渡劫,就是桃花劫!小时候未必看出什么,到了十八岁开始,阳气外溢,不管是邪修还是妖修,是鬼物还是动物,甚至是大姑娘小媳妇,都要聚到他身边吸阳气。” “哎呦,这小兔崽子,这么能耐呢。”奶奶眼睛亮了:“这么说,他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能抱上重孙子了。” 陈寡妇叹口气:“老姐姐,你以为是好事呢?这小子是三世纯阳体质,只要不泄真阳,浑身罡气保护,他就不会被任何妖邪所伤。但一旦漏了阳,哪怕泄一次,罡气就没了。这孩子会立刻被妖魔鬼怪吃干抹净,魂飞魄散!” 奶奶一听就傻了,“那,那咋办啊?” “唉,这孩子就是你家的,不过今晚先交给我。我让我们家老仙儿给他施个法,将阳气藏住,这样就不会被妖邪所窥。至于能不能守住真阳,不泄一分,那就看他自己了。” 当天晚上,还是婴儿的我,就被陈寡妇抱走了。 自打抱走之后,奶奶就心神不宁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她说,她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出现陈寡妇的那双眼睛。陈寡妇当时抱着我,双眼死死盯着,眼珠子都在放光。 一想起那个眼神,奶奶就有点心惊肉跳。 天还没亮呢,奶奶就连打带踹,把爷爷折腾起来,说是去陈寡妇家看看。 爷爷一辈子耙耳朵,看见奶奶就腿肚子哆嗦,敢怒不敢言,两人便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急匆匆出屋,直奔陈寡妇家。 陈寡妇家住在村西头,过去还得一段时间,又住的独门独院,周围没什么邻居。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 奶奶打了个激灵,催促爷爷赶紧上前,蒙蒙黑的院子里,站着一个女孩,哭得特别伤心。 奶奶一看认得,是陈寡妇早些年不知在哪收的这么个女孩子,当女儿养。 院门锁得紧紧的,奶奶赶紧又敲又喊,“二丫,开门,发生什么了?” 小女孩哭着过来:“死了,都死了……” 奶奶心就往下沉,让她先别哭,赶紧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小女孩解开门锁,奶奶拉着爷爷就冲进去,来到里屋门前,门也是锁的。 二丫也打不开,哭哭唧唧说,昨晚她妈让她睡柴房,不准靠近主房。刚才她醒了,扒着窗户看了一眼,看到她妈死了! 奶奶脑袋嗡嗡响,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里面土炕上,盘膝坐着陈寡妇,怀里抱着孩子,陈寡妇正低头看孩子。 “这丫头胡说!”奶奶松了口气:“哪里死了!还有这么咒自己家人的。” “我就是知道,我没咒……”二丫哭着说:“我妈死了,老仙儿也死了!” 奶奶浑身的鸡皮疙瘩突然都起来了。 连忙催促爷爷把房门给撬开。 只要是奶奶吩咐的,爷爷无条件照做,从院里拾了把铁锨,麻利地捣毁大门上的锁。 奶奶一脚把门踹开,跑进屋里,然后点开灯。 屋里大亮,照在陈寡妇身上。只见陈寡妇保持着抱孩子的姿势,一动不动,其他都和正常人一样。 奶奶正要松口气,忽然就看到了陈寡妇的脸。 她的脸其他没变,和平时一样,但两个眼珠子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双眼暴突,两个眼球全部鼓出来,大如鹅卵,偏偏没有掉出来,两个眼皮子尽力挂住,似乎只要动一动,两个眼球就能掉在地上。 她的一张脸,就像是大青蛙成了精。 两个眼球死死盯着的,正是怀里的孩子。 也就是我。 而我正在陈寡妇的怀里笑。 笑得特别开心。 第2章 大黄狗 奶奶当时吓坏了,还是仗着胆子抱回孩子,然后让爷爷去通知村长,说陈寡妇死了。 毕竟是人命一条。 看着痛哭的二丫,奶奶长叹一声,搂过小女孩,说以后你就跟我过吧。然后看着怀里的婴儿,说臭小子,记住了,以后她就是你的姐姐。 村长带人来了,看到陈寡妇死状,都吓了一大跳,还是强忍着害怕,把她收敛火化了。 陈寡妇无亲无故,只有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儿,死了也就死了。奶奶想带二丫走,二丫还挺倔强,说这里是她的家,哪里也不去,谁说都不听,也只由得她了。 奶奶抱着我回家,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受伤,就在解开襁褓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说到这里,奶奶点了一口烟,让我去她房间的床头柜里,把红布包裹的小包拿过来。 我颠颠地去了,还真有这么个小红包,取过来交给奶奶。奶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黑糊糊的绸布,看不出什么奇特来。 “臭小子,你大了,也该让你知道了。”奶奶说:“翻开这个绸布看看。” 我小心翼翼拿出来,没觉得怎么样,等翻到了正面,我是一脸的讶异。 绸布正面竟然全是血写成的字。 不知多少年了,颜色暗沉,看着那么渗人,细闻之下,还有一股血腥气没有消散。 奶奶脸色不好看,吧嗒吧嗒抽着纸烟。 “这是陈寡妇临死前留下来的,写好之后塞在你的襁褓里。”奶奶说。 我快速扫了一圈,大概看明白了。 前面是陈寡妇的自白,说老仙儿只是想封印这孩子身上的阳气,但实在禁不住诱惑! 这孩子身上的纯罡之气,对于鬼修来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明知道吸了之后,阴阳失调,会导致阴气暴走,但还是禁不住要吸! 老仙儿动了歪心思,对着孩子,也就是我,浅浅吸了口阳气。吸完当即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临死前,它无比平静,知道自己心性不稳,该有生死大劫。 绸布上说,它已经为孩子封住了大部分的阳气,封印为左臂的梅花胎。 随着孩子长大,封印会越来越松动,最后完全消散,那时候,这个孩子将成为天下所有邪魔的靶子! 看到这里,我吸了口冷气,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确实有个浅色胎记,状若梅花。以前我还以为是胎里带来的,没想到是一种封印。 奶奶一直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烟,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下面是老仙儿交待的两件事。 第一个,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不可泄露真阳,不可亲近女色,但凡泄露一分,什么封印都不管用,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个,让这个孩子以后从事鬼门九科。寻到一个靠谱的高手,然后拜师。封印失效之后,想办法保住性命。 再没有找到高手之前,一旦遇到重大危险,孩子可以暂时用自己血和尿抵挡一下。童子血和童子尿都是辟邪法宝。 “鬼门九科是啥?”我疑惑。 奶奶把绸布收起来,吧嗒吧嗒抽着烟说:“就是跳大神,看风水什么的,一共是九个行业。具体的我也说不好。我帮你寻了个师父,是鬼门九科里的人。这几天就能到,你先拜他。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我初中毕业之后,分流去了中专,混了两年,本来和朋友说好了,一起去大城市打工。 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些事,造的我有点懵逼。 “奶奶,你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能碰女的了。还有,不能去大城市闯荡了,只能留在农村,拜一些神棍当师父,哪也去不了?” 奶奶瞪我一眼,想发火没有发出来,叹了口气:“臭小子,奶奶现在没有以前的心气,懒得打你了。我只问你一句话,命重要还是女人和前途重要?人都死了,要女人有什么用?” “没女人,活着也没啥意思。”我说道。 奶奶动了真气:“你个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说这样的混账话。”她的身形一下萎靡起来:“为了养活你,我和你爷爷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活,就养了你这么个小兔崽子……” 一阵咳嗽。 我心疼不得了,过去帮她捶背。 奶奶拿过刚才的红布包,拆开最下面,竟然还有一层,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你自己看吧。” 拿过照片。上面拍的是一个婴儿的手臂,虽然照片陈旧有着尿渍的颜色,仍能看到手臂上有个深黑色的胎记,黑得那叫一个鲜艳。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撸开自己的袖子。 “臭小子,看到了吧。”奶奶咳嗽了几声:“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拍的照片。那封印黑亮黑亮的。再看看你现在的胳膊。” 我胳膊上的胎记,浅浅一层,似乎用点水就能彻底抹掉。 看看照片,再看看自己的胳膊。 说实话,我是真有点害怕了。虽说我这种体质,只要不泄真阳,似乎那些妖魅就伤害不了我。但谁也不希望,往后余生被无穷无尽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包围着,吓都吓死了,抑郁都抑郁死了。 奶奶鼻子眼喷出一股烟:“你现在学校毕业,反正一时找不到活儿,就先在家待着,别急着出去到什么大城市。等我求来的那位先生到了,你拜他为师,除了能活下去,还能学个手艺,讨口饭吃。你奶奶就这么大章程了……” 奶奶真的老了,语气低下来:“孩子,碰不碰女人,结不结婚都是后话。我相信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总归有办法,咱们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 我心里一阵酸楚,重重点点头:“奶奶,我听你的。” 到了临行出发的日子,我没有去火车站,和同学们说明白了,自己要留在乡下。 说来也怪,从这天开始,我晚上开始做一些恐怖又猎艳的怪梦。 这些梦的统一特点是,场景很奇怪,但经历有很暧昧。就像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被朋友带到王爷府,里面极尽奢侈,管家保姆无数。然后他带我到了后院。 后院有个女人,一身鹅黄纱绸,正在抚琴。 我当时就被她的背影吸引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雅致的女孩子。比镇上中专班里的班花,还要漂亮十倍。 朋友在旁边说,这就是王爷的千金,你小子要是能把她泡到手,这辈子就妥了。 然后就推了我一把。 我半推半就过去,来到女孩的身边,女孩正抚琴,闻声回头。我一看就傻了,竟然是个老娘们,根本不是小姑娘。 她笑嘻嘻看我,突然张开了嘴。 我闻到一股略有些刺鼻的腥味,看到这个女人的舌头是艳红艳红的。 打了个激灵,然后就醒了。 醒来吓了一跳,床旁趴着一条大黄狗。正是村长家养的母狗,不知怎么大晚上跑我屋里来了。 张开嘴,吐着舌头,朝着我大喘气,一股股怪味从它嘴里喷出来。 我喉头动了动,一时间手脚都僵住了。 因为我看到,这只狗在像人一样笑。 第3章 抱着大树的怪人 这给我吓得,大半夜,一条狗在床边对着自己笑。 我也是一股激劲,卷起被子,劈头盖脸朝大黄狗砸过去。这条狗极是机灵,猛地一窜,上了窗台。 天渐渐转热,农村屋里没有空调,晚上是开窗的。这条狗“嗖”一声跳出去。 我的被子落在地上,心噔噔跳,它奶奶的。狗都成精了? 好一会儿,我下地捡被,外面瑟瑟作响,我靠,又是谁?能不能让人消停了? 我来到窗边,刚要往外看,就看到有个人直起腰正往里窥视,我们正好打个对眼。 这一看,我头皮都炸了。 这哪是什么人,正是大黄狗,前爪扒在窗户上,两个后爪站起来,像人一样探头看我。 我先是惊得发麻,随即一股恶气生出来,抓住窗户,使劲儿一关。 “砰”正撞在大黄狗的脸上,它砸的摔下去,往外跑,回头看了我一眼。 它的表情一瞬间就像是人一样,像个女人,无比哀怨,那小眼神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三窜两窜就没影了。 哪怕热,我也把窗户关紧,后半夜就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的。 实在睡不着,我把灯打开,对着手臂仔细一照,那团状若梅花的印记,更浅了一些,眼瞅着就要消失。 我心噔噔跳,这条狗这么吓人,半夜又跑我屋里来,是不是和封印消失有关系? 奶奶告诉我,封印一旦消散,我的阳气就会散发出去,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妖邪鬼魅,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二天大早,我就去村长家,看到那条大黄狗窝在狗窝里,旁若无人地喝着稀粥。 我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村长媳妇说不可能,这条狗在她家养了快十年了,特别懂事,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半夜跳墙出去,找男人这些事。 “你的意思是,你特别有魅力呗?”村长媳妇看着我:“我们家的母狗都盯上你了?” 我气得一呲牙:“婶子,怎么说话呢?” 村长媳妇三七疙瘩话就上来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不想着出去挣钱养家。看看我们村,还有几个像你这样岁数的小伙子在家呆着的,哪个不出去挣大钱了……” 她这么一说,我格外不舒服,知道和她聊不出什么,便往外走,临出院门的时候,无意中扫了一眼狗窝。 狗窝里伸出大黄狗的脑袋,在阴影下,村长媳妇看不着。大黄狗冲我笑了一下,和人一模一样。 我一阵恶寒,加快脚步走了出来。 都说猫九狗十,养到年头,狗都快成精了。 连老狗都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阳气气息,那些鬼魅还会远吗?奶奶请的那个高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往家走,就感觉哪里不对劲,抬头去看,村子上空不知什么时候飞满了乌鸦。 一圈一圈的盘旋。 有的落在树上,有的落在人家屋檐上,就这么直不楞登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很快,大早上的,村路却偏偏不见人,阳光照在大树上,满树的乌鸦,有一番说不出的阴森。 我加紧脚步往家走,路过谁家的院子,里面的狗就开始叫。 有的人家顺着狗叫声就出来,看到是我,都是一个村的熟头熟脸,也就没细看。不过他们见我的眼神都是狐疑,都是怪怪的。 我有些心慌,来到村里的大槐树下,想坐下吹吹风,乘乘凉,还没等坐踏实,就感觉什么东西打在脸上。 抬头去看,吓了一大跳。 整棵树的树叶,还是刚长出来的绿叶,竟然纷纷往下掉,哗哗哗掉了一片。 我赶紧站起来,整棵树都在抖,叶子时间不长就落在地上满满一层。 我不敢再在这里待着,离开大树附近,刚拐进胡同,就听到外面有村民喊:“谁干的?这么缺德!村里老槐树招你惹你了?” 我探头出去看,外面好几个村民,指着满地落叶在那骂,说有人捣乱,故意破坏这棵长了好几百年的大树。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我的缘故? 我深吸口气,跌跌撞撞往家走,还没到家跟前,就听到一声动物的怪叫。 抬头去看,只见一只硕大的狐狸趴在墙上,居高临下看我。 这一幕像是噩梦,我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腿,确定不是在梦里。看着狐狸,然后慢慢溜着边儿,赶紧往家去。 那狐狸就是一直瞅着我,没有任何动作,如同雕塑一般。 我回到院子,头上都是冷汗,奶奶正在喂鸡,“臭小子,你一大早上去哪了?” 还没等我说话,后院响起羊的叫声,咩咩的此起彼伏。 奶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进到屋里,撸开袖子,看自己的胳膊。那颜色比昨晚还要淡,几乎是看不出来了。 “臭小子,印记没了!”奶奶这时候进来,一眼就看到。 我把昨晚和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奶奶担心起来,把门关上,“你哪也别去,在我请的高人过来之前,别出屋。” 我抹了把脸:“奶奶,没那么夸张吧。” “听我的!”奶奶说:“你的封印马上就要没了,妖魔鬼怪闻着味就会找来。” “奶奶,我不能在家待着,给你和爷爷惹麻烦。我出去住两天,等那高人来了,再回来。” 奶奶一把拉住我,脸色阴晴不定,蹙眉想想:“别忙走,我去满婆子那里问问再说。” 满婆子也是我们村挺神道的一个老太太,和昔日的陈寡妇比不了,没那么大能耐,但是杂七杂八的事也知道不少。 中午的时候,奶奶回来了,低声说:“满婆子说了,用猪血可以暂时驱邪,把你的阳气压住。你晚上去她那,她帮你弄。” 随后奶奶递过来一根蜡烛,交待说,这是满婆子给你的,说晚上去她家,不能用手电照明,只能点蜡烛去。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奶奶千叮咛万嘱咐,我拿着蜡烛和打火机出了门。 满婆子家在村那头,要走好长一段,路过大槐树的时候,只见那里被村民围了一圈栅栏,不准靠近,满地的落叶。 我心怀愧疚,知道是自己弄得这棵大树变成这模样。 不敢再靠近,远远绕过去,这时,只听黑暗里有人说话,“别哭,有什么可哭的。” 嗯?谁这是。 又有谁哭? 我回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大树下来了一个人,翻过栅栏,正抱着大槐树的树干。 那人把自己的脸贴在树上,言语温柔,正轻轻地安慰着:“别哭了,你修行百年,应该知道,修行不可能一帆风顺,今天就开始应劫了。” 我喉头动了动,这是个男人,看着并不认识,不是本村的人。 大半夜抱着树说话。 果然是个神经病! 第4章 姐姐有个事求你 而今,我的封印快失效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在发生。 我现在都恍惚了,眼前这一幕:这个人抱着大槐树安慰,到底是人是鬼? 赶紧找到满婆子吧,其他事别起好奇心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我一路急匆匆跑到满婆子家。 满婆子家前后院子熄着灯,屋里屋外都黑森森的。 拍打了几下院门,奇怪的是,没有锁,门应声而开。 我正想进,看看黑糊糊的屋子,又有些犹豫。满婆子家透着古怪,大半夜不点灯不点蜡,黑不隆冬的,这是搞什么呢? 我摸出蜡烛,用打火机点燃,推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风很大,吹得蜡烛火苗东摇西闪的,赶紧用手护住,到了正门,拉了拉门把手,是锁着的。 我敲敲门,小声说:“满婶,满婶……” 喊了几声,没人应答。我有些烦躁,手护着蜡烛,想去别的屋子看看,身后忽然传来轻碎的脚步声。 我没来由的头皮发麻,这绝对不是满婆子。 满婆子好像有什么病,成天躺在炕上不下地,现在是谁?我赶紧回头,不能把后背亮给后面的人。 这么一动,火苗子差点熄了,微弱火光下,看到来人是个女孩。 “小玄子!” 她喊了一声。 原来是她,我舒了一口气。 满婆子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叫小禾,在外面常年上学,我们小时候见过,后来就不大见了。 还有个大女儿叫大禾,一直留在家里伺候满婆子,据说还要继承她的衣钵,以后也要看事请神什么的。 眼前这个女孩,正是小禾,和我相仿的年纪,农村女娃说不上怎么漂亮,可今晚的她别有一番风味。 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的连衣裙,能看出精心的打扮过。这就很奇怪了,大半夜的,打扮给谁看呢。 “小禾姐吧。”我说道:“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小禾看着我,竟有些害羞,脸红了,低着头说:“我妈让我在这里等你,你来了,就跟我来吧。” 我喉头动了动,心稍微安点,却也没全放松。满婆子到底搞的什么,这么古里古怪。 小禾低着头往后院的厢房去,我举着蜡烛跟在后面,夜风有点大,吹得火苗摆动。 气氛有些尴尬,我清清嗓子说:“小禾姐,听说你上大学了?” “大专呢。”小禾说:“没考上本科呢。唉,凑合吧。” “那也比我强啊,”我说:“我还中专呢。” 这时来到厢房门口,小禾打开门:“你先进去。” “你妈呢?”我问:“在里面?” “先进吧。”小禾推着我进了房间,我一手护住蜡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要问什么,小禾突然在外面关了门,“咣唧”一声,竟然落了锁。 这时火苗晃动,将将欲熄。我赶紧摸黑在桌上找了个杯子,倒转蜡头滴落蜡油在杯底,然后把蜡烛固定在上面,拿起走到门口,轻轻推门。 门果然是锁上的,外面没了声音,小禾已经走了。 真他娘的……玩的什么啊? 我有些焦躁,事情不太对劲儿啊,她奶奶个爪的,跟我玩谜语人是不是? 快步来到桌旁,抓起一把凳子,回到门前,对着门就要砸。 就在这时,厢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一惊,有人?谁? 不对,不对,得赶紧离开! 举起凳子,对门砸过去,“砰”一声,门晃了晃,外面锁得挺紧。 我抄起来,又要砸,忽然闻到一股很奇异的香味。细细的,形容不上来,有点像桃花味,还有点不一样。 闻了这股香味,心跳特别快,我就觉得嘴里干渴,津液分泌越来越多。 正恍惚间,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随即是“啊”一声,女人的惊叫! 我回头一看,出来个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刚洗完澡,脸还红扑扑的,穿着贴身的碎花衬衫,和小禾眉眼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应该是大禾。 我一惊,坏了。 上学的时候,听我们班那些混混儿说,大城市有一种诈骗手段,叫仙人跳。你色迷心窍,和一个女人去开房,还没怎么地呢,门突然踹开,进来好几个彪形大汉,就要讹你,说你怎么怎么地,不给钱就把你怎么怎么地。 眼前的一幕太像仙人跳了。 小禾把我骗来,大禾明显刚洗完澡……不对劲,一定有猫腻。 “你!小玄子你……” 还没等大禾说出来,我反应贼快,上前一步,“噗”一声吹灭了蜡烛,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不能让她喊出来,不能把这件事做实! 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挪动,没有向门去,那里说不定有埋伏好的大汉呢。 我挪到窗户下面。 大禾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传来:“小玄子,你别怕,我没想把你怎么样。咱们能谈谈吗?” 和你谈个鬼呦。想坑我? 别看我年龄小,但是那三年中专可没白上,我们班出了很多一些大混混儿,跟着他们身边混,见过一些社会场面。 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在任何环境下,怎么能不吃亏…… 正藏着,屋里的香味越来越浓,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花香,我骨头都软了,心越跳越快,脑海里出现很多我们班女同学的形象。 年轻的女孩,穿着校服,在阳光下跑跳打闹,马尾辫一跳一跳的…… 我喉头动了动,咕叽一声,还挺响。 “噗嗤”,大禾竟然笑了。 坏了! 我掐了自己一下,收回心神,正要换地方藏,突然屋里的光暴亮,灯打开了。 我正蹲在窗户下面,模样有点狼狈,大禾就站在旁边,见我这个样子,抿嘴一笑,满脸红艳,妩媚异常。 我尴尬笑笑:“大禾姐。” “起来吧,看你那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大禾没有过来,而是找一把椅子坐下。 她用手扇着风,散乱的头发落在脖子上,满室异香。 我笑嘻嘻站起来:“大禾姐,这是你的闺房啊,真香。” 大禾没搭理我,熟门熟路的打开桌子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指甲油,然后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低头小心翼翼用指甲油涂着脚指甲。 我喉头干渴,屋里又闷又热,一头汗。 “大禾姐,今晚,我,我过来找满姨的,你妈妈在吗?” 大禾没有回答,涂满了一个脚指甲,比量了一下,然后抬起脚亮给我看,“漂不漂亮?” 我赶紧避开目光。 不行,再这么下去,要出事! “小玄子,我不跟你客气了。现在关起门,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大禾放下指甲油说:“姐姐有个事求你,你能不能办?” “啥啊?” “姐姐我有病,你能不能帮我治病?”大禾说。 我一直不敢看她,背对着她,看着锁着的大门。 “啥病啊?找大夫呗。” “什么病你别问,我妈说了,全世界就你能治!” 我汗都下来,喉头干的厉害。 “怎么,怎么治?” “便宜你小子了,今晚咱俩睡一觉。明天天一亮,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就当没有今晚这档子事,怎么样?!” 第5章 满婆子 “什么玩意儿?”我有点懵逼,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我没开玩笑,”大禾翘起二郎腿,抱着肩膀,就这么看着我。 我咳嗽一声:“敢情今晚不是满婶叫我来,是你啊。” 大禾不耐烦:“现在别说我妈,就说咱俩。里面的水还热,刚用热水器烧的,你先去洗澡。我不喜欢埋埋汰汰的,洗干净点。” 我退到房门前,用手拽了拽,暗暗叫苦,依然上着锁,根本打不开。 “大禾姐,咱们玩真的啊?” “废话嘛!”大禾眼珠子立起来:“小玄子,别给脸不要脸!平时想追我,想睡我的,多了!咱们村都得排队。今晚让你捡了这么个大便宜,还得便宜卖乖。” 我扫了大禾一眼,她比我大个五六岁,正是女人最好的时节,要什么有什么,长相虽然不如少女鲜嫩,但绝不算丑。 而且刚刚洗过澡,满堂飘香,加上脸颊红晕,别有一番风味。 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双手紧紧抓住门把手,尽力控制自己的念头。 “行了,看你那样就知道是个黄花大闺男,”大禾站起伸了个懒腰:“我会温柔的。”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朝她冲过去。 大禾一脸笑意,抱着肩膀,那模样似乎在说,就你?小样,略施手段,你就得跪在老娘的石榴裙下。 我冲到她的面前,大禾道:“我不喜欢脏兮兮的,不洗澡不准动我。” 她万万没料到,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拎起来。 大禾吓得尖叫一声:“你干嘛?” 我倒转壶嘴,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浇下去,里面是凉茶,不知道放了多久,一股清凉洒在脑门上。 我打了个激灵,身上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顿时下去,恢复了冷静。 “呦,小子,可以啊!”大禾眉头一挑:“居然还有这手。” 我冷静地说:“大禾姐,今晚就是个误会,你我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再见!” 我一个箭步窜向门口,原以为大禾能追上来,然后死缠烂打什么的,谁成想,大禾坐回原位,抱着肩膀,痴痴看着天花板。 我抄起凳子,想砸门,回头看她一眼,虽然非常想走,此地怪里怪气的,但心下又不忍。 唉,我这人就是善良。 我站在门口说:“大禾姐,为啥非要和我那啥?” 大禾看了我一眼,低着头:“我够贱!行了吧。”带起了哭腔。 我一时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禾擦擦眼睛,站起来,“我和你说了,你也不信。我妈看事,需要请神上身,身体这两年就不行了。现在神又选中了我,我的身体也开始发虚。我妈说了,只有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就是睡一觉?”我口里发干。 我的身体果然是个宝儿,邪祟都来找我,夺我阳气。 我奶千叮咛万嘱咐,只要我泄了一次真阳,马上就完蛋!会成为无数邪祟邪魔觊觎的宝贝,没多长时间就会被吃干抹净,魂飞魄散。 只要不泄真阳,就有阳罡之气护体,那些东西哪怕靠近了,也伤害不了我。 唉,生和死全在欲望的一念之间。 大禾看着我,柔声说:“小玄子,咱俩是同村人,知根知底,你说句实话,你惦不惦记我?” “姐,你别这样。让我琢磨琢磨行不行?过两天我给你个准话。”我说道。 大禾直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道:“我不是那么不值钱的女人,不愿意就算了。” 我舒了口气。 说实话,我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她要再引诱引诱,保不齐我这么一冲动…… “不过,有个请求你别拒绝。”她说。 我没敢答应,先听听再说。 大禾道:“你见见我妈,行不?让她和你说。” 我想了想,去见满婆子,也没什么。我这次过来就是见她,大禾这么说,正合我意。 而且就算没说好,一个瘫在炕上的老婆子,也威胁不到我。 “行。见见满婶。” 大禾不再近前,看样子有点伤心,径自来到锁着的门前,用手敲出三长两短,然后喊道:“开门。” 时间不长,外面锁音传来,门开了,小禾在外面。 “姐,完事了,这么快?”小禾鄙夷地看着我。 大禾看了我一眼,哼哼说:“人家是正人君子呢,瞧不上你姐,根本没整。现在我带他去见妈。” 小禾看了我一眼,重重说了四个字,“不知好歹!” 两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来到后面的房间。 里面黑森森的,没有点灯。 我趴在玻璃窗户上往里看,借着月光,隐隐只能看到一张炕的模糊轮廓,见不到人。 正纳闷的时候,小禾把门打开,示意进去。 我喉头动了动:“那啥,大禾姐,你们没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大禾气鼓鼓的,忽然塞给我一样东西,正是来时我拿着的蜡烛。 大禾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冒出幽幽的火苗。 大禾一推,把我推进门里,我留了个心眼,把脚别在门槛上,防止她们关门锁门。 谁知大禾和小禾两个女人,看都不看我,转身走远了。 我擦擦冷汗,吹着凉风,冷静下来,今晚着实凶险,差点着了大禾的道。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隐隐有点后悔。 正胡琢磨的时候,黑森森的屋里传来一阵老人的咳嗽声。 随即是个粘痰含糊的声音:“小玄子,来了吧?是你吗?” “啊,满婶,我来了。” “进来。” 我举着蜡烛,小心翼翼进去。里面是个厨房,还能看到灶台,多少年没用过了,连锅都没有,就是个大黑坑。 转过厨房,撩开帘子进了里屋。 里面黑到一塌糊涂,我抬起蜡烛照过去,第一眼竟然没看到有人。 我心噔噔跳,满婆子不在?那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正惊疑间,忽然看到炕上缩着一只动物,大概也就是村长家大黄狗那么大。 作为人太小,作为家畜又很大,裹着黑被子。 被子一起一伏,动物正在用很沉重的节奏在呼吸着。 我举着蜡烛,四下看,屋里家徒四壁,墙上挂着老照片的镜框,桌上放着一台多少年的黑白电视,高低柜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药瓶。 我扫了一圈,目光又放在炕上那团动物上,后脖子开始窜凉风,屋里有点恐怖啊。 这里实在不像是好地方,我来都是多余,撤吧还是。 “小玄子。”一个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我吸了口凉气,往这团被子上看。 “不要走……出这个屋,你就死定了……”一阵咳嗽声从被窝里传出来:“只有我才能救你!” 第6章 你身上的味道像太阳 “满,满婶?是你吗?”我举着蜡烛,看着黑森森的炕,还有黑糊糊的那一床被。 里面传来咳嗽声:“甭害怕,我是救你的人。你坐着,别怕,咱俩拉拉呱。” 声音是个极苍老的女人。 现在没人逼,没人锁,我反而不急着走了。反正撩开帘子就能跑,那就不急了,看看再说。 我坐在炕边,倒转烛头,把蜡油落在桌上,然后固定好蜡烛,火苗就这么扑闪扑闪烧着。 只听“嘿嘿”一声,被子慢慢褪下,露出一张老太太的脸。 正是满婆子,我依稀记得很多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候这老太太就骨瘦如柴的。 后来满婆子下不来地,一直靠大禾姐伺候,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现在一看,她是真老了,满头白发,一张脸全是皱纹,嘴角一动,嘴皱如核桃。 我心里发寒,这老太太到底多大岁数?没有一百也得九十,活着都遭罪。 满婆子全身罩在黑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冲我笑了笑。我喉头发痒,咳嗽了两声。 “小玄子,有出息,长大了,”满婆子看着我:“早些年,我还能走的时候,你那时候才那么高,就是个小孩牙子。现在成大小伙子了。嘿嘿嘿。” 我跟着陪笑两声。 “把水给我拿来。”满婆子噘着嘴,指给我看。 高低柜上一排药瓶中间,有个黑糊糊的水杯。我取下来,用鼻子一闻,一股刺鼻的药味。 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婆子爬起来,背靠着墙,身上裹着被子,只露出全是白发的脑袋。 “来,喂我两口,伺候我一下。”满婆子呲着黄板牙笑:“有了这一水之恩,我好给你指点。” 我是农村娃,没那么矫情,心里对这个人有些厌恶和畏惧,同时又觉得她可怜。 一个老太太也不容易,喂个水没啥大不了的。我坐在炕边,举着水杯到她的嘴边,她一口一口喝了下去,长长舒口气:“好孩子,好孩子。” 她示意不喝了,我把水杯放在一边,满婆子道:“你在上面药瓶里找个红瓶出来。” 借着蜡烛的微光,我扒拉着这些瓶子,果然找到个红瓶。这瓶子本身不是红的,而是半透明的,里面隐隐盛着深红色的液体,透瓶而出,像是红瓶子一样。 我拿过来,满婆子道:“这里是公猪血,我存了很多年,你喝了吧。” “什么玩意儿?喝了?”我以为听错了。 满婆子一瞪眼:“让你喝就喝,磨磨唧唧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嘴里发苦:“满婶,你可不像对我好。刚才大禾姐……说是听了你的安排……要把我那啥……” 满婆子一张老脸在微微火光下没有表情,两个眼珠子瞪得贼大。 我擦擦头上的汗。 她说道:“那算是我的私心,你小子来历不凡,三世童身,有纯罡之气。我们娘们请神后,身体太虚,正好用你来补补。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你。现在我可是为了你好,把猪血喝掉,就能藏住你的罡气。” 我晃了晃瓶子,看着里面的猪血,喉头发紧:“满婶,我从来没听过猪血还能藏住气息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满婶不能害你,喝了吧。”满婆子说。 我拧开瓶盖,鼻子凑过去闻闻,瓶里一股刺鼻的腥味。 我把瓶口对准嘴,一闭眼就往嘴里灌。 “对,对,就这么着,就这么着。”满婆子笑起来。 我正喝着,也不知怎么,一股阴风过来,蜡烛火苗熄灭了,屋里顿时黑不隆冬。 “满婶,满婶。”我叫起来。 “别叫,叫什么叫,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 我正愣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黏过来,抓住我的手臂。触感像是冰冰凉凉的蛇。 满婆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似乎在用鼻子猛吸我身上的味道。 “这就是三世童身,阳罡之气!我太喜欢了。”老婆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而且听着不像那么大的岁数,像是三十五六的大姐。 “满婶,满婶。”我就要站起来,双臂被人死死抓住,挣脱不开。 吸我味道的那鼻子声,还在传来:“啊,太好了,太好了,太纯正了,就像太阳一样。我说我师姐怎么死的那么惨,你小子真是莫大的诱惑!明知道是死,就还想吸,控制不住地想吸。” “满婶,满婶……”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个胳膊像是被老虎钳子扣住。 “小子,本来想让我香童的女儿,先破你的身,等你泄了真阳,我就可以好好享用啦。” 那温柔的三十来岁女人声说着。 “你小子有点道行,偏偏没中美人计!有定力。”女人在黑暗中,凑在我的耳边说:“那我就只能用这最后一招,骗你喝下这血了。” “啊,这不是猪血啊?”我声音在发抖。 她凑在我的肩膀上,拼命嗅着我身上的味道,陶醉说:“这是极阴的母鸡血配上野猪胆汁混合成的,一下肚就能破你的纯罡之气。虽说只有半炷香时间,却也够了。嘿嘿嘿,我师姐就是蠢,即想做表子,又想立牌坊,想吸又不敢吸,不敢吸还刺挠着想吸,结果把自己害死了!” 黑暗中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抓住我的下巴,使劲儿往右边扭。 女人吸鼻子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你师姐……”我忽然打了个激灵,脑子迸发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你师姐难道是陈寡妇?!”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吸口气:“好聪明的小子!不过让你猜到也不算意外。我们都属于鬼门九科,从山里修行出来,到村里找合适的香童。我师姐这个人,脑子不知怎么想的,临死前居然还给你封了一道印。这些年我就等啊等啊,等这个印失效,终于今天等来了!”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闻之让人心跳加快,脸红脖子粗的。 味道就跟大禾刚洗完澡,房间里飘荡的一模一样。 “好小子,今天破了你的童身,以后就住在我这儿。喜欢我呢,就和我,喜欢我女儿呢,我就让她们来。你就在温柔乡里享福吧。” 她两只手像是老虎钳子一样,把我推倒。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异香扑面,还有女人吸鼻子的声音:“好孩子,我现在才知道,为啥西游记里那些女妖怪非要和唐僧成亲不可。唐僧十世童身,千年难遇,一滴真阳,便能修行成神!现在有你,我也知足了,够用了。” 我的两只手被死死按在炕边,左右挣扎,怎么都动不了。 香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情急之中我说道:“满婶,你猜刚才的蜡烛为什么熄灭了?” 黑暗中,对面的女人明显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7章 铁娘子 “呵呵,”黑暗里,女人笑了笑:“我弄熄灭的,怎的?不要拖延时间。” 滑腻腻的什么东西到了近前,我的双手被死死按在炕上。我大声道:“蜡烛不是你弄熄灭的。” “管它怎么灭的。”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咫尺。 我说道:“是我弄灭的!” 女人明显怔了一下,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你弄灭的?” “是啊。”我说。 “你为什么要灭蜡烛?”女人的口气惊疑,又和缓下来,可能是觉得有趣。 我清清嗓子说:“有火光在,当着你的面把猪血吐掉,会被发现。” “什么?你吐了?”女人大惊。 我说道:“其实我根本没喝,就是做了个动作,那玩意又腥又臭的,我又不是傻子。” 黑暗里,女人大叫一声,听着撕心裂肺,紧接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原先那股异香闻不到了。 我一时难以呼吸,什么都看不见,心噔噔跳,头上都是冷汗。 情急之中,我想起陈寡妇曾经交待过的一件事。 她说我一旦遇到重大危险,可以暂时用自己的血和尿抵挡一下,童子血和童子尿都是辟邪用的。 一股重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冰冰凉凉如同蛇一般蜿蜒,直扑我的脸。 那玩意儿到了脸上,腥臭之气熏得我差点吐了,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用力咬破下嘴唇,一股血涌出去。 连血带吐沫,我全喷出去,感觉喷了对方一脸。 黑暗中忽然有白烟冒出,像是硫酸浇在生铁表面。女人的惨叫声,就在我的正上方,那声音之凄惨之尖锐,让人浑身发麻。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印在脑子里,晚上都能做噩梦。 我使劲儿吸允嘴唇上的血,然后照着惨叫的方向又是一喷。 叫的更加惨烈,声音高亢,已然非人。 我毛骨悚然,就在这时,感觉到抓住我手的力量明显松了。 我用膝盖用力往上一顶,把什么东西从身上掀开,然后抹头就跑啊,玩命往屋外冲。 黑暗里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腕子,一时挣脱不开。 就听到炕上传出一声老太太的尖叫:“大禾,小禾,死哪去了?!赶紧来!赶紧来!” 我急了,左右扭动手腕,就是拽不开,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闯进来,其中一人在墙边摸索着什么,随即一拉,天花板的灯光亮了。 我嘴里暗暗发苦,原来灯绳就在墙边,一直没机会去拉。 光出来之后,我这才看清,跑进来的正是大禾和小禾,她们的目光掠过我,齐齐地向着床上,一起喊:“妈!” 我一惊,这才明白过来,炕上的女人就是满婆子。 我慢慢回头去看,炕上的黑色被子全部掀开,里面露出一个完整的老太太。 她可能还不到一米四的身高,身子瘦,脑袋大,看上去像是家狗成精。 老太太的脸变得太可怕了,第一次看到还觉得正常,但现在脸上有的地方凹陷下去,像是一个被踩了数脚的纸人。 此时此刻,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厉声道:“大禾,扒他衣服!” 小禾都吓蒙了,磕磕巴巴说:“妈……算了吧,放他走吧。” “走?”老太太嗓音尖锐:“他坏了我的道行,现在只能吸了他的阳气来弥补!大禾,撕他衣服!” 大禾真有一股蛮力,不愧是常年务农的娘们,身大力不亏。近前来,一把扯开我的衣服。 我有点慌了:“你们怎么还来蛮的,我要报警!” 老太太笑得跟乌鸦一样:“只听说男的弄女的犯法,没听说女的弄男的也犯法!大禾,破了他的身子。” 大禾把我按躺,我的双手被老太太死死抓住,怎么都挣不开。 大禾真是听她妈的话,把我的外衣扯开。 小禾有点看不下去,转身往外走:“你们弄,我去把风!” “回来!”老太太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臭丫头,大禾弄完了,你来弄。这小子是三世童男,那阳气养人哩。一辈子不得妇科病。” 小禾毕竟岁数小点,还是个少女,面红耳赤,还是跑了出去。 “不管她,大禾,弄他!”老太太歇斯底里:“破了他的身,才能破他的罡气,我才能吸阳气。” 大禾解自己的衣服扣:“小玄子,真是便宜你了,上哪找这样的好事……” 我拼命吸允嘴里的血,然后对着她一喷,大禾没料到我有这一手,喷的衣服和脸上都是,脸顿时沉下来,抬手要打我。 转念一想,手又放下来,眼神阴冷:“敢啐我,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一惊,我的血怎么对她没用。 一想就明白了,大禾是个普通人,并不是请神上身的香童,我的血对她没用。 大禾紧紧按住我,咬着牙,阴森地说:“你完了!” 我怎么都挣扎不开,像是包在一个厚厚的蛋壳里,脑门上都是汗,嘶吼着:“救命,救命啊……” “喊破喉咙也没人救……” 大禾还没说完,突然外面传来小禾的叫声:“啊!” 随即一个女人炸雷一般的声音:“我兄弟呢?!” 小禾尖着嗓子喊:“妈,姐,有人来了……” 还没等说完,就听女人闷雷的声音:“滚他娘一边去,我兄弟呢?” 随即是踹门声和重重的脚步声,女人直不楞登冲了进来。 我看到进来一个大女人,身高快一米八,比普通男的都高出一头。膀大腰圆,一头短发,如风如火闯了进来。 我一看,眼睛亮了,大声喊:“二丫姐!” 进来的正是二丫,也就是陈寡妇的女儿。陈寡妇很多年前死了,留下这么个女儿,我奶奶一直当亲孙女那么养着。 二丫对我也真好,把我当成亲弟弟。我这些年上学的开销,多半都是二丫挣出来的,如果只指望爷爷奶奶,我早就辍学回乡务农了。 二丫姐,小时候还挺好看,谁知道过了十八岁,越长越粗壮,成了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铁娘子,那么粗的木橛子她徒手嘎巴一声就能撅断。 “奶奶见你一直没回来,让我过来看看。” 二丫过去抓住大禾的肩膀:“敢侮辱我兄弟,也不撒泼尿看看自个的贱样,你也配!给我滚!” 直接把大禾抓起来,朝着门外一扔,大禾就跟破口袋一样摔出去,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第8章 两员女将 二丫姐把大禾扔出去,然后大踏步过来,一把抓住满婆子的手。 满婆子眼睛瞪圆了,咬牙切齿:“坏我好事!” “老妖婆子,一边去吧!”二丫姐生生把她的手掰开,拉着我就走。 我一朝脱困,赶紧从炕上挣扎着起来,后背都被冷汗湿透,和二丫姐往外闯。 等撩起门帘子,这颗心才真正放下来。 还没等出去,有人抓我的裤子,死死拽住。回头看,正是满婆子。 这老太太跟条疯狗差不多,灰白头发披散,恶狠狠瞪着我们姐弟,伸出枯若鸡爪的两只手,拽住我的裤兜,就是不撒手。 二丫姐过去,抄起钵大的拳头,照着她的脸就是一电炮! 满婆子“嗷”一嗓子松开手,眼睛打了个乌眼青,在炕上打滚,扯着破锣嗓子喊:“打死人啦,快来人啊,马家娘们打死人了!” 二丫姐拉住我的手:“甭管她!走!” 