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眷恋这世界》
1. 第1世界
《我眷恋这世界》
喻言时/文
2018.4.3
“何为尘心?”
“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之心。”
想避世,但更要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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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世界
正月里,横桑各大娱乐会所家家爆满,生意好得不得了。沈安素从年初六开始上班,一直到今天正月十四,这么多天下来,她愣是一天都没休息过。整个人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只知道不停地忙活。
九重天位于建安区,周边都是繁华地段,寸土寸金,是横桑一家有名的高档会所。它集餐饮、娱乐、休闲于一体,全方位服务,采用VIP制度,出入的人非富即贵,个个都是不可开罪的大佬。
她是九重天的现任经理,主管会所里的一应事务,可想而知这其中的工作强度有多大。
原本有同事许诗一起分担,她还能轻松一些。可许诗这两天和她调了班,回老家参加她哥哥的婚礼去了。一正一副两个经理,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挑大梁了。
刚刚送走了一桌难缠的客人,沈安素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办公室。
一坐到椅子上,她就觉得自己浑身骨头散架,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从前天到现在,她已经连轴转了三个夜班了。这会儿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酸.疼得厉害。
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柠檬茶,注入热水泡开,青柠的香味儿迅速在空气里铺散开,纠缠鼻息。
一口气饮下半杯,烦躁的心绪这才得到了一丝缓解。
柠檬茶她戒不掉,像毒.品,一旦沾上便别想戒掉。第一次喝过以后便欲罢不能。这些年不管在哪里工作,抽屉里总是会放上几盒柠檬茶。
别人解压不是抽烟,就是喝咖啡。可她却与众不同,她一般就只喝柠檬茶。烟和咖啡她碰都不碰。
刚过了零点,可这座西南城市依然灯火璀璨,不眠不休。一年一度的元宵节来临了,外头的烟花开始绽放,夜空中星火绚烂,树树繁花。
她抬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打算去休息室补个眠,好歹睡个一两个小时也好,她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
刚起身,身子还没站稳,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就猛地响了起来,铃声大作,突兀又刮人耳膜。
沈安素认命接起,“什么事儿?”
“喂,沈经理,周少带朋友过来了。”
沈安素:“……”
沈安素真是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下不去。都这么晚了周最这个祖宗还不让人消停。他一来,今晚她怕是不要想休息了。
九重天是周家的产业,周最是周家的小少爷,更是如今九重天的挂名老总。少东家大驾光临,沈安素自然不敢怠慢。
挂完电话,她又端起手边的柠檬茶囫囵饮下两口,理了理身上的工作服,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五厘米的高跟鞋,在脚上穿了一天,一双脚酸涩难耐。何况前不久脚踝刚受了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完全。高跟鞋如今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尖细的鞋跟踏过光洁的地板,敲出一阵阵有规则的声响。
乘员工电梯到一楼,远远看到周最为首的一群人已经出现在前台了。
周少爷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骚气冲天的颜色,微眯着一双桃花眼,整个人斜靠在前台,正在和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说话。
前台是两个年轻的妹子,端着笑脸,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一看到沈安素出现,两姑娘当即松了一口气。
周最边上站了好几个年轻男人,统统西装革履,气质卓然,说不出的从容淡定,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的宠儿。隔着一段距离,又因为角度问题,她无从看清正脸。
沈安素快步走上前,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恰到好处,“周总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周最抬眸看了她一眼,扭头对身侧的年轻男人说:“二哥,我说得没错吧。九重天的妹纸个个都很水灵,看看前台,再看看这位沈经理。”
沈安素微微掀起厚重的眼帘,看到那张脸时,呼吸猛地一滞。
竟然是他!
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久经岁月沉淀的韵味,像是一杯上了年岁的烈酒。细碎的灯光宛如一层浮游的萤火,斑驳地错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脸上光影变化,却不见表情变化。
站如料峭青松,面沉如水,岿然不变。
和那日在西郊墓园的休闲装束不同,他今天穿了套黑色的西装,没打领带,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严谨又禁欲。浅驼色的轻薄大衣随意搭在手腕上,姿态懒散,面色倒是瞧着有几分疲惫。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沈安素觉得这人有种与生俱来的光风霁月,一身清贵气息。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个男人不单皮囊生得好,骨相更是万里挑一,不可多得。
因为周最的话,男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淡淡的目光扫到她脸上,眼里当即略过几丝讶色,似乎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但转瞬即逝,既不显山,也不露水。
她是去年十二月份刚刚入职九重天的,之前和周最打过几次交道,却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人。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略微停了数秒,响起浑厚低沉的嗓音,“看来人事部挺会招人。”
“哈哈……”周最爽然一笑,面露得意,“那是自然,声色场所没点颜值怎么混得开!”
周最说的是事实,九重天名字取的别致,却实实在在是个声色场所,是有钱人一掷千金的地方。虽说这已然是既定事实,可这话落入沈安素耳中,她还是觉得有几分刺耳。
“行了阿最,二哥刚下飞机,咱们哥几个陪他吃个饭,让他赶紧休息。”说话的是盛时的总裁商离衡。
“赶紧的阿最,别磨磨蹭蹭的了!”这一位是晏家的大少爷晏竟宁。
今晚来的可都是圈子里的大佬。想必眼前这位的身份定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思及此,沈安素挺直背,掐了掐手心,打起精神,继续维持招牌式的笑容,轻声问:“周总,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周少爷摆摆手,一副随意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
她轻轻点头,声线沉稳,“好的,我马上安排下去。”
——
616包厢是给周最特意预留的包厢,特大豪华VIP包厢,装修风格也是周少爷喜欢的地中海风格。拱形的浪漫空间,蓝与白交错的明亮色调,不修边幅的线条,整个包厢的设计充满了地中海式的风情与浪漫。
每次周少爷带人过来吃饭,一般都会在这间包厢。
一群大佬们一落座,沈安素和另外两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规矩地站在一旁。
周少爷每次过来她这个经理往往都是要亲自接待的。
“二哥,咱们哥几个就你没尝过这里的东西,你来点吧。”周最将菜单推到盛延熙面前。
“好。”盛延熙也没拒绝,拿起菜单点了几个招牌菜。
周最和商离衡等人又随意点了几个,一桌菜就差不多了。
“好了,就这些。”周最扭头对沈安素说:“安排个人来弹曲子。”
她心下一惊,忙问:“古筝吗?”
周最:“嗯,古筝。”
她面色微变,点头说好。
这是周少爷的习惯。每次来九重天吃饭,他都要听听小曲儿。而且每次听的都是一些古筝曲目。
商离衡投给周少爷一个鄙视的眼神,给自己燃根烟,不客气地说:“阿最,就你喜欢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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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大半夜的听什么曲子!”
周最:“……”
周少爷颇为不满,忙为自己辩解:“三哥,我那是陶冶情操。”
“我懂的阿最,一般五音不全的人都需要陶冶一下情操。”晏大少抖了抖手头的烟灰,丝毫不顾及周少爷的小心灵,补刀补得及时。
周最:“……”
“我早就听闻九重天的姑娘们特别会弹琴,今日算是有机会一饱耳福了。”盛延熙远远迎上沈安素的目光,不经意一问:“沈经理可会弹琴?”
男人的目光冷冽,直白,近乎考究。
沈安素不敢与之直视,慌乱避开,脸上精致笑容分毫未变,“我才疏学浅,不会弹琴。”
“什么琴都不会?”
“口琴算吗?”她轻柔一笑,眼尾透着光,神采奕奕,“口琴我倒是会吹。”
盛延熙:“……”
“哈哈哈……”众人朗朗大笑。
盛延熙懒散地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隔着西装裤隐约可见流畅纤长的腿部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只见他晃了晃杯子里的茶水,抬手间露出一小撮白色衬衫袖口,清爽又干净。
他唇边的笑容很淡,若有似无,“这年头会弹钢琴、大提琴、小提琴的人一抓一大把,会吹口琴的却是少见,沈经理倒是与众不同。”
沈安素不卑不亢,“只是恰好小的时候父亲教过一点皮毛。”
晏竟宁看向商离衡,“哎老三,我记得你师父生前不是给你留了把口琴么?”
“不错,一直搁我书房放着呢。”商离衡手里夹着雪茄,吞云吐雾,“可惜我天赋不够,一直吹得不好。看来改日可以找沈经理指点一二。”
“商先生当真是说笑了,小时候习得的一点皮毛,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哪还敢指点您。”
“沈经理谦虚了。”
盛延熙出声问:“会所里可有现成的口琴?”
沈安素摇摇头,“没有。”
口琴毕竟小众,不如钢琴、古筝这些来得高大上,有档次,不仅会吹的人少,懂得欣赏的人也不多。一般的会所是不会花钱请琴师来吹口琴的。好在是没有,不然这位爷怕是要让她当场吹奏口琴了。
——
一从包厢里退出来,沈安素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沉下去了,和之前言笑晏晏的模样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她抬手揉了揉两个腮帮子,笑得太多,脸都僵硬了,隐隐发酸。服务行业,说白了就是整天卖笑,疲于应付。
有钱人喜欢附庸风雅,爱听丝竹管弦。九重天就请了很多有才艺的女孩子在那里给客人弹琴。钢琴、古筝、琵琶、大提琴、小提琴等,应有尽有。
依到平时周少爷要听小曲儿,当然没问题。可今天情况特殊,九重天给人弹琴的女孩子大多是兼职的在校大学生。元宵都还没过完,学生们都没返校。而这个点会所里全职的琴师也都已经下班了。
她给好几个琴师拨了电话,打算给她们多付加班费。可惜人家不是没接电话,就是找借口推脱了。
凌晨是个尴尬的时间点,又是正月里,除非真的很缺钱,不然没人愿意接这个苦差事。
这下可真让沈安素犯了难。
“这可怎么办啊?沈经理。”服务员丁岱岱满脸焦急,愁得很。
依到别的客人,跟人家解释一番或许还说得过去。可眼前这位可是九重天的少东家。开罪不得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给你扣下一顶“工作不力,怠慢客人”的帽子。
而且和这位周少爷接触过几次,沈安素深知这位爷可不好招呼。
“让人把琴搬进去,我来弹。”别无选择,只能赶鸭子上架,她自己动手。
丁岱岱:“……”
2. 第2世界
第2世界
“沈经理你会弹古筝?”丁岱岱震惊不已,“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沈安素漂亮的眼睛里猛然闪过一丝痛楚,不过转瞬即逝,轻易捕捉不到。
她压下嘴角,不紧不慢解释:“早些年我妈妈教过我弹古筝,不过好多年没碰过了。”
丁岱岱:“……”
“能行么?”丁岱岱很不放心,这看着就很不靠谱啊!