我们两人从屋里出来,小禾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冲过来,二丫一瞪眼。 小禾有些胆怯,往后退了退。 二丫指着她:“你们娘们真是贱!回去告诉满婆子,再来祸害我兄弟,我抄了你们的家!走!” 二丫姐拉着我从她家出来,她力气很大,也不说话,我在后面一路小跑。 回到奶奶家,奶奶和爷爷正在等着,见二丫风风火火拉着我进来。 “咋了这是?”奶奶看出不对劲,问我:“满婆子给你弄猪血了没?” 我这时候才透过一口气,嘴里干的要命,拿起桌上的大茶缸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就觉得嘴唇伤口杀的厉害。 奶奶心疼我,便问二丫怎么回事,二丫气呼呼说:“你问小玄子吧,我都说不出口!一家子都是贱货!” “怎么了这是?”奶奶和爷爷面面相觑。 二丫道:“我说奶奶,你以后认点人,不是什么人都是好人。今晚如果不是我去,我弟就毁了。” “哎呦,怎么个茬?小玄子说给奶奶听,到底怎么了?”奶奶是急性子,一个劲儿地催我。 我放下茶缸,这口气也缓过来了,把去满婆子家的过程说了一遍。爷爷和奶奶听得目瞪口呆。 “关键时候,你朝她吐了一口血?”奶奶赶紧凑过来,翻着我的嘴唇看。 我吸了口冷气:“要没有这口血,我就废了!奶奶,那满婆子原来是陈寡妇的师妹……” 我忽然意识到说错话了,二丫姐还在旁边,陈寡妇毕竟是她妈,哪能这么称呼。 赶紧改口:“陈婶,陈婶的师妹。” 他们三个人都挺惊讶,奶奶喃喃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小玄子,幸亏你机灵,要不然今晚真着她们娘们道了。你没让大禾……” “没。”我摆摆手,有些后怕:“从这件事我算是深刻体会到了,真有妖邪算计我!以后真的小心点了,差点就失身……” 二丫姐本来气呼呼,看我的样子,突然噗嗤一下笑了:“是不是挺遗憾的?” “遗憾个鸟啊。”我盘腿坐在炕上:“和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奶奶,咱们以后都得仔细点,你孙子现在不比以前,现在封印失效了,妖魔鬼怪全都冒出来了。对了,你找来的那个什么鬼门九科的高手,别也是个坏蛋。我真没活路了。” 奶奶喃喃地说:“不至于,应该不至于,那高手在邻乡非常有名,是有名的跳大神,如果人品不好,不会口碑传这么多年。” “怎么跳大神都出来了?”我纳闷。 奶奶道:“他也是鬼门九科的,听说他干的这一行叫‘跳神童子’。” 她想了想,突然一拍桌子:“满婆子!敢算计我孙子,她是活腻歪了!二丫,跟我走,咱俩撕烂那个老登的脸。” 二丫姐是铁娘子,哪惧这个,喝了一声:“好!”先出门去了,时间不长提着铁锨进来,“把她家娘们都拍死!” 爷爷赶紧过去,拦在门口,苦苦哀求:“我说你们两个,就别出去惹事了,大半夜的干嘛啊。” “差点害死我孙子,就算完了?!”奶奶一瞪眼:“这事不能这么完,怎么也得赔偿我们,弄头猪也行。不赔就闹,我让全村人都知道,她们一家都是下三滥!” 爷爷冲我眨眼,示意拦着她们娘俩。 我从炕上跳下来,“对!我差点命就没了。不能让这样的祸害留在村里。满婆子一身都是邪道,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还会害咱们家。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奶奶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我孙子,又机灵又爷们,这样才不能吃亏!” 二丫姐过来拍我:“小玄子关键时候一口血喷出去,我是真没想到,这一手漂亮。” “那是!”奶奶那叫一个得意:“满婆子是个什么东西,这就想拿下我孙子。我孙子是小一号的唐僧,就算没有孙悟空保护,也不是她这种货色的邪魔外道能拿下的。” 我苦笑了一下,我们家两个女将比男的都管用,绝对不吃亏的性子。 爷爷则不然了,拦住门口,那张脸跟吃了苦瓜一样,他老了,怕惹事,劝我们消停点。 好说歹说,奶奶答应爷爷,今晚就算了,明天白天过去,非要讨个说法不可,至少让满婆子赔一头猪。 晚上我们一家人都没什么睡意,窝在一张炕上唠嗑,奶奶显得很兴奋,一直拍着桌子,盼着天赶紧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都困意十足,横七竖八睡着了,等日上三竿时候才醒。 奶奶收拾收拾下地,她和二丫姐去做饭,让我们饱餐战饭,然后去满婆子家闹。 爷爷蹲在地上,唉声叹气,他真是拿奶奶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过去安慰:“爷爷,满婆子一家确实不像话,闹一闹也好,省得她们以后出去害人,有个顾忌。” “都是邻里邻居的,”爷爷满嘴苦涩,“闹得谁都知道了,村里人嚼舌根,咱们的脸往哪放?” “往哪放,往脖子上放!”奶奶撩帘进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老东西,我姑娘的时候怎么就瞎眼跟了你,真是越老越窝囊。” 我说,要不然一会儿别让爷爷去了,咱娘仨去。 吃完了饭,我们娘仨出发,奶奶最前面,我和二丫姐一左一右,两大护法。 一路杀气腾腾到了满婆子她们家。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那里有一群人在唠嗑,村长也在。 “怎么个意思?”奶奶挤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村长歪着眼看我们:“满婆子昨晚死了。” “什么?!”我们娘仨都懵了。尤其是我,心就像被一击重锤打中。 我是讨厌满婆子,差点害了我,但乍听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受不了,心噔噔跳。 这时,大禾手臂绑着白布从里屋出来,看到我们娘仨,阴着脸走过来:“我妈昨晚过去了。你们满意了吗?” 第9章 黄衣娘们 大禾不再理我们一家人,村长和村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我们,表情都非常怪。 大禾带着其他人进了家门,唯独把我们留在外面,没有进去。 小禾哭的眼睛都红肿了,走过来说:“我们家不欢迎你们,赶紧走吧。” 奶奶和二丫姐互相看看,震惊之余,气也消了。 我们农村有这么个老理儿,人死为大。就是再十恶不赦,再生死之仇,人一死,所有的帐都了结。 明明是满婆子处心积虑要害我,现在她死了,反倒像是我们家犯了什么大罪过。 我们三人悻悻地回来,和爷爷一说,爷爷也特别吃惊,小心翼翼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等葬礼时候咱们送点钱过去,两家人冤仇就解开了。” 奶奶气得“啪”一拍桌子:“满婆子死了,死得好!她不死,我也得弄死她!她的葬礼咱们家谁也别去。贱吗,上杆子巴结他们去?” 这天晚上,我正在睡觉呢,就听到窗户扑棱棱的怪响。有心不管吧,声音太闹,只好坐起来打开灯。 只见窗外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色乌鸦,窗台上,院子里都落满了。而且嘎嘎嘎叫个不停。 这时窗台上的乌鸦,纷纷转头,一个个小眼睛盯着我,黑夜中,散发出深红色光。 我赶紧把灯关上,又不敢开窗,心噔噔乱跳。 站在窗台前,往外张望,就看到院子里多出来一只大黄狗。正是村长家的那一只。 这只大黄狗极为奇怪,身上还有个白乎乎的东西。 我使劲揉揉眼,终于看清了,大黄狗的后背上骑着一只硕大的白色刺猬。 那刺猬骑着大黄狗,却极为稳当,狗就相当于它的坐骑一般。 一狗一刺猬摇摇晃晃,在乌鸦中来到我的窗外,大黄狗突然站直,前爪搭在窗台上,然后用狗嘴拨弄窗户的插销。 这给我吓得。 真是鬼魅魍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来了,这一天天可折磨死我了。 我把屋里能拿的东西都堆在窗台上,什么烟灰缸,茶壶,还有枕头,死死靠住,不让外面的东西把窗户打开。 那只狗一直在用嘴拨弄插销,呲出狗牙。 乌鸦漫天飞舞,还有一些开始撞击窗户,哐哐作响。 我冷汗直冒,手心也跟着出汗,紧紧靠着窗户。 这要是天天这么折腾,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神经衰弱都是轻的,重则能得抑郁症。 我趴在窗户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总算是消停了,天光微亮。 我实在太困了,就这么睡着了。 奶奶喊我吃早饭,把我叫醒,看我这个模样非常惊讶,问怎么了。 我知道不能给她添麻烦,让她担心,便吱吱呜呜说没什么。 “奶奶,你请的那个跳大神的高人,什么时候能到啊?”我问。 奶奶吸了口气,摸出烟卷:“按说这两天应该到了。我给介绍人打过电话,人家说,高人行踪,他们也不知道。到的时候自然到。小玄子,你就别催了,我也着急。” 我苦笑,心说话,要是天天晚上都这么折腾,没等那高人到,我就得嗝屁了。 混了一天,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有点害怕了,晚上乌鸦和大黄狗再来怎么办。 这些东西不咬人膈应人,就算它们伤害不了我,见天这么折腾,心理再强大的人也禁不住。 我仔细想了想,得了吧,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别指望那个高人来救了,还是自己救自己吧。 我去了一趟村医务所,买了测血糖的针。偷偷摸摸怕爷爷奶奶看见,来到自己屋,用针扎破中指,挤出血来。尽可能多挤,抹在窗台上。 想想有点不过瘾,又扎破了另一只手的中指,挤在门槛上。 这样,就把门窗都用血封上了,应该能起点作用吧。 睡到半夜,我心里有事,睡不实。一翻身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外面还有黑色乌鸦,不过少了很多,只是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并没有落在我的窗台上。 大黄狗和白刺猬,并没有出现。 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得说我聪明吧。我就是不学习,真要认认真真下功夫,早考近名牌大学了。 一股深深的困意袭来,眼皮子越来越重,我也没多想,重新躺回炕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做了个怪梦。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一片很深的山洞隧道里,本来四周黑糊糊的,视线却不受影响,周围能看到很多细节。 我正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我多走一步,脚步就跟着走一步,我停下来,后面的就停下来。 一瞬间,我后脖子汗毛就竖起来了。回头去看,什么都没看到。 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是一名个头和我差不多的女人,正背对着,头发很长。虽然看不到脸,却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女人味。 我察觉到不对,绕开她往前走,手腕“腾”一下被抓住,回头去看。 这个女人缓缓抬起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说没看到那女人的正脸,却看到了她衣服,奇怪了,黑糊糊的衣服怎么和那天晚上满婆子那么像? 她终于抬起头,慢慢撩开头发,我心里想着,这么有女人味的女人,应该不会差哪。 还有点期盼。 她的头正对着我,我瞬间窒息。 两个眼睛是两个黑森森的深洞,犹如深渊望不见底,张开嘴,嘴里没有牙和舌头,也是个黑糊糊的洞。 她缓缓歪着头,咧开黑色的嘴,似乎在冲着我叫,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吓得倒退两步,噗通摔在地上,转过身就跑。 远远就看到她在后面追,虽说是追,却没有跑,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跌跌撞撞前行。 奇怪的是,我怎么都甩不掉她,始终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 我扭头看她,她歪歪斜斜从黑暗里出来,我这冷汗都下来了,转过头继续跑,谁知道,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这才发现场景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隧道里,而是一条绿皮火车上。 车座上满满当当坐着旅人,奇怪的是,他们全穿着深黑色衣服,身体挺得板板正正,一动不动。 像是一个个人形的木桩子,戳在座位上。 我正惊疑间,就听对面有人说话:“撞到人了,不说一声对不起嘛。” 我抹了把脸,抬起头去看,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黄衣的大娘们,看上去得四十开外,长得极为彪悍,和我二丫姐有一拼。 大娘们有些不高兴,又尖着嗓子重复一遍:“撞了人,不说对不起吗?” 我喉头动了动,忽然说道:“你是人吗?” “嘛意思?”大娘们脸色阴沉下来,彪悍地抬起脚,踩在一旁的座位上。 “大姐,你就是村长家的大黄狗吧?”我说。 第10章 里面是我们家小姐 黄衣大娘们听我这么一说,眼眉挑起来,说了句粗话,“卧槽,有点意思你小子。既然点破了你姑奶奶的身份,我也就不跟你装了,我就是大黄狗,怎么地。” 我一惊,没想到随口说的话,这娘们还真承认了。 这时全车厢的黑衣人全部回头看我,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黑礼帽,眼睛压在帽檐下面。 黑森森的这么多人看我,我喉头动了动,还真有点压力。 大娘们说:“知道他们是谁吗?” “难道是乌鸦?”我尝试着问。 “嘿,你小子可以啊,你小子。”大娘们说:“你小子还真是挺有道的,把自己血抹在窗框和门框上,我们都没法进来了。我们家小姐说,只能通过做梦的方式,来和你沟通。” 你们家小姐? 我心里纳闷,没记得这条大黄狗生小狗啊? 大娘们继续道:“按我的意思,理都不理你,哦,你把门窗都封上,明显是不欢迎我们。我们还上杆子找你啊,我们怎么就那么贱?” 我心说话,你确实是够贱的了,就是你,几次三番来我屋里,就趴在床头。 现在如果不是我上点手段,还不知道现在你能干出什么来呢。 大娘们见我不说话,可能是以为打动我了,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家小姐见你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不想你就这么被祸害了,所以才选择入梦聊一聊。” 我尝试问道:“你家小姐也是狗?” 大娘们脸色顿时拉下来了:“狗怎么了?狗侮辱你了吗?我就是狗,怎么的,瞧不起我?” 我赶紧摆手,这大黄狗还挺敏感,“姐姐多虑了。那啥,没啥事我就先撤了。” “别价,我们入梦找你一趟不容易,你当阴魂入梦像吃饭那么简单吗?我家小姐要见你一面,当面聊聊。” 我冷汗都下来了,知道梦里这些人,都是现实中的动物幻化的,心理这个膈应劲儿就别提了。 有心想走,又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倒霉的噩梦,吱吱呜呜不说话。 大娘们一拍座椅背:“你小子还三心二意起来了,你知道吗,你死到临头了!我们家小姐有好生之德,不想让邪物祸害自己地盘的民众,这才来梦里点化。你别不知道好歹!” 见我还犹豫,这大娘们下一句话,让我惊出冷汗。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抬起头,大娘们颇为得意我,甩了甩黄色头发:“是不是看到一个特别可怕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咽了下口水。 “知道那是谁吗?”大娘们整理了一下外衣:“你最近是不是害死了一个人?提醒你一下,满婆子。” 我有点急了:“啥叫我害死的,是她害我!” “你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就是满婆子的大仙儿。它本来修行百年,略有小成,结果遇到你这么个劫,得了,法身尽毁。以后别说修行了,当个孤魂野鬼都不够格。” 大娘们说:“它现在一肚子怨气,就盯上你了。” 我脖子一梗梗:“草,我怕它吗?” “你是不怕它,你多厉害啊,身上阳罡之气这么足。”大娘们笑了,从兜里翻出一根长长的坤烟,叼在嘴里,啪打开打火机点上,颇有点老魔都鸡头那个派头。 她吐出一口烟:“可你架不住她天天晚上进你梦里,磨你,吓唬你,把你往死里折腾。你愿意吗?” “那,那我可不愿意。”我赶紧说。 “我再告你一个事,”大娘们说:“据我们的小道消息透漏,有个特别恐怖的大魔头已经盯上你了,准备吸你阳气。此魔头在山中修行很多年,法力高强。我们小姐都够呛是对手,你自己酌量办吧。” 我满嘴苦涩,想了想,然后双手抱拳,微微一鞠躬:“还劳烦姐姐带路,让我见见你家小姐。” 大娘们朝我吐出一口烟,呛得我直咳嗽,她笑了笑:“不牛逼了?继续牛啊,刚才那牛劲呢?” “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么个孩子计较了。”我赶紧说软乎话。 别说,这条大黄狗性子还挺直,我说了几句好话,她明显很受用。 招招手:“来吧,跟我来。” 她在前面一步三摇,顺着车厢往里走。我在后面跟着。 到了车厢尽头,有一扇门紧紧关着。大娘们过去敲敲门,那么大的个子竟然弯下腰,毕恭毕敬说:“小姐,小姐,他来了,你见不见?” 里面没有声音。 我看看大娘们,大娘们做了个善解人意的表情,意思是让我别着急。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柔柔的声音:“我正在洗澡,没事,让他进来吧。” 大娘们做了个表情,那意思是,你小子掏上了,我们家小姐正在那啥…… 我苦笑,我是多大的闲心和干瘾,跑这专门看一条狗洗澡。 “进去吧。” 大娘们轻轻一拉门,开了,里面果然哗哗传来了水声。 我还是有些顾忌的,但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个梦嘛,再说了,你难道比满婆子那个大仙儿还能吓人? 我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特考究的房间,水磨砖铺地,四角还有红色的大柱子,在房间中央,有一个古代的浴盆,还挺高。 浴盆外遮着两层的白纱,影影绰绰能看到有个人正在浴盆里洗澡,晃动手臂。 “你来了。”一个柔柔甜甜的声音传来。 这小声含糖量十个加号,我就听过一次,那是坐飞机的时候空姐的声音。 太温柔了,我都有点受不了。 我是不会造次的,站在原地说:“小姐,你好。” “你知道我的身份吗?”里面伴随着水响,那柔柔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我说:“你也是村长家的?” 这村长家快赶上盘丝洞了,各路妖魔鬼怪齐聚。想到这一点我就想笑,村长老婆见我还爱答不理的,殊不知家里都乱套了。 “哼。” 这位小姐俏皮的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一顾。只听哗哗哗水响,她从浴盆里站起来。 幸亏有两层白纱遮挡,要不然就走光了。 饶是这样,我还是把脸避开。 余光瞟见,她从水盆跨出来,一步步往下走,简单用东西擦擦身子,然后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衣服,披上。 到白纱前,一撩帘子,走了出来。 我心跳激烈加速,想到一个问题,她不会像大禾一样,上来就勾引我吧? 第11章 头发特别长 帘子撩开,走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不但水灵,看上去还有一股古代味道,小脸圆嘟嘟的,婴儿肥。 比我们中专的专花还要漂亮。 我也是血气方刚,虽说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女色迷惑,但爱美之心是一种本能,眼神就离不开她了。 这个女孩披着白纱,头发沾点水,没有擦干净,有种湿漉漉的顺滑感,随便甩了甩,又水珠甩出来。 竟然有几滴落在我的脸上,凉凉的,香香的。 女孩并没有走过来,我心噔噔跳,不过来就好。她如果勾引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咬住牙扛住。 她看着我愣着,本来严肃的脸上,突然“噗嗤”一下笑出来,笑颜如花。 “坐吧,别那么拘束。” 她指着对面的椅子。 我走过去拖着椅子坐下,屋里有点热,头上都是汗。 “具体的情况,大黄都跟你说了吧,”女孩道:“根据我的线报,最近有个特别恐怖的大魔头会从山里来,目标就是你!杀你取阳气,供它修行。你是死到临头了。” 我没说话,大脑却在激烈计算,谁是魔头还不一定,说不定就是你呢! 压根没有魔头,是你要取我的阳气。 见我低着头想着什么,女孩道:“我是这一方的在野神灵,受了咱们村百余年香火,才慢慢有了今日的道场地位。放心吧,我会守护你的,但你也要听话。” 我赶忙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姓白。”女孩说:“具体身份就不说了,你有空去土地庙看一眼。” “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听话?”我问。 女孩道:“那个大魔头很快就会来,”说到这里,她迟疑一下,表情凝重:“说不定已经到村了。你如果想活下来,就要把魂儿寄在我这里。” 听得我背后一阵发麻,摇摇头,表示不懂。 女孩道:“你别觉得我在害你,你回去可以好好斟酌一下,好好想一想。你把魂儿暂时交付给我,我把你的魂儿滞留在这个梦境里,你只有一具空壳身体在外面,那魔头就下不了手。” 我迟疑一下:“这位白姐姐,我有两个疑问哈。” 女孩做了个手势,但讲无妨。 “第一个疑问是,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如果光是冲着为了还愿香火,为了保护地方百姓,我觉得理由不太充分。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你得跟我说明白,要不然我心里没底。” 还没等女孩说话,外面有人敲门,传来黄衣娘们的声音:“小姐,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女孩脸色沉下来:“没规矩!我和客人说话,你在外面偷听吗?偷听也就罢了,还插嘴!轮到你说话吗?” “是,是,我错了。” 外面传来“啪,啪”的声音,应该是黄衣娘们在打自己的嘴巴子。 我吸了口冷气,这白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像不是狗,地位远远比大黄狗要高。 女孩看向我,态度和缓了一下,笑着说:“我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我也要修行。放心,我不会用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你,你的阳罡之气自己好好保留吧。你是三世童身,生下来就拥有了别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机缘。你现在能坐在这儿,和我面对面对话,整个村子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缘法和资格!” 她顿了顿:“我们形成良好的关系,对我是有益处的。我也是无利不起早。我这么说,你满不满意?” 我暗暗咋舌,我身上就这么点身世秘密,怎么好像谁都知道。 我点点头:“白小姐,还有一个问题,我的魂儿寄在你这里,只留个身体,那个恶魔岂不是更容易行事?我连反抗都没法反抗了。” 女孩笑了:“那恶魔想要害你,只能先吸你的阳气。你离魂之后,只留下一个身体,所有的机能会暂时停滞,身体气血不行,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这种情况下,请问它怎么吸走你的阳气呢?” 我若有所思,好像有点道理。 女孩正色道:“我不逼你,今天把话也说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愿意呢,只要睡觉就成,自然会来到我这里。而且你寄存魂魄,也不是永远回不去了,只要放你离开,马上就会回魂。这个放二百个心。” 我斟酌着,实在咬不准该怎么办,不过现在来看,她应该不至于害我,人家说的很诚恳。 “让我想想好吗?”我说。 “想吧,不过等到恶魔欺身的时候,恐怕就完了。你是个爷们,尽快拿主意。” 女孩挥了挥手,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花,头晕的厉害,猛地睁开眼,自己依然躺在床上。 窗外阴沉沉的,已经是早上了,不过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我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自己真不想做什么三世童子,像个正常人不行吗,引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真是心烦。 奶奶做好早饭,招呼我去吃。 正吃着时候,邻居王婶进来,一脸神秘:“我告诉你们个新鲜事。” 奶奶道:“你个碎嘴婆子,又听到什么破事了?” 王婶和奶奶斗嘴惯了,当下也不管她,拿起一个热腾腾的豆包就吃。 奶奶生气,作势瞪她,王婶烫的把豆包倒腾手,一边说:“吃个豆包一点都不亏,你们听我说。村长的二小子,昨天晚上走夜路回来,结果遇到鬼了!” 我正在喝稀饭,听到这话,没来由的浑身一麻,抬头看她。 爷爷也停下筷子,侧着耳朵听。 “怎么回事,遇到鬼了?”奶奶搬着小板凳坐过来。 王婶洋洋得意:“不知道了吧,我今早喂鸡时候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的。村长二小子从镇上回来,坐最晚的一班车,摸黑走夜路,然后就遇鬼了,把这小子吓得回家发了高烧。乐死我了。” 奶奶嘬着牙花子:“你也不怕遭报应,人家遭难你就那么高兴。” “呸!他们一家人平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次我和村长老婆说话,她都不搭理我。活该!” 王婶狠狠咬了一口豆包,嘴里塞的满满的。 爷爷担忧地说:“他遇到他是活该,可保不齐咱们遇到怎么办?那鬼什么样?” 王婶道:“我听了一耳朵,说那鬼不知男女,有一个特别恐怖的地方,那就是头发特别长。好像全身上下没有别的,就是头发。” 我们正听着,突然“啪”一声,爷爷的筷子不知怎么摔在地上。 他脸上表情都变了,一片灰色,手都在发抖。 第12章 土地庙 我们所有人都看到爷爷的失态了,王婶说:“呦,老马大哥,你这是咋了,瞧给你吓得。” 奶奶过来,踢了爷爷一脚:“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没出息,让人笑话。” 爷爷尴尬的笑笑,筷子捡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继续喝粥。 王婶也是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我们家里的气氛凝重,还在那臭白活。 爷爷心神不宁,喝了碗粥,然后抽着闷烟,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 可王婶偏偏不走,等吃了两个豆包,才满意的出去。 “这个老刁婆子,年轻时候嘴就馋,老了还这么个德性。”奶奶骂着,“老头子,你怎么了?” 爷爷探头看看,没有外人,还是把房门关上,然后回来,表情很严肃。 “老婆子,你记没记得当年我把小玄子从山里抱来的事?”爷爷说。 奶奶正色起来,看看我。我有点紧张,没想到这事和我还有关系。 爷爷抽着烟,烟雾缭绕,说道:“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后山,那时候还有乱葬岗。在一个坟地里发现了小玄子。发现他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一具尸体。” 爷爷当年从山里把我捡回来,这件事家里人都没瞒着我,等我长大懂事之后,奶奶就不止一次说过。 其中的细节,我都耳熟能详。 “爷爷,你说的那具尸体,是不是全身都长满了头发?”我问。 爷爷的手竟然在抖,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头发特别长,长满了全身。如果你不是哭出声,我很难发现里面有个孩子。我还记得当时把头发拨弄开,抱你出来时候的样子,你全身都沾着那个尸体的头发,吓死个人。” 他咳嗽了两声,我赶紧过去敲背。 爷爷道:“刚才王婆子一说来了个鬼,全身都是头发,我马上就想起当年的往事。说实话,就算让我死,也不想再看到那具尸体了,太可怕了。” “爷爷!”我喝了一声:“说啥呢。” “个老东西,动不动就说死,死的,这样的话少说!”奶奶也在呵斥他。 爷爷被奶奶骂惯了,并不还嘴,颤抖着说:“你说村里出现的鬼,是不是冲着咱家小玄子来的?” 奶奶收拾碗筷,能看出手和脚都在发抖,好几次碗都差点摔了。我赶紧过去,让她休息,我来收拾。 “可惜啊,咱们村就这么两个能人,全死了。”奶奶说:“一个陈寡妇,一个满婆子。” “你可拉倒吧,”爷爷说:“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想害咱家小玄子,结果自作孽不可活!” 奶奶想起了什么,回屋去拿电话,然后换上老花镜,一下一下写着字发信息。 过了一会儿,来了信息,她看了看,满脸的失望:“我请的那个跳大神的高人,他家里人说已经走很多天了,按说应该到咱们村了。但一直没见着人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吧,如果真的那个鬼冲我来的,想把我带走,先看看它有没有这个本事。如果咱们就是挡不住,那也没办法。” “胡说八道!”奶奶听我这么说,立马火了:“我养你二十年,不是看你让鬼害死的。以后还指着你传我们老马家香火呢,再胡说八道,我真揍你。” 她作势抬起手,我知道奶奶心疼我,不可能真打我。还是过去抱住她:“我就那么一说,我是奶奶的大孙子,可不能这么轻易让鬼给害了。” 奶奶火气平了,还是担忧地说:“老头子,你这几天弄点黑狗血什么的,咱们家里家外撒点,听说那玩意儿辟邪哩。” 爷爷闷头抽烟,“嗯”了一声。 我摸着下巴琢磨,莫非这个长发鬼,就是昨夜梦中白小姐说的那个大魔头? 难道我真的要把自己的魂儿,寄在白小姐的梦里,才能避过这一劫? 我在屋里有些坐卧不安,同时也非常烦躁,村里的同龄人基本上都去大城市闯荡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就因为自己的身世,现在就被拖累在村里,哪也去不了,哪也干不了,真的是烦死人了。 待着实在是气闷,我想了想,去看望看望村长的二小子。他和我年龄相仿,人家已经考上大学了。以前我们两个在小学当过同学,童年的交情还是有的。 主要是去打听打听,那个鬼到底是什么样子,别是村里人以讹传讹。 如果真有这么一码子事,今天晚上和白小姐沟通一下,把魂儿寄在她那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我溜溜达达出来,一路径直去村长家。 眼瞅着要到了,我一眼看到了村长家旁边的祠堂和土地庙。心中念头一动,虽然很想早点见到村长家二小子,但既然走到这里了,不妨进去拜一拜。 我来到土地庙,门大开,现在是下午了,阳光很足,可土地庙里照不进来,光线还是有些昏沉。 我很少来这座土地庙,小时候可能跟奶奶来过一两次,全然忘记了,成年之后,更是没有进来过。 土地庙里没有人,面积不大,一座神龛,上面供奉着土地爷爷,香案上摆着长香和功德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功德箱旁的二维码上扫了扫,付了十块钱。然后拿起一根长香。 用打火机点上香头,对着土地爷爷拜了三拜,鞠鞠躬也就算了,跪下磕头是不可能的。 我在香炉里插上香,转身正要走,忽然看到土地爷爷的身旁,还站着一尊木雕塑像。 这塑像是个女孩,扎着两个啾啾,穿着一身白纱,比土地公明显小了那么两三号。 一见之下,我心脏狂跳,眼睛就离不开这尊塑像了。 这不就是梦里出现的那个白小姐吗? 难怪她在梦里说,要护佑一方百姓。原来她的身份,真的是土地公身边的神。 我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狗叫,回头去看,窜进来一条大黄狗。 我眉头一挑,喉头动了动,这条大黄狗正是村长家的那条狗,梦里幻化成的黄衣大娘们。 “黄大姐?”我蹲下来,摸着大黄狗的狗头。 大黄狗冲着我吐舌头,显得很亲密,一直用狗眼看着我,眼神很飘忽。 很明显它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可惜,我不懂狗语。 “我家的狗怎么和你这么亲近?”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回头去看,顿时吸了口气,进来的正是村长家的二小子。这小子脚下虚浮,眼圈深黑,头发蓬乱,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第13章 枯井 “麻杆!”我叫了村长二小子一声。 这小子小时候就跟麻杆一样,病恹恹的。 他本来迷迷瞪瞪的,被我这么一叫,像是突然被叫醒了一般,回过神:“马玄啊。” 我俩聊起来,我问他,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他娘的,”麻杆愁眉苦脸:“我的事你是不是也听说了,好好走夜路撞到鬼了,差点没给我吓死。昨晚发一宿高烧,现在才退点。” “你真遇到鬼了?”我装作特别吃惊的样子。 麻杆苦笑:“骗你干嘛,昨天从镇上回来,晚上正走到枯井那,就听到里面有动静,我他娘的也是贱,非好奇的往里看一眼。这一眼就倒了霉了。” 我好奇地问,看到啥了? “看到……”他四下里看看,明显是很想说,但不知为什么特别惊恐的样子,像是在顾忌什么。 他拉着我,指指庙外,我们走了出去,大黄狗一路跟出来,围着我们转。 我强忍着冲动,不和麻杆说你们家的狗都成精了。他的精神状态太不好了,再火上加油,真怕这小子嘎过去。 出了庙,麻杆舒了一口气,“我怕乱说话,土地公公不高兴,咱们就出来说。” 我看着他,有点无语,至于嘛。看他的样子,遇到这么一次鬼,真的怕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此时太阳西沉,慢慢往山下落,不像刚才那么热。 “我在井里看到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女人。”麻杆说,“看不见脸,也看不见下半身。在枯井底,戳着这么一个女人的上半身。” “不对,不对,”我听得奇怪,赶紧摆手:“村里传你是遇到一个长头发没有脸的人啊。” “那就是红肚兜的女人身上就缠着头发,”麻杆说:“反正看不到脸,她背对着我。” 我有些惊疑,和爷爷描述的那个若干年前的死尸,好像不太一样。 “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吧。”我喃喃。 “我靠,你试试,大半夜走到枯井,往里看一眼,井底下有个女人,全身都是头发。你试试!”他嚷嚷着。 我苦笑着摆手:“拉倒吧,我可不想看到。” “回家我就发烧了,一宿差点没折腾死我。”麻杆说:“就在刚才,我还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就梦见进来一个穿着黄衣服的老娘们,跟我说,走,去拜拜土地公,去拜拜白娘娘,你的病就好了。” 我喉头动了动:“那是谁?” “我哪知道,不认识。”麻杆说,“然后我就跟中邪了一样,从炕上下来,一步步出去,幸亏我们家狗比较忠心,一直护着我。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土地庙的外面了。” 我拍拍他。 “你怎么也来烧香?”他问。 我的事说起来就复杂了,此时懒得和他细说,便道,最近我也是闹心巴拉的,就过来烧个香。 “你等等我,我去烧香。既然我出来了,咱俩就在村里逛逛,说说话,我也吹吹风,清醒清醒。”麻杆跟我说。 我点点头。麻杆就进去了,我在外面往里看,麻杆磕头之后,把香火插在香炉里,几炷香燃出白烟,缥缈在白小姐雕像附近,那眉眼就像是活了一样。 我在心中感慨,果然是有功德的啊,值得信任。土地公公身边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邪魔吧。 真要是那长发鬼找来,还是早点避祸才是。 我正出神的想着,大黄狗在腿边来回窜,吐着舌头看我,然后像人一样点了点头,意思是我想的对。 我一阵恶寒。 这年头是不是末法时代,怎么什么都成精了。 麻杆从里面出来,拜过土地公公和白娘娘,看着精神状态好多了。我们两人顺着河沿溜达。 村里这几年发展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后山开发成了一处旅游景点,虽然对接的是镇上,但我们村也能沾点便宜,经常能看到有驴友从小路绕下来,寄宿在村里。 我们两个路过一户人家时,就看到门口挂着白色的挽联,围墙外堆着好几个花圈。 我一看,就有点犯膈应,走着走着怎么转到这里了。正是满婆子她家。 我拉着麻杆正要走,这时候院门开了,大禾头上扎着白布,端着一盆脏水走出来。 麻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招呼:“大禾姐,我才回来,你们家这是……” 大禾狠狠瞪了我一眼,也瞄了瞄麻杆,随后把脏水泼在我们身前。 麻杆惊疑:“大禾姐,你这是啥意思?” 大禾朝着我们啐了一口,提着空盆回去了,院门摔得山响。 “她怎么了这是?”麻杆惊讶:“看我们像是看仇人。” 我说道:“你真是不会说话,她妈过去了,你还跟她打招呼。” “我知道是满婶走了,可我们好久没见了,打个招呼也能落埋怨?”麻杆又惊又彷徨:“我怎么感觉自从回村之后,事事都透着古怪呢。真是遇到鬼了,喝凉水都塞牙。” 我没告诉他,大禾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满婆子毕竟已经嗝屁朝凉了,她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就不提了。 我们绕过满婆子她家,我说道:“麻杆,你要感觉恢复还可以,晚上去我家,我上超市买点熟食,咱俩喝点。” “行啊,”麻杆精神大振:“咱们村那些同龄的,上学的上学,出去打工的打工,就剩这么几个了。唉,马玄,对于将来你是怎么想的?” 我干笑两声,一说到未来的前途,心里就晦暗,十分不痛快。 这时麻杆突然拉住我:“哎呀哎呀,前面不能过去了。” “咋了?” 麻杆脸色苍白:“前面就是枯井,我就是在那看到的女鬼。走,走,犯膈应,别靠近。” 我们两个正要绕路,远远就看到枯井那边围着不少人,还有哭的声音,震天动地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呦,是不是有人又遇到鬼了?”我惊疑地说。 麻杆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那个方向几欲昏厥:“不,不行,我不能过去,喘不上气。” “好,咱们回去吧。”我说。 我们两人回身,顺着原路走,大黄狗一直尾随在后面。 刚出去没两步,就听到枯井那边有人喊:“小玄子在那!叫他过来!” 随后跑过来两个老头,都是村里的老邻居,二话不说拖着我就去枯井旁。 “怎么个意思啊?”我急了。 老头说:“咱们村就你一个年轻人了,这时候你不上谁上?” 我一脸懵逼拽到井边,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这些人都是村里的,有男有女。 在人群中间的地上,坐着一个女的正在嚎啕大哭,按辈分我得管她叫三婶子。 “怎么回事?”我问。 “三婶子的孩子,小木头掉井里了。我们正研究谁下去呢,正好你来了,赶紧的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有人过来把绳子套在我的腰上,然后推我到井边,就要下去。 我急了,事情来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刚抬头就看到麻杆吓得一溜烟跑了,没了踪影。 第14章 下井 众人拉着我到了井边,就要把我往井底推。 “别,别,诸位相亲,叔叔大爷的,我得弄明白怎么回事啊。”我急了,一脚踹在辘轳上,撑住身子。 过来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是我们村的百事通,外号叫黄杠。他有一次看古装片,看到一句话特别喜欢,当成口头语一说就是几十年。那就是“要劫劫皇杠,要那啥那啥娘娘”。 说得多了,得了个外号,叫黄杠。 黄杠说道:“小玄子,不都跟你说了吗,小木头不知怎么掉井里了。你看他妈哭的。” 三婶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拍着自己的腿:“小玄子,你救救我孩子吧。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好端端的怎么掉井里了?” 我纳闷。 其实我也想救人,如果是寻常的枯井,这时候我就下去了,但是刚刚麻杆说了,他就是在这口枯井里看到恶鬼的。我心里就有点画魂。 甚至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会不会恶鬼的某种计策,某种幻术,把我先骗进井里,然后再吃干抹净。 正想着,三婶子猛地扑过来,紧紧抱着我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玄子,你救救我孩子啊!我给你立牌位,我给你钱,我倾家荡产给你钱!” 我有些尴尬,赶紧去扶:“三婶子,我没说不救啊。” 周围人越来越多,我一脑门汗,忽然道:“对了,你们怎么不报警呢?” “这事报警没用,”黄杠说:“好像得叫消防队来。等他们来了,小木头黄瓜菜都凉了。你就说救不救吧?别墨迹了。” 这时候三婶子跪在地上,冲我磕头,一个头一个响:“小玄子,救救我孩子!小玄子,救救我孩子!……” 我赶紧扶她,一脑门的汗:“我说三婶子,你这是要折我啊,我下!下还不行吗?” 我趴在井口,往下看了一眼,这是口枯井,荒了十几年,往下一看深不见底。 我喊了一声:“小木头……小木头……” 黄杠在旁边道:“不用喊了,我们都喊多少声,没有孩子的回应。你还是赶紧下吧。” 我看了他一眼,这老头真是烦人。 我看看周围的人,都是村里的老头老娘们,还有一些小孩儿在瞎跑。青壮年确实只有我一个了。 这时候硬着头皮都得下,如果我不下,以后小木头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成村里的罪人,三婶子能恨死我,两家就会成为世仇。 这就是村里的价值观。 我喉头动了动,咬了咬牙,正要纵身钻井里,就听到一阵狗叫声。 人群分开,村长家的大黄狗跑了进来,一口咬住我的裤腿,使劲儿往外拽,明显是不让我下井。 大黄狗肯定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看到它的眼神,那意思是,你要下去九死一生! 黄杠不愿意了,过去抬脚就准备踹,骂骂咧咧的:“哪来的破狗,滚!” “你敢踹?”旁边有人说:“那是村长家的狗。” 黄杠硬生生把脚收回来,“村长家的狗啊,村长家的也不行啊…” 声越来越小。 大黄狗明显是不想让我下井。不过,这口井我是必须要下的。 我这人就是这个特点,一旦决定好的事,就不再做过多心理内耗,决定就干! 我决定下井,也理清了其中的利弊,决定好了就不会改,哪怕天塌地陷! 我拍拍狗头,正要让它松嘴,突然三婶子从旁边窜过来,一把抱住大黄狗。 在所有人的惊讶中,只见三婶子一口咬在大黄狗的后背上,眼珠子瞪圆了,都是血丝,惨叫着说:“让你不救我儿子,让你不救我儿子,让你不救我儿子!” 大黄狗疼的嗷一嗓子,回头就去扑三婶子。 我第一次看见,什么叫血灌瞳仁!三婶子双眼都是血红色,张着大嘴,嘴里全是狗血。 周围村民这才反应过来,全都拉着她,三婶子像疯了一样:“我儿子死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村长的狗怎么了,村长,我曹嫩娘……” 鬼也怕恶人。大黄狗挣脱了她,吓得夹尾巴跑远了。 我在旁边看着一头汗,我的妈啊,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大黄狗都成精了,照样害怕一个为了孩子付出的母亲。 我赶紧道:“三婶子,三婶子,我下井,你别激动,我肯定把你儿子救出来。” 三婶子被很多人拽着,脸上的怒气滞留了瞬间,然后是嚎啕大哭。 我看看表,小木头就算才掉进去,那时间也不短了,不能耽误。 我一翻身下了井,探出头说:“我一拽绳子,你们就把我往上拉!” 黄杠过来,塞给我一把手电,然后和几个老头一起说,你放心吧,我们就在井口守着。 我腰里系着绳子,顺着枯井的边缘往下爬。枯井很多年了,井壁上都是绿色的苔藓,滑倒是不滑,却弄了一手,又沾了一身。 身上脏就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衣服算什么呢。 越往下爬井里越是阴冷,往上看了一眼,井口已经小到脸盆那么大了,隐约能看到晃动的人头。 往下看,下面黑森森的,隐隐有银色的浮面在晃动。 我心里一紧,眼瞅着要到井底了,算是第一步顺利完成,但是眼见的这一幕,又让我担心起来。 银色浮面很可能是水,如果下面还通着水眼,那就麻烦了,孩子必死无疑! 我轻轻叫了一声:“小木头,小木头……” 银面浮动,黑暗里如同沥青一般厚重,上面浮着很多深黑色的东西,看不到孩子在哪。 我又往下了一段,脚底已经沾到水面了。 这口井是喇叭状的,上面小下面大,井底有很大的空间,全部都是水。 略有亮的地方是银色,背光的地方是黑森森的。我用脚撑住井壁,拿着手电,打开照在下面。 光斑在水面浮动,我心跳加速,默默念叨,小木头啊小木头,你在哪啊,你在哪啊。 这时,光斑落在水面背光的地方,只见黑暗之地,有一个人形物体在那飘着。 我赶紧收了手电,晃动绳子,想荡到那个地方,却十分不方便。 荡着荡着,我一失脚,坏了,从绳子挣脱下来,一脚踩进水里。 脑子一懵,老人们常说,掉进水眼,就算水性再好也得淹死。 坏了,今天难道要栽在这儿了? 正想着,我的一双脚已经落进了井水之中。 第15章 头发 坏了。 我赶紧抓着井壁,谁知道抓了一手的苔藓,突然打滑,站立不稳,整个人全摔进水里。 我心里一凉,完了完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能耐,掉进井里也得淹死。 谁知道竟然在井里站住了,水面不深,才没过膝盖。 我靠着井壁,大喘气,真是后怕,幸好水不深。 我可不敢多歇,淌着水过去,越往里走,水越臭。我捂住鼻子,来到背光处,用手电照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面朝上,一动不动,似乎缠在一大堆的杂物里。 