“死马当活马医吧。”沈安素抬手揉揉眉心,一槌定音,“有屏风挡着,我从侧门进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丁岱岱:“……”
丁岱岱心想,自家经理还真是心大!
——
工作人员已经把琴搬进包厢了。
这琴系敦煌牌694系列,价格适中,大概3000到4000,是会所批量买来供琴师弹奏的,称不上是好琴。和家里母亲那把琴相比则逊色太多。
但好在这琴琴弦不软不硬,适合她这种技艺不娴熟的人弹。
沈安素抓紧时间换了身衣裳,是琴师们统一的工作服。很素净的碎花旗袍,半袖,盘扣很精致,尺寸合适,倒也修身。只是面料差了点,穿在身上不太舒服。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应付好眼下这关才是关键。
她蹑手蹑脚地从侧门走进包厢。
因为来九重天弹琴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好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出于对她们的保护,每个包厢都设有一扇小小侧门,琴师们通过这道门走进去给客人们弹琴。中间用屏风间隔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除非有客人刻意提出要求,正常情况下客人和琴师是不会见面的。
九重天是声色场所没错,但周家人对于底下的女性工作人员还是很爱护的。只要女员工自己拎得清,一般而言都是安全的。就是因为这点沈安素当初才会应聘到这里来。
如今她和那人就只隔了一道屏风,她还能清晰地听到他的说话声。
很奇怪,明明那天只匆匆见过一面,她却彻底记住了他的声音。他的声线一贯舒缓低沉,像极了悠扬的琴音。
她坐在古筝前,手心有些许冒汗,湿漉漉的。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古筝了,说不紧张自然是假的。只是被人逼上梁山,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
“先生们要听什么?”沈安素搓了搓手掌心,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这才缓缓开口询问。
为了不让这些人听出来,她掐着声带,变了嗓音。
周最对盛延熙说:“二哥你来点吧,这些女孩子琴都弹得不错。”
“《平沙落雁》会吗?”男人清润舒缓的嗓音透过屏风传入耳中。
沈安素:“……”
沈安素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骤然一沉,额角突了突。
这首曲子她一点都不陌生。母亲生前就是西南地区知名的古筝演奏家,《平沙落雁》是她的得意之作。年轻时辗转世界各地演出,这首曲子往往是压轴曲目。
家里至今还搁置着一把上了年岁名贵的古筝,小的时候她就时常鸠占鹊巢拿来弹着玩儿。母亲手把手教过她弹这首曲子。
儿时母亲教了她不少古筝名曲,像《渔舟唱晚》,像《汉宫秋月》,像《寒鸦戏水》等。只是她那会儿还小,小孩子心性,不肯花心思跟着母亲好好学。也可能天赋本就不够,很多曲子她都会弹,可却没有一首拿得出手的,效果平平。
这首《平沙落雁》她学了大概有三个月,中间断断续续练着,心思倒是花了一些的,可惜依旧上不了手。其中高.潮部分有几个音节老是弹不好,频繁错音。那会儿没少被母亲敲脑袋。
想起母亲,沈安素胸口闷闷的,又是一阵酸涩。
这人一上来就专挑她不擅长的曲子,还真是让她头疼。
“会。”她回答,嗓音压得低。
会是会,就是弹得不好。
“那就弹这首。”盛延熙低头呷了一口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沈安素循着记忆,在脑海里将《平沙落雁》的谱子过了一遍,然后这才开始弹。
一时间,悠扬的琴声缓缓流泻而出。
开始手生,但过了一会儿就上手了,旋律逐渐走上正轨,悠扬婉转。
周最等人抽烟抽得凶,一根接着一根,吞云吐雾,包厢里烟雾缭绕,萦绕无数烟草味儿。
很快便有服务员进包厢上菜。各色精美可口的菜肴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红红绿绿,五光十色,一应俱全。
商离衡抽一口烟,扬声问:“二哥,分公司的事儿弄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过个半个月估计就可以开业了,刚好配合这次的新品发布会。”盛延熙小心地剔掉鱼刺,尝一口,嘴里全然没品出美味儿。
商离衡面露欣慰,“那敢情好,这次分公司落户横桑,中峻算是正式打通了南方市场,老爷子再也没理由反对你了。”
他淡声道:“他本来也反对不了。”
提到老爷子,晏竟宁忙问:“延熙,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这几天有点忙,等空下来再说吧。”他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兴许老爷子都不让我进家门。”
晏竟宁:“……”
周最渍渍两声,“二哥,要我说老爷子还真是狠,这么多年都不让你回家。”
……
这几人边听曲子边吃饭,顺带聊天,好不惬意。
沈安素专注弹琴,没心思听他们聊天的内容。
很快这首曲子就到了高.潮部分。她之前一直祈祷不要出错。或许是因为紧张,亦或许是本身就逃脱不了错音的命运,她还是弹错了其中三个音节。
周最虽然喜欢听古筝,可他那纯粹是附庸风雅,其实内里对古筝一窍不通。晏竟宁和商离衡大老爷们一个,自然也是听不懂的。唯一懂的就只有盛延熙。
他读大学那会儿选修过一门古筝鉴赏课程,授课的老师是西南地区有名的古筝艺术家,深谙古筝演绎之道。他当时跟着老师认认真真学过几首曲子,《平沙落雁》啥好就是其中一首。
错音一出来,盛延熙当即就听出来了。他的目光投向那扇屏风,水墨山水,很是雅致。上头映出女子曼妙的好身材,若隐若现。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一曲过后,沈安素听到男人清冷的声线,没什么温度,“不用再弹了,出去吧。”
她顿时呼出一口浊气,如蒙大赦。
周最翘着二郎腿,不解地问:“怎么了二哥,弹得不好吗?”
盛延熙瞥他一眼,筷子往桌上一放,靠着椅子没好气地说:“错了三个音,你说弹得好不好?”
周最:“……”
沈安素:“……”
***
沈安素从包厢回到办公室,丁岱岱忙前来问她进展,“怎么样沈经理,过关了吗?”
“过关了。”虽然那人听出她错了三个音,但到底也没有为难她。这样看来应该算是过关了。
丁岱岱抚了抚胸口,“过关了就好,刚才我就一直提心吊胆来着,真怕你被抓包。这下我算是彻底放心了。”
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她口渴得厉害,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柠檬茶下肚。
还是之前泡的,这会子茶水都已经凉透了,一口闷下去,五脏六腑浸透着一股沁凉。
“包厢外有人守着吗?”
“小吴和萱萱在守着。”
“行了,你去忙吧。我换身衣服去。”沈安素将丁岱岱打发走了,自己到换衣间将身上那件旗袍换下来。
换好工作服,她又到会所四处巡视一圈,生怕自己有哪个环节没做好。
再回办公室觉得有点饿,到处找吃的。最后在抽屉里翻出一盒八宝罐头。她打算吃了这盒罐头充饥。
这盒罐头还是上周同事许诗拿给她的。她当时没吃,随手扔在抽屉里,后面就给忘了。
用力拧开易拉盖,谁曾想一着不慎,割破了手。虎口处被锋利的盖沿划了一条口子。伤口不大,可割有点深,点点血丝渗出来。
很疼,她吸了口气。
她赶紧抽了几张纸巾盖住血,然后去找创口贴。可翻遍办公室,也没找到。大半夜的自然也不好出去买,何况那几位爷还在吃饭。
就这么一直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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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摁住,一直等到伤口不再往外渗血,她才作罢。
精疲力尽的夜晚,还负了伤,沈安素烦躁的心绪愈演愈烈。
***
几个大佬吃完饭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凌晨两点半,沈安素头昏脑涨,明显有些扛不住了。可依旧撑着疲惫的身体丝毫不敢懈怠。
周最怠慢不得,那个男人她更是不敢松懈。脑子里有根弦绷着,而且绷得紧,似乎下一秒它就能生生断裂。
“沈经理,给我二哥安排一个房间,他今晚歇在这边。”兄弟间的饭局散场后,周最找到沈安素,公式化地吩咐。
“好的周总。”她撑着厚重的眼皮,面带微笑。
周最喝了酒,酒气四溢,似是不放心,“我二哥什么身份,千万不能怠慢了。”
“周总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职业素养良好,不卑不亢。
“二哥,那我们哥几个儿就先回去了。九重天不比外面那些酒店差,你今晚就歇在这里,省得另外再定房间。”
只见盛延熙努努嘴,音色清淡,“去吧。”
目送其他三人离开,沈安素从前台处取了房卡,微笑着对男人说:“先生,我带您去客房休息。”
男人闻声点头,嘴里发出简单的音节,“好。”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姓盛。”
“请随我来,盛先生。”沈安素礼貌地说。
周最从始至终都没有介绍过他,想来是觉得她应该会知晓他的身份。毕竟游走在这个圈子,识人辨人是最基本的一项技能。
沈安素去年十二月才入职九重天,对于会所那些VIP客户她已经了若指掌。但显然这位盛先生并不在这些VIP客户行列。
事实上九重天的VIP客户规则是做给外人看的。周少爷有他自己的一个小圈子,商离衡和晏竟宁等人就是他那个圈子里的。
她私下和周最只接触过那么几次,对于周少爷这个圈子其实并不怎么熟悉。她见过最多的就是盛时的商总和晏家的大少爷,至于眼前这位盛先生她确实是第一次在九重天看到他。
沈安素惊讶于男人的心思如尘。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他就能猜测到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
九重天虽是会所,但在顶楼安排了一整层客房,都是按着高档酒店的标准来的,专供那些大佬们休息,设施一点也不亚于外头那些五星级酒店。有钱人吃吃喝喝玩玩,累了就到顶楼休息,一条龙服务,无比妥帖。
两人一同乘坐电梯去顶楼,盛延熙先抬腿走进去,沈安素紧随其后。
她抬手摁了19键。
电梯徐徐上升,机器运转的声响划过凉薄的空气,在寂静冷清的夜里越发显得突兀。
两人相顾无言,电梯里安静得过分。
盛延熙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着沈安素。
工作需要,她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职业装,小西服搭配半身裙,薄薄的丝袜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两条长腿,脚踩五厘米的高跟鞋,身段窈窕高挑。她这身打扮彰显出职业女性特有的干练和利落,同时也不失女人味儿。
那日在郊区墓园,她毛衣配牛仔裤,倒是十足的学生装扮。
她站得离他有些距离,标准的职业站姿,脊背挺直,脖颈修长,一双手垂在两侧,右手手心捏着一张小小的房卡。
大概男人的气场实在是强大,和他站在一起让沈安素觉得紧张,心跳不自觉加速,无形之中就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眼神都有些无处安放。
真是太静了,越是置身寂静的环境,人的感官就会变得越发敏锐。他身上清冽的剃须水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儿时不时的纳入她鼻腔,纠缠着她的呼吸。很淡很淡,若有似无,却难以忽视。
剃须水的味道她不熟悉,这个味道非常清冽,不像一般的香水那么刺鼻。可烟味儿她却是闻出来了。
那是某个牌子的苏烟,这烟不烈,味道也清淡,很多女士格外钟爱它。
1,2,3,4……
她直直盯着跳转的数字出神。
数字跳到11时,男人率先打破一室静默,“沈经理的脚好了吗?”