我擦擦汗过去,把他抱起来。孩子全身都是苔藓和一些臭黑油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还沾着一些水里的植物,浮萍之类的东西。 我紧紧抱着他,用干净的袖子使劲儿擦擦他的小黑脸,露出来本来面貌,正是小木头。 都是一村人,孩子我还是认识的。 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心中算是石头落地了。 我抱着他,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小木头一动不动,紧紧闭着双眼。我轻轻摇晃着他,也是没有反应。 这时候,心又提起来,狂跳。 虽然找到他了,但如果孩子不幸过世了,那真是一场大悲剧。我轻轻喊着:“小木头,小木头……” 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先出去再说吧,我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臭味,可能是枯井多少年积攒下的杂物和落叶,已经腐烂发酵了。 这些气体会形成瘴气,就是健康人下来也会熏出个好歹。 我背着孩子,艰难地淌着水来到绳子这里。我拽过绳子,把绳子死死拴在孩子的腰间,然后打了个接扣。 我用一只手拉着绳子,要使劲儿往下拽,通知上面的人拉绳子。 就在这时,小木头忽然动了动。 我眼睛就亮了,兴奋的喘了两口粗气,紧紧抓住小木头,喊他的的名字。 小木头没有醒,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我艰难地把头凑过去听,他说的是,“阿姨,阿姨……阿姨你在哪?” 阿姨?什么阿姨? 正疑惑间,突然绳子莫名其妙的一松,小木头从空而落,噗通摔进水里。 溅了我一身。 我都傻了,不可能啊,明明把绳子栓死了,怎么能突然解扣? 我蹲下去抱起重新从水里捞出孩子,谁知道孩子身上缠了很多黑色腐臭的浮萍还有一些芦苇,乱七八糟的身上缠着。 这时小木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我急得一头一头汗。 小木头的呼吸极度细不可闻,“妈妈……阿姨……井里有……阿姨……” 此时黑糊糊的环境里,臭气熏天,四面不见光,一个孩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井里有阿姨? 算了,别多想了,赶紧出去吧。 孩子身上缠着的东西越来越多,用手怎么都弄不开,我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把折叠刀。 拿出刀来,把这些纠缠的黑东西都割断,我长舒一口气,总算把孩子弄出来了。 我艰难地把他举高,然后用绳子一圈一圈缠着,就在这时,我看到孩子的脚上还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腐烂的芦苇条。 我过去用刀挑开,没想到这些东西特别有韧度,怎么都划不开,我急了,使劲儿用刀一割,没注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我疼得嘶了一声,看着一滴滴血出来,顺着手掌流到水里。 农村孩子没那么矫情,我使劲儿在衣服上蹭了蹭,终于把孩子脚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反而缠在我的手上,就是黑森森的一坨。 这层芦苇怎么韧性这么强,难道是让腐水沤出来的? 我使劲儿甩着,怎么都甩不掉。 没办法把手电拿出来,打开光斑照过去,这一看,身上顿时凉了。 手里的这坨东西,并不是什么芦苇,而是一团人的头发。 黑密密的,细细长长,散发着臭味。 我的呼吸几乎都停了,缓缓顺着头发往水里看,只见银黑色的水面,忽然多出一些气泡。 咕噜噜,咕噜噜。 随后,水面缓缓破开,一颗长满头发的头颅,从水下升了出来。 我“啊”的大叫了一声,踩着水连续倒退,重重撞在井壁上。 这颗头颅看不出哪面是正,哪面是反,全是头发,从脑袋上长出来,然后铺在水面上,顺着井壁开始攀爬。 我脑子一片空白。 瞅着头发蔓延过来。 这时打了个激灵,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吸足了井下的臭气,产生的幻觉? 我赶紧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得马上离开这里。 我淌着水来到孩子身前,这时候头发朝着我的双腿游移过来,我使劲儿拽着绳子,然后拼命摇晃。 头发已经缠过来,缠住我的裤腿,紧紧束缚住。 我一脑门都是汗,我靠,上面怎么没反应?不是告诉他们了吗,下面一拽绳子,就要往上提吗。 我又是焦躁又是愤怒,想起黄杠那张老脸,恨得牙根都痒痒。 这时,水里那颗人头缓缓飘动,朝着我就过来了。 此时此景,视觉效果实在是太恐怖了,难怪麻杆看一眼都会得病,我也差不多了,气喘不上来,全身发僵,两条腿都没知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绳子突然动了,猛地往上提。我眉头一挑,一股激劲儿之下,猛地从水里窜出来,双手抓住绳子。 手电从手里脱落,噗通掉入水里,在深水之下,还隐隐亮着光。 我顾不得手电了,现在命要紧,能逃出生天就好。 绳子先是顿了一顿,紧接着往上提,小木头被紧紧缠住腰。我用双手抓着,双脚离地。 怕小木头的绳子再意外脱落,我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托着他,就算他掉下来,也能是掉我怀里。 绳子一点点往上拉,终于我的双脚脱离了水面,正要舒口气,就看到那些头发还缠在脚上,妈的,心又提了起来。 绳子一直往上拉,外面肯定有很多人在使劲儿。幸好,头发并没有往下拽我,很轻易就从脚上脱落。 那颗人头就飘浮在水里,并没有追上来。 我两只手紧紧抓住绳子,就感觉这心脏啊,噔噔噔跳得。终于可舒口气了。 抬起头看着井口,比脸盆稍小点。快啊,快啊。 只要没出这口井,就不能完全松懈。 第16章 落血 绳子快速往上拉。 我紧紧拽住绳子,用肩膀扛住孩子。 越拉越高,往下一看,井底的水已经看不清了,黑森森一片。 再抬头,井口渐渐变大,能恍惚看到晃动的人影。这颗心才慢慢放下,手疼的厉害,我还是咬牙忍着,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舒了一口气,看着半昏迷的小木头,轻轻说,一定要挺住,马上就出去了。 小木头昏迷中,喃喃地说着:“阿……阿……” 我怕绳子突然脱落,用肩膀紧紧顶住他。此刻我也很难过,手疼,肩膀疼,脖子也在酸胀。 我从小就能忍,越是疼的厉害,越是能进入某种专注状态。 我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阿,阿姨,阿姨来了……”小木头说。 我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井口,突然明白过来小木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姨”,指的就是那颗人头! 我猛地往下看,这一看,手打哆嗦差点从高处摔下去。只见下面大概一两米的地方,无数黑色的头发铺开,像是一张黑网。 我喉头动了动,就看到在这种黑网之上,有一颗人头。此刻,人头带着黑发,以极快的速度飞上来,直直奔着我的脚底就过来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冲着上面狂吼:“快,快!” 此时距离井口大概也就两三米了,都能看到上面三四个人影晃动。 距离井口最近的是黄杠,这老小子别看岁数大长得瘦,浑身都是干巴肉,此时正在绳子最前面,打着劳动号子,有节奏的往上拔绳子。 人头越来越高,最为古怪是,根本看不出这个是男是女,头发把脑袋正反面全部包裹住。 此刻距离井口也就一两米,我都快拉拉尿了,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 再忍忍,再忍忍,马上就要出去了。 心都提在嗓子眼上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在这儿最后一下了。 就在最紧张的时候,突然绳子一抖,猛然停住。 绳子本来上升速度很快,这么一停,由于巨大的惯性,我和孩子全都震了一下。 我的双手就跟千刀割过一样,疼的钻心。而孩子剧震之下,套在腰间的绳子有些松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一只脚蹬住井壁,勉强撑住身子,然后用肩膀重重托住孩子,保持住平衡。 孩子是稳住了,我也能勉强立在这儿,却上不去下不来,人头眼瞅着就追过来了。 人头和头发已经到了脚下,顺着脚面就攀爬上来,我暗暗叫苦,心中忽然发起狠来。 看着井中央的人头,一时来了股子激劲儿。 真的,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我一个人,我肯定会跳过去,在空中对着这颗脑袋就是一脚。 去你大爷的。 但是现在还真是不能冲动。只能眼瞅着头发爬到了脚面上。 就在这时,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敲鼓的声音,“咚咚咚”,随后还有铜钱的声音“哗啦啦啦。” 这一串声音出来,人头猛地一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我惊疑不定,这鼓声怎么回事?应该不是幻觉?从哪传来的? 绳子忽然一动,继续往上拉。我用双手紧紧抓住绳子,肩膀扛着孩子,跟着绳子往上走。 那人头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似乎怕极了那鼓声。 我舒了口气,看来这鼓声关键时候出现,是救我们的。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人头突然就动了,而且速度极快!“嗖”的一下就冲过来。 我吓得头皮发麻,就觉得尿意盎然,赶紧夹紧双腿。 这时候就不能往下看了,直接看上面的井口。 快了,快了,马上要到了,要到了! 上面传来黄杠指挥所有人的号子声:“快啊,快啊,他们出来了!出来了。同志们,加把劲,呦呵!” 绳子一点点拖出井口。我用力一拱,把孩子扔出井。 阳光照在脸上,我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就听到一片掌声,还有哭声:“我的儿啊,我的儿……” 有人在说:“马玄,好样的!真把人救上来了。” 然后很多人过来七手八脚拽着我,要把我拖上来。 我呼吸慢慢平复,总算是逃出来了,真是活生生扒了一层皮。 他们拽着我刚出井,我就暗道不好,两条腿还在井里,感觉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无法动弹。 我使劲儿往外爬,他们也在拽我,愣是拽不动。 黄杠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小玄子,你搞什么呢,快上来!来,来,赶紧帮忙。” 好几个人都凑过来,继续拉我,还有几个虎娘们撸着袖子也上过来,拽得我衣服撕啦撕啦响。 我大叫:“你们使劲儿,大家使劲儿,我的脚被鬼缠住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哗”一声,所有人都跑出几米远,没有一个人管我。 我失去了外力,就觉得脚下大力传来,身体猛地往下。我紧紧用手抓住井沿,真是急眼了,不管他们多大岁数,直接骂:“干什么呢?害我呢?你们干什么?!” 三婶子抱着小木头,哭着说:“你们赶紧救救小玄子,他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她抱着小木头第一个冲过来,用手抓住我的肩膀,往外拽。 我心里一暖,双手有了劲头,大吼一声,“三婶子,谢了!” 小木头迷迷糊糊地说:“阿姨,阿姨在下面拽哥哥,阿姨,你别拽哥哥。” 黄杠在旁边满脸愧疚,人家一个女流之辈,三婶子都能临危不惧,他们一起老爷们吓得溜溜跑,有点不像话了。 他招呼一声:“大家赶紧救小玄子,咱们那么多人,又是光天化日的,怕个鸟啊。” 众人都被说动了,过来一起拽着我,好不容易把我拉出来。 我的双脚也出了井沿,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脚上缠着厚厚密密的黑色头发。 这一下可炸锅了。 刚才还鼓足勇气冲过来的那些人,看到这么多头发,吓得屁滚尿流全都滚在一边。 “鬼啊!” “我的妈啊,真的有鬼啊!” “怎么这么多头发,吓死人了。” 他们趴在地上,就像躲手榴弹一样,抱着脑袋,抬着头看我。 唯一没跑的就是三婶子,紧紧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抱着孩子,还在往外拽我。 我翻开手掌,手上血淋淋的,一咬牙,猛地捏紧双手,再张开时,挤出很多血来。 然后朝着那些头发,还有井里猛地甩出去。 滴滴鲜血在阳光下泼洒而出,落在井下。 第17章 千丝万缕 众目睽睽之下,井口里冒出了一股股白烟,缠住我脚的那些头发“嗖嗖嗖”收回去,像是某种生物缩回触角一般,藏进井的深处,没了动静。 现场这么多人,连一个吭气的都没有,就跟时间静止一样。太阳当空中,所有人都保持着定格的姿态,动一动的都没有。 我擦擦头上的汗,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 我这么一动,就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咒,其他人这才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的过来,有胆大的探头往井里看,黑森森的什么都看不见。 黄杠道:“大妹子,你就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带着孩子去村医务所,该就医就医。” 三婶子被其他人扶起来,怀里还抱着小木头这个孩子,她还不忘冲大家鞠躬,说谢谢大家。 黄杠摆手:“客气话别说了,赶紧去吧。” 三婶子一瘸一拐抱着孩子出去了,几个相好的娘们在旁边跟着,看看能不能帮忙。 我还在地上坐着,回想起刚才在井里发生的一幕幕,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虽然阳光照在身上,可心情却如同蒙了一层雾霾,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黄杠和其他几个人扶着我起来。 他们冲我竖起大拇指:“小玄子,行,是个人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大德了。” 我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都吓死我们了,”一个老头脸色白着说:“你在井里遇到鬼了?” 他这么一问,其他人都围过来,又害怕又好奇。 我实在没有心情长篇大论,简单说了说,就说救孩子的时候,从井底下冒出一颗人头,全是头发,朝着我和小木头就过来。 幸亏你们拉着绳子比较快,慢一点,我们两个在井里今天就上不来了。 有个四十来岁的老娘们说:“咱们村怎么开始闹鬼了,不行把这口井封了吧!” “对,对,”周围人七嘴八舌:“把这口井封了。太吓人了。” 黄杠腰板挺直,他这人就喜欢主持大局什么的,招呼几个人留下,先把这口井用封起来,谁也不能靠近。至于用不用填死,还要告诉村长一声。 “出这么大的事,村长哪去了?”一个娘们不满地说:“有事就找不到他。”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我说老刘家的,你这背后嚼舌根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一愣,那娘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大家回头看去,只见村长和一个陌生人走过来。 村长还是老打扮,上身体恤,下身蓝裤子,脚上是白色旅游鞋。上半身的衣服还要塞在裤裆里,裤子提得高高的。 一脸阴沉就过来了。 众人都觉得没意思,纷纷散开,却没有离开,还留下来看热闹。 村长背着手过来,“刚才怎么回事?小玄子听说你救人了?” 没等我说话,旁边有嘴快的,把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 村长“嗯嗯”了几声,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行,咱们村就你这么一个青年人,关键时候能上得了台面!是不是受伤了?” 我把手亮给他看,手上全是血。 村长叹了口气,让我赶紧去村医务所包扎,让我跟大夫说,所有的医疗费用村上都报销了。 我点点头,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直接出了人群,黄杠走过来说,我陪你去。 我们两人往外走,正和村长带过来的那男人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这个人,我眉头就跳起来,有些陌生感,肯定不是村里人,但同时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这个男人也是普通农村人的打扮,是个微红的脸膛,一张脸饱经沧桑。 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双眼眯缝起来,眼神里有种很深邃的东西。 我心噔噔跳,那人不过一扫之下,就把目光挪开。 这人肯定见过,在哪呢,又想不起来。 去医务所的路上,我就在绞尽脑汁,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而黄杠在旁边叨逼叨,他是个话痨,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我脑子都快炸了。 到了医务所,我正要进去,黄杠拉住我,“小玄子,我给你一个东西,别告诉别人。” “什么?”我纳闷,看他神秘兮兮那样子,真是闹挺。就他那样,能给我什么好东西。 他让我伸出手,然后神秘的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我真是烦死了,可他是长辈,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手心摊开。 他把那东西放在我的手心。 我没看清是什么,就看到黑糊糊一团,“黄……叔啊,你给我的这是啥啊?”我打了个哈欠。 “那个女鬼的头发。”黄杠压低了声音。 “我靠!”我厌恶的一抖手,我说怎么黑糊糊一大团,什么玩意儿。原来是头发。 这黄杠是不是变态? 黄杠握住我的手:“小玄子,你往井里泼血的时候,我看到女鬼的头发断了好几搓在井边。趁着没人注意,我捡了两搓。咱爷俩不错,我也挺佩服你的,给你一搓。” “要这玩意儿干什么?恶不恶心?!”我吼出来:“你不怕那鬼半夜爬你家去。” “你懂啥,”黄杠神秘地说:“这个东西是有说法的,咱们村以前有个陈寡妇。” 我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说:“好像听说过。” 黄杠一脸诡秘和便秘的表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陈寡妇就是你家二丫的妈,死了之后,你奶奶才收养的二丫。” “我知道有那么个人,可家里人都没提过。” 黄杠不耐烦去探究我的说法,低声说:“陈寡妇是个香童,能请大神上身的,挺邪门的。她跟我说的,鬼啊这东西,都是有未了的心愿或是执念才变成的。头发在活人身上叫三千烦恼丝,在死人身上叫千丝万缕,此物藏着生前所有的贪念和不甘。鬼最怕有人动她的头发,拿了头发,就不会轻易惹你麻烦。因为这头发就是她的把柄,伤了你,她也完了。” 我摸着下巴,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黄杠道:“现在咱们村闹鬼,你看着吧,越来越多的人会倒霉。你小子我敬佩是条汉子,这才把头发拿出一搓,和你分。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他们遇到鬼就傻眼了。咱们拿这头发保个平安。” 我本来对他说的这番鬼话,不是很信,最多半信半疑。但他说的这番话里,有一个点打动我了。 那就是这团头发相当于那颗人头鬼的把柄,是所有怨念的载体。保不齐以后对抗她,这搓头发就是个伏笔呢。 我正要把头发收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叔啊,我有个问题问你。” “你说你说。”黄杠小心翼翼把他那撮头发放进裤兜里。 “那颗人头全是头发,脸包得严严实实的,”我说:“你怎么知道是个女鬼?” 第18章 当英雄了 “嗨,猜的呗。”黄杠不以为然地说:“那么长的头发肯定是女鬼,男鬼都是光头。” 看他那样,我是哭笑不得。 此时手火辣辣的疼,我不再和他闲侃,直接进了医务室。 到了里面,村医在忙活,一张床上躺着小木头,正打着点滴,孩子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旁边的三婶子眼珠子通红,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儿子。 我这一走进来,村医打了声招呼:“呦,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嘛。” 我愣了一下。 村医指着三婶子:“三婶子已经把你的事都说了,行啊小玄子,挺牛逼啊,给你点赞。” 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表扬,脸都红了,摆着手说:“别开玩笑了,大夫,你给我看看手。” 这时三婶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我,擦擦眼睛,噔噔噔走过来,对着我“噗通”一声就跪下。 我们几个人全都惊住,黄杠和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大妹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折人家小玄子的寿吗?” 三婶子诚惶诚恐,拉着我的手说:“小玄子,你救了我儿子,就是我们家大恩人。我给你磕三个头都不为过。” “婶子,算了吧。”我赶紧岔开话题:“小木头怎么样了?” 村医道:“受惊了应该是,打了退烧针,现在情况好多了。等他睡醒再看看,应该没事。” 我和黄杠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村医开始给我处理手上的伤口,我疼的嘶嘶叫。 “这么长的一条口子,真是难为你了。”村医用棉签上药,我疼的出了一头的汗。 “对了,你们真的看见鬼了?”村医有些难以置信。 黄杠在旁边坐着,呲着黄板牙说:“我们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么大一颗脑袋……” 他用手比划着:“周围全是头发,从井里冒出来……对不对,小玄子?” 村医哼了一声,摇摇头:“我是不大信的。我信奉科学。” 黄杠急了:“骗你做什么,小玄子,你说,是不是井里冒出人头?” 他们两个全都看我。 我手上涂得都是要药,疼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实在没心情掰扯这些玩意儿。不过,看他们两人热烈的目光,心有软了。 我清清嗓子,正要细说,突然脑子里打了个闪。 此时此刻,脑海里出现出一个人的脸。 正是刚才村长带过来的那个陌生男人,我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见过他了! 几天前,满婆子还活着的时候,奶奶让我去找她。当时我路过村里的大槐树。 那棵大槐树因为我的缘故,落下了很多落叶,然后我就看到一个陌生人,抱着大树在那哀叹,脸还贴在树上。 就像大树是他老婆一样。 当时已经临近傍晚,我还急着找满婆子,老远看到这一幕,就没过去细看。只觉得浑身发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天色当时有点黑,没看清长相,现在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刚才在井口看到的那人嘛。 那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怎么和村长混在一起了?还抱着大树哭。 井里冒出了人头;白小姐说过有个大恶魔下山,奔着我的;多出一个像是精神病一样的陌生人…… 这一连串的事全都迫在眉睫,压得我心里沉甸甸的。 “你咋了?”黄杠拍拍我:“是不是吓着了?” 此时手上好了药,也包扎完毕。村医没在追究井里到底有没有人头的事,叮嘱我说,如果有发烧的情况,要及时过来。 伤口感染后,必然会引发低烧,到时候一定再来医务所处理。 我走的时候,孩子没醒,三婶子一直在陪着。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沉思,反复斟酌,最后下了决心。信任白小姐一场,把魂儿暂时寄在她那里,等什么恶魔,长发鬼,精神病的都走了再说。 先熬过这一劫再说。 刚进家门,就看到院里都是人,全是村民邻居。奶奶正在热烈地和他们说话。 见我进门了,所有人都鼓掌。我闹了个大红脸。这时,二丫姐从人群里挤出来,拉住我的手,硬给拉到屋里。 “你个臭小子,不要命了!”二丫姐一瞪我:“出什么风头!” “姐,当时你没瞅着那情况,小木头他妈哭的要死要活的,周围人都在看眼,没一个动的。我一个大小伙子立在那,我不去谁去?”我说道。 二丫姐拿起我的手,看着包扎的白绷带,忽然眼圈红了,吧嗒吧嗒掉眼泪。 “姐,没事啊,你别这样,我心里也不对劲。”我给她擦眼泪。 二丫姐鼻子囔囔地说:“以后别逞强当大英雄了,有个屁用!回头人没救出来,你再填进去,咱们家就塌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心里感慨。 二丫姐长得五大三粗,号称铁娘子,在外面谁也占不了她的便宜,一瞪眼,就连男人看她都打哆嗦。但她有个很脆弱的地方,就是护着家人,家里边谁要有点事,她比谁都上心。 这些年我读书的费用,如果没有二丫姐支撑着,早就辍学来家务农了。 没好好学习,没考上高中,我自己都没觉得遗憾,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二丫姐。 奶奶和爷爷走进来,两人手里提着什么鸡蛋,还有各种菜蔬。 “乖孙子,你真行啊,”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人救得好,全村人都传遍了。大家都夸你。” 爷爷说:“刚才好几个人问我,咱们家小玄子有没有对象。你这么一救人,名声出去,说媒的能把咱家门槛踩烂。如果小玄子能碰女人,那多好啊,明年我都能抱上重孙子了……唉……可惜……” 奶奶本来挺高兴,听了这话脸色拉下来,高兴劲儿全没了。把东西重重放在一边,然后过去照着爷爷的脖子,就是一个大脖溜! 爷爷吸了口气,捂着脖子不敢说话。 “你个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出去看看鸡喂没喂?”奶奶把眼珠子瞪圆。 等爷爷出去了,我沉默一下说:“奶奶,要不……我还是结婚吧。” 第19章 火车寄魂 奶奶和二丫姐听我这么一说,全都惊住了。两个人半晌没说话,屋里一片沉寂。 奶奶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在发抖,语气里透着惊喜:“孩子,你,你好了?” “没。”我抹了把脸,看着绷带缠着的双手,平和地说:“奶奶,你和爷爷,还有二丫姐,你们把关给我找个差不多的姑娘,然后我们结婚。我生个孩子传个后。” “然后呢?”二丫姐问。 我喉头动了动,停了几秒钟:“然后就死呗。” 这句话说完,奶奶本来惊喜的脸,一下就灰色下来。她坐在炕上,一声不吭,盯着对面的墙。 二丫姐过来就给我一拳:“你疯了!说什么屁话!你死了,孩子怎么办?还留给我们养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眼圈一下红了,任凭她骂着,也不还口。 奶奶吸了下鼻子,过来抓住我的前襟,喝道:“起来!” 我老老实实从炕上下来,站在地上。 “我告诉你小玄子,这样的屁话以后不准说,听见没有?!”奶奶瞪大了眼睛:“只要你没事,只要我们全家没事,就行!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就算要孩子,也不能一命换一命,听到没有?!你要有点事,奶奶我也不活了,我一头撞死!” 她作势就要往门框上撞,我和二丫姐赶紧拦住她。 奶奶哭了,胸口一起一伏,二丫姐也哭了,拉着她的手。娘俩坐在炕边掉泪。 二丫姐看着我,吸着鼻子说:“我告诉你小玄子,做男人一定要学会负责,你好好想想!” 我心下颓然,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我走过去,抱住她们两个:“放心吧,我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有这样的念头也不行!”奶奶用衣角擦着眼睛:“先要好好的活着,后面怎么样咱们后面再说。我始终坚信一点,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哭完这一通,我们娘仨更亲近了,大家都敞开心扉聊了。 爷爷喂完鸡进来,看我们三个人眼睛都红了,诧异地说:“你们干嘛呢,我出去还好好的。” “去,老头子抓只鸡!晚上炖一锅鸡,给咱们大英雄庆贺庆贺。”奶奶破涕为笑。 晚上吃完饭,我们一家四口都喝了点酒。奶奶年轻时候就是女将,据说和山里的土匪都打过交道。二丫姐更别提了,酒量在全村都数得上。 我们喝的醉醺醺的,我摇摇摆摆回到自己屋,沾枕头就着。 梦中,忽忽悠悠上了一辆列车。 就看到穿着黄衣服的大娘们,也就是大黄狗精,正趴在一张按摩床上。旁边有个穿黑衣的小女孩,类似小丫头,在给后背上药。 大黄娘们破口大骂:“这个臭娘们,竟然敢张嘴咬我,等我好的。看我怎么毁她们家!” 我想起来,白天救人的时候,大黄狗咬着我的裤腿不让下井,三婶子真有股激劲儿,竟然人咬狗,一口咬得大黄狗嗷嗷叫,夹尾巴就跑了。 我过去打招呼:“黄姐,没事吧?” “你看看!都咬出牙印来了。” 大黄娘们也不避讳,光溜溜的后背给我看,果然上面红了一大片,隐约可见牙印。 黑衣小丫头小心翼翼上药,大黄娘们疼的嘶嘶叫:“轻点,笨手笨脚的。” 小丫头面红耳赤,也不说话,放轻了动作。 我心中腹诽,你一个大黄狗,就算是村长家的吧,脾气也太大了,张口就骂。 真要让你彻底成精了,那还了得。 “想好没?”大黄娘们说。 “想好了。”我说道:“想委托白小姐,帮着保护一下我的魂儿。这段时间村里不太平。” “嗯。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呢。”大黄娘们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旁边的小丫头,目光都柔和了一些:“对了,我教你个规矩。那不叫白小姐,叫白娘娘,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进去吧。白娘娘在里面的房间等你。”大黄娘们闭着眼,不再说话。 我走到列车尽头,车窗看不出是开向什么地方,周围的黑森森的都是山脉,一扫而过。 车下的铁轮咣当咣当传来敲击声,就是绿皮老式火车。我心里感叹,精灵在梦里就不能与时俱进吗,不能弄个高铁玩玩? 我敲敲门。 里面传来柔柔的声音,果然是白小姐,不对,现在叫白娘娘。她的声音很有特点,很柔和,却也很威严。 她让我进去,我推门而进,房间的装饰又变了,上次是个古代小姐的洗澡间,这次改成类似洞窟的地方。 四面洞壁,没什么装饰物,在墙上抠了一个洞,里面供奉着什么神像,很小的一只,甚至男女都看不清楚。 在洞壁下面有三脚香炉,里面插着长香,渺渺飘出烟雾。 白娘娘背身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身上披着白纱,头上也蒙着纱,身材婀娜,刚是一个背影就韵味十足,足以秒杀百万粉丝级别的女网红。 我看得出神,这时,柔柔的声音传来:“好看吗?” 我一愣,随即脸红,避开目光:“拜见白娘娘。” “呦,大英雄来了。”她略带调侃的语气说。 我赶紧道:“见笑了,不值一提。” “积累阴德嘛。对了,你在庙里看到我了。”白娘娘依然背对着我:“现在能证明我的身份了?” 我有些尴尬:“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白娘娘拿出类似丹炉一样的把件,在手里把玩,“我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白娘娘,现在我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的态度了。”我说:“我在井里看到长发鬼,还有你说的恶魔也不知道在哪,或许这两个鬼就是一个。另外,我看到村长还带过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跳神童子,是鬼门九科的。”白娘娘打断我的话,轻飘飘地说。 我一怔,猛地醒悟过来:“我奶奶请的高人?!” “这个我不知道,”白娘娘说:“此人大黄见过,是村长家的座上宾。大黄说,此人正邪莫辩,现在还不好说是好是歹。” 我一拍大腿:“我们等他等的眼睛都红了,我奶奶天天在家门口守着,原来叫村长截胡了!” 我气得牙根痒痒。 随即有点后悔来到这儿了,早知如此,我就把那个男人带回家了。 奶奶说,此人是鬼门九科的高人,有办法帮我封印我身上的阳罡之气。 我乱七八糟想着,白娘娘从蒲团上站起来:“好了,我来帮你寄魂,放心,没有任何副作用。” 第20章 拘魂 说实话,如果不是先前我和奶奶,还有二丫姐抱头痛哭,今天晚上我就不会来找白娘娘。 我现在避祸,不单单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让亲人们担忧。 在进到这个梦之前,我在床头已经留了信,告诉二丫姐,如果发现我昏迷了或是怎么样,不要担心,这是躲避恶鬼的一种办法。 白娘娘此时站起来,缓缓转过身。 如此曼妙的身材……我赶紧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人家好歹是站在土地公身边的神仙,怎么能乱想呢。 不管多漂亮,和我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生命。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守住阳罡是根本,女色这方面就多收收心吧。 白娘娘此时已经转过来,我和她打了个照面,就这一眼,吓得我倒退一步,呼吸差点都屏住了。 眼前的白娘娘和第一次见时完全不一样,她摘掉了头纱,露出一头的苍枯的白发,面如金纸,尤其一双眼睛。 眼睛是金色瞳仁,布满了血丝,凝视着我,双眼如针,能刺到人心里。 “白,白娘娘……你……” 白娘娘淡淡一笑:“吓着了?” 她把头纱重新戴上,然后缓步走过来:“大英雄啊,我还以为你是如何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个俗人。呵呵呵。” 她这么贬低我,我反而冷静下来:“白娘娘,这话怎么说?” “看我这般模样,不像前些天那么鲜艳了,是不是?然后就嫌弃我了?” 我笑了笑,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去,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嫌弃的着吗。 不过我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得一时口快的事也不屑于干。当下又觉得说什么都无益,没意思,便不说话了。 白娘娘坐在幽森的洞壁下面,一双金色瞳孔就这么看着我。 “我们开始吧。”白娘娘说。 我想了想说:“白娘娘,如果寄魂的话,是不是我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白娘娘拿着身边的丹炉把件,点点头:“既然进来了,就说进来的话,别再想着出去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好吧,来吧。” 白娘娘招了招手,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我的腿,低头去看,隐隐的有一个深黄色蒲团,落在脚边。 她让我闭上双眼,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心想着做就做了,不试试,始终会在心里惦记这事。反正自己是阳罡护体,就算对我使坏,只要自己把持住,就没能伤害我。 想到这儿,我心下坦然,大大方方闭上眼睛。 只觉得有人在身边走动,轻轻说着,似乎在吟咒,眼前还能闻到淡淡的火烧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走动声。 我心怦怦跳,觉得有些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嗓子喊:“白娘娘,娘娘?我能睁开眼吗?娘娘?” 喊了半天,没有回应,我喊道:“我睁开眼了哈。” 缓缓睁开双眼,自己还在那阴森森的洞窟里,白娘娘已经不在了。我从蒲团上站起来,扫了一圈,洞窟里什么摆设都没变化,墙上扣个洞。 要说变化,洞里我记得摆放着一尊不大的神像,而此时空空,什么都没有。 下面放着空蒲团,旁边是三脚香炉,里面有白烟飘出来。 我快步在洞窟里转了一圈,除了白娘娘不见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难道这就是寄魂了? 不用这么慌张吧,已经成功了吧? 我突然想到一样东西,急忙奔向洞窟对面,来到近前,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这里是封闭的洞壁。 不对,不对! 我记得这里是进来的门,门外应该是列车的车厢。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而此时,找不到那扇门了。 我就有点慌了,用手摸着洞壁,沿着整个洞窟转了一圈,确实如此,找不到门了。 我大声喊着白娘娘的名字,又喊了喊黄姐,根本没人答应,也没有回音。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娘娘,你好歹跟我说清楚啊。 我坐回蒲团,闭上眼睛,想着会不会就是一个梦,再睡回去就好了。 闭着眼坐在那,心烦气躁,哪能睡得着,等了一会儿睁开眼,还是这么个阴森森的洞窟。 我又喊了几声白娘娘,还是无人应答。 娘的,什么玩意儿,你就算是神仙,也不带这么耍我的吧。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不会办事这叫。 我实在呆不住,围着洞窟又转了两圈,该摸的都摸了,压根就没有门,这是个全封闭的山洞。 我心烦意乱,困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这跟坐牢有啥区别。 我急得团团转,自己倒没什么,真要昏迷了,最难受的是家里人,奶奶,爷爷,二丫姐。虽说我留了字条,但如果无限期的关在这里,时间长了,他们肯定要担心。 我又扫了洞窟一圈,焦躁的滋味就甭提了,非常难受。一眼就看见白娘娘坐着的蒲团。 这娘们…… 我过去抬起脚就要踩踏,转念一想,算了,显得我那么没品。正主找不到,糟践一个蒲团算什么的。 这不是无能狂怒嘛。 咦,我摸着下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我记得白娘娘有个手玩把件,是个铜制的丹炉,不大,盈盈可握。 现在那玩意儿没有了。 除此之外,还有墙洞里的神像也没了。想到这儿,我用手摸着空洞,手这么一进去,呼吸瞬间屏住。 我靠,不会吧。 这个空洞竟然不是封闭的,真是个洞。 我赶紧凑过去看,这个洞大概也就是一本书那么高,打眼看上去,里面有阴影,像是封闭的小洞。 刚才手伸进去,没有到底,能伸进很长的距离。 我喉头动了动,会不会这是个机会,能逃出去? 看着这个洞的高度,又苦笑了一下,我又不是耗子,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从这么短的洞里钻出去。 刚燃起的希望,立马就熄灭了。 唉,不对,我忽然忘了一个前提。我他娘的现在是在梦里。梦还遵循个屁的物理规律,想出去肯定能出去。 我趴在这个洞前,凑着眼睛往里看,这么一看,竟然发现洞外有光。 我使劲儿往里探,这个洞就像猫眼一样,竟然可以偷窥在外面。 外面有光,人影晃动,我终于看清是谁。 顿时愣住。 外面的人竟然是奶奶。奶奶正俯视下来看我,而我在仰视她。奇怪了,我明明是平着从洞口窥视出去,怎么看过去的角度,却是在仰视。 奶奶双手在晃动着什么,惊恐地喊:“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啊。小玄子没气啦!” 第21章 高人 此时此刻的情形极为怪异,我平着从墙洞窥出去,不但看到了奶奶,而且观看角度还是仰视。 奶奶特别惊慌,双手在摇着什么。墙洞是死的,我看出去只有这一个角度,视线狭窄,实在看不到她在摇晃什么。 奶奶叫爷爷这个工夫,我环视了一圈外面的环境,越看越是奇怪。 奶奶所在的地方,竟然是我睡觉的地方,我的卧室。 我心中隐隐猜测出了什么,又琢磨不出方向,觉得又奇异又古怪。 这时,外面门推开了,爷爷正在喂鸡,手里还端着簸箩,随手放在窗台上:“老婆子,咋了?” 奶奶声音都变调了:“老头子,你过来看看,咱们家小玄子,我怎么叫都不起来。” 只见爷爷凑过来,一张老脸越来越近,我心砰砰跳,此时此刻,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 我赶紧避开墙洞,把手伸进去。结果右臂全都塞进洞里,摸出去很长的距离,却没有摸到爷爷。 我急了,赶紧缩回手,再把脑袋凑到墙洞,从里面看出去,再次看到爷爷。 爷爷正在晃着什么,动作和奶奶刚才一样,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某个地方,我的视线看不到。 爷爷说道:“没事,有呼吸,很平稳。” 奶奶急了,“老头子,那怎么小玄子还没醒?” 她挤开爷爷凑过来,拼命摇晃,双臂在抖动,几乎带着哭腔:“小玄子,小玄子。” 我大声喊:“奶奶,奶奶!” 但是奶奶像是听不到,还在摇晃。下一幕更离奇的事情出现了。 我的视线陡然一变,本来是仰视,应该是躺着的,忽然变成了平视,好像是从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坐起来。 我看到的方向,正是自己卧室的窗户。 这么剧烈的变化,我眉头一挑,“啊”的大叫一声,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刚才的疑惑一下就打通了。 我好像被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此时我的视线是和现实重叠。现实中的“我”,就像一个容器,我被封在容器里。 我只能看到,声音和气味啥的都传不出去,手也摸不到。 我抹了把脸,心噔噔跳,白娘娘,厉害啊!我靠着洞壁,仔细理清了思路,现在的我是魂儿的存在,依然在自己的身体里。 但和常人不一样的是,我的身体是容器,封装着我的魂儿,我无法控制身体。 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反而坦然了一些,不管什么结果,总比没结果强。 现在来看,白娘娘应该没害我。算了,想这些也没用,且看看再说。 爷爷和奶奶一通折腾,奶奶打来了一盆凉水,用毛巾沾着水给我擦脸,那我也没有醒。 奶奶再次扶我躺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开了,二丫姐急匆匆进来,仔细检查我,伸出手,用大拇指似乎在扣我的脸。 因为视角原因,我看不到,但比刚才明白了一些,二丫姐应该是在掐我的人中。 他们折腾一大溜,我也没有醒,就听到二丫姐说道:“不行,得赶紧叫救护车。好人不可能一直昏迷到现在,肯定是哪出问题了。” 奶奶叫爷爷打急救电话。 就在这时,二丫姐忽然“唉”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此刻,从我的视线看出去,只能看到天花板,也不知道他们在忙活什么。 过了片刻,只听二丫姐在念什么:“二丫姐,告诉奶奶和爷爷,我没事。暂时的昏迷是一种手段,是为了躲避恶鬼。等恶鬼没了,我自然就醒了。” 果然是二丫姐,真的发现了我留下来的信。 三人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奶奶才松了口气:“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和家里人商量吗,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操心。” 爷爷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出去喂鸡,小玄子没事。” 奶奶怒了:“老头子,你真是心大,这时候还喂鸡。咱们不得研究研究怎么赶走恶鬼,让小玄子醒过来吗?” 爷爷的声音已然出了门,从外面传来:“你们研究吧,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奶奶还骂着:“家里就没有一个我省心的,老东西跟我一辈子,还是豆腐掉进草灰里,提不起拿不来。” 二丫姐道:“奶奶,最近村里确实是出现恶鬼了。小玄子昨天不是救人了吗,听说救人那个枯井里,就藏着女鬼,是一颗人头鬼!” 奶奶吓了一跳:“真的假的?小玄子没说啊。” “可能是怕你担心吧,”二丫姐叹口气:“小玄子身世这么离奇,身上的封印又没了,会招来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那怎么办?”奶奶问:“我请的高人怎么还不露面,急死个人。” 二丫姐道:“奶奶,听说村长家来了个人,非常厉害,要不然请他来看看。” “呦,是不是我请的高人啊?赶紧的。”奶奶催促。 只听二丫姐一路小跑的声音就出了屋子。 我现在哪也去不了,只能困在这么个小洞窟里,通过墙洞窥视外面,无法联系,无法沟通。 怎么就忘了和白娘娘定个期限,三天,五天都好,只说恶鬼走了,我才能醒过来。那恶鬼一天不走呢?我就一天封在这儿? 我正闹心的时候,就感觉墙洞里的视线变了,赶紧凑过去看。 外面的我被扶起来,正好是坐起来,能平视出去。门一开,二丫姐带着一个微红脸膛的男人走了进去,身后还跟着村长。 果然是他! 奶奶赶紧过去:“先生,你是不是叫浩然?” 微红脸膛的男人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不才正是浩然。” 