3. 第3世界
第3世界
男人的视线转到年轻女人纤细的脚踝上,丝袜紧紧包裹住,瞧不出异样。
“额?”沈安素明显没跟上盛延熙的节奏,反应慢了半拍。
好在她恢复得快,视线忙从跳转的红色数字上移开,对上男人的目光,声线恢复之前的轻柔沉稳,“已经好了。”
“那就好。”
然后继续静默。
终于跳到了19。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拂过耳畔。下一秒电梯门大开。
沈安素踩着高跟鞋率先走出电梯,“盛先生,客房就在前面,请随我来。”
“嗯。”
走到1912客房前,沈安素用房卡替盛延熙刷开房门,再把房卡交给他,脸上是标准的笑容,“盛先生,入住愉快!”
“谢谢。”他从她手里接过房卡,眼神扫到她的那双手,指尖泛红,虎口处有点点血丝,应该是受伤了。
两人的手有过短暂的接触,男人指尖微凉,像是过了电,沈安素忙不迭缩了回去。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盛延熙的视线再一次转到她脸上,面沉如水,气质冷冽。
只见他伸手从西装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音色越发听着冷清,“上次你走得匆忙,我也来不及送你去医院,不知道你到底伤得严不严重。既然如今碰到了,这上头有我的联系方式,你的医药费我会全权负责。”
沈安素:“……”
一开口就是大佬一贯的口气!
薄薄的一张名片,镶着金边,上头的黑体字偌大而醒目——
「中峻珠宝股份有限公司CEO盛延熙。」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珠宝界实打实的大佬,江湖人称“盛二爷”。
中峻总部位于云陌,是整个北方地区最大的珠宝公司,主营珠宝和各类高档奢侈品,名下旗舰店无数,和南方地区的嘉华一南一北,独独占据着国内市场。
和横桑土生土长的嘉华不同,中峻是后起之秀,短短五年时间就打通了北方市场,如今已经开始将目光投向南部地区,崛起速度惊人。
而身为中峻总裁的盛延熙更是整个时尚圈神话一般的存在。坊间传闻此人神秘莫测,处事低调,素来以狠戾凉薄,不近女色著称,雷厉风行,极其具有商业头脑。
盛家是横桑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以紫薇花为家族标志,历史悠久,传承百年。盛家家大业大,掌握着西南边境近四层以上的经济命脉。名下产业涉及金融、房地产、餐饮、教育、医疗等各个行业。
在横桑,盛家要说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而盛延熙便出身盛家,是盛家的二公子。只是这人并不像一般的公子哥那样游戏人间,啃着家族的老本,肆意挥霍。他白手起家,不依靠盛家一丝一毫,短短五年时间就将中峻做大做强,成为业界翘楚。
这一点倒是和盛时的总裁商离衡很像。
大概这就是有钱人家小孩的任性之处,明明可以拼爹,却偏偏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
在声色场所工作,沈安素之前也多少听说过这位“盛二爷”的名号。她一直以为会是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如此年轻。不然之前他告诉她他姓盛时,她也不会没有丝毫警觉,没能一下子就猜到他的身份。
这人和周最一起出现,她暗中猜测他的身份。能和周少爷称兄道弟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知道他或许是某个大佬。却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么重量级的大佬。
有了盛延熙这张名片,沈安素算是一只脚踏进了时尚圈。依到一般人估计早就乐颠颠地接过名片,感恩戴德了。
可惜她并不缺钱,性子沉寂寡淡,骨子里又有些厌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不求飞黄腾达,自然也就不需要追名逐利、攀龙附凤。那些对她来说都是虚的。这张名片不拿也罢。何况她深知这位盛二爷的名片可不好接。
沈安素淡声道:“盛先生言重了,我的脚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点皮,我回家自己抹了点药酒,现在已经好全了,压根儿就没去医院,何来医药费一说。”
事实上沈安素是撒了谎的。那天傍晚在墓园盛延熙的车子撞到她,她不仅去医院拍了CT片子,还观察了一晚,第二天才出院。
婉拒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盛延熙垂在半空中的手不禁紧了紧。
她不接他的名片委实出乎他意料。这若是换作其他女人估计早就眉开眼笑地抢走名片了。毕竟在如今这个圈子,要想得到他盛延熙一张私人名片可不是一件易事。
正是沈安素不接名片,盛延熙这才怔了怔,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不过就是一个会所的小经理而已,自己完全犯不着上赶着对她负责。
盛延熙旋即收回名片,转身回房。
右手碰到冰冷的门柄,似想起什么来,又转了个身,声色沉沉,“沈经理,今晚包厢里弹琴的人是你吧?”
“您说什么?”沈安素诧异地抬头,表情震惊。
“这首曲子高.潮部分错了三个音,沈经理学艺不精呀!”
沈安素:“……”
她正风中凌乱,不等她回答,这人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下一秒,“砰”的一声脆响,房门被主人利索地合上了。
沈安素:“……”
大写的懵逼!
***
招呼完这些大佬,沈安素回休息室勉强眯了几个小时。
虽说是眯了几个小时,可她睡得不深,还梦魇不断,醒来后也是头昏脑胀的,难受死了。
大概是碰到了盛延熙,今天又摸了古筝,让她想起了在那日在墓园歇斯底里的自己,想起了去世的母亲,勾起了过去一堆记忆,思绪纷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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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头疼得厉害。
其实自打母亲去世以来,她每晚就有些轻微失眠了。一周前从墓园回来,失眠加剧,愈发频繁。会所最近一段时间生意很好,一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有钱人。有钱人不好伺候,工作压力简直是与日俱增。如果再这样频繁失眠下去,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挂了。
同事许诗一大早就到办公室了。她是来接替沈安素值班的。
她和许诗都是九重天的经理,一个正,一个副,负责会所的一应事项。和她这种直接应聘高管职位的不同,许诗是大学毕业从小助理做起一步一步升到副经理职位的。
前几天适逢许诗的哥哥结婚,会所生意正好,上头领导不允许请假。她无奈之下只好和沈安素调班。沈安素这才替她值了三个夜班。
今天许诗回来了,她总算可以休息两天了。
“素素,给你带了喜糖,这几天辛苦你了。”许诗扬起手臂在她办公桌上放了两盒包装精美的喜糖。
“谢谢。”沈安素拿起其中一盒看了看,反手抱住许诗妹子,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诗诗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真觉得自己要因公殉职了。”
许诗:“……”
“我都听岱岱说了,昨晚周少带了一堆人过来,可把你累惨了。素素你这么给力,改天我请你吃饭,好好犒劳犒劳你。”
沈安素揉了揉自己厚重的眼皮,笑着说:“到时候我一定狠狠宰你一顿,毫不客气!”
“钱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放马过来。”许诗笑得俏皮,压低嗓音问:“我听说盛二爷昨晚歇在咱们这了?”
“没错。”她点点头,“所以你今天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生伺候着。”
许诗顿时来了兴趣,八卦兮兮地问:“长得怎么样?我听说这位爷在咱们横桑可神秘了,没几个人有机会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呢。”
“还不就是两条腿的男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沈安素低头呷了一口柠檬茶徐徐说道,不甚在意的样子。
许诗:“……”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对于盛延熙的长相是相当满意的。这人不仅皮囊生得好,骨相更是不可多得。在如今这个花花世界,好的皮囊千千万,可既有一副好皮囊,又同时兼有好骨相的男人却少之又少。多数人就只是徒有其表。
许诗瘪瘪嘴,很不认同沈安素的观点,“素素,都是两条腿的男人没错,可颜值却能决定一切。有的男人就算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只会觉得恶心。可有的男人就能让你心甘情愿把自己脱.光了。”
沈安素:“……”
这波总结可以说很到位了哦!
“行了,那位盛二爷长得如何你等会儿就能知道了,我就先回去补觉了。连熬三宿,黑眼圈厚的粉都盖不住了。”沈安素起身去换衣间换衣服。
4. 第4世界
第4世界
盛延熙还在会所住着,临走之前沈安素又叮嘱许诗多注意,别出差错。
许诗看她这样忧心匆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素素,你好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的人了。之前周少过来,都没见你这么如临大敌,一个盛二爷就让你愁成这样了?”
虽然她和盛延熙只那么短暂接触过两次,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最好敬而远之,千万别有任何牵扯。
然而眼下他住在会所,免不了是要打交道的。只能说一切小心,最好能相安无事。
可这些毕竟只是沈安素的直觉,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许诗。只好委婉地提醒许诗:“这个大佬周少都要敬三分,非同小可,你可千万不能马虎。”
——
连续值了三个夜班,沈安素完全超负荷了,精疲力尽。她只想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最好睡他个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
自打母亲去世以后,整晚安睡于她而言就像是各大高奢的限量款,格外弥足珍贵。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就很少有真正睡得好的时候。
换下高跟鞋,穿上平底鞋,沈安素的一双脚立刻获得了解放。
乘员工电梯下一楼,走到大堂,路过前台,看到两个姑娘趴在电脑后面睡觉,仿佛两只懒洋洋的大猫,睡得酣熟。
她们是真的睡得熟,她走近了两人都没察觉。
早晨六点,两姑娘刚刚值了夜班,昏昏欲睡,情理之中。这放在平常也是常有的事情。看来会所最近一段时间生意这么红火,不仅她累得够呛,其他员工也不舒坦。
她一手拎包,一手轻轻敲了敲前台。
两姑娘听到声响,瞬间惊醒,睡眼惺忪,拼命揉眼睛,“沈经理!”
“盛先生入住会所,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精神点。从今天开始许经理当值,有事找她。”沈安素提了提嗓音,叮嘱道。
“知道了沈经理。”其中一个微胖妹子叫杨小侠,一边乖顺地聆听她的叮嘱,一边忍不住八卦,眼角轻轻弯成了月牙,“听说盛先生超级神秘,沈经理你昨天和他接触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照理工作人员不能私下八卦客人,依到平时沈安素自然也不会多言。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小侠这样一问,她脑子里莫名就想起盛延熙清那管清冷低沉的声线,像极了琴音。而后又想起他那张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
一时间脑子一抽,居然一下子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合盘托出了:“盛先生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危险?”两姑娘纷纷来了兴致,八卦兮兮,“怎么说?”
沈安素但笑不语,一转身发现当事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只隔了一两步距离。
沈安素:“……”
“盛先生?”这下整个人都没法淡定了。
她强行压制住满腔震惊,立刻换上招牌式的甜美笑容,“早上好,盛先生!”
“早上好。”男人朝她点了点头,面色平静,辨不出喜怒。
沈安素也摸不准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盛延熙今早换了套衣服,不过依旧西装革履,满身清贵。只是略显疲态,像是没休息好。
“沈经理这是下班了?”他的目光投放在她衣服上,大衣,衬衫,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不再是昨晚规整严肃的职业装。
“嗯。”她微微点头,“刚交接完班,正准备回去。”
说完又想起自己调休的事儿,快速补充一句:“最近两天我调休,盛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找许经理。”
“调休?”盛延熙捏着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个圈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明显有些意外,“我正打算找沈经理说件事情,我住的那个房间太吵了,想让你给我换间房。”
“吵?”沈安素心下一惊,忙正色道:“房间会吵?”
“全是鞭炮声,吵得人难以入睡。”男人说着便抬起手臂摁了摁眉心,满脸倦色,看来真是没睡好。
“今天是元宵,从零点开始烟花爆竹就没间断过,过了今天就好了。我们会所每间客房的隔音效果都是差不多的。您确定还要换吗?如果要换我马上联系许经理。”
“换。”男人望着她,薄唇微启,“我还要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
中峻在横桑开设分公司,届时还会举办新一轮的新品发布会。这些都是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他在横桑估计要停留一段时间。
“好的。”沈安素当即应下,“我这就给许经理打电话。”
她迅速通过前台的内线电话通知了许诗。
打完电话后,她笑着对盛延熙说:“盛先生,我已经通知许经理了,她马上就会给您安排换房间。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还请直接告知许经理,我们会所会竭诚为您服务的。”
沈安素这话说得礼貌,妥帖,却也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她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胜在身材比例好,气质不错,整个人瞧着倒也养眼。她的脸型很小,五官端正,齐耳短发,长相温和,不张扬,几乎不具备一点攻击性。
她的笑容很精致,也很甜美,嘴角微微上扬,划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笑不露齿,很符合服务行业工作人员的标准。可不知为何,盛延熙却总觉得这个女人笑起来很假。
她身上似乎总有那么一股清冷劲儿,虽不明显,却委实不容人忽视。深究起来,倒也不是清高,而是嵌进骨血里,无法彻底剔除掉的真正的寡淡。似乎任何事情都入不了她眼,上不了她心。
他不禁想起那日在西郊墓园,傍晚六点,天已经完全黑透,昏沉沉的光线下,飘着几缕稀疏雨丝,料峭的春寒将大地包裹得严丝合缝。
对面有车经过,远光灯一闪而过,他被恍了下眼。再定睛一看,她便已经跌倒在他车前。
突然事件,毫无征兆,他面色微变,赶紧下车去扶她。
“小姐,你没事吧?”
她瘫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短发盖住半边脸颊,看不清正脸。双手在揉左脚脚踝。应该是伤到了脚。
她一抬头,他整个人明显怔住了。
近在咫尺的女人满脸泪痕,脸色发白,眼神格外犀利凛冽,充满了戒备。
她重重打掉他的手,冷冷地说:“别碰我!”
像是防备,又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宣泄。
如果不是真正亲眼目睹过,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他觉得那个大概才是真正的她。
“盛先生?”察觉到盛延熙有些走神了,沈安素轻轻出声唤他。
“我知道了,谢谢沈经理!”盛延熙冲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下一秒余光不经意扫到女人的手,白皙的手指泛红,虎口处有点点血.迹,已经干了,和几个小时以前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目光,扔下话:“沈经理的手应该上个药。”
沈安素:“……”
男人说完便径直离开,挺拔修长的身形越过旋转门,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尽头。
沈安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虎口,那道伤口很小,可疼痛感依然在。
“天呐,好帅啊!”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两道花痴的声音。
转过头去只见前台两妹子两手托腮,一脸陶醉。
“沈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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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先生哪里是危险的男人,他对你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温柔,我都要陶醉了。”杨小侠抚了抚胸口,嗷嗷叫:“哎呦喂,老夫的少女心哦!”
沈安素:“……”
她无奈地摇摇头,花痴的人哪里都有,九重天更是不少。
***
一回到家,沈安素就冲进卫生间洗头洗澡。
吹干头发以后,取出药箱,给自己的手上了药。
一边上药一边想,这个男人还真是心细如尘,很有观察力。她虎口处那么点伤口竟然都被他看到了。
不过她很奇怪,他怎么知道是她在包厢弹琴的?
明明隔着屏风,看不到脸,她应该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这人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给自己的手上完药,沈安素便回卧室睡觉,睡得昏天黑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迷迷糊糊,嗓音慵懒。
“素素你还在睡?!”闺蜜温凉在电话那头直接咆哮:“你今天没有去医院复查呐?”
沈安素:“……”
她顿时从床上坐起来,瞌睡虫四散,整个人光速清醒。
她压低嗓音弱弱地回答:“凉凉,这两天会所太忙我给忘了!”
温凉:“……”
上次在墓园被盛延熙的车撞到,她伤了脚踝,医生让她留院观察了一晚,并叮嘱她一周后去医院再拍个片子复查一下。她当时记得牢牢的,可工作一忙起来就立马给抛诸脑后了。
如果不是温凉现在打电话过来,她指不定哪天才能想起来呢。要怪只能怪最近会所生意太好,她这个经理忙得跟陀螺似的,完全停不下来。脑子里装的全是工作,哪还记得到其他。
“你呀你呀!”温大律师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透过电流传过来,嗓门巨大,“我说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啊?成天除了工作,你还不能不能多顾着你点自己啊?你是缺钱花还是咋的,这么拼命工作做什么?!”
沈安素:“……”
句句在理,沈安素被闺蜜这番话堵的根本没话回应。
温凉一点都没说错,她不缺钱花是真的,她出身沈家,照理完全不用像普通人那样累死累活,拼命工作,终日里疲于奔命。
通过这几年的努力,她也算是正式步入高级白领的行列,每个月拿着不菲的工资,即便不靠沈家也能活得很好。可事实上她却没感觉到一点快乐。
倒也不是她喜欢拼命工作,她只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她实在不知道除了工作之外,她还能再干点什么。看电影、刷剧、打游戏、旅游这些她都无感。
都说生活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可她的每天的生活真的就只剩下苟.且了,昼夜轮转,疲于奔命,一边清醒,一边麻木。
平日里她礼貌待客,善待手下的员工,不论面对谁都浅笑吟吟,亲切真诚。任何难缠的客人面对她的笑脸时都不好发作。大家伙都一致认为她是一个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人。可只有她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才清楚,骨子里她是一个相当厌世的人。
沈安素轻声对温凉说:“凉凉,今天太晚了,现在去医院医生也早就下班了,我明天再去好了。”
“好吧,那你明天记得去。”温凉说着还是不放心,“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提醒你去医院。”
“好。”
挂了闺蜜的电话,她倒头继续睡。
第二天又睡死过去,睡了整整一天,完全没记得去医院复查。温凉大概是律所有案子缠住了,没顾上她,也没打电话来提醒她。
然后她就这样华丽丽地忘记了。
5. 第5世界
第5世界
第二天上午,沈安素坐地铁去了第一医院。
她如今住的是母亲留给她的一套老房子,在西吴苑小区,两室一厅,地处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却偏安一隅,独享一片宁静。小区出门走五分钟就是地铁一号线。两站就到第一医院。
她不愿自己开车,就直接坐了地铁。
三甲医院,无论哪个点去,迎接她的永远都是拥堵的人流。绕是她赶了个大早,却也还是没能避过早高峰。
刚走到1号楼大门,沈安素远远就看到自家大哥沈渌净和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有说有笑地里面走出来。
沈渌净的公司泰安制药位于建安区,是横桑一家大型的制药公司。主营心血管疾病方面的OTC药物,在横桑名气很大。
沈渌净自身也是药剂专业出身,大学刚毕业那两年做过药剂师。后面改行自己创办公司。这两年在横桑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各大媒体争相采访。
沈安素觉得自家大哥今天来医院应该是和院领导谈生意的。
她看到大哥的同时,他的视线也已经稳稳当当地扫射到了她身上。
血肉至亲之间有所感应,这句话诚不欺她。反正每次不管在哪里碰到大哥,她想躲,往往都是来不及的。
沈安素和沈渌净同父同母,他年长她五岁。只是父母早年离婚,一个随父,一个随母,一个留在沈家长大,一个则跟着母亲去了横桑。
和一般离异家庭的小孩不同,这对兄妹的感情很好。母亲还在世时,沈渌净就时常来家里。
她之所以躲着大哥,无非就是母亲去世后,父亲希望她能重新回到沈家,几次三番让大哥来当说客。
父亲如今退休了,没了部队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工作,整日里就待在机关大院和他那群老战友们喝茶、下棋、聊天,好不清闲快活。
这人呐一旦退休就清闲了,一清闲自然就有时间精力管两个小辈了。
沈渌净在横桑创办了公司,且公司越做越大,一个公司老总,自然是不能时常回沈家的。父亲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转到她头上。何况如今母亲去世,她一个人留在横桑,父亲不放心,总是希望她能回到他身边去。
沈家虽然显贵,倒也不是电视剧常演的那种狗血家族,什么小三上位,继子继女争宠。相反的,沈家一派和谐。
父母离婚以后母亲没有再嫁,守着她过日子。父亲也没有另娶,在部队安心带他的兵。沈家这辈只有她和大哥两个小辈。
这样的家庭现状,全然没有后顾之忧。照理沈安素应该回去的,回到父亲身边去。可是事实上她却不愿意回到沈家去。因为她不想离开母亲。
她和母亲在横桑生活了十多年。人在一座城市生活久了,会熟悉习惯这座城市的一切,大到气候环境,小到一砖一瓦。虽然横桑这座西南城市冬日里的妖风和夏天里的烈日每每都让沈安素厌恶透了。可真要让她离开,去宛丘重新开始她还是会舍不得。
这座城市有她眷恋的人。母亲是走了,可位于建安区的老房子还在。她想一直守着这套老房子,像是守着母亲一样。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愿被沈家束缚。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其实她这种出身的女孩子很多时候都没得选择,到了一定年纪该相亲相亲,该联姻联姻,很多甚至都沦为维系家族稳固的牺牲品。即使父亲和大哥足够疼爱她,她好像比其他世家小姐多了许多自由。可在婚姻大事上,父亲似乎也没打算放手,由着她自己安排人生。
闺蜜温凉如今就被家里人逼得很紧。她和霍承远从高中开始到现在,兜兜转转十多年,却依旧解不开彼此的心结,相爱却不能相守。
因为温凉母亲的缘故,温家人也不赞成她和霍承远在一起。近来也一直频繁地给她介绍合适的相亲对象。心里有人,其他男人无法入眼。这边却需要应付家里人安排的相亲,她每每都烦不胜烦。
和温凉不同,沈安素心里没人,对爱情和婚姻也没多大感受。她不奢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也不想就这么循规蹈矩地在父亲的安排下和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然后匆匆交代了自己的余生。
能够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他不需要多有钱,也不需要多优秀,最起码这个人得是她自己挑的。
就是不愿意这样,她才不愿回到父亲身边。
沈渌净远远一看到妹妹,就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素素!”