奶奶眼珠子瞪起来:“浩然先生,我是马婆子,我跟你弟联系过,让你来我们村,直接来找我。你,你怎么跑村长家里去了?” 没等浩然先生说话,村长在后面插嘴:“老马家的,浩然先生和我有种姑表亲,先来看我没毛病。我们家最近也有点事,你也知道,我那二小子撞见鬼,身上一直不好。我请浩然先生过来先看看没毛病吧?” 奶奶火撞顶梁门:“那也得跟我打个招呼吧?哦,你二小子是人,我家小玄子就不是人了?我家小玄子还是大英雄呢。” “得得得,赶紧看看你家孩子怎么样了,跟我嚷嚷有个屁用。”村长骂道。 奶奶眼珠瞪圆了:“老史头,你办的这叫人事吗?你耽误我家多少事!敬你是个村长,不敬你,你在我这儿就是狗屁!” 村长也大怒:“浩然先生,咱们走!这老婆子一贯臭嘴,损阴德的东西。” 二丫姐马上窜了,庞大身躯走过去:“村长,你骂我奶,是不是?” 三个人开始嚷嚷。 忽然他们觉得气氛不对劲,浩然先生竟然没说话,而是做了个奇怪动作。 三人停下来,一起看过去,只见浩然先生蹲在床边,看着我,用手翻着眼皮。 奶奶敢骂村长,但是不敢骂人家先生,小心翼翼说:“浩然先生,我孙子怎么样了?” 浩然先生道:“没想到,你们村竟然藏龙卧虎,还藏着高人啊。” 第22章 诡门九科分别是 浩然先生这么一说,我们都愣住了。 奶奶凑过去,小心翼翼问:“浩然先生,你说藏着高人是什么意思?” 浩然先生道:“老嫂子,你孙子是被高人下法术了。”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二丫姐道:“浩然先生,你知道给我弟弟下法术的人是谁吗?我撕烂他的嘴!” 一直不苟言笑的浩然先生,摇摇头冷笑:“你?没等近前,就会被他玩死。这个高人一直隐藏身份,二是法术之高,恐怕还在我之上。” 奶奶忽然想起什么,让二丫把信给浩然先生看。他拿过看了看,长“哦”了一声:“对了,这小伙子叫啥?” “他大名叫马玄。小名叫小玄子。”奶奶说。 浩然先生道:“看来这个高人是友非敌,是你孙子马玄的朋友。他知道那人是谁,想必也同意高人的作法。这倒好办了。” 听他这么说,奶奶和二丫都长舒一口气。 村长在旁边若有所思,“浩然先生,我和你说过,我们村出过两个神婆,一个是陈寡妇,一个是满婆子。” “这两个人都死了。”浩然先生道。 “对。满婆子是最近才死的。”村长说。 “看来你们村不简单啊,”浩然先生道:“除了两个明面上的法师,还有一个隐藏的大佬。” 只有我知道,这个隐藏的大佬是谁,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就是土地庙里,站在土地公旁边的白娘娘。 奶奶道:“浩然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想私下里和你聊聊。” 说完这句话,屋里几个人站定,村长抱着肩膀站在旁边。 奶奶咳嗽一声,二丫姐走过去:“村长大人,我们要说点私事。” 村长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大怒:“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奶奶可不管那一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暗示你了,还听不明白,非得找骂吗?” “你个疯婆子……”村长刚骂出来,二丫姐过去“砰”推了他一把:“你骂谁呢?” 村长看着我们老马家这两个女将,一时又气又恼,又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爷爷走进来,看到这种情形,马上说道:“呦,村长来了,走走,跟我上那屋,咱老哥俩拉拉呱。老婆子,晚上弄个小鸡,我和村长整两杯。” 奶奶闷哼一声,知道这是个台阶,说道:“赶紧去吧,晚上给你们炖小鸡。浩然先生,你来了就别想走了,晚上咱们一起喝点。” 浩然先生微红脸膛笑了笑,一听喝酒眼睛也亮了,呵呵笑,连说好。 村长被爷爷带走了,二丫姐正要关门我,奶奶道:“二丫,你去我屋里,把陈寡妇临死前写的那东西给浩然先生拿来,让他看看。” 二丫姐答应一声出去了,等了没多长时间,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进来,赶紧关上门。 “浩然先生你看。” 我看到,二丫姐拿来的正是陈寡妇遗留下来的那份绸布,上面写着我的体质,以及注意事项。 浩然先生坐在一边,点燃根烟,一边抽一细细观瞧。 奶奶在旁边细细讲解起,当年她亲眼所见陈寡妇的死状。浩然先生看完了之后,把绸布放在一边,又快步来到我的面前,拿起右手搭了搭脉,再翻了翻眼皮。 翻眼皮的时候,他的脸凑的极近,我从墙洞窥视出去,有一种奇怪的畸形放大效果。 浩然先生看罢多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是三世童身,不泄一丝真阳,阳罡之气爆棚!牛啊,牛啊。” 奶奶在旁边小心地说:“浩然先生,你是鬼门九科的高手,是吧?” 浩然先生抽着烟,坐在一边,搭上二郎腿,一副老学究讲书的架势:“你们知道这鬼门九科,是哪九科吗?” 屋里只有我们几个,我无法发声,奶奶和二丫姐互相看看,全都在摇头。 浩然先生吐出一口白色烟圈:“鬼门九科的说法起源于明朝。明朝你们知道吗?” 奶奶一脸茫然,二丫姐说:“就是朱重八那个时代?” “对。”浩然先生多看了二丫姐一眼:“你还知道朱重八呢。” “脚踏祥云通天路,我叫重八你记住。哒滴滴哒,哒哒滴……”二丫姐唱起歌来:“短视频里我经常能刷到这首歌。” 二丫姐那么大的个子,生猛异常的铁娘子,突然唱出这么首歌,连我都有点引俊不禁,差点笑出来。 浩然先生莞尔一笑,说道:“鬼门九科的出处是有讲究的,现在很少人知道了,就算是九科之中的人,也极难说清楚其来历,不过呢,我知道!” 他长长吐出一口烟圈。 奶奶和二丫姐看着我,脸上都有焦急之色,那意思是想让浩然先生别扯那些外国六的东西,赶紧聊聊关于我的事。 但是现在浩然先生来了谈兴,她们又不好打断,只能侧耳听着。 浩然先生道:“鬼门九科据说是明朝时候一位大仙人,记录在道藏中的道士黄九婴提出并建立的,据说他的几个徒弟就是鬼门九科里,有几科的开山鼻祖。” “鬼门九科分别是,跳神、香童、风水、焚符、收魂、镇物、问米、守墓和镜灵。”浩然先生道:“小弟不才,是跳神童子。你们村死的满婆子和陈寡妇,据你们描述,应该是属于香童。” 奶奶听得眼睛突然亮了:“对,哦对,对,我听陈寡妇聊过几次,她说自己是香童。” “所谓香童,就是自己为乩童,请神上身。陈寡妇和满婆子背后都是有神降临的。”浩然先生道:“论起来,我们九科中都算是师兄妹了。如果她们二人不死,我作为远道而来的同门中人,肯定要去拜会一下。” 奶奶吸了口气,轻轻说:“陈寡妇说,要找一位鬼门九科的高手,帮着我孙子重新封印住阳罡之气。浩然先生,这件事你看看……你能帮着办吗?你放心,要多少钱你开口说话,我们想办法。” 二丫姐道:“我在村里还有个鱼塘,浩然先生你说话。” 浩然先生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香烟,在手指头上转来转去,就是烫不着。一看便是常年玩烟的老烟枪。 “浩然先生……”娘俩一起开口再求。 浩然先生这才说话:“这件事能办,”他顿了顿,再看看我:“但不能办。” 第23章 昏迷不醒 奶奶急了:“先生,为啥不能办啊?” 浩然先生道:“老嫂子,你别急,我是有理由的。跟你说两点,第一,你孙子变成目前这个样子,我说过了,是有高人在背后施法。这个高人可能比我都厉害,我现在不能动你孙子,是因为不知道那高人的意思。” 他顿了顿:“你明白吧?” 奶奶彻底没招了:“那,那怎么办?” “先找到那高人吧,问问是怎么想的,咱们再来处理。”浩然先生叼上烟:“你别急,你孙子暂时没事,时间来得及。我还有件大事要办。” “什么事啊?”二丫姐问。 浩然先生道:“你们村最近不太平,来了邪祟。村长他儿子就中了邪,所以我先去了他家。老嫂子,别见怪。” 奶奶有些无语:“那没说的。” 浩然先生吐出白烟:“这两天我在村里走动,你们村有很多古怪的迹象,都是那个邪祟所为。我和它过了两招,那东西狡猾透顶,一听我的鼓声,就缩回去无影无踪。” “鼓声?”二丫姐有些奇怪。 浩然先生敲了敲炕:“我是跳神儿的,法器就是神鼓。我一敲鼓,就能辟邪。” 他说到这里,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那天下枯井救孩子,眼瞅着就要从井里出来的时候,被长发鬼的人头追上,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了莫名的鼓声。 原来是浩然先生在施法。 浩然先生道:“我还有个助手,是二神。她现在不在身边,所以我的法力打了个折扣。等过两天她办完事来找我,我们就能对付那个邪祟了。” 别说奶奶和二丫姐了,连我都听得迷迷瞪瞪。总而言之,现在浩然先生还不是能力巅峰,在等助手,等那人到位了,才算是双剑合璧。 浩然先生把烟头掐死,站起来要告辞。跟奶奶说,这几天他都在村里,一是等助手到位,二是防着邪祟发难,三是查查村里那个隐藏高手的行踪。 活儿太多,浩然先生得紧忙活。 临走前,奶奶拉着他的手,说只要治好孙子的病,肯定不能让浩然先生白跑一趟,该多少钱给多少钱。 “好说。”浩然先生点点头:“放心吧,你孙子交给我了。” 送走了先生,奶奶坐在炕边,拉着我的手长吁短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二丫姐劝着奶奶出去了,屋里热闹了一早上,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困在洞窟里,哪也去不了,时间在这里都无意义了。 我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透过墙洞往外窥视,外面的时间变化很快,早上到了中午。 二丫姐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稀粥,把我扶起来,然后用勺子蒯了粥,用嘴吹吹热气,往我的嘴里送。 我印象里,二丫姐就是铁娘子形象,一个大姑娘,自己包了鱼塘,也不雇帮手,就自己干! 起早贪黑,挣了一些钱,然后贴补在我们这个家里,主要是供我上学。 我心中酸楚,以前总觉得有些事理所应当,现在遭逢大难,忽然很多事想通了。 “二丫姐,”我对着墙洞说:“你辛苦了。” 二丫姐自然是听不到的,用勺子喂了我几勺粥,根本就喂不进去,她放下碗勺,叹口气,愁云爬上眉头。 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深情地说,“姐,让你上火了……” 这时,门推开了,迎着外面的光,奶奶带着一个女人走进来。我一看,正是三婶子,她的手里还提着篮子。 我救的小木头,就是她的孩子。 “老三家的你看看吧,”奶奶声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今天早上我发现的时候,就这么个模样了,怎么叫都不醒。” 三婶子过来拍拍我的脸,又翻着眼皮看看,坐在炕边不说话。 好一会儿道:“马嫂,我知道,小玄子是为了救我们家孩子,得罪了那个女鬼。这样吧,”她郑重其事说:“以后小玄子的吃喝拉撒,全都我负责了,我伺候他。” 说着,她把篮子放在炕边,掀开布,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鸡蛋。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三婶子说:“别看我是家庭妇女,但道理还是知道的。鸡蛋你们家拿着吃,需要什么,我陆陆续续送来。今天开始,我负责伺候小玄子,你们娘们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三婶子语气真诚,斩钉截铁,根本就不容置疑。 奶奶真的被感动到了:“老三家的,鸡蛋你一会儿拿走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了。小木头怎么样了,给他补补身体。” 三婶子看那样子有点生气:“马嫂,你什么意思?往外撵我?我拿来的东西,你不要,再让我提溜回去。知道的说你们家善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得罪你们了,给摔出门了。” 奶奶赶紧摆手:“没这个意思……” 二丫姐在旁边过来,提起鸡蛋篮子:“三婶,我替奶奶收了,谢谢啦。” 三婶子如释重负:“对喽,这才像话嘛。对了,小玄子能吃东西吗?” “吃不了。”二丫姐愁着说:“刚才我喂他喝稀粥,嘴都张不开,硬灌也灌不下去。” 三婶子拉着我的手,凝视着我的脸,她想了想说:“这样行不行,我听说现代医院都有什么葡萄糖。” “那是什么?”奶奶疑惑。 “就是打吊瓶,打点滴,通过注射把营养打进身体里,就防止那些重伤或是不行的人吃不了东西。”三婶子说。 “这个可以啊,”奶奶眼睛亮了:“不行就带着小玄子去打那个葡萄。” 第24章 鬼又来了 “是葡萄糖。”二丫姐说:“我一会儿就带小玄子去医务所。” 三婶子摆摆手:“刚才我路过医务所,看到里面都是人,床铺都满了,最近咱们村也不知怎么,大热天的传流感。等傍晚人少点,我再过来,一起带着小玄子去。” 三个娘们叽叽喳喳有聊了很多,我听着特别无聊,可她们自己说的可有意思了,气氛也渐渐从沉重转为轻快。 她们说了那么多闲话,只有一个有用,就是小木头醒了,退烧了,活蹦乱跳的,已经没事了。 下午的时候,三婶子先回去。临近黄昏的时候,她又来了,推了一辆手把车。 没用爷爷,就她们娘三个:奶奶,二丫姐和三婶子,把我抱出来,放在手把车上,然后推着去医务所。 到了医务所,村大夫检查了我的情况,详细询问了过程,皱眉说:“老嫂子,不是我说啊,你孙子这种情况应该马上送大医院。” 奶奶道:“新来的浩然先生说没事,他说有高人封魂。” 村大夫苦笑:“你们这些人啊,哪儿都好,就是太迷信!耽误了治疗怎么办啊?” 二丫姐不耐烦:“你就给挂葡萄糖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村大夫又劝了几句,娘几个根本不听,最后无奈,只好给我挂上葡萄糖点滴。 我感受不到身体的情况,困在小洞窟里,整整一天了,像是看电影一样,看着外面折腾。 打了一个多小时,村大夫不敢乱打,停了葡萄糖,然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说征兆都平稳,先带回家观察吧。 二丫姐抱着我放在手把车里,她们娘们推着车往回走。 黑幕降临,村里路灯都亮了,家家户户都开着灯,有的人家做饭,炊烟飘出,一副田园景象。 我困在洞窟里,透过墙洞往外看,正看到满天星斗,此时也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白娘娘心里应该有数,该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现在只能把赌注都压在她身上。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我收回目光,坐在蒲团上,不自觉地双膝盘起,慢慢闭上眼睛,回忆着一些视频里看到的,怎么冥想的方法。 在这里实在无聊,总得跟自己找点事做。 闭上眼睛正要尝试,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哭声,大半夜的哭的那叫一个渗人。 我马上来了精神,赶紧凑在墙洞往外看。 手把车停下来,她们娘们三个和我一样,也在看热闹。出事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是一户农家院。 周围亮着灯,不少人披着衣服跑出来,到这户人家门口聚着。院子深处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奶奶道:“二丫,推着你弟先回去,我和老三家的看看怎么回事。” 我急了,别呀,我还想看看呢。现在推回去,一晚上得无聊死。 二丫姐明显也想看,脸上带着不愿意的表情。 我们农村人没别的爱好,就爱看热闹,哪怕谁家出白事,都能围拢一大帮人从早看到晚。 三婶子道:“看看怎么回事,咱们再走。” 她们仨推着我所在的手把车,到了这户农家院前,凑在人堆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大禾和小禾,她们姐俩也在。 大禾看到了二丫姐,脸色微变,低头又看我。 我一开始还真没怎么注意她,忽然就觉得有目光看我,极为焦灼,让人浑身不舒服。透过墙洞,我看到了大禾的那双眼睛。 大禾还曾经勾引过我,我没有上钩,当时她还恼羞成怒。她妈满婆子死的也莫名其妙,这笔账都算在我身上。 在外面我是昏迷状态,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大禾的目光似乎能看进洞窟,和我的目光交融上。 我虽然身处洞里,却感觉到一股深寒之意,大禾看上去有点可怕。 屋里跑出个大男人,嚎啕大哭:“叫村长,叫村长!” 这时候人群分开,村长和浩然先生从外面挤进来。村长披着外衣,背着手:“怎么回事?” 男人跑过来,抓住村长,张着大嘴嚎:“我老婆,我老婆死了。” “谁?娜娜?”村长惊讶。 我点点头,知道了,死的人叫石娜娜,算是村里的交际花吧。名声不怎么太好,喜欢打牌,听说很多人不清不楚。 奶奶曾经教育过我,遇到这样的人,赶紧离老远的。这么多年,也可能是我小,和人家不是一个圈子,和这个石娜娜就没说过几句话。 知道有这么个人,不是很了解。 现在石娜娜死了,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极度兴奋的表情,男的女的叽叽喳喳,眉飞色舞。 这个石娜娜身上有太多故事了,她这么一挂,村里人至少能聊俩月。 大晚上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挤在院口,伸着长脖子往里看,说什么的都有。 村长喝了一声:“吵吵什么,也不怕沾了晦气,走!都走!别破坏现场。” 他话是这么说的,没一个人动的,反而人越来越多。 村长让石娜娜的男人维持秩序,他和浩然先生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两人穿过院子,进入大瓦房里。 那里是死亡现场。 男人哪会维持什么秩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围人没有同情的,都在笑。有人调侃:“老石家的,哭啥啊,中年男人三件宝升官发财死老婆。” 男人勃然大怒,冲过来就喊:“谁说的?我抄你个奶奶的。你死一个老婆看看!” “说真的,”有人凑过来:“你老婆怎么死的?是不是抓到现形了?那个奸夫你看见了吗?” “滚你们娘的,”男人抄起墙角的铁锨,吼着过来要打:“我打你们这些破嘴!你们还是人吗?” 在人群最前面的有几个害怕了,这男人明显精神不稳定,真要下手,他们可跑不了。 有人赶紧岔开话题:“你老婆是怎么死的?” “她,她……”男人扔下铁锨,嘴唇在飞快抖动:“她,她是让鬼害死的!” 第25章 村里出现好几个鬼 男人这么一说,在场的村民全都惊住了。 后面人越来越多,全在那挤,众人是又害怕又好奇。都在问,鬼什么样,你看到了吗? 男人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说出来。这人就没什么文化,加上悲恸,嘴发飘,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也没听出怎么回事。 不过他反复提到了一个词,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表情非常精彩。 这个词就是“红肚兜女”。 “你是说,你老婆和你看到的鬼,是红肚兜女?”有人问。 男人点点头,“那女鬼突然就出来了,我以为花眼了,没当回事。等再进屋的时候,我老婆就死啦……” 然后嚎啕大哭。 “什么红肚兜女,扯淡吧?”黄杠在人群里说。 “就是,遇到穿着肚兜的女人,我乐来不及呢。”说话的是村里有名老光棍。 周围一阵哄笑。 “大家小心!”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响起:“红肚兜女就是女鬼!她去谁家,谁家就要倒霉!” 凭空炸出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惊住了,循着声音往后看。 我躺在手把车里,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说话的人,但听声音也听出是谁了。 正是村长家二小子,麻杆。 人群喧哗,我看到麻杆破开人群走到近前,手里拿着手电筒。 他一眼看到了我,非常惊讶,手电光掠在我的脸上:“马玄?他怎么了?” 二丫姐没好气:“怎么了,中邪了。” 麻杆重重一跺脚:“又是红肚兜女鬼!它在咱们村祸害了多少人啊!” 黄杠问:“你是村长家二小子吧,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红肚兜女鬼?” 麻杆拿着手电,照着里面黑森森的院子:“大家都知道,我回村看见鬼,然后发高烧,这两天才退烧。我就是在枯井那里看到了红肚兜女鬼,给……”他咽了下口水:“吓的。” 黄杠语气里透着大奇:“不对吧,枯井里不是长发鬼吗?只有一颗脑袋,一个死人头,全是头发。” 他俩这么一说,人群里有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害怕了,吓的瑟瑟发抖。 别说她们,就连二丫姐这样的铁娘子,听说村里有两个鬼,脸也白了。 就在这时,里屋门开了,村长和浩然先生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商议。 很多人都特别害怕,但又不敢走,都知道浩然先生是高人,想听听他怎么说的。 浩然先生走到门口,看着眼前乌压压的村民人群,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大家稍安勿躁,都听我说。” 声音慢慢静下来。 浩然先生道:“咱们村不太平,最近冒出了一些妖祟,现在开始害人了。出现了好几个受害者。” 黄杠插嘴说:“村长家二小子,小木头,还有马玄,现在是石娜娜。确实是好几个人了。该怎么办?” 浩然先生道:“现在比较麻烦的是,还无法确定鬼到底是什么。有的说是长发鬼,有的说是红肚兜女鬼,不管是什么,大家都要加强警惕……”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里有人说:“咱们村好多年都安居乐业的,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鬼来?” “满婆子最近也死了!”有人说:“是不是也是让鬼害死的?” 这一句话,所有村民都开始惊恐不安,彼此看看,一股极度压抑的情绪在人群中回荡。 “哎呀,”有人说道:“马玄救小木头的时候,就在枯井里。他应该见到了那两个鬼,长发鬼和红肚兜鬼。” 一听有人提到我,我马上打起精神。 “会不会是他把两个鬼给得罪了,”那人说:“人家鬼好好在枯井里待着,他非去救人……” 还没说完,三婶子冲进人群,一把抓住他:“狗剩,我他娘的撕烂你的嘴!” 那个叫狗剩的嗷嗷叫:“疯婆子,我说啥了。” “马玄救的是我儿子,眼瞅着我儿子死呗?”三婶子暴怒,紧紧抓住他的脖领子:“我撕烂你!” 狗剩见势不妙,挣脱之后,撒丫子就跑了。 “行了,闹什么!”村长炸雷一般声音吼出来,现场静下来:“老三家的,别跟那小子置气,大家现在都听浩然先生的。” 三婶子气得脸都白了,咬牙切齿。 我和小木头,属于三婶子的逆鳞,谁说句不好听的,她能上去怼命。 浩然先生清清嗓子:“所有人听我说,现在咱们村不太平,我也在想办法彻底解决。在这几天里,大家的家里有没有镰刀?” “有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 “家里有镰刀的,把镰刀挂在门外面,没有的去借一把。另外,弄点狗血,没有狗血,猪血也行,在院子四周撒上,这样就能辟邪。”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村长问浩然先生还有没有要交代的,浩然先生摆摆手,村长道:“好了,都回家忙活吧。有不知道的邻居什么的,大家负责通知一声,争取全村每家每户都按浩然先生的安排准备。” 一声令下,所有人“哗”全散了。 我们也要回去,村长和浩然先生还留在案发现场,和这家男人商量怎么报案的事。 刚回到家,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雨,屋里开始阴冷起来,黑夜中村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透着诡谲和恐怖的气息。 三婶子半路就让奶奶打发回家了,村里不太平,赶紧回家守着男人孩子。 正堂里,点着昏黄的灯,我躺在炕上,爷爷蹲在墙角抽烟,奶奶和二丫姐盘腿坐在炕边。 谁也没说话,外面是大雨倾盆,屋里的气氛极是清冷和压抑。 爷爷吧嗒吧嗒抽灭了烟,站起来说:“我去准备镰刀。” “外面那么大雨,你出去干什么?”奶奶道:“真是不够我操心的,明天早上再弄吧。” “如果那俩鬼今晚来了怎么办?”爷爷反问。 第26章 白骨夫人 爷爷这次没听奶奶的,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出去忙活了。 这场雨太大。虽然是夏天,但因为这场大雨,使得夜晚空气极为阴冷,让人浑身发寒。 到了早上,二丫姐和奶奶在炕上睡着了,我的身体躺在中间,动不了。 真正的我只能通过洞窟的墙洞往外窥视。 折腾一天一夜,我也有点困乏了,如今这种处境也有点能接受了。我困意上来,躺在蒲团上打瞌睡。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诡异的问题。我现在困在睡眠中,如果继续睡觉的话,难道是梦中梦? 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我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梦见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我梦见有堆白骨,竟然化成了白骨夫人,长长的头发,已经有了人形。但这个白骨夫人功力没修到,身体变成了人,但四肢和脸部还是白骨。 白骨的手,白骨的脚,走起来像女人一样顾盼生姿,偏偏回眸一笑,是一张白骨的脸,两个眼窝深陷成了黑森森的洞。 我在梦里浑身发抖,被一股莫名的负能量扼住,难以呼吸,想醒却怎么都醒不来。 我看到这个白骨夫人,深夜中偷偷溜进一所巨大的寺院。 寺庙壮丽辉煌,数重大殿,深夜中仍能看到院子中的大香炉,升出数重的白烟。 白骨夫人偷偷进了大雄宝殿,其中佛像法相庄严,金光闪闪。 宝殿里空无一人。 佛像前的蒲团上有一个婴儿,雪白雪白的,不哭反笑,在蒲团上翻滚。 白骨夫人偷偷溜过去,抱起这个婴儿,左右环顾,见无人发现,急匆匆往外跑。 我在梦里,忽然心下通透,知道了白骨夫人的用意。 这孩子来历非常,似乎能助白骨夫人修行,让她彻底变成人! 白骨夫人抱着孩子,还没走出大殿,巨大佛像的双眼陡然射出两道金光,正射在白骨夫人的身上。 白骨夫人浑身冒火,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往外跑。 院子里响起了敲锣打鼓,无数僧人惊醒,从四面八方赶来。 白骨夫人全身都是火,一时扑不灭,她不能恋战,抱着孩子,用最后的神通飞起来,跨墙越脊跑出寺院。 深夜里,空中隆隆作响,阴云密布,白骨夫人逃到一处深山,再也走不动,见到一处半开的墓穴,抱着孩子一头扎了进去。 身上的火,把她烧得面目全非,但奇怪的是,偏偏头发没有烧起来,反而越来越长。 最后头发把整个人都包在其中,包括那个婴儿。 我在梦中极不安稳,咬牙切齿的,梦里的气氛又诡异又恐怖,尤其最后密密麻麻的头发,几乎铺满了整个墓穴。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得其法,还特别纳闷,孩子到底是谁?白骨夫人又是哪个?我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正翻来覆去,无法从梦里醒来时,突然“哐”一声巨响,我猛然睁开眼,醒过来了。 浑身都在发抖,怎么回事?哪来的声音。 刚想到这儿,又是一声巨响,正是从墙洞里传来的。 我赶紧凑过去,往外看,这么一看,便是“咦”了一声。卧槽,真是奇了大怪了! 外面并不是我家,不是爷爷奶奶的房间,也不是我的房间,更不是二丫姐的房间。 外面好像是一座庙,十分暗沉,能看到微微光亮透过古老的窗棂,照进来的样子。 看到这座寺庙,我突然想到刚才的梦,难道我来到了白骨夫人都盗取婴儿的梦中寺庙? 正想着,“铛”一声脆响,在我的视线下面传来,好像有个人在踹着什么东西。 我仔细看,怎么都看不见是什么。隔了一会儿,那物缓缓从下面移出来。 我凑在墙洞,仔细往下看,终于看见了。那是一个脑袋的脑瓜顶,我从墙洞居高看下去,非常奇怪。 这个脑袋几乎贴着地面了,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躺着,或是趴着在敲击什么东西。 奇怪了,这人在干什么。 正想着,那个脑袋慢慢游移出来。我呼吸陡然就停了,目瞪口呆看着。 这就是一颗单独的人头,拖着长长的头发。 人头孤零零的,没有身体和四肢,在地上爬行,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粗粗的黑蟒。 是长发鬼! 我差点叫出来,心噔噔跳,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长发鬼,怎么和梦里见到的白骨夫人这么像? 白骨夫人最后烧烂在山里的墓穴,身上什么都烧没了,偏偏头发越来越长。 我的嘴角快速抽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偏偏说不清楚,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彼此之间好像都有联系。 那人头在地上爬出一段,紧接着一个冲刺,又杀了回来,“铛”的巨响撞在我的视线之下,那里是什么,实在是看不到。 它连续在撞击。 不断发出诡异的巨响,整个庙殿都在震动,沙灰从横梁上扑扑落下。 我在惊惧中,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心情一下就舒展了。 管它撞什么呢,反正跟我无关,我现在应该是封在自己身体里。我的身体还在奶奶家的炕头躺着呢,此时看到的这一切,虽然说不清原因,但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 哼,管你是长发鬼,还是白骨夫人,敢在寺庙里惹祸,那就找死吧! 胆子太大了,佛门重地,你一个妖孽就敢来闯。 我正琢磨的时候,就看到庙门开了,迎着光跑进来一只动物。 在光中,这动物看得非常清楚,是一条大黄狗,正是村长家的那条老母狗。 咦? 我心噔噔跳,这咋回事,看到的是梦吗?怎么村长家的大黄狗跑到寺庙里来了。 再顺着开着的庙门看出去,看到一排排大瓦房,非常严肃。 我靠,这不是寺庙啊,这不还是我们村吗? 奇怪,我们村里没有庙啊,这是什么地方呢? 现在的一切,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吗?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那些大瓦房,仔细辨认方向,心头猛地一震,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就是村里的土地庙! 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后殿。 长发鬼跑到了土地庙,大黄狗也进来了,准备要抓鬼吗? 第27章 请你不要考验我 通过墙洞窥视出去,大黄狗跳在土地庙后门前,堵住去路,看着地上的人头。 人头在地上缓慢游动,后面拖着长长的黑色头发,看上去像是一条黑色长蛇。 我藏在洞窟里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恐怖的让人窒息。 大黄狗“汪”了一声扑过去。 长发鬼快速移动,并没有纠缠,而是顺着柱子往上爬,如黑蛇绕柱。 大黄狗奔到眼前,离着我已经很近了。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条狗,包括这条狗在梦里幻化出的黄衣大娘们,但此时此刻,还是站在它的一边。 长发鬼留在村里,始终是一个祸患,必须赶紧驱除,要不然谁都过不安稳,而且可能家家都会大祸临头。 大黄狗奔到柱子前,这时很近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处极为奇怪的地方。 在大黄狗的肩背上,坐着,准确地说,应该是骑着一只雪白色的刺猬。 这只刺猬颜色极纯,几乎连肚皮都是雪白色的,两个小短腿稳稳当当跨在大黄狗的肩膀上,伸出前爪指着柱子的上面。 我正看得仔细,刺猬忽然转头,目光投射过来。 我一阵胆寒,身上起了一层汗毛,这刺猬的目光似乎能看到我。 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这只刺猬,一个村里的大禾。 就连浩然先生也没发现我的所在。 不过它扫了这一眼,却让我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却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这只刺猬的眼睛,里面竟然是金黄色的瞳仁。 我冥思苦想,明明感觉在哪见过,偏偏想不起来。 大黄狗背着白刺猬,冲着柱子上猛叫,只见人头拖着黑色的长发,顺着黑森森的房梁往深处爬,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我全身像是虚脱一样,坐在地上,心噔噔跳,这一幕实在是恐怖。 大黄狗吐着舌头,嘶嘶叫着,踏着轻快的脚步跑出去。我想到了什么,赶紧趴回墙洞,看着大黄狗的背影,赶紧喊:“黄姐,黄姐。”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这条狗竟然听到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 不光是它,那只雪白的刺猬也在回头看我。 它眯起金色的瞳仁看着我,突然这一瞬间,像是闪电一样在脑海里划过! 我知道这只刺猬是谁了。 是白娘娘!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大黄狗拖着白刺猬,消失在土地庙之外,没了踪影。 我抹了把脸,此时此刻,才心下恍然,白娘娘的原身原来是一只刺猬。 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古怪,我背着手在洞窟里来回溜达,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看到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白娘娘出现了,盘膝坐在身后不远的蒲团上。 “看到了。”当着真人不说谎话,我很坦诚地点点头。 “自从关在这里,你害怕吗?”白娘娘说。 我心思转念,本来想说害怕,一想不能这么说,嘿嘿一笑:“我信任白娘娘,你是为我好,我不害怕。” 白娘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多出一个小小丹炉,在轻轻把玩,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看得浑身不舒服,避开目光。 白娘娘忽然长叹一声:“我要走了。” “嗯?”什么意思? 白娘娘道:“马玄,我是此地土地公的助手,也是有百年的道行,当初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心动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白娘娘叹口气:“其实你开始做的噩梦,出现了满婆子的大神儿,那是假的。她家的大神儿虽然受了伤,但还活着,你梦里出现的那邪物,是我捏造的。” 我听得都愣了,“为,为什么这样?” 白娘娘声音下来:“其实我是想摆你一道。你是三世童身,难得的机缘,连我都动了尘心。” 我喉头动了动,坐在蒲团上,没有说话。 “你不害怕吗?”白娘娘歪着头看我。 我摇摇头:“你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你不会再害我了。” 白娘娘目光中有欣赏的成分,“好,临危不乱。被关起来了,也不失其本分,不愧是前世带身份的。” 我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白娘娘道:“把你封在梦里,我几次心灵上的挣扎,想对你下手,最终下不去决心。这时,土地公找到我,一番棒喝,我才从失控的边缘回来。” “我这才知道,在你这三世童身前,我动了害人之心,这是应的劫,也是我修行的关。如果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哪怕是付诸一点点行动,都将万劫不复!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白娘娘艰难地从蒲团上站起来,我见势过去扶她。 “不要过来!”白娘娘尖叫一声。 我吓了一大跳,退了一步,白娘娘声音和缓下来:“我怕控制不住自己,酿成大错。我修行还是未到,你不要过来考验我!” 我擦擦头上的汗,点点头。 白娘娘道:“我将会入山中再度修行,差不多了才会出来。这一方梦境空间就留给你吧,你随时可以从这里离开,也可以在梦中进到这里,表现出来便是身体失去了魂魄。” 我站在原地,双手合十,冲她鞠了一躬。 白娘娘至少坦诚,说出曾想害我的事情,总比暗箭伤人强得多。 白娘娘道:“大黄还留在村里,多多少少会帮到你……” 她说到这儿,我“哎呦”一声:“白娘娘,现在村里不太平,出了很多鬼……” “鬼再可怕也有降服的弱点,其实最可怕的是人。”白娘娘道:“我修行百年尚且正邪一念之间,更别提那些凡人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她转过身,面向洞壁,缓慢行进其中,身影渐渐虚淡。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说:“白娘娘,我能直接找土地爷帮忙吗?” 第28章 一通鼓响透天宫 “不可以!”白娘娘厉声道:“土地公要分神应付山里来的恶魔,这些天恐怕要去城隍爷那里求救兵。”她顿了顿:“村里最近不太平,你要小心,记得我的话,鬼可怕,人比鬼还要可怕。” 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白娘娘便无影无踪,消失在洞壁里。 她一走,我马上活跃起来,赶紧得从这里出去。转念一想,哎呦不好,白娘娘并没有告诉出去的方法。 我摸了洞壁一圈,重点摸索了她刚才消失的地方,都是实物,出不去。 最有可能的地方,还是洞壁上抠出来的墙洞。 我探到墙洞前,使劲儿往里伸,奇怪的事出现了,整个身体能从这里钻出去,紧接着一恍惚,不知道怎么回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醒了。 我躺在自家的炕头,屋里没有人。我兴奋的一咕噜坐起来,觉得身体有些酸痛,其他还好,透过窗户看出去,爷爷正在外面喂鸡,嘴里喊着“哦噜噜噜”~~~ 醒了,醒了,我长长伸了个懒腰,终于他娘的醒了,这一天一夜给我熬的。 爷爷把喂鸡簸箩放在一边,坐在门槛上,抽出老烟袋,抹上烟丝,就要点火。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我内心一阵酸楚,爷爷奶奶还有二丫姐都是爱护我的,从小到大没让我遭过一点罪。 现在爷爷奶奶都老了,我大了,我应该好好报答他们。 我胸口剧烈起伏,正要推窗对外面喊一声,忽然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奶奶,一个是浩然先生。 浩然先生手里还拿着一面手鼓,挽着裤腿,大步流星进来。 我心念一动,想告诉他们我已经醒了,不用费心,但转念一想,现在村里很多事还在迷雾之中,尤其是神出鬼没的两个恶鬼。我保持昏迷的状态,有利于保护自己,再一个,可以在暗处观察观察。 想到这儿,我马上躺回原位,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迷迷糊糊中,又回到半醒半梦之间。 随着心念一动,那个洞窟口似乎出现在眼前,我扒着洞口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果然回到那片山洞,地上放着蒲团,两盏长明灯早已熄灭。 我顺着墙洞看出去,浩然先生和奶奶已经进了屋。 奶奶担忧地说:“已经两天,小玄子还没醒,浩然先生你帮着看看啊。你是高人,我和你弟弟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你不能袖手旁观啊。” 浩然先生坐在炕边:“老嫂子,你这话说的,我说过不管了吗?” 他顿了顿:“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孩子现在昏迷,是因为他背后藏着高人。这高人不露面,我也不知什么意思啊。” “你就甭管什么高人不高人了,你给我孩子看看,总这么样不是办法。”奶奶急着说:“你先等等。” 她出了屋,时间不长再进来,手里多了一张叠着的红布包,慢慢打开。 浩然先生没说话,眼睛看着。 布包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浩然先生眉头动了一下,别说他了,我也“哎呦”了一声。 红布包里包着的东西,是一枚黄金灿烂的手镯子。 浩然先生叹了一声:“好东西啊,老物件。” 他正要伸手,奶奶三下两下把红布包上:“浩然先生,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孩子治好,金镯子拿走。” 浩然先生斜坐在炕头,拿着腰鼓,没有说话,而是哗啦啦摇了两下鼓面。 “这样吧,我先尝试召唤一下你孙子的魂儿看看。” “呦,那赶紧的试试。”奶奶催促。 浩然先生道:“虽说试试,却也不能含糊,麻烦老嫂子找个空碗过来。” “有,有。”奶奶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浩然先生,他一边摇着鼓,哗啦啦作响,一边看着我,面露沉思。 奶奶一撩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个空碗。浩然先生从兜里取出一张符咒,很小,深黄色的。他拿过打火机点燃,烧着之后扔在碗里。 小小的符咒,燃着火,很快就看不到了。 烧了一会儿,奶奶惊疑:“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抗烧?” 符咒只在烧着,却没有变成黑灰。 浩然先生冷哼一声,从炕上跳下来,手里擎着鼓,哗啦啦开始摇晃。 我注意到,这面手鼓的背面并不是封住的,而是拉着三四条钢线,每条钢线上都穿着数枚铜钱。 所以摇起来的声音,就稀里哗啦的。 浩然先生哼哼唱着神曲,隐约能听到一些含糊的歌词:“一通鼓响透天宫,遣动东方青先锋……二通鼓响下天门,请来千斤东游神……” 我坐在洞窟里,好奇心顶棚,想看看浩然先生到底能不能把我叫醒。 这玩意儿有意思了。 他哼哼唱唱了五六分钟,我就是藏在洞窟里不出去。 能明显看到浩然先生头上有点冒汗,奶奶在旁边搓着手,心急如焚,时不时看看我,又看看浩然先生。 爷爷掀帘进来,看怎么回事。奶奶瞪眼,做了个口型,出去! 爷爷赶紧一缩头,出了房间。 看着浩然先生那卖力的汗水,无助的表情,我有点心下不忍,算了,别玩了,从这里出去吧。 我扒着洞窟往外爬,还没等出去,就看到躺在炕上的身体,突然动了,抬起了一只手! 我曹…… 我一时卡在墙洞,看着外面的情况,那种惊骇的感觉,文字都形容不上来。 我根本没出去,没回到身体里,身体怎么就突然自己动了? 我喉头动了动,后背冒出一股深深的寒气,到底是怎么回事?算了,出去吧,别玩了。 再玩恐怕要出事。 这时,外面的奶奶惊喜地说:“手动了,动了,我孙子的手动了!” 浩然先生严肃地说:“你孙子失去了三魂七魄,而今只回来了一魂两魄,差得远,差得远。” 我卡在墙洞里,眨眨眼,想了想没有出去,又爬回了洞里。 第29章 土地庙作法 我在洞窟里,百思不得其解,我根本没出去,也没控制身体,为啥手突然就动了? 奶奶非常着急,问浩然先生,怎么才能救我孙子。 浩然先生放下手鼓,说道:“我现在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孙子的魂魄,可能被那个高人给拘起来了。” 听到这里,我眉头一挑,别说哈,这老小子有点道行,这一点是说对了。 “我刚才用文王鼓招魂,那高人只放出来一魂两魄。人嘛,一共三魂七魄,剩下的魂魄都在高手那里拘着。”他说道。 奶奶有点恼火:“那高人是谁,祸害我家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和你孙子的三世童身有关系。”浩然先生道:“老嫂子,你孙子失魂时间有点长了,超过一天一夜,再往下拖就有性命之忧。要不然这样,你把你孙子交给我,我今天晚上开始做法,一定帮他把魂招来。” 奶奶道:“浩然先生,你不是说你家二神不在,做法会打折扣……” 浩然先生说道:“今天晚上我家二神就能赶来,有她助力,成功的几率就会很大。” “交给你啊,”奶奶非常为难,看着躺在炕上的我,还是摇摇头:“浩然先生,要不然今晚你来我这儿做法?孙子离开我的眼,实在不放心。” 浩然先生面有不悦:“你能保证他回来的一魂两魄不会再走?” 奶奶迟疑着,唉声叹气。 浩然先生道:“老嫂子,你要不放心就算了,告辞!” “别,别,浩然先生,我就那么一说。你想把我孙子带到哪去?”奶奶赶紧问。 “土地庙你知道吗?”浩然先生忽然问。 奶奶赶紧点头。 浩然先生道:“土地庙这几天我看过了,实乃是本村灵气汇聚之地,托土地公的福,晚上我可以在那做法,借用灵气。这是一。其二,我和二神双剑合璧,自然没问题。” 我听得极为惊异,一时摸不准浩然先生的套路,他说的头头是道,难道看不出摄走我魂魄的高人,就是土地公旁边的白娘娘? 当下奶奶把爷爷叫来,爷爷背着我,跟着浩然先生到了土地庙。 去土地庙的路上,遇到一些村民,问我们干嘛去,奶奶马上就说了,说浩然先生晚上要在土地庙做法。 我们村的老百姓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看热闹。现在夏日闷热,去地里的人也少了,都在家乘凉,见有热闹可看,呼啦啦来了一大帮。 浩然先生心有不满,看着我奶奶,却也没有办法。 我暗暗竖起大拇指,奶奶别看没什么文化,聪明还是有的,她这样广而告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见证,一旦我折在浩然先生手里,那证人可多了。 到了土地庙后殿,聚了一大帮人看热闹,浩然先生取过几张蒲团,让爷爷把我放在上面。 然后他开始焚香祷告,盘腿坐在旁边。 大家看了一会儿,有坚持看的,也有散的,人群一波一波的。 我打定了主意,暂时先不回魂,且看看再说。 我通过洞窟墙洞往外张望,看着周围的环境特别熟悉,就在昨天,我看到了长发鬼拖着黑色头发,在这里移动。 那时候白娘娘还没走,她的原身白刺猬,骑着大黄狗,把长发鬼给驱走了。 