沈安素:“……”
其实她刚刚想逃来着,虽然知道逃不掉。
无奈之下只能慢腾腾,不情愿地走过去。
“大哥。”低垂着眉眼,一副很乖顺的样子。
“沈总这位是?”一个穿白大褂,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打量着沈安素,慈眉善目。
“祁院长,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家妹。”
“原来是沈参谋长的千金,真是失敬!”
“你好祁院长。”沈安素当即换上精致的笑容,礼貌地问好。
“沈小姐好。”其余几个医生纷纷向沈安素问好。
沈安素:“你们好。”
沈渌净对祁院长说:“祁院长,具体事宜过两天我会安排助理过来和贵医院详谈的。我等下还有个会,就先走一步,您留步。”
祁院长点头,“沈总走好。”
然后沈渌净拉着沈安素去了停车场,拧了拧眉,“素素,你刚躲什么?”
她眨了眨眼,实话实说:“怕大哥你抓我回家啊!”
沈渌净:“……”
沈渌净莞尔一笑,温声道:“我已经跟咱爸谈过了,他不会强求你回家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真的啊?”沈安素立刻喜上眉梢,嘴角上扬,“谢谢大哥!”
她心里很清楚依到父亲那说一不二,执拗的性格,此番能够说服父亲,大哥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一周前她刚刚和父亲歇斯底里地吵了一架。父亲态度强硬,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势必要让她回沈家。
“你呀!”沈渌净抬手敲了敲她脑袋,没好气地说:“害怕父亲逼你回家,居然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冤枉啊大哥,我是真的没看到你的电话。”
沈渌净显然是不信的,转头问她:“你来医院做什么?”
沈安素解释:“前不久扭伤了脚,今天来医院复查。”
一听到妹妹说脚扭伤了,沈渌净忙追问:“严不严重?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骨科专家看看?”
“不用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来复查的,就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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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给我找专家了。”
沈渌净的公司常年和医院打交道,自然认识不少名医专家。别说一个骨科专家,就是十个他也能给她找出来。不过她这真是小伤,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就能搞定,压根儿犯不着找专家给她看。
妹妹这样说沈渌净也不勉强,只说:“我等会儿还有个会,现在得赶回公司,你自己一个人复查小心点。记得多抽时间回家看看爸爸,他比谁都惦记你。”
沈安素垂了垂眸,“放心吧大哥,我有时间就回去。”
——
送走自家大哥,沈安素继续去1号楼挂号。
在机子上挂了陈医生当天的号,然后就在骨科的候诊区等候。
候诊的病人比较多,沈安素排在后面,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她。她索性掏出手机玩几局单机小游戏。
她不像温凉喜欢玩手游,她是游戏渣,平时也就玩玩简单的单机小游戏,例如贪吃蛇,整个消消乐啥的。
“沈经理?”
医院的环境一贯如此,到处都闹哄哄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块。沈安素非常专注,沉浸其中,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操纵自如,玩得特带劲儿,压根儿就没意识到有人在喊自己。
直到来人喊第三遍时,她才有所感应。
“啊……”沈安素猛地一惊,下意识抬头,一张熟悉的的俊颜不期而至。年轻的男人身穿一件灰蓝色针织外套,休闲简约。此刻他正平静地望着她,目光考究。
沈安素:“……”
卧槽,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小啊?她不过就是来医院复查一下,这都能遇到盛延熙?
呵呵,老天爷真是喜欢和她开玩笑!
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盛延熙。不然打死她都不会挑今天来医院复查。
“盛先生!”她震惊到头皮发麻,麻溜起身,嘴角扯出一抹招牌氏微笑,“好巧啊!您怎么在医院?”
盛延熙指了指身侧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温声回答:“来医院有点事。”
那个女医生非常漂亮,留着一头黑色披肩发,五官精致,面容姣好。白大褂穿在身上飒爽英姿,十分干练。
外界都在传这位盛二爷不近女色,如今看来传言终归还是传言,和事实还是有差距的。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医生分明就是盛二爷的红粉佳人嘛!
“沈经理来看脚?”盛延熙瞅一眼骨科的科室牌,音色温润,直直流淌到人心里。
“不是不是。”沈安素赶紧把手上的挂号单和就诊卡用包遮挡住,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陪朋友过来,她的手骨折了。”
笑话,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来看脚。上次拒绝盛延熙的名片,她可是一本正经告诉人家自己的脚早好了,根本就不用去医院。现在如果直接承认,那不是打脸啪啪响嘛!
盛延熙扫到她的小动作,也不戳穿她,只是微微眯了下眼睛,淡然地问:“你朋友呢?”
“朋友啊……“她慌乱地指向诊室,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胡诌:“在里面呢!”
谁能想得到话音刚落下,小护士就从诊室里走出来,扯着嗓子嘹亮地喊一声:“下一位,沈安素!”
沈安素:“……”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啊!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6. 第6世界
第6世界
“噗嗤……”
小护士一喊完,沈安素就清晰地听到自己耳旁传来很响亮的一声嗤笑。
这笑声来自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医生,她毫不避讳直接笑喷了。
沈安素:“……”
这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盛延熙虽然没有笑,但他的那个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第一次将自己陷入这般窘境,沈安素老脸发烫,都快把自己煮熟了。
“我先进去了。”她落荒而逃,一刻都不想多逗留。
见沈安素跑进诊室何书瑶再也抑制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延熙,这姑娘真是太逗了!”
“她谁啊?我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盛延熙的目光落在骨科诊室处,淡声道:“阿最会所里的一个经理。”
盛延熙的目光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太多变化。可是他的表情分明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一贯冷冽的面部线条在这一刻彻底柔和下来,眼角眉梢无不透着温柔。
何书瑶瞅着盛延熙的脸,抿嘴一笑,调侃:“怎么滴,这是有情况啊?江湖人称不近女色的盛二爷要破戒了?”
盛延熙:“……”
年轻的男人轻咳一声,顿时恢复之前的冷凝表情,“大嫂,您先去忙吧,我找她有点事。”
何书瑶点点头,皮笑肉不笑,“那我先去忙了,希望等我下次和这姑娘见面,她也能喊我一声大嫂。”
盛延熙:“……”
“既然都回来了,就别老是住酒店了,回家住吧。咱家老爷子虽然嘴上老是挑你的刺,但心里还是十分挂念你的。最近几天老是旁敲侧击找我打听你的事儿。他就是好面子,拉不下脸来叫你回去住。”
“大嫂我没住酒店,最近都住在阿最的会所里,那儿挺好的。回家住老爷子又该和我置气了。”
“是挺好。”何书瑶想起刚那姑娘的身份,了然地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盛延熙:“……”
何书瑶是他大哥盛延安的老婆,也是第一医院的一名妇产科医生。她性格很直爽,历来就喜欢开玩笑,有什么就说什么。
母亲走得早,长嫂如母,盛延熙对这个大嫂向来也是格外敬重的。她开他玩笑,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临走前何书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温家的祭祖大典快到了,你抽空回一趟老宅。听老爷子的意思今年是要你和你大哥一块去参加的。”
盛延熙下意识拧了拧眉,困惑道:“老爷子怎么不去?”
温家祭祖历来是西南边境的大事。每年一到这个时间,温家就会安排盛大的祭祖大典。届时不仅温家的族人,甚至整个西南边境与温家交好的世家大族都会派重要人物出席。往年他们盛家都是父亲亲自前去参加的。
何书瑶瞟了他一眼,悠悠道:“老爷子的那点心思你还会看不出来么?你年纪到了,温家的小女儿年纪也到了,自然会安排你们俩碰个面。他要是去了,又怎么找借口让你去?”
盛延熙:“……”
同为横桑四大家族,盛家和温家私下的关系、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联姻是维系两大家族和谐稳定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老爷子真可谓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盛延熙不禁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和温家小女儿碰个面这事儿就能成了?老爷子未免也太天真了。”
何书瑶:“能不能成那是另一回事儿,见一面总归有希望。再说历年的温家祭祖大典去参加的可都是咱们横桑的名媛淑女,个个美得赛天仙,你但凡看上其中一个,老爷子也是乐意至极的。”
盛延熙:“……”
“行了,话我已经带到了,去不去随你心意,但是老宅你是必须回去一趟的。”何书瑶瞥了一眼骨科诊室,意有所指,“铁树都开花了,我想你肯定是不愿去参加那劳什子祭祖大典的。”
——
沈安素的脚没多大问题,陈医生让她去拍个CT。不到五分钟她就从诊室里出来了。
她原本以为盛延熙已经走了。可没想到这人就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在摆弄手机。
瞧这阵势就是坐在这里专门等她的。
尼玛,贼几把恐怖啊!
她尚且来不及出声喊他,这人好似有所感应瞬间抬头,直直望着她。
她有些尴尬,笑了下,“那个……盛先生您还没走啊?”
“等你。”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理了理衬衫袖口,语气随意。
沈安素:“……”
“医生怎么说?”
“让我先去拍个CT,等片子出来再拿给他看。”
“嗯,那就去拍吧。”他说得格外自然,抬腿就走。
沈安素:“……”
她直接愣在了原地。瞧这意思,这人是要陪自己去拍片子啊!
“还不跟上?”
“哦。”她赶紧跟上他。
她纠结了一路,等到了放射科,盛延熙直接让她坐在一旁椅子上,手伸到她面前,“拿来。”
沈安素:“……”
“拿什么?”
“就诊卡,我去给你缴费去。”
沈安素:“……”
乖乖,大佬亲自动手给她去缴费!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这人如此自来熟,而且全然没意识到不妥。她之前还能端着和他装糊涂,这下是彻底装不下去了。她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那个盛先生,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不过就是来复查而已,我自己就可以了。”
“复查?”盛延熙刻意咬重这两个字,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问:“我怎么记得有人跟我说她没去医院的?”
沈安素:“……”
草,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
“你的脚好没好得医生说了算。”他继续清淡地说:“是我撞伤的,理应由我负责,沈经理不用有压力。”
沈安素:“……”
说得倒是轻巧哦!让这么一位大佬为自己忙前忙后,能没有压力吗?简直是压力山大好伐?
几次接触下来沈安素也发现这个男人看着不苟言笑,但骨子里有股子狠戾,而且掌控力极强。他做的决定,丝毫不容人拒绝。
知道他这样的性子,她拒绝不了。只好乖乖地把就诊卡给他。
他叮嘱:“坐这儿别乱走!”
“好。”
肿么有种把她当小孩的错觉?
他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与此同时,手里捏了好几张单子。
他扬扬手臂,“走吧。”
“额?”她不解,“去哪儿?”
“拍片去。”
“不用排队么?”
“找人打了声招呼,直接进去。”
沈安素:“……”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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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都能这么堂而皇之,真是佩服!
沈安素虽然出身沈家,可她父母从小的言传身教不让她找关系,走后门,她也没这机会。
父母都是执拗的人,父亲虽然身居高位,但从来不搞特殊化,不管做什么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母亲和父亲一样,从读小学开始,母亲就不让她在外面说自己是“沈参谋长的女儿”。后来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她去横桑生活,街坊邻居四.五年,也没人知道她娘俩的身份。她长这么大就压根儿没享受过什么特殊待遇。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走后门,还是拜这位盛二爷所赐。
——
拍完片,拿给医生看过之后,今天上午的复查就结束了。
等到她复查结束,盛延熙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真的摸不准这位爷究竟要做什么。
“盛先生既然复查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这人语气自然,没觉得任何不妥。
沈安素:“……”
她干笑一声,“不用了吧?我自己有开车过来,就不麻烦您了。”
明明是坐地铁来的医院,却依旧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开车过来的。不过就是不愿和这个男人有过多接触。
别看沈安素在九重天工作,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每天都应付着这些大佬们。可事实上她身边的异性朋友几乎没有。每天的工作让她应付形形色.色的男人。私下已然没有那个心力再去结交一些异性朋友了。温凉就一直奇怪,她这种人究竟是怎么在服务行业立足的。
在会所盛延熙是客户,她必须时刻小心对付着。可私下里却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个男人有所交集。
在服务行业浸染这些年,看人很准,看男人更是准。总有一类男人是自己碰不得,惹不起,最好敬而远之,相安无事的。好巧不巧的,盛延熙就是这类男人。
听到她说自己有开车过来,盛延熙这才作罢。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沈安素:“……”
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好。”沈安素讪讪地收下名片,“再见盛先生!”
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挣脱掉这张名片,这不又到了她手里。如果一早知道这样,那晚在会所她铁定就直接收下这张名片了。
薄薄的一张名片,她捏在手心里觉得有些许烫手。
***
二十分钟以后,盛延熙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是一个同城的号码。
他盯着那串号码眯了眯眼。
他举着手机抬了抬手臂,吩咐:“小张,靠边停一下。”
“好的盛总。”
随后车子平稳地停在路边。
手指划过屏幕,电话接通。
女孩子轻柔软糯的嗓音缓缓传入耳中,“盛先生,我到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透过电流,沈安素的话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没有温度,莫名多了几分柔软。
“好。”格外简洁,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低头敲了敲键盘,将那串数字存进了通讯录。
盛延熙靠在后座,目光落在车窗外,立春刚过,道路两侧的树木已经开始抽绿了。迎春花最早接收了春天的讯息,明黄色的小花缀在枝头,摇曳生姿。
春生,万物都在奋力滋长。
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嗓音莫名多了几分愉悦,“开车!”
7. 第7世界
第7世界
完成任务一样给盛延熙打完电话,沈安素点开外卖软件找吃的。
她没什么食.欲,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口。抱着手机刷了一圈,最终点了份薏仁黑米粥。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她百无聊赖。瘫在沙发上打了两局小游戏打发时间。
忽然之间,漆亮的屏幕里跳出一条验证消息。
「盛延熙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沈安素:“……”
她下意识拧了拧眉,心头划过一丝烦躁。
这人怎么回事?没完没了的。
沈安素盯着屏幕足足有一分钟,最后无奈地叹口气,伸手点了通过。
***
在家休息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沈安素回会所上班。
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歇了两日,养精蓄锐,继续奋战。
日子了无生气,犹如滚皮球一般,一天天滑过去。打工人就是一台冰冷的职场机器,机械而麻木地重复着琐碎的工作。
上午八点半,正值上班高峰期,车子一上秋石高架就被堵住了。
拥堵的车流,到处都是私家车。沈安素坐在车里没由来感到一阵烦躁,还不如一早就坐地铁,那样还更快。
踩点抵达会所,换上制服,紧接着就和许诗交接班。
一正一副两个经理谁都可以挑大梁,不用两人同时坐镇会所。两班倒,一个白班,一个夜班,一周一换。
许诗从换衣间换好制服出来,和沈安素迎面碰到。
她语调和缓,有条不紊地和同事交代工作:“素素,前两天给盛先生换了个房间,不过他还是嫌吵,我又开了几间客房让他挑选,他后面选了1920那间,你等会儿记得去问问他的入住情况。”
沈安素:“……”
听到盛延熙又换房间,沈安素不禁蹙眉,“他还嫌吵?元宵都过了,外面烟花爆竹早停了,怎么还会吵?”
“说是马路上的车流声太大,影响他休息。”许诗的脸上不□□露出几分无语。
沈安素:“……”
沈安素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休息区,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她双手抱臂,姿态慵懒,冷声道:“会所前前后后都是繁华路段,他如果嫌吵,那咱们会所可就真没房间给他住了。”
九重天地处建安区最繁华的地段,前后左右都是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一天二十四小时人潮如织,车流不断。周边也全是KTV、酒吧和娱.乐.城这些声色场所,彻夜狂欢,闹腾不休。盛延熙如果真的嫌车流声太大,那九重天的客房可就真的不适合这位爷住了。
许诗面露疑惑,也很是不解,“咱们会所的客房用的都是消音材料,照理说隔音效果都是不错的,以前也没见有客人说被车流声吵得睡不着。这位盛二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安素微眯着眼睛,轻声细语,“这是会所环境所限,非人力可以扭转的,换房间压根儿就没用。你没跟盛先生解释一下吗?”
“怎么没有解释!”许诗摊摊手,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我跟他解释过,他还是坚持要换,我能有什么办法喽?只好象征性地开几间客房供他挑选。这些大佬们哪个脾气不古怪。这位爷一看就不好说话,骨子里挑剔得很。他提出的要求我们只有无条件服从,哪儿还能反驳啊?等会儿你也就走个过场去问问他的入住情况。他要是还觉得吵,你就建议他去外面住酒店吧。我们会所毕竟不是专业的酒店,在客房方面难免会有失偏颇,做不到像酒店那样面面俱到。”
“我知道了。”年轻的女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冷不丁道:“盛先生明明看上去挺年轻的,外头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叫他‘盛二爷’,这不是把人叫老了嘛!”
许诗把手机放进包里,慢悠悠开始解释:“盛先生有个大哥,就是盛家老大,掌管盛家的一应生意。做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圈里人不爽他,可又忌惮他,不敢明面上和他作对。只能在私下编排他,大爷大爷的叫他。叫的人多了也就渐渐传开了。盛先生在盛家排行老二,自然而然就成了‘盛二爷’。”
敢情这称呼是这样来的!
“那位爷听到别人这样叫他,不生气?”大爷大爷的,叫起来可真不好听呐!
“生气有什么用,旁人该叫还是得叫,那位爷又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只不过没人敢在他面前叫罢了。倒是咱们会所这位盛先生,似乎并不反感‘盛二爷’这个称呼,圈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
许诗一口气说完,抬腿往前走两步,凑到沈安素跟前,给她科普:“其实盛家压根儿就没好人,盛延熙虽然在圈子里低调,可手段比起他大哥只怕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不然你以为他年纪轻轻是怎么把中峻做大做强的。这年头出身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哪个没有两把刷子。”
许诗这话一点也没说错。沈安素在服务行业做了这么多年,那些世家公子和名门闺秀接触的多了去了,没有几个是酒囊饭袋,倒是个个身怀绝技。事实上最难立足的就是豪门贵族。如果没点心眼和手段,只怕骨头都给人家啃了。
和沈安素一样,许诗在服务行业工作这么多年,不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更懂得谨言慎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门儿清。虽然她们俩私下也会八卦一些客人,讲一讲那些豪门秘辛。可每次许诗都是很平静的口气,全然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可今日不同,一提起盛家,许诗明显就很兴奋,似乎对盛家充满了好奇。这点沈安素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沈安素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柠檬茶,热度顺着玻璃杯的内壁快速渗出来,熨烫着她手心。
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冲许诗笑了起来,“诗诗,想不到你对盛家还挺关注的。”
“倒也不是我关注盛家,不过就是当年何市长的侄女嫁进盛家在横桑引起了不少轰动。从那以后盛家的事情我就听得比较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安素过去很少关注这些豪门大家,一点也不知道盛家当年的事情。许诗这样一提,她顿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许诗压低嗓音说:“据说何市长的侄女当年是要嫁给老二的,可被老大半路截胡,用了些手段抢过去了。”
沈安素:“……”
嘛呀,这么劲爆的吗?