时间很快,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家人都来了,奶奶,爷爷,二丫姐。三婶子听说今晚招魂,也过来了,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村长,麻杆,村长媳妇,还有黄杠这些人都到了,整个土地庙挤得满满当当,别看这么多人,现场鸦雀无声。 浩然先生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看看外面的天色,此时漆黑如墨,已经入夜。 他站起来道:“乡亲们都来了,这几天啊,我一直在村里村外这么走,这么观察,心里已经有数了。很多人说我,来这儿白吃白喝不干活,咱们就今天晚上了!我二神到位,今天晚上一抓鬼,二救人,一勺全烩!” 周围人听得,竟然一阵掌声。 村长道:“浩然先生,你要真能把那两个鬼抓走,我们村不会亏待你!” “对,对。” “浩然先生,放心吧。” “要不然浩然先生以后常驻我们村,哪也别去了,这两天闹鬼闹的,我们都不敢出家门了。” 浩然先生牛逼大了,拱着手围着后殿转了一圈,然后道:“感谢父老乡亲,你们如果信任我,现在都回家。” 大家都不想走,没有一个动的。 浩然先生道:“一会儿鬼招来了,误伤,可别怨我。赶紧回家吧,门窗都关上。” 这句话比圣旨都灵,“呼啦”一声,大部分人都跑空了,还剩下村长一家,我们一家,和其他几个胆大的。 浩然先生挥挥手:“都走吧,明天早上等结果。” 奶奶和二丫姐千叮咛万嘱咐,浩然先生不说话,只是挥手,让她们都走。 村长是最后走的,现在整个后殿就剩下我和他了。 浩然先生起身去关后门,看到门口蹲着一条大黄狗,他飞出一脚:“去,一边去。” 大黄狗看着他,又看看我,叫了两声走了。 我对浩然先生又有信心,又没信心。有信心是,他看着相当专业,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没信心是,那条大黄狗明显已经成精,他居然看不出来。 关上门,浩然先生从褡裢里拿出两根蜡烛,一一点燃,分别固定在我的头和脚。 我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等他作法看看再说。 其实我心中有个最大的疑问,我明明没有回魂,为啥手竟然自己动了? 浩然先生拿着文王鼓,绕着我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冒出来,不好啊,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见我魂魄不在,鸩占鹊巢了? 第30章 黑蛇 我正胡思乱想着,浩然先生已经敲起了文王鼓,哗啦哗啦响,然后开始围着我转圈。 后殿漆黑,唯有的光源,便是燃烧的两根蜡烛。 随着他的走动,火苗左右扑闪,将将欲灭。 我和他的黑色长影拉在墙上,随着火苗一动一动,影子形若恶鬼,看上去极是可怖。 浩然先生站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从褡裢里取出一面三角形的旗子。 这面三角旗子极为诡异,周身漆黑,正中应该是用金丝线缝了一朵火苗。 他把三角旗子挂在门口。 挂完之后,眉头不展,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后殿静极了,我在地上躺着,浩然先生在一边坐着,唯一发出声音的,便是那两盏蜡烛簌簌燃烧的声音。 浩然先生坐在蒲团上,想了片刻,拿起文王鼓,哗啦啦摇了两下,轻声说:“天灵灵,地灵灵,我自虔诚招魂灵……” 我看得皱眉,他怎么稀里马哈的,在那坐着,嘴里像是含着冰球一样,念出的咒语含糊不清。 我冷笑,就这个态度还想给我招魂呢?我今天晚上就不醒,看看你明天怎么办。 我已然确定,这浩然先生或许有些法力吧,但不多,也就这么回事吧。 就在这时,忽然门上的三角形旗子开始飘动,干涩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声音。 浩然先生双眼猛然迸射出精光,轻轻说着:“来了,招来了。” 我当即都傻了。我曹,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魂儿明明就在这里,他又把什么招来的? 坏了,坏了。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遍体生寒。 浩然先生,绝对是半吊子水平,他以为是把我魂儿招来,其实不知道招来的是什么脏东西。 这下可完蛋了。 算了,赶紧回魂吧,别拖了。身体真要被外物所占,那真是麻烦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赶紧从洞窟墙洞里往外爬。 还没等完全出去,忽然就看到浩然先生不在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后殿的,并不清楚,这个人就这么没了。 此刻黑森森的后殿,只有我躺在蒲团上,一头一脚两只蜡烛,还在兀自燃烧着,现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人呢?人哪去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在这时,突然从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 这人就像是从墙里出来的,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贼诡异。 我目瞪口呆看着,其人慢慢走到近前,微弱的火光,照出了一张脸。 看到这张脸,我整个人都傻了,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啊? 此时出现的这个人,是个女人。一张脸的五官妩媚异常,却偏偏没有正常人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我全身发寒,这个女人我认识,她正是前两天刚刚死去的石娜娜。 石娜娜长得不算很漂亮,但能成为村里的交际花,还是有几分韵味的。此时脸色发青,双眉吊起来,面无表情,有种极诡异的美感。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石娜娜忽然俯身下来,面朝着我,越来越近。我心跳加速,此时我一半身子在洞窟里,一半身子卡在外面。 石娜娜飘起来,整个人面朝下,悬浮半空,脸对着我的脸。 我喉头动了动,通过洞窟看着她。 石娜娜缓缓向下,离着我极近,脸对脸,眼瞅着就要碰到了。 她紧紧盯着我,缓缓张开嘴,对着我的脸就开始吸。 我一惊,随即明白了,石娜娜确实已经死了,头七还没过呢,现在的她是游魂野鬼,此刻知道我在这里,要吸我身上的罡气! 此刻我进退两难,想了想,还是先退回洞窟。 白娘娘曾经说过,只要我在梦境洞窟里,身体是离魂状态,所有的机能会暂时停滞,身体气血不行,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 妖邪就暂时吸不到我的阳气。 果然,石娜娜吸了两口,什么都没吸出来,她的脸上表情微微一动,然后身体开始下降,几乎就要贴在我的身上。 我真是急了,浩然先生哪去了?用不着他的时候,他就在身边晃,现在邪祟来了,他反而没影了。 这时石娜娜伸出手,开始解我的衣扣。 我一惊,不好,要出事!石娜娜吸我的阳气未果,现在解衣服,难道她要对我做出那啥来? 就像大禾一样,要和我睡觉。 不至于吧……正想着,石娜娜果然解开了我的衣扣,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嘴角裂开,双眉倒立,看上去又恶毒又妩媚。 如果她想这么对我,我再在洞窟里藏着已经没意义了,不可能放着身体,任由她来摆弄。 就算对面是恶鬼,也要搏一搏。 下定了决心,我彻底从洞窟出来,一恍惚的功夫,就上了身。 有点奇怪了,我原以为身上已经沾着什么脏东西了,没想到回魂很顺利,而且体感上,并没有感觉身上有什么。 我猛地睁开眼,正和上面的石娜娜打了个对眼。石娜娜正在解衣服扣,没成想我能把眼睛睁开,似乎有些惊讶。 随即她喜上眉梢,张开嘴,就来吸我身上的阳罡气。 我就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似乎有一股气真的从鼻子里窜出来,要进她的嘴里。 我猛地一咬下唇,咬出血来,此时此刻,只能复制当时对付满婆子的那一套了,用童子血来喷她! 我咬出血,对准上面的石娜娜就要喷,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然后从天花板上直直落下一条黑色长蛇。我正惊愕间,这条黑色长蛇已经缠上了石娜娜。 石娜娜张开嘴,表情变得异常扭曲,透着诡谲和恐怖。偏偏她却出不了声音,像是上演一场惊悚的聋哑剧。 黑色长蛇在石娜娜身上来回缠绕,黑色的蛇头在不断游移。 我在极度的恐惧中,忽然认出来,那不是黑蛇,而是长发鬼! 在我临危之际,它突然出现了。 第31章 红肚兜 此时,长发鬼死死缠绕着石娜娜的阴魂。 石娜娜张开嘴,五官都在扭曲,一张脸铁青铁青的。 慢慢的,脸扭曲成了一种很怪异的风格,眼睛,鼻子,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特别吓人。 我就在她身下躺着,见到这一幕,犹如噩梦一般。在这个关键时刻,我猛地往外一喷,一口的血全都喷在她脸上。 石娜娜惨叫一声,声音又尖又锐,拉着长音。我头皮都快炸了。 一股股白烟从她的身上冒出来。长发鬼可能是见势不妙,从她的身上下来,顺着柱子爬高。 我趁这个机会,在地上一滚,滚到旁边,石娜娜从空中掉下来,竟然像是瓷器一样摔在地上,砸出满地的白灰。 我坐在旁边,心噔噔地跳,卧槽,刚才那一幕还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看着地上一滩灰烬,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娘的,活活吓死个人。 我忽然想起,长发鬼还在,赶紧后退了两步,后背靠着土地庙的墙壁,鼓足了勇气,抬头去看。 黑暗的土地庙上空,乱七八糟的横梁上,最阴森之处,只听“瑟瑟”微响,什么都没看着。但在我想象中,那颗人头拖着长长的头发,游移进了深处。 好一会儿,我扶着墙站起来,做了个大喘气,舒缓一下情绪。 这段日子连续遭遇波折,见到黄狗精,大刺猬精,长发鬼,还有石娜娜这个鬼。我是个凡人啊,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就算它们对我暂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继续这么下去,非得精神病不可。 不能再这样了,目前唯一的稻草就是浩然先生,甭管他技术怎么样,能指望的只有他了。 拜他为师,赶紧给我上个封印,如今阳罡之气外泄,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会越来越多。 我一步步来到地上那滩白灰前,这就是石娜娜,这就叫灰飞烟灭吧? 我不敢细想,看着又觉得膈应,赶紧绕着走过去,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从门缝吹进来,呼哧一声,一根蜡烛吹熄。 我一哆嗦,整个后殿更加阴森,黑暗暗的,只剩下一根蜡烛在微弱地燃烧着。 赶紧走吧,离开这个倒霉地方,这里真是让人不舒服。 火苗子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扑闪,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墙上,也在左右动着。 我汗毛一下就竖起来,因为,这一瞬间,我直觉到这个后殿还有人在! 不是在房梁上,而是就在某个角落。 我再也支持不住,快走几步,来到门前,用手一推,门竟然上了锁。 不再多想,赶紧转身,打算从前殿绕过去。快步来到那滩白灰前,正要绕着走,忽然就看到一样东西落在灰中。 我本来没怎么看重,往前走了两步,但觉不对,又折了回来。 把蜡烛拿起来,照着那滩白灰,在石娜娜变成灰烬中,露出一个铜器一角。 我犹豫了一下,强忍着恶心,探手过去,把那东西从灰里拿出来。 放在蜡烛中仔细去看,火苗下,那是一枚有年头的铜钱,表面有古代文字,可能是记录朝代的,已经磨平,生满了铜绿。 奇怪? 这枚铜钱是哪来的? 我举着蜡烛,抬起头,往土地公庙的天花板望去。 只有这一种解释,铜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要不然还能怎么出现呢? 我翻着这枚铜钱,觉得这件事又古怪好像又没什么大用,和整件事不发生什么关联。 算了,别多想了,走吧。 我举着蜡烛继续往前走,想绕过神位,转到前殿。 如果前殿再锁了门,那就麻烦了。 不对啊,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门是谁锁的?按理说,只能是浩然先生。他锁门干什么? 是了,他去准备作法,怕走的时候,有乱七八糟东西混进来伤害我,所以提前锁了门。 可惜啊,他是一片好心,谁知道能拦得住君子,拦不住小人,最后还是让石娜娜的阴魂混进来,差点没整死我。 我脚下加快,等到了前殿再说。 刚转过神位,火苗子扑闪之中,一下照到对面站着个人。 我大惊失色,连退两步,这一照面差点没把我吓死。 这个人乍看之下,竟然没有下半身,就是上半身飘浮在空中,冷不丁一看,和正常人也差不多。 我心脏乱跳,满脑袋都是虚汗,好家伙的,今晚怎么了,群魔乱舞啊。 那人缓缓向我飘动,我使劲儿揉揉眼,确定这不是幻觉,确实有这么个人在。 到了近前,火苗子左右晃动,像是感受到了看不见的风。借着微弱的火苗,我看过去。 这是一个女人,浑身长头发披散,挡着脸,最诡异的是身上。 她穿着一件红肚兜。 我先是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失声叫出来:“红肚兜鬼?” 先前村长家二小子麻杆,在枯井里看到一个鬼,吓得回去高烧两天,他跟我说,当时看到的是一个红肚兜鬼。 但直到前一刻,我所见到的鬼,只是长发鬼,没有什么红肚兜。 这件事也没深想,鬼嘛,这玩意儿行踪不定,形态不定,变什么都有可能。 此时此刻,我这才知道,还真他娘的有红肚兜鬼! 我慢慢往后走,红肚兜鬼在空中飘着,缓缓过来,越来越近。 她披头散发,不见模样,只能从头部以下判断,这确实是个女鬼。 我向后退,她一步步逼近,一直退到后殿的大门口,我“咣”的撞上,使劲儿推推门,锁得紧紧的。 红肚兜鬼站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她忽然伸出手,用手指冲我做了个勾的动作。 这个动作极为妩媚,而且具有挑逗性。意思是,来啊,你过来啊。 第32章 真面目 红肚兜鬼冲我招手,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滑过去,心中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步步,越来越近,我似乎闻到了这个红肚兜鬼一身的腐臭味儿。 这个鬼玩意儿到底从哪来的?它就是长发鬼变的吗?还是压根就是两个鬼? 越来越近,离着红肚兜鬼只有一步之遥,她身上的味道太熏人了,就像是吃坏了肚子,放的臭鸡蛋味怪屁。 我几乎吐了。 到了近前,我们离着极近,红肚兜鬼慢慢晃动脑袋,从一堆头发下面,伸出来一张艳红的嘴唇。 嘴唇对着我,缓缓嘬起来,对着我的鼻子,开始做吸的动作。我马上明白过来,她的这个动作和刚才石娜娜一样,都是要吸我的阳罡之气。 我都快哭了,这个倒霉身世怎么落我脑袋上了,还有完没完。遇到一个鬼就要吸我,真是受够了,还不如一刀捅死来得痛快。 我迷迷糊糊,就觉得腐味灌鼻,整个人都快晕了,似乎真的有什么被吸了出来。 我还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心想,这红肚兜鬼真是不知死的鬼,她不知道我的阳罡之气不能乱吸吗?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怪叫,我猛地清醒,睁开眼看去,红肚兜鬼倒退了一两米,整个脑袋都在冒白烟,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 她甩着头发,发出怪叫,猛地冲过来,我赶紧抬起蜡烛,护住身前。 红肚兜鬼没有飘向我,而是飘向地上那一滩白灰,然后慢慢下降,落在灰上。她伸出手,在白灰上沾了一下。 我目不转睛看着,不知她要做什么。 然后红肚兜鬼,竟然把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口。我都看傻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吸完这口白灰,这个红肚兜鬼突然连续怪叫,身体不住抖动,头发甩来甩去。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极大的愤怒。 她好像在暴怒,怨怪地上变成白灰的石娜娜。 这到奇了,石娜娜不是被她害死的吗?她怎么又怨恨上了石娜娜?难道两人生前有什么瓜葛? 算了,恶鬼的心思,谁能揣摩到。赶紧走吧。 我护着蜡烛,沿着墙边溜,想着溜之大吉,这地方太古怪了,再呆一会儿,小命难保。 来到神位前,正要绕过去,忽然红肚兜鬼飞起来,狂叫着朝着我冲过来,蓬乱黑发下一张嘴完全裂开,在凄惨的嚎叫。 我已经退无可退,后背靠着紧紧锁着的大门,看着这一团恶鬼扑过来,恐惧到了极点,继而心下一片茫然,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房梁上窜下一条“黑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黑蛇猛地缠住了红肚兜鬼。 红肚兜鬼愣了一愣,黑蛇速度极快,把她死死缠绕,黑色的蛇身在鬼身上不停地缠。 我看出来了,这不是黑蛇,而是长发鬼! 长发鬼已经连着两次救我了,先前缠了石娜娜,现在又缠了红肚兜鬼,它是好人? 红肚兜鬼拼命挣扎,甩动头发,惨嚎声撕心裂肺。长发鬼死死缠绕,就是不松开,她们两个头发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我满头冷汗,手里的蜡烛火苗左右闪动,她们两个没有影子,满堂暗室,只有我一人的黑影拖在阴森的墙上。 赶紧走吧。 我腿都软了,几乎是拖着往前走,刚来到神位前,只听一声怪嚎,刺耳至极。 回头去看,只见红肚兜鬼已经抓住到了长发鬼的脑袋,两只手紧紧扣住,把她举到头前。 两个鬼,互相面对面看着,全都是长发缠绕,不见五官,就像是两个黑森森的球彼此对照。 我意识到不好,长发鬼未必是红肚兜鬼的对手,一旦长发鬼让她弄死,下一个就是我,还不如趁着两个鬼撕扯的时候,帮一把。 我从兜里摸出测血糖的针,这玩意随身携带,一手拿着蜡烛,另一手拿着针筒,一口咬掉上面的皮帽。 我对着自己左手的中指扎了一下,瞬间就洇出一滴深红色的鲜血。 我快步走过去,“嘿”的叫了一声。 红肚兜鬼侧头看我,我猛地把这滴血甩过去,正甩在她的脸上。 现场静了不过两秒钟,然后红肚兜鬼全身还是冒白烟,猛地松开手,长发鬼赶紧远离她,落在地上,顺着柱子爬高。 红肚兜鬼摔在地上,左右扭动,头发扭来扭去的。 我在旁边看着,都看傻了,两条腿像是灌铅一样,知道要逃走,可怎么都走不动。 突然红肚兜鬼爬起来,满头黑发竟然全都甩掉,成了一个秃子。 我吓得差点没坐在地,料想这个鬼的脸肯定没法看,说不定怎么吓人呢。 微弱的火光下,红肚兜鬼浑身颤抖,喉头发出一阵阵像是黏了浓痰一样的怪响,然后抬起头来。 说是不看,可她这一抬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我一下就看到这张脸。 第一眼看过去,觉得这个鬼还行,有一张人脸,没说多么可怕。秃头之后,反而比长头发好看一些。 但第二眼过去,就觉得奇怪了,这个鬼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正愣着的时候,红肚兜鬼爬起来,用头撞着后门,挂在房檐下的黑色三角旗“扑啦啦”作响,似有风动。 红肚兜鬼猛地一头撞开了门,整个人往外飞。 我惊得呼吸都停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从后门出去逃生。 月光下,红肚兜鬼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往前飞。 只这一眼,我就傻了。 我终于认出这个鬼是谁了。 她,她竟然是浩然先生?! 第33章 追根溯源 我都傻了,看着不远飘远的红肚兜鬼,不敢相信眼睛。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这个鬼的面相,怎么那么像浩然先生? 我本来应该逃之夭夭的,但心中存着天大的疑惑,两只脚竟然控制不住,从后门出来,在后面跟着红肚兜鬼飘远的方向。 村里知道浩然先生今晚作法,基本上家家户户关门关窗,大热天的,甚至没有人敢在院子里乘凉。 深夜中,只有村路的路灯散发出昏黄色的光芒,天色极暗,能看到红肚兜鬼在空中飘浮,犹如一道深红色的幻影,瞬间就从小道拐进去了。 我还举着蜡烛,在后面看见之后,有些极为异样的感觉。 红肚兜鬼好像对整个村的地形非常熟悉,她不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而是锚定一个方向。 追了一阵,我就想走了,想想这事真是可笑,本来是要躲鬼的,没想到我现在追着她跑。 本来想走,但转念一想,还不行,起码得确定这个鬼去什么地方,知己知彼才能放心。 她要是拱我家怎么办?爷爷奶奶都老了,哪能禁得住这么吓唬。 我也钻了胡同,隐隐就看到前面红色的影子,一拐角没影了。我在黑暗中跑过去,手里的蜡烛摇摇晃晃的,终于一阵风吹过来,噗嗤灭了。 我索性把蜡烛扔进河沟,摸着黑来到拐角,探头出去看,那红肚兜鬼已经没影了。 哪去了? 我靠着墙边,就感觉心跳剧烈,哎呦我的奶奶啊,太刺激了今天晚上,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我忽然后脖子汗毛有些起来,猛地转头,身后是阴森森的胡同。 我赶紧把自己的后背靠着墙,恐怖电影里经常演,发现鬼在前面不见了,一回头,从背后冒出来。 等了几分钟,周围静悄悄的,红肚兜鬼确实没有再出现,不知道藏在哪了。 我扫了一圈周围的院子,有好几户人家,难道红肚兜鬼藏在其中一家里? 我惊疑不定,又呆了半分钟,实在是呆不住了。得了个鸡毛的,回家吧,不扯这个蛋了。 我正要走,忽然一户院子里传来了狗叫声,“汪”。 只这一声,那狗便没了动静,好像凭空有人捂住狗嘴,掐了狗脖子。 我循着声音看去,确定了狗叫的来源,就在斜对面的院子。 我揉揉眼看过去,心头猛地一震,奇怪,好像是村长家的院子。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走过去,来到墙根下面,顺着后墙绕,一直绕到后面。 顺着一棵大树爬到围墙上。 要么说村长这人缺德呢,自家围墙上,用水泥糊满了玻璃碴子,钢筋,还有一些破剪刀。 就为了防止别人从他家墙翻过去。 这个时代了,哪还有小偷,再说本村本土的,谁能去偷他家。 我小心翼翼上了墙头,蹲着上面往下看。 只见后房亮着灯,里面传来说话声:“浩然先生,这狗怎么了?这是我家养了多少年的大黄狗。” 听声音是个女人,好像是村长老婆。 浩然先生的声音传来,夜晚听来竟有些阴森:“这条狗我早就想和你们家说了,这条狗成精了,要祸害你们家哩。” 我和屋里村长老婆,一同吸了口冷气。 我原以为浩然先生是半吊子水平,没想到还挺有道,他果然发现了大黄狗的秘密。 村长老婆没再说话,可能是半信半疑,这时候传来麻杆的声音:“妈,让浩然先生继续作法吧,咱们别打扰人家了。” 村长老婆好半天才说道:“浩然先生,继续忙你的。这条狗我们带走吧。” 浩然先生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这条狗不能留,否则你们家要遭遇大祸。这就是个祸根!” 村长老婆嘴里嗫嚅,好像还要说什么,麻杆说道:“妈,走吧,再说吧,今晚先让浩然先生好好忙活事。马玄还在土地庙躺着呢,咱们别耽误浩然先生的事。” 村长老婆骂了一声:“那小子是真讨厌,没事找事,就让他躺着去吧。” 我听得牙根都恨得痒痒,恨不得一个大背篼给她甩过去。 我他娘的招你惹你了。 这时门一开,麻杆陪着他妈走出来,我还立在墙头,想躲没地儿躲,硬着头皮看着他们出来。 只要他们一抬头就能发现我。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村长老婆后背背着那条大黄狗,大黄狗闭着眼睛,拖着长长的舌头,好像被迷晕了一样。 “妈,你也是的,别打扰人家浩然先生。” “放屁!大黄狗我养了十年!十年!你小子上学还在外地,就是大黄狗陪着我,陪着咱们家,它比你都亲。” “那你不杀了?” “再说吧。” 村长老婆也是农村老娘们,身大力不亏,背着大黄狗就跟背袋大米差不多,腰不塌气不喘。娘俩说着话,走远了。 我长舒一口气,低头去看,浩然先生屋门没关,里面亮着灯,桌上放着文王鼓。 他左右看看,似乎确定没人见了,走过来把门关上。 就在门关闭的瞬间,我看到在他的文王鼓下面,压着一抹红色的东西,像是红布。正疑惑间,门关上了,屋里的情况看不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纵身从墙头爬下来,尽量小心翼翼,到后窗这里。 心跳剧烈,我做了个深呼吸。刚才看到的红布,是什么东西? 总不会是浩然先生的内裤吧?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我心头砰砰跳。 红肚兜鬼的红肚兜! 第34章 罪魁祸首 红肚兜鬼到底和浩然先生有没有关系? 这件事必须搞清楚。要不然他们一天在村里,我就一天没有安生觉睡。 今晚在土地庙,我先后被石娜娜和红肚兜鬼攻击,它们显然就是冲我来的。 能侥幸逃过一次,还不知能不能逃过第二次。如果浩然先生常驻在村里,我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我慢慢抬起头,后窗紧闭,屏住呼吸,不敢大动窗户,只能从小缝隙偷偷看进去。 隐隐就看到浩然先生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极度不安。 走着走着,他停下来,侧起耳朵好像听了听什么。我吓得一缩脑袋,心噔噔跳,千万别发现我。 浩然先生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我使劲儿听,还是听得有点费劲。他似乎内心极为纠结,不自觉的嘴里就在碎碎念。 我舒缓了一口气,慢慢伸直腰,继续从窗缝里看进去。 只见浩然先生侧耳听了听,然后对着空气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在想办法吗?” 我不敢出声,仔细看着。 浩然先生表情在犹豫,背着手走了两步,然后侧过脸,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我知道!山里的那个魔已经出来了,眼瞅着要进村,就是冲着马玄那小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使劲儿把眼睛凑在缝隙,往里看。 浩然先生继续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们还不能得手,就来不及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让我怎么办?难道再杀一个人?” 嗯? 我疑惑了一下,屏住呼吸,这里怎么还有人命的事? “什么,你没料到那小子有点道行?看着傻乎乎的,没想到扮猪吃虎,居然石娜娜都灰飞烟灭了。”浩然先生摇摇头:“那小子是三世童身,全身真阳不泄,没那么简单的。我的计划其实没有漏洞,先用石娜娜祭旗,让她破了那小子身,哪怕她魂飞湮灭都没事,任务就完成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他摇头叹息着,十分惋惜,我在外面脸都是铁青色。 原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他的招数其实和满婆子差不多,先让大禾破我的身,等我泄了真阳,然后他们黄雀在后,再夺我的阳罡之气。 满婆子是让自己女儿上,浩然先生更恶毒,居然诛杀了我们村的村花石娜娜。杀人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石娜娜破我的身子。 好好一个家庭破裂了。 关于石娜娜的死,村里一直在传着各种流言蜚语,因为这个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在男人堆里打滚。可谁也没想到,她是死于浩然先生之手,之所以选中她,可能也是奔着有几分姿色去的。 我摸了摸兜里,摸到了一枚铜钱。 那是从石娜娜变成的一滩灰烬中找到的。 现在一通百通,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这枚铜钱为什么会出现在石娜娜身上,她化成灰之后,才落入灰中。 我缓动视角,看着桌上的文王鼓。 此时文王鼓是倒扣着的,下面冲着上,能很清楚地看到,上面拉着几条铜线,每根铜线上都栓着数枚老旧的铜钱。 证据确凿,就是他干的! 我恨得咬牙切齿,左右扫了一下,看到墙根处立着一把铁锨,顿时恶向胆边生,我悄悄摸过去,拿起铁锨。 尽量放低声音,又回到窗边,就听到浩然先生道:“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再想办法。必须趁着那个恶魔进村之前,把那个小子的阳罡之气搞定。” 他声音和缓:“你放心吧,为了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吸了那小子的阳罡之气,你也就慢慢好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说到最后,近乎含情脉脉,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这是跟谁在说话? 红肚兜……想必是红肚兜鬼,他俩是什么关系? 这个浩然先生真他娘的恶心,居然还养鬼。养鬼也就罢了,居然还杀人,这就犯了底线了。 我心念一动,连连拍自己的脑门,蠢啊,兜里就有手机,把这些都拍下来,这不是铁证嘛! 我赶紧摸出手机,颤巍巍打开录像功能,对准窗户缝隙,对着里面开始拍摄。 浩然先生就是对着空气说话,一会儿厉声,一会儿含情脉脉,就好像他在对着多年的妻子说话一样,充满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我汗都下来了,这老小子莫非是精神分裂? 浩然先生侧着耳朵听那幻想中的人格说话,然后道:“那小子醒了,肯定是跑回家了。跑了就跑了,反正也不知道是我干的。下一步慢慢琢磨,只要在恶魔进村之前下手,就一切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亲爱的,你别急,我向你保证,肯定让你吸上一口新鲜热乎的阳罡气。你想想,咱们两个是同林鸟,你如果完了,我也就完了。” 他想了想说:“我去庙里看看,把东西收拾收拾。” 空气应该是说了什么,浩然先生冷笑一声:“放心吧,他们这个村里的人都是傻波一,我说啥是啥。唯一有灵性的只有那条大黄狗了,明天找个借口给宰了,一了百了。别忘了,这个村里,我还控制住了村长,我现在就是土皇帝!” 说着,他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我赶紧猫下腰,蹲在暗处,用手机紧紧跟着他,拍摄着这一切。 他说得越多,我越高兴,使劲儿说,全都暴漏出来。 浩然先生手持文王鼓,另一手把那团红布塞到自己怀里,大踏步地往外走。 里屋的灯亮了,传来村长的声音:“浩然先生,你出去啊?” “唔,我去庙里看看,马玄还躺在后殿。应该魂儿招回来了。” 村长吓得赶紧把灯关了。 看着浩然先生越走越远,我胆子也大了,站起来走出后墙,直眉瞪眼用手机进行拍摄。 浩然先生走到院门口,停下来,忽然笑了一声。 “猴崽子,你居然跟来了。” 第35章 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嗯?他说谁呢? 浩然先生和我隔着一个院子,他这个在开院门,而我站在阴森森的墙角,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拍摄。 院子里没有灯,他绝对不可能看见我。 很显然,他说的什么猴崽子,肯定不是我。那是谁呢? 这人反正是鬼里鬼气的,好像还有精神分裂症,是个精神病,说出什么鬼话都在情理之中。 出于小心的心态,我缓缓蹲下身,把手机收起来。 浩然先生站在院口,背对着我,也不说出去,也不说进来,就这么直不楞登站着。 这一刻,我莫名的心就狂跳,怎么了这是? 此时,院里院外,一片漆黑。村长家已经熄了灯,周围是鸦雀无声,现场静的一塌糊涂。 就在静到让人抓狂的这一刻,浩然先生忽然动了,他的动作好奇怪,没有转过身,前心对着院门,后背对着房子,然后就这么倒退着过来。 这种走法,此时此刻格外的诡异和恐怖。 我蹲在墙角,在那犹豫,是现在赶紧跳墙逃走,还是再看看。 他未必是冲我来的。 浩然先生就这么倒退着,来到自己屋前。和我不过三米远,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浩然先生背对着房门,并没有进去,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了片刻,我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牙床子都在发痒,就在这时,浩然先生背对着门,手向后摆,轻轻把门推开,往屋里去。 我终于把憋着的这口气轻轻吐出来。 还没吐干净呢,本来进屋的浩然先生,突然身如矫兔,整个人过来了。 我眼前一花,他已欺身到眼前,“砰”一把抓住我的前胸。 我蹲在地上,藏在阴影里,觉得藏得够好了,而且他刚才还是进屋的动作,谁能反应过来。 我正愣住,他始终背对着我,双手用十分别扭的姿势向后摆,揪住了我的前心。 他嘿嘿嘿一声笑:“臭小子,如果不是我二神在,还真发现不了你。” 二神? 我想起来了,浩然先生说过,他现在大打折扣,就因为助手二神不在,这几天就能回来。 难道二神来了? 在哪呢? 浩然先生抓住我的衣领子使劲儿往外拖,我来不及思考细节,下意识使劲儿扭动身子,想挣脱出来。 浩然先生那只手跟老虎钳子一样,根本就挣不开。我急眼了,使劲儿一扯,只听“刺啦”一声响,穿着的薄长袖领子整个撕开,衣服全破了。 我们两个全愣住。 我先反应过来,反正衣服破了,一咬牙,继续“刺啦”几声,衣服被我自己拽碎,我从破衣服里挣脱出来。 我光着膀子往墙边冲,就要上墙。 浩然先生怒喝一声:“臭小子,往哪跑!” 这就追过来。 我几步到了墙边,连刨带蹬上了墙上,双手撑住,正要身体一起跟着上去,只觉得手指巨疼,我惨叫一声。 刚才形势危急,剧烈逃跑中忘了一件事,村长家墙头用水泥糊着很多的玻璃碴子还有破铁片子,铁丝子之类的东西,用来防盗。 此时我的左右手都有手指被玻璃碴子划破,血流出来。 剧痛之下,我还没缓过这口气,双脚被下面的浩然先生死死抓住,浩然先生一声怪笑,用男人声发出女儿媚态一样的笑声:“下来!” 我把持不住,从墙上被拖了下来,幸好浩然先生没有用全力,要不然我非摔出个好歹不可。 饶是这一下,也给我摔的七荤八素,眼前冒金星。 浩然先生始终背对着我,双手反过来探在身后,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就往他屋里拖。 我脑门上都是汗,知道这要是被他拖进屋里,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我左右挣扎,但是没用,怎么都挣不开。这老小子别看是个神经病,力气倒是蛮大的,拖着我就不撒手。 眼瞅着进了屋,情急之中,我一只手抓住刚刚找来的铁锨,非常别扭的论起来,打不着他,但我有主意,对着窗玻璃就是重重一下。 只听“哗啦”巨响,两扇玻璃全都让我干碎。 这个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多远去,村长家几间屋子本来熄着灯,全都亮了。 我脑子反应极快,大声喊:“哎呦,这什么东西啊,砸坏了!全碎了!” 我知道村长老婆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儿,别看家里有钱,但平时吊毛不掉,看见要饭的都不给钱,还恨不得从人家碗里偷个块儿八毛的。 我喊“救命”指定不可能有人出来,但要喊东西碎了,村长老婆能不穿衣服出来看怎么回事。 这一嗓子喊出去,果然门开了,黑灯瞎火中村长和村长老婆,还有麻杆都披着衣服出来。 那娘们嗓子很尖,喊着:“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碎了?” 一边说一边往这里跑。 浩然先生反应极快,突然松手,然后身体一转,面朝向我,同时本来掰到身后的双手,也回归原样,从前面过来抓住我。 我第一时间想逃来着,没想到他的动作迅猛绝伦,从转身到重新抓我,不过一秒钟时间。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两人同时把眼睛眯起来。 这时村长一家三口就到了,村长老婆第一眼没认出我来,只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惊得大叫:“我家窗户怎么回事?碎了?碎了!浩然先生,怎么办啊?我家窗户碎了!” 浩然先生把我推出来:“是他干的。” 村长老婆看着我,我光着膀子,一条胳膊还在浩然先生手里抓住,满身都是土,狼狈不堪。 我笑了笑:“婶子。” “小玄子?” “马玄?” 他们一家人分别都认出我,麻杆披着衣服过来:“你,你不是在土地庙里吗,怎么跑我家来了?” 第36章 今天就是要吸你 我看了一眼浩然先生:“这件事很复杂,要从头说起……” 村长老婆尖着嗓子:“谁有空听你的,窗玻璃是不是你打碎的?” 我大脑快速计算,然后一笑:“婶子,当然不是我了,是浩然先生。” 浩然先生脸色一沉:“小小年纪,怎么撒谎吊猴?明明是你打碎的,干嘛诬赖在我的身上。” 村长老婆气急败坏,冲到窗户下面,看着满地的碎片,怔怔留下泪:“赔,你们赔!小玄子,你赔!” “跟我没关系啊,”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浩然先生拖下这个漩涡,事情搞的越乱越好,“我亲眼看见是浩然先生弄的。” 浩然先生看着我,眼里竟然充满了杀气,这时候的他肯定恨不得攮死我。 “浩然先生,”村长老婆口气不像对我那么强横,还是不屈不挠:“我家玻璃都多少年了,结结实实的,你也不能说碎了就给碎了。” 浩然先生勃然大怒:“跟我没关系!你调查清楚再说。”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们两个,必须赔我们家玻璃钱。”村长老婆急眼了,这两块玻璃碎的,比杀了她都难受。 浩然先生看着她,这一瞬间,眼神里竟然也出现了一抹凶狠的杀机。 这一眼看似不到两秒钟,但在月光下,算是凶光毕露,村长赶紧说:“婆娘,你回去,这里的事我负责。” “玻璃碎了……” 还没等村长老婆说完,麻杆过来拉着她:“妈,咱们先回去,爸能处理。” 他看了我一眼:“马玄,你既然好了,就赶紧回家吧,别在这里晃了。” 他还冲我眨眨眼。 那意思是他对付妈,让我赶紧走。 我心里一暖,麻杆这小子还行,挺讲义气的。虽然上次枯井救人的时候,他吓跑了,但也算人之常情,总体来说,这小子够哥们。 村长老婆被麻杆拖走,村长轻轻咳嗽一声:“那啥,你们继续。” 浩然先生收起刚才一瞬即逝的杀气,淡淡地说:“今晚不要出来了。” “知道,知道。”村长看看满地的玻璃碴子,又看了看我,叹口气往家里去。 浩然先生转过头,微红的脸膛咧起嘴,“走,进屋。” 看着村长一家人走远,我心中焦急,眼睛瞥到地上的铁锨。 浩然先生哈哈一笑:“还想砸烂什么?嗯?” 他拽着我过去,一只手在前面把着我,另一只手甩到后面,用极为别扭的姿势,拿起铁锨,然后抬起脚,照着铁锨把就是重重一脚。 “嘎巴”脆响,铁锨应声而断。 他的身体慢慢转过去,胳膊的关节在三百六十度旋转,我在原地没动,而他的身体转了三百六十度,后背重新对着我。 “跟我进屋!”他喝了一声,说着拖我走。 我情急之中,一口咬破下唇,朝他喷了一口。 浩然先生就像是脑后有眼,往旁边一躲,避开这一口,呵呵呵笑:“小子,玩埋汰的?你不是个。” 他用后脑勺瞅着我,说话声很嗲,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把空手拿起来,然后在他的后脑勺上抹了一把。 我的手刚刚在爬墙的时候,弄的都是血,直接把血抹在他的后脑勺上。 浩然先生根本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血抹上之后,他愣了几秒钟,忽然一声惨叫,整个后脑勺开始窜白烟。 抓住我的那只手也放放开了,双手探到后背,不停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就像是摸自己脸一样。 村长一家人已经走到家门口,明显是听到了惨叫声,他们吓得一哆嗦,愣是不敢回头去看怎么回事。 浩然先生摔在地上,面朝下,后脑勺冲上,双手扭到身后,不停地抚摸着自己后脑袋。 他不住地惨叫,后脑勺冒出很多白烟。 我退后两步,马上反应过来,别傻乎乎的在这儿待着了,这地方太诡异了,赶紧走。 爬墙是不行了,我冲着前院大门就跑过去了。 就在这时,后背突然被人抓住,就感觉有人骑在我的后背上,然后传来不男不女的声音,像是浩然先生故意捏细了嗓子,在拿腔油调。 “臭小子!你可惹毛我了,”他在我的身后咬着牙说:“今天我拼着吸完阳气浑身爆裂,也得吸你,咱俩同归于尽!” 我就感觉脑袋后面一阵恶寒,是真的寒,就像是有人把大冰块放在脖子上。 情急之中,我喝了一声:“去你大爷的。” 我从后面抄住他的两条腿,整个从身后掀过去,把他扔在地上。 重重一响。 我没有任何犹豫,第一时间就跑回屋子,墙角那里有跺断的铁锨,勉强还能防身。 这时,兜里突然一阵爆响,原来是手机响了。我一边跑一边掏出来,原来是二丫姐发来了语音。 我气喘吁吁接通。 “小玄子,你醒啦?你在哪呢?我和奶奶,爷爷都在土地庙。” 二丫姐焦急万分。 “我,我在村长家……” 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背重重一击,我跌趔两步,摔在地上,回头去看,浩然先生站起来了。 他还是后背朝着我,两只手扭到身后,就像是后脑勺是个人一般,居高临下看我:“臭小子,你今天死定了,谁来也救不了你。” 我满头冷汗,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赶紧道:“你弄死我,你也完了!” “完了就完了……”后脑勺在动,就像是头发下藏着一张脸,在做着恶毒的表情。 浩然先生说:“我无药可医,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的阳罡之气。我安排石娜娜先破你的身,居然没有破成,那么现在只能如此了。我反正已经没了活路,是死路一条,吸了你或许还有希望能活下去。实在不行,咱们就同归于尽,我也不能把你留给后来的精怪。” “你……” 我坐在地上,看着浩然先生后背朝着我,倒退着一步步走过来。 在极度惊恐中,我脑海中突然打了个闪,开口道:“你,你是二神?!” 第37章 你是凶手 我这一嗓子喊出多远,村长一家人本来都要进屋,听到我喊出“二神”的名字,都有点懵,他们一起看过来。 这么一看,就看到了极为奇怪的一幕。浩然先生背对着我,面向着他们,两只手用极为诡异的姿势扭到身后,就像后背有人一样在说话。 麻杆仗着胆子喊过来,“马,马玄,咋了,没事吧?” 能听出来这小子特别害怕,嗓子都在发抖。 村长呵斥:“问什么问,赶紧回屋。” 我看形势不好,提着嗓子大喊:“浩然先生被鬼上身了!要祸害你们家啊。” 最后一句还没说完,浩然先生动若脱兔,“忽”的窜过来,猛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们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还是背朝着我,手扭过来,就这么掐着脖子,把我往墙边怼。 情急之下,我是抄起什么打什么,忙乱下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时又打不到浩然先生,我使劲儿把它往屋里扔。 那东西一出手,好像是个不大的花盆,直接撇进屋里,只听“哗啦”巨响,不知砸碎了什么。 浩然先生怼着我到了墙角,使劲儿掐我的脖子,他后脑勺的头发晃动,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我在他的后脑勺上,发现了一只眼睛。 第一眼就能确认出,这是只女人的眼睛。 狭长,桃形,一眯一开间,颇有些妩媚之色。 我看得全身发寒,鸡皮疙瘩起来一层,看来猜的不错,浩然先生的后背真的长着一个人。 浩然先生歪着后脑勺,那只眼睛透过头发缝隙,就这么看着我,像是一个平常娇羞的女人,忽然恶毒起来,要杀人的那种感觉。 我一时呼吸不畅,眼前金星乱冒。 坏了。这老伙计真要下死手啊。 我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手里不停划拉着地上的东西。掐的我几乎翻白眼了。 他要是吸我阳气,我反而不怕了,我现在就怕这种物理攻击。 大脑缺氧,眼前阵阵发黑,我看不到地上,就是用手划拉,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又摸到自己的兜,摸到了一根长长的东西,也不管什么了,从兜里掏出来,上面还有个保护套。 我下意识用手指把套弹掉,然后亮起这个长东西,猛地挥手,对着浩然先生后脑勺这只眼就插下去。 浩然先生后脑勺的眼,瞬间瞳孔放大,露出惊惧之色。 我也是一股激劲儿,那东西就戳过去了,只听“噗嗤”一声,正插在这只眼上。 浩然先生愣了一秒钟,随即激烈惨叫,“啊”! 猛地松开手,往后倒退。我这时候才脱离了他的手,就觉得一阵恶心,从地上爬起来,干呕了两下。 再抬起头时,就看到村长一家三口在旁边看着,村长和村长老婆,还有麻杆,看着我,那嘴长得老大,都能塞进个拳头了。 “你,你把浩然先生怎么了?”麻杆说话都不利索了,看着我,表情是一脸的惊惧。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东西,是测血糖的针管。保护套下面的针头,我一直没拔,这下子正好戳在那只奇异的眼睛上。 浩然先生满地打滚,手从后面扭过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后脑勺,疼的不停惨嚎,声音都非人了。 大半夜的传出去多远,旁边好几户人家灯亮了,可谁也不敢出来看,叫的声音太吓人了。 村长老婆脸都白了,“当家的,报警吧,小玄子,杀人了。” 我大怒:“婶子,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特别控制自己的言辞,她毕竟是长辈,要不然我早就开骂了:“你们都看到了,是浩然先生刚才掐我的脖子,他想害我,我是自卫!” 村长想过去帮浩然先生,但实在过不去,浩然先生就跟被火燎了的蚯蚓一样,在地上来回翻腾,连刨带蹬,根本就近身不了。 