——
和许诗交接完班,沈安素开始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结束,她便去了1920客房。
九重天到底不是酒店,一直以来都没有询问客人入住情况的先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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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是盛延熙,又几次三番更换房间,这不得不让沈安素重视起来。
她原本想从办公室打个电话去盛延熙的房间,这样省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过敷衍,不够正视,没有诚意,容易落人口实。只好前去1920客房亲自询问盛延熙。
服务行业真真是一步也错不得。
站在1920客房外,沈安素抬手摁了门铃。
响了两声,客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窗帘没有被拉开,不过室内也不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床头柜上留了一盏小夜灯,微微发出几丝亮光。电脑屏幕在桌角亮着,走廊里闯进去的壁灯微光,星星点点的光源,像是沉沉浮浮的萤火,摇摇曳曳。
盛延熙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棉质浴袍,踩着拖鞋,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真在擦头发。他的发质黝黑发亮,发梢处湿答答往下掉水。
“沈经理?”
他喉咙里溢出一丝惊讶,显然是没想到沈安素会出现在门外。
出乎意料的,眼前惊现一副美男出浴图,活.色.生.香。
沈安素先是一怔,不过立马恢复自如,音色轻柔沉稳,“打扰您了盛先生,我是过来询问一下您的入住情况的。昨晚许经理替您更换了房间,您住得还适应吗?”
盛延熙皱了皱眉,有些苦恼,“不瞒沈经理,我还是觉得房间吵,车流声太大,影响我休息。”
沈安素:“……”
“盛先生,不瞒您说,我们会所周边都是这样闹腾的环境,前后左右都是主干道,车流量大,又杂又吵。环境使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您还是觉得吵,我建议您还是去住酒店吧。酒店的客房隔音效果应该会好一些,南岱酒店就很不错。”沈安素站得毕恭毕敬,诚恳地说道。
走廊里壁灯的光线微弱,一小捧光亮打在女人身上,藏青色的工作服被晕染出暖调的黄,深浅不明。面容精雕细琢,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可又无不显现出清冷。
盛延熙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人,他发现这姑娘一旦穿上这身工作服,她就是这样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样。
男人眉峰轻蹙,似乎有些苦恼,“我听觉神经发达,对声音会比别人敏感,要求周边的环境绝对安静。”
“既然是这样,不仅九重天,我想酒店的客房或许都不能满足您的要求了,您应该去郊区买套房子,远离闹市区,独享一片寂静。”
“不用这么麻烦。”盛延熙手头动作不停,微微抬眸,目光掉落在她身上,“我会让阿最重新替我装修一间客房。”
沈安素:“……”
这话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可男人的语气格外平静,理所当然,仿佛是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沈安素知道盛延熙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这样做的。
要知道重新装修一间客房可并不是一件小事,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就下不来。她没想到这位爷如此霸气侧漏,直接让周最给他重新装修客房。大佬不愧是大佬,行事作风和旁人都大相径庭,独树一帜。
这人语出惊人,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问:“那么装修期间盛先生打算住在哪里?”
他玩味儿地笑了下,笑容很清淡,一闪而过,“住在你心里。”
8. 第8世界
第8世界
男人的表情玩味儿,似笑非笑,紧紧盯着沈安素看,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人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在玩笑,可又似乎不是。半真半假,无从辨别。
这人的目光总是这般凛冽,考究,近乎直白,都不带委婉一下的。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被一个异.性以这样的目光打量。她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在声色场所工作,沈安素不是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一些花花公子看到漂亮的女人,公然调戏,见怪不怪。她自诩心态好,定力足够,每次都见招拆招,应付自如。
可盛延熙此举不像是调戏,倒更像是撩妹,偏还撩拨得光明正大。
最重要的是撩妹的人是盛延熙。
这个男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五官立体而精致,一笔一划勾勒完美,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
他的身材也很好,松松垮垮的棉质浴袍下八块腹肌若隐若现。暖色的灯光下,小麦色的皮肤漾着微光。
美色撩人,大抵也不过如此。
加之他又出身盛家,不仅有钱,手头还捏了无数有形和无形的资源。一个中峻,就足够让很多女人趋之若鹜了。
金钱和颜值双管齐下,他若是有心撩妹,肯定很多女人都招架不住,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只是过去圈里人都说这位盛二爷不近女色,身边从未出现过走得近的女性。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今天却在堂而皇之的撩妹,而且对象还是她。
这多少会让她觉得惶恐。
沈安素自认为长的还可以,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张脸还不够大佬打破一贯的原则。
只能说传言总归是传言,也不全然是事实。没准盛延熙私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只是没被人爆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前两天她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医生。那位应该就是盛延熙的红粉佳人。
沈安素到底不是丁岱岱那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盛延熙这点小撩拨还不足以让她脸红心跳。
她面色平静,精致的笑容分毫未变,“心房心房,铜墙铁壁,盛先生怕是会住不习惯。”
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声色,回击的很是漂亮。
越是这样,他便越来了兴致,想跟她抬杠,逼她一下。这种恶趣味也是够了!
盛延熙的头发已经半干了,蓬松凌乱,乌黑发亮,似有雨露凝结在上面。微微佝偻着身体,毛巾掂在手里,整个人的姿态看上去十分散漫。
“哦?”只见他轻轻挑了挑眉,“多住几天就习惯了。”
沈安素:“……”
凑不要脸!
她嘴角不禁滑出一丝浅笑,像是讥讽,“盛先生平日里都是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么?”
“不!”他直摇头,“我很少和女孩子接触。”
“是么?”沈安素想起前两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漂亮的女医生,明显是不信的。
“沈经理不信?”
“不敢。”她轻柔地笑了下,“盛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盛延熙:“……”
盛延熙当即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格外无力。
“盛先生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意开的好,好在我定力够好,若是依到别的女孩子该觉得您是在跟她表白了。”她敛了敛情绪,正色道。
“沈经理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么?”她柔柔一笑,音色沉稳,“像这种容易引人遐想的玩笑,盛先生适可而止吧。”
盛延熙:“……”
“沈经理意下如何?”盛二爷再接再厉。
“什么?”
“住进你心里。”
沈安素:“……”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原本就是玩笑话,一两句就能结束的。可这人偏偏不依不饶,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了。
沈安素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冷冷地说:“我收价可不便宜,盛先生打算出资多少?”
“沈经理觉得多少合适?”
“随缘。”
“怎么个随缘法?”
沈安素直了直腰板,嗓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缘分到了,拱手开门,分文不收。可若是缘分未到,固若金汤,只怕是万贯家财双手捧上都不行。”
——
从盛延熙那里离开,沈安素回到办公室。她把这位爷的想法在微信里和许诗说了。
许诗:「大佬任性,大写的服气!」
沈安素:「他开了口,周少铁定会答应的,接下去有得折腾了。」
许诗:「随他怎么折腾,咱们见机行事,应付好就是。」
沈安素靠在靠椅上,端起手边的柠檬初细细抿了一口,淡淡的柠檬香在唇齿间缭绕开,久久不散。
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盛延熙玩味儿的表情,不禁有些困惑,真的能够应付好吗?
***
盛延熙果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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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开玩笑,周最真的安排了专业的团队来重新装修1912客房。说是重新装修,其实整体的布局和风格却没怎么变,只是找人更换室内的材料,选用顶级的消音材质。然后将家具重新换了一套。
工程量不算大,历时一周就完成了。
这一周盛二爷还是住在会所里,不同的房间。明明会所每间客房的隔音效果都一样,他之前就嫌吵,频繁更换房间。这一周居然坦然地住下来了,再也没有抱怨过外头车流声大,不能安睡。
这位爷显然是打算在会所长住了,俨然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他的助理和司机也频繁出入会所。
听许诗说中峻在横桑设立分公司,会在近期开业,并举办新一轮的新品发布会。盛延熙总是很忙,早出晚归,沈安素偶尔还会碰到他。
两人碰面时,礼貌地打声招呼,倒也相安无事。
那天的对话全然只是玩笑话,笑一笑,也就抛诸脑后了。似乎谁都没有当真。
***
正月还没结束,会所的生意依旧很好,客人们闹腾不停。沈安素和许诗等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
又是一个晚班,需要熬通宵。
晚上十点半,沈安素坐在电脑前看报表。报表看到一半,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她赶紧接起,“喂?”
电话那头快速传来服务员小吴焦急的声音,“沈经理,502包厢出事了,客人说要投诉,说让你赶紧过来一趟!”
沈安素:“……”
她眉心郁结,一时间竟难以舒展。
她淡声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钟少那混蛋,他起了色.心,摸了岱岱的腿,岱岱气不过就泼了他一脸酒。”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小吴的气愤。
沈安素:“……”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钟少那个花花公子的模样,眉峰皱成一团。
这可是位能搞事情的主!
“我马上过来。”下一秒便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不敢耽搁,踩着高跟鞋匆匆跑出办公室,走得有些急,一直没怎么看路。在走廊尽头直接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那一瞬间,男人身上清冽的剃须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儿悉数灌入鼻腔。
唔……这个味道好熟悉!
她整个人顿时怔了怔,霍然抬头,直直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沈经理?”低沉清淡的声线瞬间拂过耳畔,宛如琴音流转。
9. 第9世界
第9世界
听到这个熟悉的男声,沈安素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心尖微微震颤。
男人身上清冽的剃须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儿几乎令她恍惚。
不过恍惚也只维持了数秒,她定了定神,忙从男人怀里退开,和他拉开距离,言语歉意,“抱歉盛先生,没惊扰到您吧?”
“没有。”盛延熙的一双手垂在两侧,微微拧眉,“沈经理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沈安素说:“包厢有客人投诉,我要赶过去处理一下。”
“很严重?”
“顾客是上帝,但凡有客人投诉,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严重的。”她理了理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回答的很是官方。
盛延熙:“……”
他不免哑然失笑,“沈经理很敬业。”
“盛先生过奖了,自古食君之禄,担君之事,拿了工资就应该做事,谈不上敬业不敬业。”
盛延熙:“……”
这姑娘还真是说的实诚!