村长擦擦汗,大喘气说:“小玄子,咱们本村本土的,不是我害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说怎么办?只能找公家,让他们判吧。要是浩然先生死在我们家,就更说不清了。” 我烦躁异常,摆摆手:“爱怎么地怎么地吧,我要回家了。” 我往外走,正看到浩然先生的文王鼓扔在地上。我捡起来看看,这面鼓倒是好东西,背面还穿着很多铜钱哩。他这么害我,我拿他一样东西,不算为过吧。 正寻思着,突然有人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正是村长老婆。 “婶子,你干嘛?”我愣了。 村长老婆扯着破锣嗓子喊:“你不准走!你是凶手,你要畏罪潜逃!”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老娘们,恨得我牙根都痒痒。 当着村长和麻杆的面,我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瞅着一旁的麻杆大怒:“麻杆!你就看着你妈这么对我?!” 麻杆这人性子真是软,别看学习好,又考上大学,但真不像男人,此时吱吱呜呜的,躲在他爹身后。 这一瞬间,我对他失望之极,哪怕他站在他妈这边,一起来骂我呢,也算有个态度,也是个爷们。 现在居然唯唯诺诺藏起来了。 我看向村长,村长几步过来,拦住我:“小玄子,我马上报警,警察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村长,那也行,不过你们都要作证,是浩然先生要弄死我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麻杆尖叫了一声,吓得跑过来,声音就像个女人。 他冷不丁这么一喊,我头皮都炸了,我们循着声音看过去。 浩然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脸朝着我们,慢慢说道:“你们伤了我的二神,她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活!” 村长走过去说:“浩然先生,我马上报警,有什么时候你和警察说……” 一句话没说完,浩然先生突然一脚踢出,正踹在村长的肚子上,村长直直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现场静了能有三秒钟。 麻杆大叫一声:“爹!” 第38章 婶子,你别见怪 村长老婆跑过去,把地上的村长抱起来。 村长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别动,别动,疼!” 浩然先生走过去,俯下身抓住村长老婆的脖领子,缓缓把她提起来。 村长老婆两只脚离地,来回扑腾,呼吸不畅,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孩子,孩子,快,快跑,跑啊!” “妈。”麻杆被接连的变故弄傻了,只知道喊妈。 我向前走一步,把他挡在身后。我也豁出去了:“浩然先生,你不是冲我来吗?来吧!别弄其他人。” 浩然先生提着村长老婆,一步步走过来。 我也害怕,腿都在哆嗦,但这时候不能转身就跑,村长一家全都折在这儿,我跑了算怎么回事,良心也不会让我这么干。 浩然先生来到近前,面无表情,手里还提着村长老婆,慢慢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晚我想大开杀戒来着,不过呢,只要你答应一个要求就行。” “你说吧,不就是想让我的阳罡之气吗?”我说道:“我也累了,赶紧吸吧。” “好,痛快人,是个汉子!”浩然先生点点头:“我家二神修行出了岔子,如今命在旦夕,有人告诉我只有三世童身的阳罡气才能救她。你还伤了我家二神,就算补偿,也应该拿出你的真阳来。” “行。”我说道:“不过先要提醒你,你家二神直接吸我的阳罡之气是受不了的,会死得更惨。” 浩然先生冷笑一声:“你愿意就好,其他事不用你管。你进屋去。” 我看着吓得抖若筛糠的麻杆,跪在地上抱着肚子不停抽搐的村长,还有在浩然先生手里提着的村长老婆。 我抹了一把脸,径直向着里屋走去。 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心下即是惊惧,又是茫然。 等了片刻,浩然先生进到屋里,不过让我皱眉的是,他手里还提着村长老婆。 他反身把门锁上。 村长老婆脚不沾地,在半空挣扎,艰难地吐字:“放,放了我,挨,挨千刀的……” 我被眼前的气氛弄得紧张到了极点,呼吸都有点急促,烦躁地说:“我答应你了,你干嘛还抓她来,放了她。” 浩然先生把村长老婆亮起来,然后抬起右手“啪啪”就是三个大嘴巴,那叫一个脆。 打的我是目瞪口呆,可也别说,这三个大嘴巴扇过之后,村长老婆老实了,垂着头,嘴角是血,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浩然先生一扔,把她扔在床上,然后拖过椅子坐在一边,用手指着我,然后指指床上的村长老婆,“弄她!” 我愣了,“弄?” 浩然先生冷笑:“跟我装糊涂?用她破身!” 我这下明白,浑身那股寒意,从头发稍窜到尾巴骨,看看浩然先生,又看看床上的村长老婆,觉得匪夷所思,又黑色幽默,“你,你开玩笑吧?” 浩然先生站起来,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大黑剪子,来到床边,拉起村长老婆的右手:“你弄不弄?” 我都气笑了,村长老婆五十多,奔六十岁的人了,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 且不说其他的,今天真要屈从了浩然先生,以后我在村里的名就臭了。 麻杆这样的怂逼,都能冲我动刀子。 那不是别人,那是他妈! 我正冷笑着,浩然先生一剪刀下去,正扎在老娘们的手上。她“啊”一声惨叫,声音从屋里传出去多远。 血“哗哗”往外流。 浩然先生拿起村长老婆右手的小手指:“啧啧,还戴着金戒指哩。” 他看我:“你弄不弄?” 我没说话,他把大黑剪子拿起来,张开剪口,把女人的小手指塞进来,就要往下绞。 村长老婆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喊:“小玄子,赶紧的,婶子不怨你。全是这个畜生!畜生!” 我汗都下来了,真是没想到浩然先生有这一手,为了达到目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快点啊。”浩然先生语气里透着焦灼:“我只给你五分钟,赶紧的。” “浩然先生,”我喉头动了动:“你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 浩然先生手往下使劲儿,剪刀的双刃切在村长老婆的小手指上,她又是一顿惨嚎:“快点啊,别折磨我,快点啊!” 我站起来,朝着浩然先生竖起大拇指:“你行!” 我来到床边,看着摔在床上的村长老婆,满脸皱纹,龅牙,从面部看,几乎已经失去了女人的韵味。 我擦擦头上的汗,心说话,还不如当初跟大禾呢。大禾起码正当年,我也认了。 “快点!”浩然先生一瞪眼。 我低着头对村长老婆说:“婶子,你别见怪。” 村长老婆“哇哇”就是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就在这时,窗外有人喊了一声:“马玄,你干什么?” 我们回头去看,麻杆扶着村长走过来,麻杆见状大叫。 窗玻璃全碎了,我们这些人就是面对面互相看着,那个尴尬就别提了。 浩然先生提起剪子,对着村长老婆的咽喉:“你们快滚!要不然我杀了她!” 村长抱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浩然,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你跑不了。” 浩然先生看看表,知道时间紧迫,咬着牙说:“还有时间,你赶紧滚,要不然我真动手了。” 村长凄惨一笑,虚弱地说:“你不知道这句话吗,升官发财死老婆。你弄死她正好,我再找个小的。” 这一句话出来,村长老婆更是大哭。 我真是尴尬,正愣着的时候,浩然先生一推我:“快!” 刚才或许还犹豫一下,现在村长和麻杆就站在这儿看着,我怎么可能下手。 我喉头动了动,说:“婶子,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人。你就安心地去吧。” 第39章 恶魔下山 村长老婆嚎啕大哭。麻杆扶着村长在窗外站着。浩然先生拿出剪刀就要剪村长老婆的手指头。 “浩然先生?你这个狗币想害我弟弟?是不是?”窗外一声炸雷般的声音传来。 我们注意力全在屋里,没想到冒出这么个声儿,全都回头看,我姐姐二丫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她身后是奶奶和爷爷。 二丫姐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棒槌,一脚踹门,第一下没有踹开。她是真有股子劲儿,过来用棒槌把窗户边缘的碎玻璃都给清理了一下,然后手扶着窗框,纵身跳进屋里。 浩然先生瞪着眼睛,拿着剪刀就要往下剪……村长喊:“二丫,别,别莽撞……” 二丫姐不管那一套,到了近前,抡起棒槌对着浩然先生就砸,劈头盖脸就一下。 浩然先生如果执着于剪断手指头,自己必然被砸上,头破血流都是轻的,冲着二丫姐这一下,脑浆子都能干出来。 浩然先生撤步,挺起剪刀,对着二丫姐就扎。 我眼珠子一下就红了,他弄村长家的,我无关痛痒,刚才要救他们,也是恻隐之心。但是现在浩然先生要伤家人,那绝对是我的逆鳞,绝对不能忍! 我当下眼珠子都红了,顺手抄起桌上的文王鼓,照着浩然先生劈头盖脸就砸下去。 浩然先生剪刀本来捅到了,但一看文王鼓过来,顿时大叫:“臭小子,把东西给我放下!” “看我口型,放你妈!” 我和二丫姐双鬼拍门,一共用棒槌,一个抄着文王鼓,也没什么章法,就是劈头盖脸地砸。 浩然先生顾忌自己的法器,好几次想动手,一犹豫就错过了,身上挨了好几下棒槌。 打的这小子嗷嗷叫。 我发现了,他本身的武力值不算太高,刚才在室外,我连续被他折腾,其实厉害的不是他,而是脑后的二神。 现在二神的眼睛被我戳着了,受了重伤,说不定已经瞎了,浩然先生本人在没有二神加持下,明显差了不少意思。 我和二丫姐一口气把他从屋里打到外面。 到了院子里,我爷爷也上了,手持镐头,大吼一声,过来劈头盖脸就打。 奶奶在旁边拉住我:“小玄子,你好啦?!吓死奶奶了。” 我一时解释不清,干脆所有的脏水都泼浩然先生身上得了,急着说:“奶奶,我昏迷就是这老小子干的。他和满婆子一样,都是为了我的身体。” 奶奶勃然大怒,四下找农具,也要过来参战。 就在这时,外面呜哇呜哇警笛爆响,警车来了。 村长吼道:“别打了,别打了。” 我打了个激灵,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被警察看见,我们一家人就说不清楚了,全都得进去。 我赶忙喊:“二丫姐,爷爷,别打了,别打了!” 他们两个停下手。浩然先生真是机灵,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他没有往大门口跑,而是奔着旁边的侧墙就过去了,连刨带蹬上了墙,“哎呦”一声,好悬没从墙头摔下来。 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墙头都是玻璃碴子,哈哈,该!这才叫现世报呢! 我手持文王鼓,看着他疼的甩手,然后爬上墙头。 “哎呦,被这老小子跑了!”奶奶大骂:“难得我这么信他。天天在家坐着等,等来等去,等个祸害。” 就在这时,突然从屋里窜出一条黄色的黑影,极快速度奔过去,猛地窜起来,一口咬在浩然先生的腿上。 浩然先生惨叫一声,这下彻底爬不上墙头了,从上面重重摔下来,不动弹了。 咬他的正是大黄狗。连撕带扯,浩然先生一声声惨嚎,但好像身体哪里受了伤,就是动不了。 我们一家,还有麻杆扶着村长,一步步来到他的近前。 村长喝了一声:“大黄!” 大黄狗恨极了浩然先生,低声呜咽一声退在一旁,看了我几眼。 这时候警车停在院外,村长恢复了一些,让麻杆扶着,他要出去接警察进来。 他们走了,这个空档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和浩然先生。 奶奶咬牙切齿:“浩然啊浩然,我还当你是好人呢,你就这么祸害我家。” 浩然先生全身都是伤,嘿嘿嘿笑:“臭小子,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躲过了我,你明天还是要死!” 我心头一沉。 “山里有一个大恶魔就要出来了,就是奔你来的。你就要死了。哈哈哈哈。” 二丫姐大怒,抬脚就要踩他,我赶忙拉住。 有恶魔要来吸我的阳气,这件事其实早就知道了,白娘娘就反复说过这件事,还说这山里的恶魔极为凶险,连她和土地公都不能对付。 土地公还去城隍庙里搬救星去了。 “我该怎么办?”我心思百转,脱口而问。 “呵呵,我告诉你方法。你把手给我。”浩然先生舔着嘴唇说。 二丫姐道:“小玄子,听他的屁话吗,还能信他?” 这时院门开了,村长带着警察进来,指着我们的方向。 浩然先生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痰,“你们爱信不信。我进了笆篱子,你也快死了,那恶魔变化多端,手段高超,你肯定是要死的。除非,在他找到你之前,你把阳罡之气彻底封上。” 村长和警察往这里走。 我心中焦灼,“那我应该怎么办?” “手给我!快!”浩然先生喝了一声。 时间紧迫,我一咬牙,此时不冒险,将来肯定要挂。现在冒险,将来或许能搏出个一线生机。 二丫姐还要说什么,我已经把手递过去了,浩然先生一把抓住我的手。 这时村长带着警察已经到了两三米外。 警察喝道:“你们干嘛呢?” 浩然先生咧着全是血的嘴角笑了笑,然后艰难把后背亮出来,只见他的后背传来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哈哈哈,终于上当了。” 第40章 文王鼓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吃惊。 浩然先生突然把后脑勺往下顶,紧紧贴在我的手上,然后开始非男非女的狂笑。我浑身哆嗦,怎么都无法把手抽回来。 二丫姐在旁边急了,过来揪浩然先生的头发。这浩然先生死死抓住我,就是不松手,头发都快薅掉了,我就感觉手一阵麻一阵热,一阵疼的。 “干什么呢?”身后喝了一声,过来两三个警察,把二丫姐推开。 二丫姐急得带着哭腔:“这个坏蛋一直抓着我弟弟的手,就不松开。” 警察大喝:“松手!松手!” 过来抓浩然先生。原以为他能死死拉住我,就像是临死前再拖一个垫背的,谁知道警察一喊,他就怂了,马上松开。 我赶紧把手缩回来,心噔噔跳,就感觉这只手黏黏糊糊,散发出说不清什么的味道。 完了,这只手不能要了。 浩然先生被警察抓起来,他垂头丧气,看了我们一眼,又把头低下。 我挤过去说,我们村的人命案,很可能和他有关系。 警察本来以为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听说还有人命在里面,马上紧张起来,让我们所有人跟着一起去所里做笔录。 我们一家人还有村长一家人大晚上的全部进了局子,村长受了伤,先送到医院检查去了。 我把浩然先生为了窃取阴魂,把我们村的石娜娜害死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这其中涉及一些难以讲述的玄学,我都隐晦的没说。 警察对于这个案子特别重视,估计连夜提审浩然先生,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能知道的。 天大亮的时候,我才从所里出来,又累又乏,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刚走出警察局,就看到我们一家人在门口等着,二丫姐,还有爷爷奶奶早就出来了,他们一直没走,就在等我。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抽了抽鼻子,对他们说,“走,回家!” 回村的时候,村长一家人还没回来,他们本来就没犯什么事,估计是在医院陪村长去了。 昨晚走得急,院门都没锁,大家说起昨晚的事,都唏嘘不止。 我忽然停下来,让他们先等等。 我推开院门,走进了村长家的院子。爷爷奶奶,还有二丫姐都惊讶地看着,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走到院子角落,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不仔细看,这玩意儿就跟破烂似的,扣在地上,其上一层土,埋埋汰汰的。 我拿着此物走出来,二丫姐皱眉:“这破玩意儿,你还捡它干什么。” 这东西正是浩然先生的法器,文王鼓。 他做法事,招魂,还有二神上身,用的都是它。 这肯定是个宝贝,既然没主了,我就笑纳了。 我对二丫姐,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奶奶看得也皱眉:“这是不是那个坏蛋的东西?” 我点点头。 “你个臭小子,捡这玩意儿干什么,你还不嫌邪性啊?趁早扔了。” “别啊,我研究研究,”我说:“跟你们没关系。” 往回走的路上,奶奶和二丫姐骂了我一道,我摇着这面鼓,充满了好奇。 眼瞅着拐过一个弯儿就到家了,忽然墙角那里传来一个声音:“村长请的法师被抓起来了?” 我们一家人就愣住了,侧头去看,墙角那里站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穿着薄衣薄衫,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正在摇。 我马上认出来,是大禾! 她是满婆子的大女儿,那天晚上满婆子设计让我去她家,差点没让她们娘仨把我拿下。 那天晚上,大禾和我关在一间屋里,我现在还记得她身上刚洗完澡的香味。 我脸一下红了,没有说话。 二丫姐不管那一套,冲过去说:“怎么的,抓起来了,那就是个大坏蛋!石娜娜据说就是被他害死的。你想干什么?为他报仇吗?” 大禾摇着蒲扇,冷笑:“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他报仇?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跳神童子,也就你们拿他当个宝贝。” 这句话说完,我们一家人面面相觑,都没法接话。 爷爷在后面低声催促:“走,走,她们家娘们都神神叨叨的,别惹麻烦了。” 我们一家人挪着小碎步,离着大禾远一点,大禾摇着蒲扇看着我们。 等超过她了,我们一家人竟然齐齐的舒了口气。 二丫姐说:“这个大禾怎么感觉变了那么多,前一阵我去她家救小玄子的时候,把她一顿胖揍。” 她是低声说着,还没等我们回应,身后的大禾忽然说道:“马玄!” 我们几个站定,互相看看。爷爷头皮都发麻,一个劲儿催促:“别理她,赶紧走,就当没听见。” 大禾郎朗说道:“你们别怕,马玄你也别怕,我妈过去了,我不和你们计较。这事就翻篇了。” 我们正要走,大禾冷笑:“你们家人就这么点小胆儿?” 我一听就怒了,站定之后,就要走过去,二丫姐和奶奶拽着我。 我们农村人就是要个面子,大禾都顶着门骂了,哪能退缩。我走过去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咱们两家的恩怨,”她顿了顿:“就翻篇了。我妈当初是为了算计你,才自食其果的。这事之后,我家大仙儿深度反思。大仙儿受了伤本来是要回山修行的,但因为我妈因它而死,所以它欠了我们家老大一个人情,现在大仙儿已经跟我了。” 我听得浑身发麻,“你继承了你妈的香火?” “可以这么说,”大禾说:“过几天,会有高人来我们家点香开堂,那时候我就是正式的降神童子了。你不是想封印自己的阳罡之气吗?” “对,对。”我眼睛亮了:“你有办法?” “过几天,我们香童一行的高人到了,我让他帮你。比你找什么浩然强多了。”她说。 “那可太好了,有劳你了。”我拱着双手。 “但是有个条件,”大禾瞥向我的手:“把你偷来的这面文王鼓给我!” 第41章 结婚 本来吧,这文王鼓在我手里没什么大用,就是好奇。 就是让我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此物给大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她这句话说得太刺耳了,带个“偷”字,说这面文王鼓是我偷来的。 我一股火就上来了,冷冷一笑:“不好意思,这面鼓首先不是我偷的,是浩然先生赔给我的。再一个,既然在我手里,就由我支配,说给你就给,说不给就不给。” 大禾快速摇动蒲扇:“你不想封印自己的阳罡气了?你看看这段时间以来,惹了多少麻烦,多少人算计你!” “那怎么了?我愿意。”我梗着脖子说:“热闹。” 大禾看着我:“我向你保证,你把文王鼓给我,到时候我们这一行的高人到了,让他帮你封印。他很厉害的,身上的仙儿比我们家的高一等级。你这点问题都不算问题。” 我有点心动了,这时候二丫姐在远处喊:“走啊,回家啊,说什么呢?” “再说吧再说吧。”我烦躁地摆摆手。 大禾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告诉你一个道理,也是我们家仙儿说的一句话:宝物、富贵和机缘,是不可能空手给予的,必须用东西来换。你想让高人免费帮你封印阳罡之气,那是做梦。但你手里有文王鼓,那又不一样了。”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我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把文王鼓交出去,也不能着急。现在就给大禾,她翻脸不认怎么办,先放我这儿,到时候再说吧。 也抻一抻,让她着急。 回到家里,二丫姐烧了水,我先洗了个澡,然后把手包扎了一下。好好休息休息。 晚上奶奶炖了一大锅排骨,我们一家人吃的那叫一个鲜亮。吃完了,我静静躺在自己屋的炕上。 回想起就在昨晚,面对浩然先生,几次生死一线,确实是够险。又想到浩然先生逼着我弄村长老婆,就想笑。 幸亏没干这件事,要不然,我这辈子在村里的名声就臭了。 虽然封印阳罡之气到现在没着落,但把浩然先生这个坏蛋送进警局,也算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我舒舒服服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起夜,到院子里上了个厕所,刚出来就看到村长跑到近前。 我这个纳闷:“村长大人,你好了?” “啊。”村长像是才想明白我这句话什么意思,含糊过去:“你小子怎么还在家呢?赶紧跟我走一趟。” “干啥?”我纳闷。 “结婚去!那边都准备好了。” “什么玩意儿?”我懵了。 村长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我懵懵懂懂跑出家门,拐了几个村路,远远就看到土地庙那里全是人,老头老太太穿着节日的大红大绿表演服,正在扭秧歌,锣鼓喧天,那叫热闹。 上面还有个大拱门,上面写着“祝马玄先生和小姐,新婚快乐。” 我靠,真结婚了? 啥时候的事,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揉揉眼仔细去看,那个和我结婚的什么小姐,名字极为模糊,看上去又像是汉字,又不像汉字,就像是AI造字。 “叔啊,谁啊这是?”我纳闷问。 村长拉着我进了土地庙,里面竟然布置成了新房的摸样,到处都披红挂彩,土地公和白娘娘的神像都用红布蒙着,下面摆着床榻,左右两边是垂帘。 桌子上是大红色的蜡烛,四面贴着双“喜”字,还真像那么回事。 村长说:“你忘了?你奶奶怕你找不着对象,就花钱在安南给你买了个媳妇。” “什么玩意儿?在安南给我买个媳妇?”我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村长说:“那女人我见过,长得不比咱们这儿的人差,可水灵了,而且还会说普通话,说的可好了,我都赶不上。” “不对啊,我,我不能找媳妇。”我赶紧说。 “咋了?你有毛病?”村长歪着眼看我。 我呲着牙,苦着脸说:“我,是个处,不能破身。” “扯鸡扒蛋。”村长大骂:“处给你发钱吗?很光荣吗?长大了就要结婚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爷爷奶奶怕你不愿意,托我来办。没办法了小玄子,今天这婚你结也是结,不结也是结!” 他强行把我按在床上,没等我明白过来,大红盖头戴上了。 我都懵了:“村长大人,哪有男人戴盖头的。” “让你戴就戴,不准取下来。”说着,脚步声响,村长出去了。 我等了片刻,外面是喧哗震天,屋里却好像没有人在,静的出奇。 里和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我实在忍受不了,把盖头摘下来,就看到屋里确实空无一人,门锁着,窗户都上了栅栏。 我快步来到栅栏前往外看,外面全是人,大都是村民,都在喜笑颜开。 村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这片雾并不弥漫,这儿起一些,那儿起一些,使得外面的场景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竟然思索起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在梦里? 因为我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 就算我结婚吧,为什么我的家里人没在呢?我看不到爷爷奶奶,二丫姐也没瞅到。 正疑惑间,外面忽然传来极为尖锐的唢呐声,随后就看到人群喧哗:“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我摸着下巴,凑近窗户栅栏往外看。 只见一片迷雾中,远远走过来一队婚队,前面的人都是惨白色的面容,举着唢呐,滴滴答答地吹,他们双脚走路好奇怪,翘着脚背,像是在天上飘。 不禁让我想起了纸人。 第42章 二神 吹吹打打的队伍到了近前,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 有人喊了一声:“新娘子下轿喽。” 随即,两个吹唢呐的过去掀轿帘,我屏住呼吸,好奇地看着。帘子一挑,里面黑森森的,确实有个人要往外出。 就在这时,雾气散乱起来,飘的到处都是。轿子,队伍,乃至看热闹的村民,都被这些雾气笼罩。 最后是只闻声音,看不到人。 这些雾气逐渐都飘到了屋里,我用手来回扇,如何都驱散不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新娘子跨火盆喽……” 然后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动静,脚步声夹杂着盆子挪动的声音。 越来越近。 不知为什么,我格外的紧张,心噔噔跳,难道真要结婚了?我赶忙回到床边,把红盖头盖上。 外面传来:“……入洞房!” 随即门嘎吱开了,外面的喧哗声和笑声,瞬间就挤了进来,仿佛世界的隔膜被打破了。 我透过大红盖头的下摆,看到一双深红色的小布鞋,踩着碎点走了进来。 然后是一群老娘们的笑声,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这时传来村长的吼声:“去,去,别打扰人家,知不知道洞房一刻值千金?” 老娘们根本没有被驱走,还在说笑什么,应该是村长把门关上了,嘎巴一声还落了锁。 外面的嘈杂声瞬间被隔离在外面。 屋里是极度的安静。 我好紧张,就看到小红布鞋站在门口,也不过来,顺着布鞋看上去,是红彤彤的裙子,似乎这人的身材很好。 我心说,傻子,在那站着干嘛,过来啊。 等了一会儿,那女人就是不动,我紧张到不行,心想我来吧。正要掀盖头,就看到她动了。 踩着小碎步来到近前,然后坐在我的旁边。 我实在等不住了,心里瞎琢磨,好家伙的,安南媳妇,那是什么样?和我们村女人有啥区别呢? 我没等她掀盖头,索性自己掀了。 盖头拿掉,就看到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和我离得极近,一身的大红衣。让人鼻子气歪的是,她竟然也盖着一个盖头。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头微微侧着,似乎在等我掀盖头。 我搓搓手,还真是紧张,慢慢探手过去,碰到她的盖头。 女人非常乖巧,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膝头,任由我来掀。 刚掀开一半,忽然窗户那里“砰砰”作响。 我一惊,谁啊?侧头去看,窗外站着一个披着大黄皮衣的老娘们,五十多岁,浓妆艳抹的,那个狗币劲儿就甭提了。 我吓了一大跳,哪来的这么个玩意儿,真是膈应人。 我转过头,正要掀开盖头,那老娘们在窗外吼了一声:“别掀开啊!” 我嗤了一声,听你的? 还是掀开了盖头,一拿下来,就看到女人戴着钗冠,低着头,钗子铃铃铛铛的下摆挡住了面容,一时看不真切。 我轻轻说:“你怎么称呼?” 她缓缓抬起头,满头的钗子乱晃,发出声音,而且身上传出一股奇香。 我熏得有点头疼,她抬起头,然后侧过脸,和我面对面。 这一下,彻底看仔细了。 对面这个女人,竟然长着浩然先生的脸。脸膛微红,双目狭长,一水长发披下来,像是浩然先生在男扮女装一样。 浩然先生作为男人来说,还行,可让他扮成女人,怎么看怎么恶心。 不光恶心,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此时此刻,我脱口而出,“二神!” 新娘子笑了,慢慢撩起另一侧脸前的珍珠碎的装饰,露出了挡在下面的眼睛。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只是好眼,妩媚异常;另一只眼却是恐怖的棉絮状,像一团烂肉。 两只眼睛一起瞅着我,散发出来的眼神如此阴森,恐怖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啊”的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跳起来,急匆匆往门口去。 二神也跟着站起来,脸上出现阴恻恻的笑,一个箭步奔过来。 我吓得赶紧抄起旁边的椅子。 谁知道二神没有奔我来,而是来到桌前,把桌膛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把深黑色的大剪刀。 我看着特别眼熟,怎么那么像村长家那把剪子,当时浩然先生还用这把剪子去剪村长老婆的手指头。 她握着剪子,一步步走过来,满脸都是阴森的笑。 我一步步后退,退到门口,背着手使劲儿开门,门锁得紧紧的。 二神站在那里笑:“臭小子,你害死我了!弄瞎了我一只眼,又把我男人送进去。幸好我男人聪明,把我寄在你的身上。从此我就在你的梦里,天天晚上找你,天天晚上折磨你!” 我喉头发紧:“你,你……你不是要死了吗,无药可治了吗?” “无药可治的那是我的身体,”二神呲着牙笑:“我和我男人共用一个身体,现在他都进去了,我的身体也没了。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孤魂野鬼,寄存在你的梦里,从此跟你死磕上了。” “什么时候……” 我突然想起来,浩然先生满身是伤摔在墙根,当时警察都来了,他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要我把手递给他。 然后他拿着我的手,又握又摸的,当时黏黏糊糊就是不撒手,二丫姐拽他头发都没拽开。 肯定是那时候,他把二神塞到我身体里了。 “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我磕磕巴巴说。 “杀了你,我也没了。”二神咧起嘴笑:“你是三世童身,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到哪一天你破了身,我马上就能吸你的阳罡之气。” 我勃然大怒,她就像寄生虫一样,从此寄生在梦里。 我随即又是一阵恶寒:“去你娘的,滚那!” 二神阴恻恻地笑:“我不能杀你,但没说不能伤你。在梦里你完了,这里是我的天下。” 说着她冲我奔过来,手里挺起剪刀,对着我的前胸就扎过来。 第43章 追杀 我往旁边躲,她一剪刀扎空,回手又是一剪子。这下我没躲利索,正划破胳膊,血淋淋的。 我吸了口冷气,知道这是梦,可身体的痛感和现实中一样。 我抱着胳膊,看到手上都是血,又惊又怒,“你他娘玩真的?” 二神抄着剪刀,冷冷地看着我:“相比于你对我的伤害,我能做的万不足一。放心,我是你一辈子甩不脱的影子,挣不脱的命!” “满嘴顺口溜,这是要考研啊?”我疼的呲牙咧嘴。 二神竖着剪刀,一身大红袍,飞一样的过来,照着我就是一顿乱捅。 我连续躲,在梦里还是不怎么灵活,被这个丑娘们扎了好几下,伤口剧烈疼痛。 我真是有点恼怒了,这是我的梦,让你这么嚣张?! 我开始用脑去构思现在场景,并没有变化,我看向大门,心想场景变不了,先把门打开吧。 趁着二神还没过来,我用双手食指抵住太阳穴,嘴里念叨着:“开门,开门,芝麻开门。” 没用,门还是没开。 二神笑了,做了个很奇怪的举动,开始脱衣服。 我倒退一步,重重撞在锁着的门上,惊恐地看着她。 此时婚房里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两盏长明灯的火光幽幽燃烧。 只听“吧嗒”一声,二神身上的大红袍脱了下来,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衣服。 我一看就窒息住了,呼吸差点停了。 二神没有下半身,从大腿根到脚是没有的,空空的,只剩下一双深红色的布鞋落在地上。不知她没有腿,是怎么操作这双鞋的。 上半身的她穿着一件深红色肚兜,头上的钗冠全都扔在地上,露出秃头脑袋,五官和浩然先生一模一样。 一双眼睛,一只是好的,一只坏若棉絮。 就这么个怪东西,手里拿着剪刀,悬浮在半空,就这么狠狠地看着我。 她咧开嘴,满口尖牙,笑了笑:“小东西,咱俩慢慢玩,我要在你的梦里呆一辈子。我玩死你!” 我靠着门,汗都下来了,回想起自己当时把手给浩然先生,他在我的手上作法……真是好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明知道他是坏蛋,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原因为递个手也不算什么,谁成想中了他的奸计! 二神“忽”的动了,手持剪刀飞快而至,能看出来至少她还不想要我的命,剪子尖端对准的位置,是我的右肩膀。 我慢慢蹲下身,抓住旁边一把破凳子,就等她过来了。 我是不想躲了,直接干吧,她不敢对我下死手,但我能对她下死手!反正都是在梦里,咱俩就搏命吧。 就在二神冲过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响,我们两个都愣住,侧脸看过去,窗外站着穿着黄衣服的老娘们,手里端着镐头。 竟然一镐头,把窗栅栏给掉了,窗户露出大洞。 黄衣老娘们急着大喊:“臭小子,快出来!” 就在二神发愣的时候,我抓住手里的板凳对着她就是一扔,二神躲开。这个时候我冲到窗户前,抓住窗棂跳上窗台。 黄衣老娘们在外面抓住脖领子,使劲儿往外一薅,我就势跳了出去。 二神疯了一样飞过来,正要从窗户飞出去,黄衣老娘们手持镐头,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下。 二神赶紧后退,这一下没有打上。 不过也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黄衣老娘们拉着我跑出村路,一路在七扭八拐的村道上转,这时候路过一家庄户院,她拽着我的手进了那院子。 这院子四周都雾蒙蒙的,冷不丁看上去有点像村长家,但又感觉一些地方很奇怪,比如那几栋房子,都是有洞无门,而且不见窗户,不礼貌地说,看着有点像狗窝。 “黄姐,我们这是跑到什么地方了?”我气喘吁吁地问。 “放心吧,她一时半会找不到你。”黄衣老娘们说:“这是我的梦。她只能在你的梦里找你。” “啊?”我懵了。 黄衣老娘们把外面的黄色皮衣脱掉,露出里面的小吊带,还是深黄色的,加上她一头黄发黄眉,透出一股子彪悍大娘们的劲头。 我知道她是村长家的大黄狗,只能在梦里化作人形,她要是活在现实里,说不定能和二丫姐成为好闺蜜。 两人都极为彪悍,都有股子铁娘子的味道。 黄衣娘们说道:“那女人困在你的梦里,她哪也去不了。放心吧。” “黄姐,这里是怎么回事?咱俩的梦境无缝链接了?”我纳闷地说。 黄衣娘们道:“什么啊。这是我的神通,能在你的梦里辟出一块地域,把我的梦放里面。不过,如果我醒了,这个院子就没有了,你还要回到自己的梦里。” 我傻眼了:“那以后怎么办,我只能指望你每天晚上来我的梦里做梦。” 黄衣娘们看着我,本来极严肃的表情,“噗嗤”一下笑了:“你真是傻的可爱。我天天进你梦?我闲的啊?如果不是白娘娘吩咐照看你,我才懒得来呢。我自己睡不香吗?” “黄姐,”我喉头动了动:“现在我就信得过你,你有道行,得帮我啊。” 黄衣娘们还没等说话,就看到一个人影投射在院门外。 我赶紧抓住她,摆摆手,示意先不要说。 我们就看到一个深红色的身影从院门口飘过,正是二神。 黄衣娘们来到门口,突然做了个举动,对着二神背影喊:“嗨,我们在这儿!” “黄姐,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我头皮发麻,“喊她干什么?” “放心吧,”黄衣娘们道:“现在你我在另一个梦里,她发现不了,这里是盲区。只要你不踏出这条线。” 她指了指地上,大院门口隐隐有一条笔直的线,分分明明标记着里和外两个空间。 第44章 黄圣衣 我舒了一口气,擦擦头上的汗。 “黄姐,这次是躲开了,下次呢?”我说道:“二神寄生在我的梦里,就像是卡在喉咙的一根鱼刺,上不上下不下的,闹心啊!” 黄衣娘们想了想,摸着下巴思考。 我背着手走来走去,这个问题不解决,我真的麻烦大了。以后只要睡觉,就会做梦,只要做梦,就会梦见二神追杀,她还能装扮成各种恐怖相。 还让不让人活了。 “对了,”黄衣娘们道:“白娘娘是不是给了你一个洞?” 我恍然,“对,对,是有这么个洞。” “那个洞是白娘娘用自己的神通,在你梦里辟出来一处洞府,进入之后可以躲避邪魅。但是如果邪魅比白娘娘的道行还高,那就没办法了。不过现在来看,至少我还没见过白娘娘厉害的。” 我一拍大腿,“那地方类似安全屋?” 黄衣娘们明显不知道什么是安全屋,不过听名字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对的。” 我舒了一口气:“多谢黄姐。”此时心情轻松了不少,“黄姐,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啊,”黄衣娘们说:“我有个人名,还是白娘娘给起的,叫黄圣衣。” 我一听差点笑出来,还是严肃地竖起大拇指:“好名字!” 黄圣衣掐指一算:“呦,马上天亮了,我得回去了,不能老待在你这儿,我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我吸了口冷气,她这一走,又要我一个人面对二神了,真是浑身不舒服。 黄圣衣见我的脸色,这条狗比人要精明,过来拍拍我的肩:“难为你叫我一声姐,不介意我是狗,我就把你当弟弟。” 我笑了笑:“黄姐,你见外了。” 黄圣衣点点头:“好,那咱们就不见外。姐姐告诉你,你是前世带身份的,现在的你无法洗脱这个身份,也逃不过这个责任,别把这一切当成倒霉,因为你压根就不是凡人。” 我没说话。 黄圣衣严肃地说:“其实说白了,这才是你的生活。明白吗?” 我点点头。 “有些东西该面对就面对,躲不开的。就像是这个二神,是你的劫,也是你的契机。” 我吐出一口气:“那是啥意思,你让我跟她干?” “糊涂。”黄圣衣帮我整了整衣服角:“我的意思是你要坦然接受以后发生的一切,别把所有的事都归结在运气差,倒霉或是自己为什么不是个普通人上。” 这话说到我心里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真的让我很不舒服。我甚至咒骂过自己,为什么生下来就不是个普通人,偏偏是什么鸟的三世童身。 既然躲不开,已然这样了,那就接受吧,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好了,我去了。”黄圣衣说:“其实我也又伤,浩然那个鸟人,那天晚上把我伤得不轻,我也要养养。有什么时候就去村长那里找我,一说我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场景开始蒸腾,模糊,黄圣衣化作一团黄色的影子不见,院子也彻底失踪了。 我站在空空荡荡的地上,有些怅然若失。 “哈哈哈,你在这儿啊,真能藏啊。”一个声音居高临下传来。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二神到了。 转身就跑,一阵风声从上面窜下来,速度极快,而且声音里透出一股得意劲儿,仿佛猫抓老鼠。 本来我在狂奔,突然就停下来。 二神那戏耍的声音,让我愤怒,心中的一团火好像点燃了。 二神直冲下来,她万万没想到我能停住脚,正愣着的时候,我飞出一拳:“我去你娘的。” 二神猛地一躲,手里多出一把剪子,朝着我就扎。 我挨了一下,剧痛,猛地呲牙倒吸冷气,但没有躲,一把拽住她的肚兜,撕扯到了地上。 我们两人就互相揪着脖领子,在地上来回翻滚,我一拳她一剪,没别的招儿,就是往对方身上招呼。 打了一阵,我都快疼死了,说到底我吃亏啊,脑子也冷静下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一把甩开她,爬起来就跑,二神在后面狂笑:“跑啊,跑啊,以后你只要睡觉就会梦见我,我折磨死你。我缠你一辈子,一辈子!” 她再次飞起,猛地朝着我扑来,我都感受到了剪子捅过来的风声。 这时,随着我的心念,前面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我眉头一挑,拉开门就钻了进去。 身后“砰”一声响,二神正撞在门上,嘶嘶吸着冷气:“这是什么鬼东西?” 门里是一个往里爬的甬道,我快爬几下,终于爬了进去,里面正是白娘娘留下来的洞窟。 地上摆着熄灭的两盏长明灯,靠着洞壁,是两个蒲团。 我赶紧回身看,洞壁上是挖出来的墙洞,通过墙洞看出去,正能看到外面是村庄的梦境,二神的半拉身子,在空中飘来飘去。 她应该是看不到我,我伸出手在墙洞里冲着她比划,她也没什么反应。 她气鼓鼓看着那扇门,伸手去打,手却从门上穿过,宛若虚幻之体。 我躲在洞窟里,迷迷糊糊中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里的炕上,窗台天光大亮,已经是白天了。 我伸了个懒腰,浑身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尤其是梦里二神用剪刀扎着的部位,现在好酸酸的尖疼。 幸亏白娘娘留下这么一方空间,要不然我非被折磨死不可。 我从床上爬起来,满脑子都是二神的恐怖形象,突然脑子打了个闪。 对了,有一样东西或许能制她。 那面文王鼓! 虽然不知道怎么用,但毕竟是浩然先生留下来的法器,好好研究研究呢? 我一面想,一面往桌上看,这一看全身发凉,文王鼓不见了。 第45章 值钱的是后面的古钱 文王鼓呢? 我赶紧穿鞋下地,奶奶正在厨房熬稀饭,爷爷坐在门槛上抽烟,我问他们,见没见文王鼓? “什么鼓?”奶奶恍然:“是不是那邪性东西?坏蛋留下来的。” 奶奶现在不叫浩然先生,直呼“坏蛋”。 “对,对,”我赶紧点头:“哪去了,那玩意儿对我有大用啊。” “我记得让你二丫姐拿走了。不要急,都是一家人,谁还能偷你东西,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稀饭熬好了,喝了之后,我抹抹嘴就出了门,直奔二丫姐的住所。 二丫姐还住在原来陈寡妇的家里。她这两年承包鱼塘,挣个辛苦钱,除了资助我和爷爷奶奶,她还特意把房子都翻修了。 现在是二层小洋楼。 我到的时候,大铁门上着锁,从门缝看进去,里面正门也锁着,二丫姐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我给她发了消息,她也不会。 算了,也不是很着急的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我正往回走,路上正遇到大禾和小禾姐妹俩。自从满婆子去世之后,这姐妹俩当家,感觉越来越有风韵了。 大禾马上三十的年纪,脸蛋丰腴,眉角动人。小禾和我一样的年纪,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一看到她俩我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说后悔吧也有点,真要答应了她们…… 大禾拿着大蒲扇拦住我:“小玄子,过几天我请的高人就到了,能帮你封印阳罡之气,你到底怎么想的?” “必须要文王鼓吗?”我问。 “废话,要不然凭什么?”大禾说:“高人做事,肯定得要有个说法。” 我嘴动了动,想把二神在梦里寄生的事说一下,让高人出手相助,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大禾还不值得信任,看看再说。 大禾道:“赶紧的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高人一走,你的阳罡之气就更没着落了。” 我含糊的对付两句,就回家了。 心里闹腾,现在就算让大禾帮忙也没办法了,因为文王鼓已经不在了。 回去之后,歇到下午,就听到外面传来二丫姐的声音,隔老远就听到了:“奶奶!爷爷!~小玄子!” 我急着赶紧穿鞋出去看,只见二丫姐兴奋地进来,拉着爷爷奶奶把门关上。 “怎么了这是,”奶奶纳闷:“大热天的关什么门?” 二丫姐又把窗帘拉上。 “这死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奶奶骂。 二丫姐打开随身的挎包,一只手捂着噔噔的,从包里“哗啦”倒出一大堆钱,全都是大头红钞。 “点点,一共一万五。”二丫姐兴奋地说。 “你哪来这么多钱?”奶奶吃惊。 二丫姐轻声说:“我把那个坏蛋留下来的鼓,给卖了!” 我本来在旁边站着,看着这么多钱挺奇怪的,听二丫姐这么一说,惊得差点跳起来。 “什,什么?你把文王鼓卖了?”我张着大嘴,一时都合不拢。 二丫姐兴奋地说:“一大早我去了镇上的古玩城,有一家专门收古旧钱币。老板很实诚,说这面鼓不值钱,值钱的是后面串的古钱儿。然后他给了个价,本来是一万三的,我好不容易讲到一万五!怎么样!” 爷爷也挺吃惊:“那面破鼓值那么多钱呢。” 二丫姐说:“老板告诉我,后面串的古钱儿都是值钱的钱币,什么通什么宝,还有元宝,还有个战国时候出的什么币。我也不管了,都卖给他了,反正这东西也是白来的。” 爷爷有些担心:“毕竟不是我们家的物件,这算不算……” 奶奶一拍炕上的钱:“什么都不算!那个坏东西祸害咱们家人,小玄子差点栽在那,拿他一点赔偿没事。就这些我都觉得少了。” 二丫姐哈哈大笑,搂住奶奶:“还是咱娘俩!” 爷爷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外走。 “你个老东西,这些钱怎么分你说句话啊。”奶奶追在后面骂。 爷爷瓮声瓮气地说:“怎么分都没我的事,你们娘们决定吧,我去喂鸡了。” 奶奶笑:“这老东西,一辈子没出息,就知道喂鸡。” 她回到屋里,“二丫,东西你卖的,你说吧。” 二丫姐道:“我就不客气了。奶奶,你留一万。小玄子,现在没工作,在家待着,留三千。我拿两千,换点鱼塘装备。这行不行?” 我没吭声,心里叹口气,真要被她们害死了。 二丫姐推了我一把:“怎么?不满意,要不我那两千都给你得了。” “不是那么回事,”我摇摇头:“我今早遇到大禾了,大禾说给她文王鼓,她就让请来的什么人帮我封印。” 二丫姐怒了:“小玄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色迷心窍了?就大禾和小禾两个贱货的话,能听吗?她俩就是两个骚浪贱。满婆子走了之后,她们家就成了咱们村老爷们重点关注对象。我告诉你啊,你别动歪心思,那两个骚浪贱,绝对不能碰。” 奶奶也道:“二丫说得对,就算小玄子你没那些事,我也坚决反对你去找她们娘们,名声不好。以后少跟她们说话。” 我闷闷地说,知道了。 奶奶道:“我这几天就在想小玄子的事,咱们后山这些年建旅游区,山顶有座庙,你们听说过没有?” “是不是金光寺?”二丫姐问。 奶奶点点头:“对,对,就是什么光寺,我也没去过。他们说,寺庙规模挺大,里面不少和尚,不行咱们就去问问他们。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总有办法。” “对了,”二丫姐眨着眼问我:“小玄子,还有个事,现在关上门就我们娘们,你说实话。” 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说。 “你是不是暗恋哪家姑娘了?”二丫姐说:“你喜欢谁就大大方方说,别搞那些变态东西啊。” 我听了真有点不高兴了:“姐,啥意思,我咋又成变态了。” 二丫姐从挎包里掏出一件薄外套:“这是你的衣服吧?前两天我看脏了,就拿回去洗。奶奶,你猜我从小玄子兜里翻出什么来了。” 奶奶看了我一眼,好奇地问什么。 二丫姐拿出个小白包,一点点打开,里面露出来东西。 我一看就愣住了,奶奶也愣了。 她们两个一起看我。 在这个小白包的里面,包着一搓女人的头发,黑森森的。 第46章 头发 看到头发,我第一眼是懵的,兜里怎么还有女人头发,过了两秒钟,突然就想了起来,长长“哦”了一声。 “臭小子,这是哪家姑娘的?”二丫姐问:“你喜欢人家,就大大方方说,干嘛去偷头发?”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和她们说,这些头发是长发鬼的。 当时在枯井里救小木头,被长发鬼撵,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当时受了伤,去村医务所看医生,是黄杠陪着去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神秘兮兮递给我这搓头发,说是长发鬼脱落下来的,拿着这搓头发可以有好运什么的。 乱七八糟说了一堆。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晚上我躺在土地庙里,石娜娜的阴魂过来找我,幸亏有长发鬼帮忙,把它死死缠住,再加上关键时刻,我咬破嘴唇,喷出童子血,才勉强脱身。 事后我一直在纳闷,这个长发鬼到底是友是敌。现在看到这搓头发,我才有些恍然,当时长发鬼帮忙,说不定就是这搓头发起的作用。 我赶忙伸手去拿,二丫姐一缩手,呲着牙笑:“臭小子,说,是哪家的姑娘?!” “不是啊,姐,你不懂,这里面的事多了。”我又是一拿,奶奶道:“二丫,给他。” 二丫姐没有缩手,任由我拿了头发,奶奶突然给我一个大脖溜,我打的一缩脖。 “臭小子,你谈恋爱我不管,但奶奶要强调两点。第一,不能偷人家头发,做这些变态事。” 我一挥手:“你们不懂,别乱说了。” 奶奶严肃地说:“第二条最关键,你要把持住自己,只要一放松,命就没了。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我不想和自家女性长辈讨论这个话题,怪怪的。 二丫姐把炕上的钱分成三摞:“钱就这么分配了。” 划给我的三千,我没要。只留了一千,剩下两千给了二丫姐:“我现在住在奶奶家,吃喝拉撒都不花钱,要这么多没用。你好好把鱼塘打理了,听说鱼苗什么的都要上来了。” 二丫姐想了想,也不客气,把两千拿过来:“等过几天的,东西上来了,小玄子你得过去帮忙。” 奶奶点点头:“大小伙子一把子力气,该用就用。今晚有钱了,我请全家人吃大餐。” 我和二丫姐大笑,问她,请吃啥。 奶奶正要说什么,就听院里传来爷爷的声音:“屋里的,村长来了。” 外面传来村长大嗓门:“怎么个意思,大白天的拉窗帘,老东西,你还通风报信上了。里面干嘛呢?” 说着话,脚步声渐近。 奶奶大惊:“快收拾,老史头来了。” 老史头就是村长。村长在奶奶的眼里,就是个屁,从来没喊过官职,全叫老史头。 二丫姐赶紧把这些钱藏在床头的被子下面。 刚藏好,那边门一推,村长背着手蹒跚进来了。 我们几个一起对他呲牙笑,村长左右看看,狐疑地说:“你们干嘛呢?” 奶奶勃然变色:“我们自家人说点家里话,怎么了?你个老史头管的太挺宽。” 我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村长接了,我再用打火机点燃:“村长大人,你伤好了?” 村长那天晚上被浩然先生踹了一脚,看着还没恢复利索,走道都一瘸一拐的。 村长捂着肚子说:“娘的,他那一脚再往下偏偏,老子就成公公了。” 二丫姐在炕上笑得抱着肚子:“村长,你俩孩子都那么大了,成公公就成公公吧。” “放屁!”村长道:“我通知一下,晚上你们一家去老石家。” 我问哪个老石。 村长说,就是石娜娜她家。浩然先生已经被认定是主要嫌疑人,凶手,离着挨枪子不远了。石娜娜的丈夫,为了感谢我们抓住凶手,替他老婆报了仇,今天晚上杀一只羊,来宴请大家。 那敢情好。 村长闲聊了两句,就回去了。 二丫姐兴奋异常:“小玄子这个活儿干得不错,让咱们家既得了钱,又扬了名。” 奶奶点点头:“我就说我们家小玄子不错,以后会越来越有出息。” 晚上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去了,村长一家也到了。 石娜娜家院子里,她男人雇了个烤全羊的,已经烤的差不多了,大桌子放在那,上面摆满了酒和各色硬菜。 这家男人还是挺感恩的,见到我拉着手就不松开了,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村长话里话外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在我身上。 我有些纳闷,就算村长不要这名,他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村长老婆也到了,表现非常奇怪,没有平常那股跋扈劲儿,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家男人后面,也不大嗓门说着什么,就跟小家碧玉似的。 有时候一抬眼,和我对个眼神,她赶紧把头低下,黑夜中也能看到,她脸红了。 这给我腻歪的。 就像是吃了三斤猪油不消化一样。 这老娘们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了吧? 恶寒。 席间我成了主角,不但被请到了主位上,周围人还对我都是夸赞之词。 这几天,我救小木头,抓凶手浩然先生,每一件不但对村里都是大好事,而且还都是玩命的活儿。 大家一直喝到半夜,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了,我真是喝多了,跌跌撞撞往回走。 爷爷和二丫姐在旁边搀着我。 二丫姐兴奋的一路叨叨叨,说弟弟有出息,留在村里怎么了,留在村里照样能混出个人样来。 我昏昏沉沉,就听到她嘎嘎嘎在说话,脑袋大了三圈,胃里突然翻涌。 我推开他们两个,来到村路拐角,扶着墙“哇哇哇”狂吐。 吐了一阵,舒服多了,夜风清凉,我靠着墙喘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忽然地上瑟瑟响动,我疲惫极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墙角的墙壁上,趴着一条深黑色的怪蛇。 那怪蛇正抬起头看我,就是个人的脑袋,看不清五官,被厚厚密密的头发包裹着。 我当即酒吓醒了一大半,呼吸似乎都忘了,长发鬼来了! 第47章 我要缠你一辈子 就在我愣着的时候,爷爷走过来:“小玄子,怎么样,吐完了舒服点?” 我喉头动了动,指着墙角:“爷爷,你看到什么了?” 爷爷看过去。 我心跳的快蹦出来了。 “啥啊,你让我看啥?” 爷爷这么一说,我就愣了,往那一看,阴暗的角落什么都没有,长发鬼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二丫姐过来,“咋了,小玄子吐好了?” 我心中狐疑,隐隐有种不安感,只是头疼的厉害,含糊了几句,和他们一起回家。 简单洗漱之后,我一头拱在自己屋的炕上,外面起了风,嘎吱嘎吱的窗户作响。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街道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正愣着,突然一辆车过来,我跳到一边,几乎是擦着鼻子开过去。我急眼了,破口大骂,那车开出去五米远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从上面下来了四五个小青年,看着我,他们都默不作声,把后备箱打开。 然后慢条斯理从后备箱拿出棒球棍,还有钢管之类的东西,朝着我就奔过来了。 我这时候再不跑,那就纯纯是个傻子了。没等他们过来,我撒腿就跑,这些人在后面狂追。 整条街道像是没有尽头,大街上看不到人,也不见车。我就是在前面狂奔,后面那些人默不作声地追逐。 我累得肺管子都快吐出来了,两条腿越到后面越像是灌了铅,每跑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 不行,再这么跑,还没等他们抓到,自己就累死了。 我转过拐角,看到有一家店铺,门口摆着很多竹筐,也不知这是干什么的,门前写着一个大字,“1”。 我直接跑了进去。 一进去就后悔了,只见半空中悬挂着一口巨大的新棺,天棚周围用绳子吊着纸人纸马。 原来是纸马店。 此时来不及后悔,那些人已经追到了,我赶忙藏在一对儿童男童女后面。 从缝隙处,看到那些人站在门口,左右看着,没发现什么,然后继续跑过去了。 我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往外走去。 奇怪的是,藏身的地方,到纸马店门口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但是我怎么走都走不到。 周围的障碍物也不见多,场景还是这个场景,就是走不过去。 我有些惊慌,突然头上一阵巨响,抬头看,棺材盖竟然歪歪斜斜开了一道缝隙。 我猝不及防一下摔在地上,从地上抬头去看,只见棺材的缝隙处往外冒着黑烟。 渐渐地充斥整个房间,所有的纸马,童男童女在烟雾中似乎跟活了一般。 眼前重重恐怖景象,让我在惊吓之余,还感觉到一阵恶心,几乎都要吐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几个纸马的后面,露出一个黑森森的地下室大门。 我看看地下室,又看看大门口,还是赶紧走吧。我扶着墙站起来,正要往大门口去,只听上面的棺材一阵巨响。 吊着棺材的四条锁链竟然断了两根,硕大的棺材一头没有挂着,整个垂下来,悬在半空,犹如一座竖棺。 棺材盖从上面滑下来,并不是垂直砸在地上,而是像羽毛一样在空中有个滞留,然后再重重砸在地上。 竖着棺材里,散发出浓浓的黑烟。我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心噔噔跳,不好,忽然里面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再也等不及,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就奔着地下室来了,到了地下室门口,就要钻进去。 就看到地下室大门上写着一个硕大的字,“2”。 我没有多想,钻了进去,地下室黑森森的,一条楼梯在黑暗中盘旋,直通到最底下。 下面有什么,就想不出来了。 一直往下走,是绝对的压迫感和绝望感,我想再回去,回头去看,已经见不到地下室上面的亮光了,周围黑得一塌糊涂。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喘息声,扶着冰冷的墙面,一步步往下走。 走了不知多远,一脚踏在地上,心情稍微放松了点,终于到底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过去,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了光。 一片空空荡荡的空间里,一束温暖的光照在中间,那里有一张床,孤零零摆在那,周围看不到其他家具。 我喉头动了动,慢慢摸过去,走得近了,看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新娘子,背身坐在床边,头上披着大红的盖头。 看到这个新娘子,我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奇怪,好像在哪见过,特别熟悉的感觉。 新娘子微微侧了个身子,应该是觉察到了我的到来,虽然盖着盖头,但能感觉到她在笑。 我已经从极度的紧张中缓和过来,慢慢走过去,来到床边,就看到床上铺着大红色被子。而被面上,写着一个硕大的字,“3”。 新娘子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是在示意把盖头掀开。 我做了个深呼吸,慢慢探出手,缓缓掀开了大红盖头。 盖头下,是新娘子的凤冠,上面遍插钗环,铃铃铛铛的碎珠挂在上面,非常好看。 而且新娘子身上散发着香香的气味,一闻之下,便让人心神荡漾。 她缓缓抬起头,眼若媚丝:“你来了。” 看着她,我血都凉了,心跳几乎停了。 面前的新娘子,赫然长着浩然先生的眉眼,微红的脸膛,表情又妩媚又诡异。 瞬间,我就明白了,自己是在梦里。眼前的新娘子就是二神。 我是又怕又惊又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神缓缓站起来,笑着说:“我说过了,我要缠你一辈子。你不是能躲能藏吗?看看这才还能不能逃出我的手心了。” 我一惊,反应极快,转身就往回跑。 第48章 三重梦 二神也不追,只是在后面狂笑,“哈哈哈哈”的笑声发飘,在整个地下室回响。 我快步跑进黑暗的深处,现在是彻底清醒了,只是还没有脱离梦境。 我对于这里的规则还是一无所知,完全落入了二神的局里。 原以为,一直跑也跑不出地下室,谁知道没跑多远,就看到通往上面的旋转楼梯。 我顺着楼梯往上跑,跑到都快累吐血了,楼梯还在盘旋向上,看不到尽头。 周围的光非常暗,能看到光源就在头顶不远的位置,我停下来,满身大汗,把手放在冰凉的墙壁上。 手划过墙壁,我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写在墙面上,浅浅的凸起。 我抹了把脸,喘着气转头看去。 只见墙面上写着一个硕大的数字,“2”。 “1,2,3?”我喃喃:“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在纸马店,我看到了1。在地下室看到了2。在二神的床上,我看到了3。 预示着一步步的深入?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这是我造的三重梦。”一个声音突然从头上传来。 我大吃一惊,抬头去看,一条黑影缓缓上面的柔光中走下来,慢慢站在黑暗楼梯的拐角处。 正是二神。 二神一身新娘子装,一张脸全是阴影,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喉头动了动。 二神道:“上次抓你,你竟然不知道藏身在什么地方。看来,你也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呵呵呵,我不喜欢小秘密。告诉我,你上次藏身是藏到了什么地方?” 我笑了笑:“你觉得我会说吗?” “不说的话,你就永远封在我的三重梦里。慢慢玩你。”说着,她突然飘起来,红色的布鞋还留在原地,整个人飘在空中,手里多了一把黑色剪刀,俯身就冲过来。 我转身就往下面跑,螺旋转圈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一边跑,耳边传来上面不远处,二神发出来的尖笑声。 声音像是一大群乌鸦在狂躁,听得人浑身不舒服,几欲呕吐。 跑着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下面有了光,我急着冲过去,竟然是一扇门,急忙从门里钻出去。 出去之后,我有点懵逼。 外面竟然是纸马店,门口的外面能看到暗黄色的天空,大街上空无一人。收回目光,只见那口巨棺,仍然直直地悬在半空,棺材里散发出浓浓的黑烟。 只听身后传来二神尖锐的笑声,我大口喘着气,手都在发抖,赶忙把门关上,然后搬来一大堆东西挡在外面。 我绕过障碍物,想从正门出去,但这么一走,势必要绕过这口棺材。 虽然害怕,可那也得走啊。 我一步步走过去,靠近棺材,赶忙闪身,从棺材边绕过去,这颗心才慢慢放下。 谁知道刚舒了这口气,突然从棺材的黑雾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我大叫着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开,这只手硬生生拽着我要拖进棺材里。 我把着棺材帮,使劲儿往外拽,脚也蹬上去,我们就在拉锯。 这时,里面的手一沉,猛地往里面拽,我再也坚持不住,被拽进了棺材。 一团漆黑过后,我再次睁开眼,自己在一片地下室里。 温柔的光照在一张床上,一个新娘子,全身红妆,坐在那里,慢慢抬起头看我,眼若媚丝。 正是二神。 我都快哭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二神笑,缓缓站起来:“看来我在你梦里造了个三层梦,还挺管用。以后啊,你醒了就出去,只要睡着了,就会出现在这里。三重梦,你永远也逃不出去,我要活活的折磨死你!” 二神慢慢走过来,一只眼是好的,一只眼犹如败絮,缓缓抬起手,手里拿着那把黑色大剪子。 她怪叫一声冲来,抬起手,对着我的肩膀就扎。 我知道,她不会杀我,避开所有的重要部位,就是奔着我的胳膊腿去的。 能看出二神对我恨极了,说要折磨我的时候,她都咬牙切齿的。 我也不想跑了,咬着牙想,现在就让她扎吧,我硬扛一轮,看看会发生什么。 她无非就是把我扎伤呗,豁出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 你弄吧! 我盘膝坐在地上,看她越来越近,剪子竖起来了。 她看我不逃了,略略有些吃惊,哼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吗?好,我让你痛不欲生!” 一剪子朝着我的肩膀捅下来。 我也不躲了,就是咬着牙干扛,看着剪子越来越近,索性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没感觉剪刀扎上,怎么回事? 正狐疑间,就听到耳边一声惨叫,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把我彻底惊住了。 一条长长的黑色“怪蛇”,不知何时出现在梦里,它把二神死死缠住。 这条怪蛇正是长发鬼。 我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长发鬼应该是好的,它几次三番想救我! 二神在地上这么一咕噜,裙子掉了,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她没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而且没头发,光秃秃的脑门下,是浩然先生的眉眼。 她手里抄着剪子扎向长发鬼,但长发鬼有的就是一团团黑色头发,就让你扎,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我不能干看着,飞身过去,瞅着二神翻过来,我一脚踩上去,正踏在她的脸上。 二神动不了,发出一声声非人一样的惨嚎,一只好眼瞪起来,就这么看着我。 我喝了一声:“长发,能不能把她弄死?” 二神陡然怪叫,挣脱了我的脚,在地上挣扎,周围场景突然黑下来,等再亮起来时,二神猛地一甩,长发鬼整个被甩出去很远。 “长发……” 连它也顶不住吗? 二神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竖起大剪刀,嘿嘿嘿笑:“我现在就剩下这个魂儿了,我已经和你的梦融在一起了。你杀不死我,我也不会杀你,但是其他的东西我就不敢保证了。” 她的目光看向摔在远处的长发鬼,像是看一个死人。 第49章 麻秆的分析 二神要冲过来,长发鬼又爬了回来,紧紧缠着她。二神怒极,连连咆哮,都有点歇斯底里,剪刀猛戳长发鬼的脑袋。 长发鬼如黑蛇游走,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窜得极快。 我不能在这儿干看着,跑过去,一脚踹在二神身上。二神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剪刀脱手。 我抄起剪刀,过去用膝盖压住她,把剪刀举高。 二神猛然转过头,一只好眼睛看着我,眼神里一瞬间是哀恸。我毕竟是个凡人,见到这个眼神,犹豫了半秒。 也就这半秒,二神突然暴起,一头撞在我的胸口,我连续翻腾摔在地上,剪子脱手。 二神只有半个身子,悬浮半空,手里紧紧抓住长发鬼的脑袋,就这么提着,慢慢朝我飘过来。 我坐在地上,慢慢举起手。 二神呲着牙笑:“就这么点本事?不过,也挺让我意外的,居然有这么多精精怪怪钻进你的梦里,想来帮你。你小子还真是有点刮目相看……” 话还没说完,我一纵身捡起地上的剪子,跳起来,对着她就是一剪刀。 二神这次真没反应过来,我这一剪子正戳在她的后背上。 反正是在梦里,我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剪刀狠狠一戳,深深扎进她的后背。 二神惨叫一声,手一松,长发鬼脱手,这颗黑森森的脑袋落地之后,马上化为无有。 可能是脱梦出去了。 二神转过身,一只好眼居然血红,全是血丝,死死盯着我,阴神之恶毒让人胆寒。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扇门。 这里无天无地,到处都黑森森的,唯有这扇门。 它是通往白娘娘洞窟的唯一入口,我马上奔过去。二神狂吼,后背插着剪刀,浮在空中狂追。 有几次险些抓住我,手指尖都碰到衣服了,这时我来到了门前,来不及慢条斯理的进去,纵身一跃,整个人撞在门上,连滚带爬钻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窄窄的甬道,顺着爬进去,里面便到了洞窟。 进到这里,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到安全屋了。 通过墙洞看出去,二神就在外面徘徊,不得其门而入,甚至都无法看到我。 我擦擦汗,靠着洞壁坐在蒲团上,心想,这他娘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再起来时已天光大亮,我从床上坐起,揉着酸胀的脑袋。 总这么样不是办法,天天晚上都被二神这么折腾,非神经了不可。 我嘴里发苦,如今是两大难题无解。 第一个是梦里二神折腾,第二个是,所有这些带点道行的人都在说,山里有个恶魔要下山了,目标就是我。 一开始我没把这种事当回事,但现在不行了,谈起这个恶魔,就连二神,浩然先生,白娘娘他们都避之三舍,谈虎色变。 我现在压力老大了。 白天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土地公庙,对着土地公和白娘娘拜了三拜,这两位当地真神,如今都不在,说是去城隍庙进修去了。 我看着上面的泥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受。 然后我又偷着找了麻杆。麻杆本来是放暑假在家里,据说已经计划好了出去旅游,可自从村里和他家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就哪也不去了,成天在村里。 整个村子,目前要论高学历,除了他就是我了。我偷着把他叫出来,叮嘱他把家里的大黄狗一起带出来。 我们两个人一条狗,出了村后,到了后山。 现在天很热,树木繁茂,我知道有一片小树林,非常乘凉,而且寂静至极。 我们两人来到那里,地上长满了鲜草和五颜六色的花。麻杆伸了个懒腰,躺在草地上,沐浴着不算毒的阳光,长叹一声:“真好啊。我这么多年在外面上学,没想到家乡这么美。” 我在旁边逗着大黄狗,说道:“瞅你丫那草性。” 麻杆不管我的讽刺,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老马,村里发生这么多事,从我遇见鬼,你进枯井救孩子,再到浩然先生作法,最后被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这么多古怪的事,拿出一件就很奇怪,更别说这些怪事都连在一起了。”麻杆说:“我总觉得这里有一条线穿着,但迷雾之下,又看不清楚。” “你管那些呢。”我说:“反正过完暑假你就上学去了。” 麻杆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凝视着我:“我怎么觉得村里发生这些事和你有关呢?说不定你就是这根线。” 我一惊,回头看着他,“此话怎么说。” “从头到尾这些事,每件事里都有你掺和,”麻杆说:“还说和你没关系?” 大黄狗甩着脑袋,钻进我的怀里,显得格外亲密。 我沉思了一下,觉得麻杆是可以信任的,而且他和我同龄,从小就是学霸,脑子灵活,说不定可以出出主意。 “麻杆,我跟你说个事,但你不要说出去。” 麻杆见我郑重其事,便点点头,说你放心。 我本来想忽略掉自己的甚身世,但转念一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信任麻杆,就全盘托出吧。 我把最近发生的事,以及身世说了一遍。麻杆听得那叫一个认真,大黄狗本来还汪汪两声,后来就不叫了,趴在一边静静看着我们。 麻杆听完之后没说话,我叫了他两声,这才回过神来,忽然道:“马玄,整件事里,你发没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苦笑:“刚才说过了,所有事都是怪事,都很奇怪。” “不,我说的奇怪不是超自然的概念,而是逻辑上的解释不通。”麻杆认真地说。 我笑了,问是什么。 麻杆道:“先不谈鬼神,我们当成一个生物学或是能量学来考量。最奇怪的地方是,‘一丝真阳’和‘得到你’这两个概念是矛盾的。” 我听傻了。 第50章 噩运来袭 我忙问什么意思。 麻杆认真地说:“从资源利用效率来说,如果你的‘一丝真阳’已经是大补之物,妖怪们最理性的做法应该是想办法‘偷’你一丝真阳就跑,而不是冒着巨大的风险试图‘得到你的全部’。就好像说要喝牛奶,没必要非得把整头牛都杀了。” 我目瞪口呆,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一直到现在,我还从没听过别人以这个角度来解析我的身世。 “这里就延伸出一个问题,你的真阳是可以再生的吗?”麻杆侃侃而谈:“如果是再生的,妖怪们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圈养起来。如果是不能再生,那么“一丝”的损耗,是否对你造成了永久性的消耗?” 我摸着下巴认真地说:“你的疑问其实我可以解答。我有天生阳罡之气保护,那些妖怪就伤不了我。但是一旦我泄了一丝真阳,这阳罡之气就没了,就保护不了了。我剩下的真阳,还不够这些妖魔鬼怪搓一顿的。” 麻杆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你就像是一瓶陈年佳酿,酒鬼们都想喝。但是瓶塞子通着高压电,谁摸谁死。想喝到你这一瓶不可再生的佳酿,就得想办法先把瓶塞子弄掉,才能喝到。” 我笑了笑:“是这么个意思。” “而且……”麻杆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不合理。” 我问什么。 麻杆说:“你太完美地复合了‘三世童身’这个设定了,你实在不像一个随机出现的幸运儿或是倒霉蛋。”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段时间,有个最大的心结,那就是,我怎么那么倒霉。 为什么不能生下来做个普通人,偏偏带着这个狗屁身份。恋爱不能谈,婚不能结,成天提心吊胆的。 “你继续说。”我催促。 麻杆道:“我就是这么一猜啊,你更像一个被精心计算和制造出来的‘产品’。我觉得要解决你的问题,什么封印阳罡之气,那都是小道。更应该查的,是把你制造出来的‘工厂’。” 我吸了一口冷气,看着他,没说话。 麻杆做了个手势,还挺可爱的,意思是就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更关注自己的身世,寻找父母?”我问。 麻杆点点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我是你,现在会把这件事列为头等大事。” 我没说话。 其实麻杆说的这个意思,我未尝没有过,但是爷爷奶奶,还有二丫姐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就是一家人。 如果我冒然说,去寻找自己的父母,追寻自己的身世,会不会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伤害? 所以有了这个念头,我便一闪而过,从来没深思过。 今天麻杆提出来,让这个问题一下子摆在台面,我无法再躲避了。 “我再想想吧。”我说。 麻杆也不催我,知道此事重大,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他同情地拍拍我。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马玄,你知道金光寺吗?” 我点点头,奶奶和二丫姐提过一次,这座寺庙就建在我们后山,是开发旅游景区之后才出现的寺庙,现在成了个网红打卡地。 “我一直想去金光寺看看,如果有时间咱们一起去。”他说。 “哦,行。”我点点头。 麻杆叫过自家的大黄狗,一人一狗在草地上跑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并没有告诉他,大黄狗成精的事。在这一点上还是有所保留。 我和麻杆约好了,大后天一早上,就去金光寺。我执意要带着大黄狗,他非常不理解。 我当然不可能和他细说。 玩了一天,晚上回去之后,我们两个又找了家小酒馆,随便喝点,喝得醉醺醺的分别回家。 回到家,奶奶免不了唠叨两句,我实在太累了,一头栽在炕上,虽然很困,但内心抗拒睡觉。 一睡觉,就会接受二神的折磨,我都怕了。 但酒劲和困意上来,我实在是扛不住,昏昏沉沉睡着了,迷迷糊糊在梦中醒来。 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出现在洞窟里,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兴奋起来,这是偶然现象吗?还是永久性的?如果以后一睡觉就进入这片安全屋,那就妥了。 我急忙趴在墙洞往外张望,只见外面是黑森森的村庄场景,一个穿着深红色新娘妆的女人,在黑暗的村路上徘徊,我一眼就认出来,正是二神。 她在找我! 我心念一动,竟然听到了她喃喃的叨咕声:“奇怪,他明明入梦了,可是跑哪了?难道一进来就找到了那扇门?” 二神满村庄溜达,这里没有路灯,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只有天空的昏暗月色。 一个大红衣的梦境怪物,在黑暗里到处游荡,犹如孤魂。 我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压抑,便收回目光。 这一回目光,陡然间就看到洞窟天花板一角,盘着一个奇怪的事物。 抬头细看,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在洞窟上盘旋着一条“黑蛇”,正是长发鬼。 它也进来了。 我呼吸急促起来,那长发鬼一动不动窝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意图。 我等了片刻,它也没有动,料想它应该对我没有恶意,我昏昏沉沉的在梦里睡了过去。 这一夜极不安稳,一会儿出现黑暗里的大红袍子,一会儿看到犹如长蛇一般的长发鬼,在游动,而且外面轰隆隆作响。 我惊醒了,睁开眼,看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漆黑如墨。 我用了好长时间,才判断出自己不是在梦里,是真的醒来了。 看看表,才早上六点多,外面厨房响动,奶奶肯定起来弄早餐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瓢泼大雨,正要点燃一根烟,忽然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好像是警铃。 “小玄子,你醒了吗?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是不是警笛?”奶奶在厨房里喊。 我还没回答,手机突然响了。 拿起来看,是麻杆发来的信息。 “马玄,咱们村又死了一个人。” 第51章 又一起凶案 我急忙披好衣服,拿起墙角的黑伞,穿过正堂就要出去。奶奶一把拉住我:“干啥去,快吃饭了。” “村里出事了,麻杆给我发信息,我去看看。”我急着说。 奶奶还没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我提着黑伞就冲出去了。 雨下的很大,一路泥泞,出去不远,就看到路边都是人。再往前走,看到一家院子前,停着好几辆警车。 院子门口拉着警戒线,大雨中挤满了人。我一眼就看到了麻杆,赶忙挤过去拍拍他。 麻杆穿着一件黑色雨衣,正全神贯注往里看,吓了一大跳,“你来了。” “怎么回事?”我问。 麻杆看周围有人,拉着我往前挤了挤,我们两个挤在一把雨伞下,他说道:“早上有个村民找到我爸,我爸急急忙忙就出去了。我妈让我在后面跟着,看看怎么回事。我们就来到了这户人家。你认识吗?” 我往里看了一眼:“这家人姓陈,户主好像叫陈建什么的,四十来岁。是他死了?” “你见过他?我常年在外面,都没见过这个人。”麻杆脸上出现了极为兴奋的表情,小脸红扑扑的。 我皱眉:“你在兴奋什么?” 麻杆嘿嘿笑:“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看柯南,最近村里不太平,到现在死好几个了,我就有点上头了。” “你真变态。”我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里面出现了变故,迎着大雨,警察在里面带出一个人来,是个女人,旁边有警员给她打着伞。 但这个女人还是全身湿透,头发都粘连在脸上,大雨之中,浑浑噩噩,跟着警员往外走。 “出来了,出来了。”这么一阵喧哗声,周围人全都议论纷纷。 等这个女人被带出来的时候,众人大哗,声音嘈杂起来,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老陈家的媳妇。发生什么了?老陈呢?死者是老陈吗?” 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喊话的是黄杠。 我们村的情报员,哪有热闹肯定少不了他,全村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从屋里陆陆续续出来一队人,用担架抬着两具尸体,尸体上蒙着白布,看不出谁是谁,不过能看到是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尸体抬到车上,很快就拉走了。警察让大家先回去,只是留下了几个人,要再进行调查。所有人都被驱散,众人议论纷纷,都回家去了。 麻杆把我叫着去他家,我有点害怕见到他妈。他妈就是村长老婆,自从浩然先生那件事之后,这个女人就表现得怪怪的。尤其是见到我,总是脸红,也不像以前那么大嗓门。 真是恶寒。 我赶紧告诉麻杆,去我那里吧。麻杆不愿意,说自己才在网上购了一套茶具,还没开封,正好我去了一起喝茶。好说歹说,把我拉着去了他家。 刚进家门,大黄狗闻着味儿就出来了,蹭着我的裤腿,汪汪叫。 我们两人没有进正堂,而是从偏院拐过去,到了麻杆的房间。不愧是村长家,专门给麻杆住的地方,盖出两套大瓦房,其中一间是书房,书架上密密麻麻全是书。 我随手翻了翻,有一些是仿古籍,上面的繁体字我都不认识,“麻杆,这些书你能看完吗?” 麻杆摆出茶具,有模有样地开始烧水,说道:“你说一个色鬼,见到漂亮女孩,第一反应是是什么?” “什么?”我问。 “占有。”麻杆大笑:“我看到书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买下来浑身不舒服。对了,你怎么好像特别进我家似的。我爸妈是有一些毛病,但本质是好的,你来了他们欢迎。” 我真是有些尴尬,嘿嘿嘿笑了两声,坐在桌前。 “咱们村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麻杆忧心忡忡:“石娜娜死了之后,你看看现在,又多出两条人命。再这么下去,势必会人心惶惶。咱们村本来年轻人就少,如果再有死人的情况发生,恐怕人都会跑光了,就会成为荒村。” 这时水开了,他麻溜的开始洗茶具,夹茶叶,泡茶,动作一气呵成。 我笑着说:“你行啊,在哪学的?” “我本来就对这个感兴趣,上个寒假的时候,报了一个茶道班。” 我正要调侃两句,忽然耳朵根一热,觉得后面不太对劲儿。 猛地转身去看,我背后是房间大门,此时敞开着,有穿堂风吹进来,很舒服。 “怎么了?”麻杆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总觉得你们家有人在偷窥咱们。” 麻杆脸色不好看:“啥意思?” “你爸还在凶案现场没回来。你妈在家?”我问。 “我妈在二楼睡觉呢,你找她?” “我找她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麻杆一笑,提着茶壶给我倒茶:“主要就是探讨一下今天早上的凶案,不过细节什么的都不知道,只能等我爸回来再说。” 我有一搭无一搭和他聊着,奇怪的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驱散不开。非常不舒服,我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什么人在。 我们正聊着,外面传来大嗓门的声音,村长回来了。 “老婆子,弄点水喝来,这个倒霉天,热死了。” 麻杆赶紧跑出去,招呼了一声,村长被他带进来。 我赶紧起身打招呼,村长气色恢复不错,穿着半截袖,两个腋窝已经湿透了,下身是西裤,还挽着裤腿,穿着黄胶鞋。 进来之后,拿过一杯茶,顾不得多热,咣就是一口。咂咂嘴,不满地说,“就这么个小杯子,饮鸟呢?鸟都不够喝。” 麻杆笑:“爹,这是茶道。说正经事,我把马玄拉过来,我们两个想调查一下今天早上的命案。” 我正要说别拉上我,但看麻杆兴致勃勃那个样子,便没说出来,别扫他的兴。 “你们查这个干什么?上面有公安,有组织。用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去调查?”村长气呼呼说。 “爹,多个人多个思路,不是吗?再说了,村里接连死人,你是村长,以后问责起来,你也有脱不开的责任。” 这句话说到村长的心里头。 他嘟囔着:“浩然先生都被抓起来了,怎么还会有凶案发生呢?” 第52章 恶魔下山 麻杆的追问下,村长简单说了说凶案的情况。 死者有两个,分别是男主人陈建石和他的孩子陈爽。被发现的时候,全身是血躺在炕上,屋里一片狼藉。 “我记得警察带走了一个女人。”麻杆说。 村长说:“那是陈建石的老婆,也就是陈爽的妈。叫何柳。现在她有重大杀人嫌疑。” 我赶紧递过一杯凉茶,村长一口饮尽:“他们是一家三口,屋里没有别人。老公和孩子死了,何柳作为老婆,一身的血坐在旁边,说她没有嫌疑都见鬼了。警察已经把她带走了。” “何柳怎么说?”我问。 村长摇摇头:“人都吓傻了,问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和麻杆对视一眼,麻杆道:“凶器呢?” 村长正要细说,忽然不耐烦起来:“你们两个小屁孩打听那么细干什么?” “爹,我们帮你破案不好吗?”麻杆说:“一旦凶手不是何柳怎么办?一旦凶手还在村里游荡,准备袭击下一个受害者,怎么办?要是再死一个,你这村长还能坐得住啊?” 村长运了运气,最后长叹一声,说道:“我当时到了现场,看着一炕的血,差点没吓晕过去。咱们都别吹,谁见过那种场面啊?” 村长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炕上是两个死者,还没起床呢,身上盖着被。何柳坐在地上,面白如纸,不停地大喘气。 村长当时看了一眼,就出去了,差点没吐了。后来警察就来了,该收拾现场收拾现场,该带走嫌疑人带走嫌疑人。 “你没和那个叫何柳的交流一下?”麻杆问。 村长苦笑:“当时看到何柳还活着,我第一感觉就是她杀的丈夫和孩子!瞅着这样的人,我都眼晕,她如果急眼了再给我一刀呢?” 我们又问了村长一些问题,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再问也问不出来。 本来还能多聊一会儿,但我总感觉他们家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这个房间。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我待不下去了,告辞离开,麻杆追出来,跟我说,今天晚上他去凶案现场看看。 我愣住了,“你小子不是一贯胆小如鼠吗?怎么又冒出这么个想法?” 麻杆脸一下就红了:“马玄,不带这么糟践人的。我,我承认,有些事我不敢出头,但是只要我感兴趣的,就想探索一下。” 我笑了笑:“你自己探索吧,我对于这桩凶杀案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一屁股的粑粑,还是先把自己擦干净再说吧。” 麻杆急了:“别啊,没有你在,我不敢……” 我笑了,他终于承认自己胆小了,我正要说什么,忽然就感觉不对劲儿,有一束目光从他们家的别墅二楼投射下来。 我其实有了判断,一直窥视我的,会不会就是我村长老婆。那次事之后,她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了,她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此时那束目光,就是从别墅里射出来的,愈发肯定了我的判断,就是村长老婆的窥视。 我觉察到目光一直还在。一边和麻杆调笑,一边猛然抬起头,看过去。 我的动作实在太快,那束目光没来得及收回去。 我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朝着窗台下面一缩头,藏了起来,动作极快。 正迟疑间,就看到驴棚里一阵响动,村长老婆从里面钻出来。现在雨停了,太阳出来,暴晒。村长老婆就穿着大厚衣服,厚裤子,脸上蒙着遮阳巾,戴着遮阳帽,手里拿着镰刀,好像正在整什么农活。 “妈。”麻杆喊了一声。 我也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婶子。” 村长老婆“哦哦”了两声,扫了我一眼,迅速把脸别过去:“你们忙吧。” “你看我妈穿的,我都嫌热。”麻杆笑着说。 我忽然说道:“你们家有小孩吗?” 麻杆怔了一下:“你说啥呢,我家怎么出小孩了?我姐是结婚了,可在外乡,现在还没生孩子呢。” “哦,哦,那就算了。我花眼了。” 我摆摆手往外走。麻杆想继续追问,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好,便没有问,回去了。 我往家走,越想越是狐疑,首先能肯定村长家里,肯定有什么人在窥视我。原本以为是村长老婆,但刚才证明不是她。 我觉到窥视的目光在二楼出现,而村长老婆一直在驴棚干活儿。再一个,冲那束目光的高矮判断,应该是个孩子。 实在是太诡异了。不知今晚能不能梦到大黄狗,它天天在村长家待着,或许能知道点什么。 路过的途中,到了陈家院子,今天早上的阴森惨状似乎不复存在,门口拉着长长的警戒线,太阳暴晒中,房子每一处都亮亮堂堂。只是,不知为什么窗户蒙尘,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我站在警戒线前,想着麻杆想夜探凶宅,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探的了。 “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死的吗?”一个声音冷冷从身后传来。 我心猛地跳了两下,回头去看,后面站着的是大禾。 大禾穿着一身粉红色的丝绸衣服,脑后扎着丸子头,手里拿着大蒲扇,一扇一扇的,那叫一个慵懒,就像是贵妇人一样。 还别说,她现在脸部更圆润了,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仙气。 “他们为什么死?”我问。 大禾扇着蒲扇,淡淡笑了笑:“因为你。” 我一惊,马上说道:“你别胡说!这可不敢瞎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禾看着院子,扇着风,说道:“杀他们的,你知道是谁吗?” “谁?” 大禾看向后面连绵起伏的深山,轻轻说道:“恶魔下山了。” 第53章 蘑菇 听到“恶魔”两个字,我很不舒服,心情犹如闷热的雨后,呼吸不畅。 白娘娘说过,浩然先生说过,现在又是大禾说了,山里藏着一个恶魔,目标就是我,现在已然下山。 “冲我来的,为什么不杀我?”我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要奔着无辜的人?” 大禾轻摇蒲扇,“嗤”了一声:“我又不是恶魔,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老陈家死了两个人,和你脱不开的关系。”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气得咬牙切齿,正要提高声音,看到有村民们路过,他们都在看我和大禾,我压低声音:“人命关天,别污蔑我。” 大禾冷冷地说:“放心吧,老陈家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死的,恶魔的目标是你,只要你在,村里还会死人。” “放屁,放屁!”我实在忍不住骂了两声,急匆匆就走了。大禾真是不咬人膈应人,说的这两句话,真是让人不舒服。 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刚到家,外面就开始打雷,本来好好的天空,阴云密布,不多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站在门口,看着大雨,极其郁闷,抽着烟。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大禾说的话,始终在耳边环绕,老陈家一家子因我而死。 我狠狠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跟我有个屁关系。 还什么恶魔下山了。 下山了,它不来找我吗? 大禾之所以这么胡说,极有可能是乱我军心,敌方灭我之心不死啊。我知道了,满婆子虽然死了,但是她们家请的仙儿还在,现在继承在大禾身上。这个仙儿一直觊觎我的阳气,知道来硬的不行,现在开始用各种手段诛我心,破我防。 我冷笑了两下,转身回屋。 大雨下了一天,一直到天黑,还是没有缓解的迹象,地上都流成了河。 晚上二丫姐来了,我们一家四口围在炕头打扑克。 我和二丫姐一伙儿,心不在焉的,打错了好几次牌。二丫姐没有埋怨我,只是絮絮叨叨说这个天气太潮,她的家里都看到小蘑菇了。 奶奶笑说,用不用哪天她去二丫姐那里,帮着收拾卫生。 打了几把,我实在心情不好,心思无法集中,索性甩了牌回自己房间。 我蹲在门口抽烟,就看到远远来了个黑影,跑到近前。 还没认出是谁,此人就冲我招手。 晚上漆黑如墨,再加上他披着深黑色的雨衣,实在看不出是谁。 我转身进了里屋,翻出大号手电,然后照出。那人用手挡着自己的脸,全身都湿透了,我忽然认出来,喊道:“麻杆?” “是我,是我。你赶紧出来。”麻杆着急地说。 我们两个隔着院子,外面的瓢泼大雨,我实在是不想出去,说道:“干嘛啊?大晚上你也不嫌累。” “你赶紧的吧,快,快,我找你有点事。” 无奈,我回屋翻出雨伞,打着手电出来,到了后门:“怎么回事?” “今晚下大雨,机会难得,”麻杆说:“咱俩去凶案现场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声“好”。 麻杆有些惊诧,不明白我为什么改变了态度。其实他不叫,我也想找机会去看看,大禾说的话,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我要是不调查明白,心里始终压了块重石。 我正要开后院门出去,麻杆拦住,让我进去换一身雨衣,别拿雨伞,实在是费劲儿。 我换了雨衣从后院出去,我们两人在狂风暴雨中一路小跑,地上已经成了河,今晚的雨实在是反常,在我记忆里,我们村多少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走过小桥的时候,能看到喝河水已经漫过桥檐,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反常的天气,去调查反常的凶案现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我没有叫停,已经出来了,就干下去吧。 幸好,这样的夜晚,村路上看不到一个人。雨滴斜着从昏黄的路灯里落下,整个村子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萧瑟和肃杀。 我们终于来到陈家,看到大风大雨中,门口的封禁线已经吹在地上,和一堆烂泥混在一起。 门没有锁,保持着早上的状态,院门微微开启。我们两人对视一眼,把院门推开,走了进去。 四周寂静,只有大雨落地的声音,深夜,阴冷的空气在院子里徘徊。 我打着手电四下里看着,这里就是普通的农家院,完全看不出来,就在今天早上,就是此地,发现了两具尸体。 “我们要找什么?”我问。 “看看。”麻杆道:“你相信是何柳杀的她男人和孩子吗?” “这有什么不信的,”我说:“现在有激情犯罪,一上头就下了刀。”我下意识把这个矛头指向外人,别指向我。 我认为大禾说的都是扯淡,但人言可畏,一旦这种说法流传开,我在这个村里就没法待了。 “我不信。”麻杆说:“老公孩子还没醒,就一顿乱刀砍死在床上,太不符合情理。而且到现在凶器还没找到。如果是激情犯罪,这一切就太不合理了。” 我们进到屋里,刚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散开。 我们穿的雨衣,还往下滴滴啦啦的落水。赶紧把雨衣脱掉,堆在门口。 麻杆打着手电在前面,我打着手电在后面,走进了内室。外面的大雨已经隔绝在门外,不过隐约还能听到雨声,我扫了一眼窗外,屋檐下的大雨都快连成小瀑布了。 麻杆在里面喊:“马玄,你快进来,你看看我发现什么了!” 我好奇心起来,端着手电,掀开帘子进去。刚进去没觉得怎么样,过了片刻差点没让屋里的味道把我顶出来。 炕上一片狼藉,扔着大红被子,还有些内衣内裤,全都沾着血,触目惊心。 空气里弥漫着无法形容的怪味,血腥气扑鼻。 麻杆打着手电,光芒在炕上掠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捂着鼻子。 “咦,你停一下!”我叫住麻杆,用手指着一个方向:“看看那是什么?” 麻杆用手电照过去,那是在墙角。 只见那面墙上,在光芒的照射下,能看到盛开了密密实实一大蓬的植物。 是蘑菇。 第54章 你见鬼了 这些蘑菇是深黑色的,每个都特别小,密密实实簇在一起,形成一片。 手电光在黑暗的房间里,照在蘑菇群上,表面散发光芒,使得黑色更加阴沉,看起来极为可怖。 外面大雨未停,顺着屋檐形成瀑布,窗户全湿了,窗外什么都看不清。黑夜的天空偶尔还传来隆隆雷声。 房间里我和麻杆都没有说话,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我们的目光落在蘑菇上,只听到重重呼吸的声音。 好半天麻杆道:马玄,为什么这里会长蘑菇? “潮呗……”还没说完,外面一道滚雷闪过,整个房间被闪电耀亮了一下,我心惊肉跳重复着:“家里潮。” “这种蘑菇我从来没见过。”麻杆说:“要不要带一点回去研究研究。” 我说道:“你可别好奇下汤里吃了,非毒死不可。” “你说的什么啊,我拿回去研究研究,看看什么物种。”麻杆道。 “你怎么研究?连个化验器材都没有。” 麻杆道:“你不知道,我是读农业大学的。我们那有实验室,我可以找个相熟的老师问问。” 作为同龄人,学习不好学历低是我永远的痛。我对麻杆没意见,但是他说这话,让我着实不舒服。 “你研究,那就你来弄吧。”我说:“我是没办法。” 麻杆用手电照着墙角那一簇深黑色的蘑菇,突然“唉”了一声:“马玄,你刚才说别下汤里中毒什么的,一下子启发我了。” “怎么?” “何柳杀死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这么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了,会不会和她精神错乱有关系?” 他这么一说,我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她为什么会突然精神错乱,把人杀了?”麻杆打着手电,披着滴滴答答落水的黑雨衣,眼睛放光说。 我正要问为什么,瞥见墙上的蘑菇,脑子突然打了个闪:“你的意思是,她误食了毒蘑菇?” “对!”麻杆兴奋地手舞足蹈:“你脑子真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被夸的心花怒发,美滋滋的,而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 大禾说这里的凶案和山里什么恶魔,还有我有关系,我心里沉甸甸的压着东西,那叫一个别扭。 现在麻杆的猜想起码反驳了这种说法,我是如释重负。有个狗屁恶魔,其实就是何柳误食了毒蘑菇,变得神经错乱,这才杀了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误食,又产生了什么幻觉,那就是现在能想的到,最起码我解脱了嫌疑。 麻杆见我很兴奋,推了一下我:“马玄,你上炕去刮一些蘑菇下来,我明天就给寄走。” 我看着炕上一片狼藉,沾血的被子和衣物,那叫一个别扭。 我看看麻杆,麻杆道:“有劳你了,我,我衣服都湿了。这里都是证物,别破坏了现场。” 我腹诽不已,你衣服湿了,我衣服就没湿呗?说实话,要不是这玩意儿关系到我的名誉,我才懒得管呢。 现在和我有切实相关的联系,我也就忍了。 我把雨衣脱了,扔给麻杆拿着,然后脱了鞋上炕,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往那里走,让开散乱在炕上的衣物。 到了墙角,我蹲下来,用手电照照。离得近了,能看到这些黑蘑菇格外的可怖,光芒掠过,蘑菇表面竟然形成了一张张扭曲的脸。 看得我浑身发寒,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蘑菇,心跳剧烈加速刚才本来放下的心里负担,又重新回来了。 普通蘑菇绝对不会出现人脸效果。我从小在村里长大,狗那么高的时候,就跟着爷爷进山了,虽然称不上山林专家,至少也算见多识广的农家孩子。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蘑菇。 此时脑海里画魂儿,难道真的跟恶魔有关? 心跳此时就控制不住了,噔噔噔的。这时候一道闪电闪过,整个房间亮了一亮,我打了个激灵。 “马玄,赶紧的,弄完咱们走啊。”麻杆在后面焦急地说。 我回过神来,摸了摸裤兜,从里面翻出一元钱纸钞,小心把它弯曲起来,做了个简易容器。 然后凑近墙上的蘑菇,用手电的玻璃罩做刮刀,刮蹭墙上的黑蘑菇。 蘑菇不禁一碰,轻轻蹭蹭,马上变成一堆碎末,从墙上落下来,落到纸钞上。 我觉得差不多了,把手电倒扣在一边,腾出两只手把一元钞叠起来,做了个纸包。 因为太过专注,光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等再抬起头来时,屋里黑森森的,我猛然想起什么,抬头去看,炕下空空如也,麻杆不见了。 瞬间,我是一身冷汗。 赶紧抄起身边倒扣的手电,照过去看,确实空空的,麻杆不在了。 我暗暗叫苦,赶忙扶着墙走回来,看到鞋还在,赶紧跳下炕,把鞋穿上。 我低声喊了几句麻杆,没有人回答。 脑门上渗出汗,今晚他要是离奇失踪了,那我罪过就大了。村长两口子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扭了扭手电,一脑门都是汗,顺手推开门,屋里没有,那就出去找找。 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黑影窜进来,正和我撞个满怀,我猝不及防倒退了好几步,一下撞在后面的高低柜上,发出巨响。 惊疑之时,用手电照过去,正是麻杆。我勃然大怒:“你搞什么鬼?” 这才注意到这小子脸色惨白,退后抓住我,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你他娘的见鬼了?”我骂道。 麻杆苦着脸:“马玄,你,你说对了,外面有鬼!” 我一怔,随即心脏狂跳,难道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恶魔来了? 这时,门外能看到落着一道黑色的物体,没有影子,真的像是个人,站在门口。 “真,真有鬼?” “是,是那死人,陈,陈建石。他,他变成鬼,就在外面。”麻杆磕磕巴巴地说出来。 第55章 桌子成精 门外的黑影往前又走了两步,紧紧挨着门口。 麻杆紧紧扯着我的胳膊,缩在我的身后,浑身发抖:“怎么办啊马玄,怎么办?我害怕。”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还是个男人吗? “你这么怕,还叫我出来?”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关键时候这小子屁用没有。 “别说了,我打小就怕鬼。你胆子大,你是大哥,帮我挡着。”麻杆闭着眼,头都快缩到裤裆了。 我恨不得踢他一脚,充满了厌恶,但眼下的情况还是要处理。 我扫了一圈,靠着墙角有一个拖把,顺手抄起来,有这玩意儿在手里,多少有点底。 再说了,我还有杀手锏,那就是血。这几次遇险,全都是靠我自己的血,过得生死关。 一会儿到了生死一线,说不得要用了。 我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扫着身后的麻杆。 麻杆在我的身后紧紧闭着眼,拽着我的袖子,小碎步跟着。 我牙根都痒痒,真恨不得照着他的腚踹一脚。 到了门前,我用拖把头慢慢伸进门把手里,轻轻一拨,打开了门。 门轴极为干涩,发出“吱呀”令人倒牙的声音,门终于开了。 外面是一团深黑色的黑影,四四方方的矗在地上,看不清眉眼。乍一看像是一张桌子,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胳膊和腿,甚至还有微微隆起的头部。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人造人,有个科学家用一块割成正方形的猪肉造出来一个人。 它就矗立在那不动,我大口呼吸着,麻杆闭着眼在后面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陈建石的鬼魂?” “是个屁!”我骂道:“好像是桌子成精,根本不是老陈。” 麻杆把着我,慢慢探头出去看,只看了一眼,那黑影缓缓移动,向着大门又近了一步。 他像女人一样尖叫,紧紧缩在我的身后。 我抹了一把脸,脑子里有了计划:“你别装死狗,咱俩现在分工。我过去关门,把门堵上,你去开窗户,咱们跳窗走。” “我……我……”他嘟嘟囔囔地说:“如果窗锁了怎么办?” 我喝了一声:“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了?窗锁了就砸开!” “唉,好,好,都听你的。”麻杆委屈地说。 我深吸口气:“开始!” 话音一落,我猛地挣脱了他的手,直接奔向房间门口,就在那团黑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把门关上,然后拽过旁边的桌子,死死抵在门上。 这才舒了一口气,回头去看,本来放下的心又提起来。麻杆唯唯诺诺的,并没有上炕砸窗,而是站在那犹豫。 “你干什么?”我怒了。 麻杆哭着脸说:“我想还是别破坏现场了,如果再来调查,发现玻璃碎了一地,肯定会找到我们的。要摊官司的。我这个大学也不用念了,肯定劝退。” 我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不知是冲动还是气话,“这样吧,日后查到我的头上,我就说是自己干的,跟你没关系。这行不行?” 麻杆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害你,不是君子所为。” “那你说怎么办?”我瞪着他。 麻杆说:“咱们就死等,鬼东西天亮的时候必须要走,到时候咱们再出去就行了。” “待一宿?”我喉头动了动,看着满炕的血物。 “两害相权取其轻。”麻杆说:“反正我是不敢乱动。” 我看着他,“麻杆,以后有事你甭他妈找我,我再也不和你一起出来了。” 麻杆脸色不好看。我也不管那些了,扶着墙飞身上了炕,也不脱鞋,快步来到窗前,把插销打开,推了推窗户。 他娘的,居然打不开,好像锈死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麻杆,麻杆哆哆嗦嗦在那里,我憋着一口气,挥脚踹向玻璃。 直接干碎得了,回去再说。 脚还没等踹上,忽然窗外多出一个人,冲我摆手,同时喝了一声:“住脚!” 我生生停住脚,差点没摔过去,扶住墙面子,仔细往外看,外面大雨之中,那人打着手电,照亮了自己。 我一惊,竟然是大禾?!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要进屋,然后赶紧从炕上下来。 我急匆匆从炕上走回来,麻杆凑过去高兴地说:“你也得砸窗不好吧?” “滚一边去,”我不客气地骂:“少理我!” 麻杆没想到我能这么骂他,这小子竟然眼圈红了,退后一步,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这人就是善良,心下愧疚,觉得说狠了,想说两句软话道歉,可自尊心不允许。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低声呢喃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 麻杆极为好奇,想问我怎么回事,可刚才闹过不愉快,他绷着脸又不问,对我有了成见。 我也懒得纠结,凑在门口听着,外面是女人的声音,语速很快,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嘀哩咕噜的。 应该是大禾。 女人一直低语,声音呢呢喃喃,几乎一个字都听不出来,大半夜的,从门缝钻进来,在阴森的凶宅里飘荡,让人恐怖到牙床都在发痒。 我和麻杆没有交谈,就这么干等着,能有个七八分钟,外面敲敲门,传来大禾的声音:“开门吧,开门吧,没事了。” 我和麻杆下意识对视一眼,随即把目光闪开。 我用拖把,小心翼翼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女人,正是大禾,而那团正方形的黑影,已经不见了。 第56章 恶魔漏了行踪 “大禾姐。”麻杆脆生生叫了一声。 大禾也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此时披头放下,露出圆润白皙的脸庞,头发扎成了马尾辫,手里拿着蒲扇。 “你们真是不怕死啊!”大禾喝了一声:“这里是那么好玩的?” “我们没玩,”麻杆像是遇见了亲人,打开了话匣子:“我们过来调查凶案的。” 大禾冷哼一声:“马玄过来调查,还有情可原。你呢麻杆,你算干什么的?” 麻杆脸色很差,喃喃说:“大禾姐,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形象啊。” 大禾没理他,看着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气呼呼的,压低声音:“你把屎盆子扣我身上,我怎么敢不来。” 大禾笑了笑,随即严肃起来:“这里的事有我,你们赶紧走吧。恶魔刚刚还在这里,你们真是不怕死。” ”啊?恶魔来过?” 大禾根本不屑和我解释,挥挥手,让我们赶紧走。 我和麻杆小心翼翼从里屋出来,外面的空气极为阴冷。 大禾带着我们出了正堂,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不那么大了,说:“你们赶紧回去吧。” “大禾姐,你不走吗?”麻杆问。 大禾道:“我还调查这里的情况。恶魔已经漏了行踪,我找到它的线索了。” “那咱们一起呗。”麻杆说。 大禾很严肃:“我有自保的能力,你们呢?当累赘?” 一句话让我和麻杆吃了个烧鸡大窝脖。 “刚才是老陈的亡魂吗?”我问。 大禾点点头:“是他。他现在还不是魂儿,是中阴身,被困在这里了,是恶魔干的。我趁他还没有变成阴魂,问问他关于恶魔的事。你们快走吧。” 我说道:“大禾姐,我们在角落里发现了蘑菇……” 大禾不耐烦:“这里的一切不能乱动!赶紧走。马玄,尤其是你,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不知道吗?一旦恶魔下一个害的是你家人,怎么办?” 这话说的我非常不开心:“大禾姐,咱俩的恩怨情仇就不说了,至于这么咒我家人吗?” 大禾赶紧摆手:“走吧,走吧,趁天还没亮,赶紧回家。别烦我。我早点知道恶魔怎么回事,可以早点想出办法对付它。” 我和麻杆就这么赶出去,我们两人没说话,冒着雨出了院子。到了岔路口,他要回去,我叫住他,然后从兜里掏出钱钞叠成的小纸包,“麻杆,说话有点重,不好意思啊。” 我其实骨子里有点傲气的,最难做的事就是道歉,有时候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也张不开这嘴。 我实在受不了和麻杆之间的沉默,既然我比他有担当,就算道歉再困难,也由我发起吧。 麻杆接过纸包,“嗨”了一声:“刚才反思了,我确实胆子小了,害怕了,也有不对的地方。” “里面是蘑菇粉,”我叮嘱说:“现在什么成分还不知道,可能有毒,你要小心。邮寄的时候要小心,让谁误食了就麻烦了,咱俩都脱不开关系。” “知道,知道。你就等我好消息吧。”麻杆摆摆手,窜进雨里不见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沉甸甸的,总有一些无法释怀的东西,一时又说不清是什么,摇摇头往回走。 回到家里,奶奶爷爷都没睡,二丫姐也没走,见我回来,他们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说出门怎么不打个招呼,这大半夜的跟你着急。 然后问我去哪了。 我没敢说去凶宅,要不然他们非炸了不可,只是含糊说麻杆找我有点事。 二丫姐还要继续追问,奶奶见我湿漉漉的,赶紧打发去洗洗睡觉,回来就好。 都收拾好了,我一个人躺在炕上,这才感觉无比的疲倦,昏昏欲睡。 心里始终有放不下的东西,翻来覆去睡不着。 现在最纠结的就是两件事,梦里的二神怎么解决?不把它解决了,真要一辈子扎根在我的梦里,那真是毁了,我这辈子都毁了。 第二件事就是山里的恶魔。大禾信誓旦旦说,老陈和他儿子的死,是恶魔所为。如果说对了,说明恶魔已经进村。 它的目标就是我。可能祸害我的家人。 真的闹心死了。 我就感觉自己躺在家里都没什么安全感,像是踩着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娘的,真是自在不做人,做人不自在。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了过去,在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在洞窟里。 透过墙洞看出去,外面的场景变了,是一片荒山,到处都是乱坟,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袍的新娘子,就在黑森森的山中乱走,她用极为凄惨的声音喊着:“马玄,马玄,你在哪啊?” 声音听着就像是怨妇,在找逃婚的丈夫。 随后她又笑起来:“你个小东西,我知道你进梦了,你还挺能躲的。你以为藏在门里,我就找不到你吗?只要我找到你一次,就可以把你永远封在我的多重梦里。你可别让我找到呦~~~哈哈哈哈。” 笑得那叫一个渗人,在阴森的树林里传出多远。 我喉头动了动,坐在洞窟里,这下可麻烦了。这个洞再也不能出去了,一旦到了外面,中了二神的梦中陷阱,我再想回来就不太可能了。 上次就中了她的三重梦境陷阱,差点死翘翘,幸亏是长发鬼关键时候救了我。 我抬起头,看到洞壁最上面,盘着“黑蛇”,长发鬼依然还在,就藏在洞里。 虽然它几次救过我,但我们之间还没有一次真正的交流,我也不知道它的用意,如今也是提心吊胆的。 我昏昏沉沉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弄响了,睁开眼睛,是真正的醒了,躺在自家的炕上,我一咕噜爬起来,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麻杆打来的。 “怎么了?”我揉着眼问。 麻杆的声音充满了恐慌:“马玄,你昨晚把蘑菇粉给我了吧?” 我一下就醒了:“草,你啥意思,我亲手交给你的!” “没,没了,没有了。”麻杆牙齿在咯咯响。 第57章 村长家里 “什么玩意儿?蘑菇粉没了?”我脑袋大了:“你好好找找。” “找了。”麻杆在电话里语气哭丧:“所有兜都翻了,没找到。对了,你给我了,是吧?” 我气得血压都高了,大声吼:“肯定给你了。你小子别他娘的往我身上甩锅。还挺会赖人的。” “你赶紧来一趟。”麻杆近乎哀求。 我真是没空骂他,赶紧起身穿衣服。昨晚那蘑菇有很大古怪,从色泽上辨认,呈深黑色,一碰成粉,说明此物有极大可能是剧毒的。 如果蘑菇粉流出去,伤了人,甚至出现了人命,那我们罪过就大了。 我恨得麻杆牙根都痒痒。这小子胆小怕事也就罢了,做事还这么不稳妥,昨晚交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还是出了事。 奶奶见我急匆匆出门,招呼一声,不吃饭啊。我心头火烧火燎,哪还有心思吃饭,摆摆手出去了。 急匆匆,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村长他家。我都有点感慨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和他家干上了,最近几乎天天来。 院门开着,我也不好直接往里进,在门口喊着“麻杆!” 大黄狗从狗窝里出来,汪汪汪猛叫,挣的铁链子响。 我冲它点点头,这大黄狗太热情了,每次见我来都叫,相当于皇家礼炮了。 大黄狗叫的声音都变细拉长了,我浑身不舒服,冲它喊:“咋了?” 就在这时,突然我的耳朵根一热,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村长家是两层小洋楼,就在二层的侧窗那里,似乎窗帘动了一动。 我没反应过来,摸着下巴正想着。 麻杆从偏院拐出来,冲我招手。 就在这时,我恍然大悟,再抬头看着二楼,每个房间都拉着窗帘,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但我知道,刚才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我。 我的直觉愈发明确,村长家里除了他们三口,肯定还有第四个人! 这时候,麻杆披着衣服走过来,眼圈都黑了,看来一宿没睡好觉。 “你怎么搞的?”我本来想骂他,可看他这倒霉样,实在下不去嘴。 麻杆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昨晚冒雨回来,太晚了。我直接把衣服脱了,然后去洗了澡。临睡之前,想着再看看蘑菇粉,结果拿来衣服一看,那东西没了。” “掉哪了?” “不知道啊,我到处都找了,没找到!”麻杆唉声叹气。 我们来到他屋子,从门口到最里面的床铺,能检查的都翻了一遍,确实找不到包着蘑菇粉的纸包。 “怎么办啊?”他急着问。 “还能怎么办?”我摇摇头:“丢了就丢了吧。只希望捡到的人,别傻乎乎的当成什么好吃的,给吃了。只能寄希望这个人的智商了。” 麻杆瘫软在椅子上,好半天说:“我觉得就算出事,跟咱们也没关系。” “怎么讲?”我问。 麻杆道:“蘑菇粉就在老陈家的房子里,谁去都能刮下来一些,真要出事了,怎么知道就是我们丢的蘑菇粉起的作用。相当于说,老陈家是五金商店,咱们可以去买刀,其他人也可以去买,出了人命,谁刀捅的谁负责,和我们没多大关系。” 我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没说话。 麻杆道:“你说句话啊,我说的对不对?” 我忽然问:“你们家我还没参观过,带我去楼上看看呗?” 麻杆有点懵逼,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把抽了几口的烟别在烟灰缸上,站起来道:“走吧,带我参观参观。” 麻杆“哦哦”了两声,说道:“马玄,你要检查其他地方吗?放心吧,二楼肯定没有,我昨晚回来之后压根没上过二楼。” “别废话。方不方便?方便的话带我去看看。”我说。 麻杆叹口气,说了声,跟我来吧。他披着衣服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和他那个村长爹一模一样。 从偏院出来,进了正堂,里面有楼梯,直通二楼。我们到了楼上。 他家二楼格局和一楼差不多,从楼梯上去就是个大客厅,装修还是中式风格,红木桌椅,墙上挂着山水画,正中也不知找哪个大师写的字,“大展宏图”。 我背着手在客厅转了两圈。 麻杆见我并不找丢失的蘑菇粉,有些纳闷,问,看好了吗? 我来到走廊,数了数房间,指着倒数第二个房间问,“这是谁住的?” 麻杆看着我,忽然就抱起肩膀:“马玄,你干嘛啊,有事就说,别整得神神叨叨的。” “问你什么,你就答得了。”我没好气。 “那是我爸妈的卧室,你不会这个都要看看吧。” “方便吗?我看一眼。” 我已经判断出,这个房间就是刚才被窥视的目光锁所在。 “不方便。”麻杆说:“那是我爸妈睡觉的地方,你看那玩意儿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正要说什么,这时楼梯口上来一人,我们马上停下话头。 那人上来探个头,原来是村长老婆。 她没注意到我在,上来就说道:“乖儿子,一会儿我和你爸去金光寺,你去不去?” 还没说完,一眼就看到了我,这老娘们顿时停下话头,把头低下。 我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她。都快六十的人了,每次看见我,像是少女遇到暗恋的学长一样,弄得我浑身恶寒。 我现在一看见村长老婆,就像被蛇咬了一下,膈应劲儿就甭提了。 麻杆眼睛亮了,转过头对我说:“马玄,走啊,我们去金光寺看看。” 说实话,金光寺我真的想去,可惜最近事儿太多,闹心,加上道远,没车。 今天如果能跟着过去,那还真是机缘难得。 但是考虑到,整个过程都要和村长老婆待在一辆车里,我还不如去吃粑粑。 “算了,算了,你们一家三口去吧,我这就回去。” 麻杆有些失望,不过没有勉强,我们往外走。就在这时,倒数第二个房间里,“咚”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第58章 金光殿的规矩 声音一出,我们都惊住了。 麻杆反应很快,“什么东西在屋里?”赶紧跑去用手推门,门是上着锁的。 村长老婆噔噔噔跑上来,到了门口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我趁机跟在后面,往里看。 村长夫妻的卧室,面积相当大,装修风格却是一塌糊涂。床上铺着深绿色的床单,被子是大粉色的,墙上挂着深红的牡丹画,还有样式古旧的大衣柜。 看着都让人眼晕。 摔在地上的,是摆在窗台的一个小花盆。土洒了一地,盆都摔裂了。村长老婆“哎呦”一声,赶从屋里跑出去。 我正在门口,赶忙闪身,她和我擦肩而过。就在这个瞬间,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脉脉之感。 我差点吐了。 我正要对麻杆说告辞,这时窗外传来村长的大嗓门:“走不走啊?早去早回啊!” 麻杆赶紧过去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屋里亮堂一些。麻杆把窗打开,探头出去:“爹,屋里的花盆摔了,我妈去收拾了。” 村长破口大骂:“臭老娘们,什么都干不好。好端端的花盆怎么摔了?” 麻杆还把头伸在外面解释:“爹,不是我妈弄的,是花盆自己摔的。” 村长明显不耐烦:“告诉她先别弄了,回来再说。早点去寺里,没什么人,我能多烧两炷香。” 我站在麻杆身后,看着他和院子里的村长交流,趁这个时候,我收回目光,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连续几次感知到有东西在窥视,就是从这个房间出来的。 一圈目光扫过,最有可能藏着东西的就是衣柜和床底下。 我能很确定,窥视的是个生命体,而且很可能体格子不小!我不可能对一只蚊子,一条臭虫那么敏感。 此物到底是什么呢? 看样子村长一家都不知情,什么藏在这里呢? 正想着,村长老婆拿着打扫工具进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脏土和花盆。村长在下面等的不耐烦,又喊了几声,村长老婆有点生气了:“你们先去吧,这老东西,就知道催催催。” 村长也生气,在下面扯着嗓子骂,麻杆一看爹妈要干起来,赶紧拉着我从屋里出来。 进了院子,麻杆跟他爸说,要不咱们就先去吧,你们老两口去了也是打仗。 村长本来就有点不想带自己老婆,就坡下驴,气哄哄去外面发动车子。看着麻杆进车,我心念一动,赶紧过去说:“我也去,带我一个。” 村长招招手,“上车!出发!” 村长真把他老婆甩了,只带着麻杆和我,开车出了村路,绕上省道,从另一边进山。 这一路,麻杆很兴奋,早上丢失蘑菇粉的倒霉事,已经忘到脑后。他看着外面的风景,大呼小叫的。 后山被开发成旅游景区后,我很少来过这里,没有车实在不方便。翻山越岭过去,又不值当的,累死个人。 这还是多少年来第一次进后山。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山景和印象中的状态完全大变样,修着水泥盘山路,周围时不时能看到做买卖的小商小贩。过了山腰,周围多出一些小寺院和道观。 里面香火还挺旺盛,能看到不少的朝拜者。 车子终于开到最高峰,进了停车场,这时就有很多车了。还要再往上走一段楼梯,据说是五百层。 能看到一些游人累的跟三孙子似的,走到后面都开始趴在地上喘了。我和村长爷俩毕竟是村里人,走山路很正常,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嗖嗖嗖就到了最顶上。 果然看到了巨大的寺庙殿落,在高处扫了一眼,里面是数重大殿,亭台楼阁都看不清有多少。 村长擦擦脖子上的汗,“你们知道吗,据说这座寺院是好几个来自国外的本地人,集资盖起来的,花了至少小十个亿。” 我吐了吐舌头:“真他娘的有钱。” “给佛祖花钱嘛,也算一份功德。”村长带着我们两个进了寺庙。 大早上的人就不少了。 我们村是在大山的西侧,目前东侧已经开发成了旅游重镇,每天全国来这里游玩的人特别多,这些游客都是从镇子上山的。 我们三人请了香,村长一人就买了一千块钱的。我和麻杆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惊奇,他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 敬香之后,我们三人就在寺里开始转悠,这地方太大了,溜达一上午都够呛能转完。 这座寺是依山而建,最后一座大殿,是在一个山头上,到上面还要再爬上百层的台阶。我们三人都不嫌累,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上去。 “这地方好吧。”麻杆说:“马玄,等没事,你叫上你的爷爷奶奶,还有你那个彪悍姐姐,一起来这里溜达溜达。” 我笑了笑,嗅着清新的空气,这几天里第一次感觉非常轻松。 最近事情太多,压在心里都沉甸甸的,出来走走,心情好了不少。 来到最后一座大殿,这里人头攒动,能看到大殿上面的横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金光殿”。 村长大手一挥:“走,进去拜拜。” 我们来到门口,大殿的门槛特别高,得相当费劲才能跨进去。 我们三人正要往里跨,身后有人说话:“三位请慢。” 回头去看,是一个穿着练功服的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 “怎么了,不让我们进?”村长皱眉。 中年人双手合十:“三位不要误会,我是金光殿的居士,进这座大殿是有规矩的,不能从正中迈门槛而进。” “怎么?”村长纳闷。 “这是给神佛走的路,请三位从右边门进。” 他说完,我们才看到,所有的游客都是从右偏门进,从左偏门出。 村长老大没意思,“行吧,我们不走正中了。”他招呼我和麻杆往右边门去。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他可以进。” 我们看过去,是一个老和尚,用手指着我。 第59章 佛门的孩子 现场那么多人,不少游客呢,听到老和尚这么说,纷纷转头看我。 其中还有很多女孩,看我都笑嘻嘻的,低声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我这个脸啊,马上就红了。 老和尚没有多说,径直跨过高门槛走进了大殿。 居士无奈:“既然是老和尚说的,那你就从这里进吧。” 那么多人看我,我哪好意思,低着头跟在村长爷俩后面,还是走右侧偏门,进到大殿里。 这件事就是个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村长和麻杆也没有多问。 进到大殿,我们在一群人背后排队,要给佛祖磕头。磕头这个活儿,一般的游客都抢不上,人太多了,佛祖金身前只有三张蒲团,狼多肉少。 我对磕头这事不感兴趣,靠在门角,抬头去看佛祖什么样。一眼过去,只见一尊金色的大佛,盘膝坐在神位上,好家伙的,高了下能有三四米,压迫感十足。 看到这尊大佛,我全身剧震,猛地退后一步,“咣”撞在门楣上。 那么多人听到声音,全在回头看我,我心跳剧烈加速,呼吸困难,只觉得头重脚轻。 我扶着门要出去,在场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对我指指点点。麻杆还算够意思,过来扶住我,问怎么了。 我心跳加速,又看了看神位的大佛,这次反应极为强烈,只觉得头晕眼花。 这尊大佛,我见过,是在梦里见过。 好几天前,有天晚上我做了个一个梦,梦见了白骨夫人。也就是白骨成精,化成了人形,这个白骨夫人为了自己的修行,偷入一座大寺,从里面盗走了一个婴儿。 也不知为什么寺庙里会有孩子。 白骨夫人就在逃走的时候,神位上的佛祖,睁开双眼,运目射出两道金光,正打在白骨夫人的后背。 白骨夫人抱着孩子逃进深山,随即整个人就炼化了,除了头发还在,其他全没了。 而那个孩子包裹在黑色的长发里。 这个梦给我留下来的印象很深,里面的场景历历在目,就算时隔多日,那寺庙的模样和大佛神目射光的场景,还挥之不去,活灵活现。 此时此刻,这座庙里的神像,那身高,那状态,那表情,就和梦里我见过的,一模一样。 我心跳得很快,低声告诉麻杆,扶我出去。 麻杆和他爸说了什么,然后扶着我往外走,现场还有那么多人,都在看着我。目光里都是那种同情,可能是觉得在寺庙里会出现应激反应,这人恐怕离死翘翘不远了。 麻杆正要扶我出去,身后传来声音:“慢着。” 我们回头去看,正是那位居士,他礼貌地笑着:“两位,不能从进来的门出去,要从左边的偏门出去。” 麻杆嘟囔一声,“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穷理儿。” 他胆小,不敢大声说话,就搀着我往另一侧走,在场那么多排队的人,一时无聊,全都在瞅着我。 到了左偏门,正要出去,就听到有人说道:“施主且慢。” 麻杆惊了,“谁啊这是,还让不让我们出去了。” 此时我满头冷汗,心跳加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反应会这么大。 眼前一阵阵发黑,头还晕着,就像是中暑了一样。 我勉强看了一眼,看到是刚才那位老和尚。老和尚一身宽大僧袍,走来扶住我。 麻杆不明白怎么回事,既然有人接手了,他就把手松开。我身子一栽歪,差点没摔在地上。 老和尚上下打量我:“施主,可是姓石?” 我摆摆手,嗓子冒火,说不话来。麻杆在旁边道:“老师父,你先让我们出去可以吗,我朋友好像低血糖了,不行了。” 旁边有女孩过来,好心递过来巧克力:“赶紧让他吃。” 人越聚越多,我呼吸不畅,偏偏手脚麻木,动不了地方。心里起急,在心里喊,别围着,都散开,让我喘口气! 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麻杆扶着我坐在门槛上,然后掰开巧克力喂我。 老和尚蹲在旁边道:“不是低血糖,这里是他的家,他有感应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都听到了,惊得全都看我,越聚人越多。 老和尚对麻杆说:“施主,你是他朋友吧,把他带到后殿,我们喝杯茶,他就好了。” 村长也看到稀奇,赶忙过来扶着我,说,我们都是一起的。 老和尚摆摆手,示意一起去。我们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金佛旁边绕着走,直奔后殿,能听到很多人羡慕的声音。 我在心里苦笑,这么大的罪,你们谁愿意遭就遭吧。 大殿后门有两个和尚在那里坐着,明显是把守着门,见我们来了便说道:“对不起游客,后面不方便……” 还没等说完,老和尚的声音而至:“知良,知善,是我们让他们进的。没事。” 两个和尚连忙施礼,退在一边。 由村长父子俩搀着,我们从殿门出去到了外面。阳光照下来,能看到郁郁葱葱都是树木花草,庭院风景,相当不错。 一阵阵小风吹到脸上,说来也怪,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没有了,我渐渐头脑清晰起来,眼前也不花了。 我挣开他们两人的搀扶,活动活动腿脚,没有任何紧绷之处,好了太多。 “怎么样,好点了?”村长问。 “舒服多了。”我喉头动了动。 “怎么搞的,真低血糖了?”麻杆说:“你这体质不行啊。” 我摇摇头:“跟那个没关系。进了大殿就跟中邪了似的。”我喃喃地说:“这尊佛真的见过。” 还没等他俩说话,老和尚就在旁边站着,走过来说道:“施主,你缺席不是低血糖。” “那我这是?”我纳闷地问。 老和尚道:“你是佛门的孩子。” 第60章 你本来姓石 我们几人由老和尚带着,到了一处横匾题字为“明智阁”的房间。屋里铺着青砖,陈设简单,靠墙是竹制的书架,摆着一些佛教书籍。 桌上是文房四宝,大大的空白宣纸铺在当中。 另有茶桌,几把木椅。老和尚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落座。 有僧人为我们泡茶,然后合十行礼,缓缓退下。屋里只有我们四人。 村长小心翼翼说:“老师父怎么称呼?” “小僧法号智明。”老和尚微微一笑:“各位先喝茶。坐下缓缓气,刚才太紧张了。” 这里开着窗,四面通风,小风一吹进来,摆在窗台的绿植,哗哗摇动,那个舒坦劲儿就甭提了。 我是彻底缓过来,喝着茶水浑身舒服。这地方真好。 “智明……师父,”我放下茶杯说:“你刚才说我是佛门的孩子,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智明大概六十来岁的年纪,下巴有一些白胡子,用手捋了捋,“稍等。” 他站起来到了竹制书架前,从上面抱下一个黑罐子,回来放在桌上。 这个罐子大概几十厘米高,表面坑坑洼洼的,看着像是老物件。 罐子封口,用的是一个大木塞,外面裹着一层黄布,在布上画着深红色的一个标记,看着像是二战时轴心国用的。 我觉得稀奇,看看麻杆。 麻杆道:“这是佛门的万字符,是吧?” 智明点点头:“这位施主是懂的。” 麻杆顿时洋洋得意起来,脸上的笑意挂不住。 智明看着我:“能否借施主右手一用?” 我狐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他,智明老和尚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的手几乎没有茧子,温厚至极,抓住我的手,就觉得暖暖哄哄的,有很强的安全感。 正纳闷呢,突然中指的指尖一疼,我“哎呦”一声,那里竟然洇出深红色的一滴血。 智明捏住我的指尖,猛地把血挤出来,并不用自己的手接触,而是用极快的速度翻转我的手,让血落在黑罐子上。 我们不明所以,都在看着,麻杆和村长更是大眼瞪小眼。 罐子放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我手指尖的血顺着表面坑坑洼洼的地方在流淌。 智明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我捂着指尖的伤口,疼的都出汗了,心想,这老和尚莫不是个变态? 就在这时,突然罐子开始摇晃,先是轻微的,然后开始剧摇,哗啦哗啦作响,里面好像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 罐子一开始摆在桌中,晃着晃着,居然到了边缘,眼瞅着就要摔下去。 智明伸手按住罐子,快速用餐巾纸擦拭上面的血迹,那罐子这才慢慢停止了跳动。 村长和麻杆都看傻了,这才回过神来,看看罐子,又看看我。 “是我的血?”我说。 智明老和尚点点头,抱着罐放回书架。 “这是封妖罐,”智明老和尚道:“里面封着一条蛇的邪神。最是感应机敏。” 村长听得一愣一愣,就像是听天书一样,看着那黑罐子,喉头不住乱动。 智明老和尚说道:“从这里可以验证,施主非是旁人,乃和佛门有缘。” 村长和麻杆都在看着我,村长说:“那意思是马玄以后要做和尚?” 我赶紧摆手:“叔,别乱说啊,我可不当和尚。” 智明老和尚笑:“有缘者未必入佛门。施主,这两位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指着麻杆和村长。 我告诉他,这个年轻的瘦子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我朋友的父亲,也是我们村的村长。 智明老和尚点点头:“两位请在这里喝茶,我有些事想单独和这位小友聊聊。” 村长和麻杆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不甘心,可也没办法。麻杆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们在这里就不打扰你们了。马玄,我和爹出去走走,你等出来叫我。” 别说,麻杆不愧是新时代的大学生,还挺懂事,主动离开。 智明老和尚双手合十:“多谢二位。” 村长爷俩告辞退出,外面自有迎客僧,给带到外面。 “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赶紧问。 智明老和尚道:“我先问施主几个问题。施主是否还是处子之身?” 这句话给我问懵了,上来就这么劲爆吗? 如果村长还在,我肯定不能说了,现在屋里没有外人,只有个老和尚,那就但说无妨。 我点点头,叹口气:“惭愧,还是。” 老和尚眼睛亮了:“这就还好,这就还好!我最担心的就是施主已经不是了,那就没有后话。如若是那样,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我狐疑地说。 “施主可知道自己的出身?”他又问。 我看着他,老和尚手捋白胡,面露真诚。 我犹豫了一下,尝试着说道:“三世童身?” 老和尚表现很奇怪,面无表情,能有个三五秒,长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石施主,终于找到你了!” “我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姓马,不姓石。”我急着问。 智明老和尚道:“石施主,你本家姓石,不姓马。”他犹豫了一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早晚都会知道,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恐怕你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你的亲身父母,你是他们收养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对着西面的天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别,别,老师父,你把话说清楚。” 智明老和尚道:“你本家姓石,父亲是一方匪豪,母亲是高校的老师,两人结了孽缘,才有的你。” 我像是听天方夜谭差不多:“然后呢?” “你克父母,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你母亲把你送到寺里不久,就跳了江。” 老和尚一字一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