“盛先生我先过去,您自便。”
“沈经理先忙。”
她不敢耽搁,扔下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高跟鞋将地板踏得咯噔响,背影纤瘦,看似羸弱,却总有那么一股韧劲。
这个女人很像深秋时节的芦花,恬静、淡雅、素洁、飘逸、高雅,飞舞中透着灵气。
她看似柔顺,可又隐含着傲骨,有她自我的一套生存原则;貌似乐观,性子却分外寡淡,像是没带着心在生活。俨然是矛盾的统一体。
仿佛一团迷雾,驱不散,神秘莫测。
盛延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的那双手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热。隔着衣料,那抹身段很软,很细,不堪一握。
她没头没脑地突然撞过来,好像怕她摔倒,他几乎下意识就探出手稳稳地扶住她。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格外自然,他自己都很诧异。
眼看着那个身影拐过楼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不禁眯了眯眼,眸色深了一深。
原以为只是玩笑,如今只怕是认了真。
***
沈安素赶到502包厢时,地上酒杯和碗碟砸了一地,全是碎玻璃,满目狼藉。场面显得尤为混乱。
会所的服务员站成了一排,个个表情凝重。
丁岱岱站在最中间,梗着脖子,满脸倔强。
其余几个公子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个两个都在看好戏。
502包厢今天来的几个公子哥都是钟少那个圈子的,个个怀里搂着女人,吊儿郎当的模样。
钟少大名钟鸣,是横桑某个小开,浪荡公子一个,私生活非常混乱。手头有几个钱,时常左拥右抱,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也是九重天的常客。
这人出了名的好.色,但凡遇到好看的女服务员就要调笑两句,揩揩油,吃吃豆腐。有好几个服务员私下都和沈安素抱怨过。
钟少脸上全是酒渍,花衬衫也沾了不少,样子很是狼狈。
沈安素看看这满地狼藉,知道这位少爷刚刚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倒也不怵,应付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是没有经验。
她快步走到钟少跟前,当即换上愧疚的笑容,“对不起钟少,唐突到您了。”
钟少怒气冲天,嗓门扯得老大,“沈经理,你看看你们会所招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出来卖的,婊.子一个,还装什么假清高!我不过就是摸了她一下腿,她就泼了我一脸酒,胆子倒是不小啊!我看她是活腻歪了是吧?!”
“钟少您先息怒,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新来的?”钟少一听瞬间炸毛,“一个新来的丫头你让她来伺候小爷?”
沈安素:“……”
“这不是会所最近客人太多,人手调拨不不过来,您千万多担待。”
“担待个屁!”钟少因为愤怒,脸上的二两横肉一抖一抖的,面色涨得通红,酒气冲天,“让一个新来的黄毛丫头进包厢伺候小爷我,耍我玩呢?敢情周少没教过你们怎么待客么?”
“钟少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们可绝对没有怠慢您的意思。您是什么身份,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好生伺候着,哪敢怠慢您呀!您真真是多虑了。今晚这事儿它纯属意外。”沈安素谦卑地站着,态度恭顺。
“意外?哼!”钟少冷哼一声,厉声说:“别搁这儿忽悠小爷,你这服务员本事儿大着呢。今天敢泼我酒,明天说不准就敢提刀砍人了。
沈安素:“……”
还不是你好色,砍你也是活该!她暗自腹议。
她嘴角一抽,讪讪道:“您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婊.子就是婊.子,一副贞洁烈女扮给谁看呢。”钟少的视线投在丁岱岱身上,不屑道:“说吧沈经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沈安素暗中扫了一眼饭桌,心里大致估量了一下,“钟少您看这样好不好,今晚的酒水我给您免单如何?”
钟少今晚开了一瓶轩尼诗百乐廷和一瓶人马头,再加上这一大桌子的菜,零零总总一起加起来大概消费一万五左右。
酒水免单,消费砍去三分之二,这已然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可钟少明显是不满意的。
“就这样?”钟少瞪大眼睛瞧着她,语气更不耐烦,“沈经理打算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她福了福身,标准的职业微笑,语气恭谦,“要不让我的服务员再给您道个歉?”
钟少:“……”
四两拨千斤,钟少当即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格外无力。
沈安素眼疾手快给丁岱岱使了个眼色,“快道歉。”
丁岱岱满脸不情愿,却不得不迫于压力,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钟少……我知道错了……”
钟少爷烦躁地扒了把自己的黄毛,烦躁异常,“沈经理,这么没有素养的服务员你不开除她,难道留着过年么?”
一听到开除,丁岱岱脸色大变,都快哭了。
她哭丧着脸,嗓音透着哭腔,“沈经理……”
她家条件不好,父母年迈,还要供弟弟读大学。来九重天当服务员也是看中这边工资高。一旦她被开除,想要再找到一份和九重天差不多工资的工作就难了。
丁岱岱的情况沈安素很了解,这个姑娘不容易。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钟少摆明了是得理不饶人。
“钟少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这桌我都给您免单。”她赔着笑脸,从中斡旋,“手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是我疏于管理,是我的责任,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不过一个小姑娘而已,您犯不着这么大动肝火,您说是吧?”
沈安素又从中退了一步。
“看不出来沈经理很护犊子嘛!”钟少冷冷一笑,举起椅子重重砸在地上,“小爷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不开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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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我就跟你没完!!”
沈安素:“……”
他娘的!沈安素愤恨地磨了磨牙。
砸了一把椅子,钟少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他快步走到丁岱岱面前,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阴险地笑了起来,“沈经理你不会教手底下的人,我来替你教。”
“啪!”一声脆响,钟少反手又是一巴掌。
他的嗓门扯得老大,声音非常嚣张,“臭婊.子,小爷摸你腿怎么了?我不仅摸你腿,我还要草你呢!”
男人下手很重,用足了力道,接连两个巴掌下去,丁岱岱的两边脸颊顿时就留下了红彤彤的指痕,触目惊心。
丁岱岱捂住自己的脸颊,双颊火辣辣的灼烧着。她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都快破皮流血了。
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钟少。
包厢里其他的公子哥们个个都在看好戏,吃瓜很欢快。
“不服气啊?”钟少扬起手臂,欠扁地说:“我就打你了,你能奈我何?”
巴掌欲落下,却生生被人擒住手腕。
他扭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沈安素。
“够了!”年轻的女人轻斥一声,重重捏住了钟少的手腕,眼里盖满冰雪,“男人打女人可不光彩,钟少是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谁都想不到一贯浅笑吟吟,礼貌待客的沈经理居然会流露出这般沉冷阴郁的表情。和她平日里温婉知性的形象大相径庭。
见惯了她那精致甜美的招牌式的笑容。她不笑的样子,居然莫名让人发寒。
她的眼神更是毫无温度,凛冽非常,宛如淬了无数冰渣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钟少此刻恐怕早就被凌迟千万遍了。
“沈经理可真护犊子!”钟少渍渍两声,挣脱开自己的手,狠戾地吼道:“谁特么敢笑话小爷!”
“不论我的服务员做错了什么事儿,你打人就是不对,请向我的服务员道歉。”沈安素走到丁岱岱跟前,将她护在身后,不再是之前好脾气的样子。
钟少:“……”
她这话一说出口,不止钟少,包厢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让小爷我跟她道歉?”钟少很是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
“是的,道歉。”沈安素格外平静,语气肯定,丝毫不容置喙。
钟少:“……”
“道歉个屁!”钟少抖了抖衣袖上沾染的酒水,“小爷长这么大都没跟人道过歉,你做梦!”
“凡事总有第一次,钟少要习惯。”
钟少:“……”
“我偏不道歉,沈经理打算拿我怎么办?”地痞流氓属性展露无遗。
沈安素双手抱臂,突然间笑了下,不紧不慢地说:“那我只好让我的服务员打回去了。”
钟少:“……”
“你敢?”钟少彻底会激怒。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的服务员是正当防卫。”她努了努嘴,沉声吩咐:“岱岱,打回去!”
钟少:“……”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周最现身,扯着尖细的嗓子,吊儿郎当地说:“钟少你这是要砸我场子么?”
众人纷纷往门口看过去。
在周最身侧,盛延熙穿着白衬衫,手里端着半杯红酒,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沉静。
10. 第10世界
第10世界
人有三六九等,穷人和有钱人分属不同的等级,可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的等级也是条理清晰,泾渭分明的。不同等级的人有彼此不同的圈子。
就像现在所看到的,盛延熙和周最是一个圈子,一个等级,钟少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又是另一个圈子,另一个等级。
盛家是横桑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周家次亦然。这两家家族庞大,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财富积累日益膨胀,在横桑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盛延熙和周最,一个是盛家的二公子,一个是周家的小少爷,显然不是钟少这种小开可以比拟的。
两位大佬突然现身,包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谁都没敢出声,甚至连眼神都安分了,不敢四处张望。先前和美女喝酒、调笑的几个公子哥也都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变得中规中矩起来。
钟少忙搓了搓手心,脸上当即浮现出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二爷,周少您二位怎么来了?”
这变脸速度,堪比翻书,可以说很溜了哦!
小人不愧为小人,欺软怕硬,吃相很是难看。
周最甩了甩手,冷冷淡淡一笑,悠悠道:“钟少爷都开始砸我场子了,我这个九重天老总能不过来处理一下么?”
钟少:“……”
钟少讪笑,“周少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敢砸您的场子啊!给我十个胆我都是不敢的。”
“是么?”周最挑了挑眉,环视一圈,“那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呢?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啊?”
“一点小事儿给闹腾的,让二位见笑了。”
钟少又不傻,九重天能说话的主儿来了,他要是再继续和沈安素她们闹下去,自己可没好果子吃。自然插科打诨,企图蒙混过去。
他伸手抽出一张椅子,对盛延熙说:“二爷您快坐,别站着。”
盛延熙却像是没听到有人跟他讲话似的,径直往前走。
钟少:“……”
他穿一件白衬衫,解开领口处的两颗扣子,身姿料峭,气质卓然。
包厢里灯光柔和,宛如一匹晕暖的瀑布倾泻而下,均匀地打在他身上,低柔而优雅。
明明是他一贯的神情,面沉如水,岿然不变。可在场众人却莫名觉得心尖发颤,不敢直视他。
总有一种男人,他气场冷硬强大,只要站在你面前,你便会下意识地觉得不寒而栗。
只见他直接朝沈安素的方向走过去。他步子放得缓,不紧不慢,莫名有种老派的作风。
待他站定,沈安素敛了情绪,冲他点点头,“盛先生。”
其实从盛延熙走进包厢那刻,沈安素就明显地察觉到自己恶劣的情绪有些缓和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怒气凛然,剑拔弩张。
她足够有耐心应付难缠的客人,可却不能容忍男人打女人。所以钟少今日所为明显是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如果盛延熙和周最两人今晚再晚一步现身,她铁定已经让丁岱岱把那两巴掌奉还给钟少了。
她和一般的经理不同,她不是非得靠这份职业来养活自己的。她出身沈家,就算不工作,父亲和大哥养她也毫无压力。在经济方面,她全然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公然开罪钟少,她也是毫不在乎的。像钟少这种级别的客人,还不至于会让她受到威胁。说得难听点,她瞧都瞧不上他。宛丘沈家,足以庇护她。
就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钟少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便不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盛延熙平静地望着她,目光灼灼,“沈经理我有事找你谈。”
沈安素心下一惊,面露狐疑,“盛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出去说。”他恍了恍手里的酒杯,里头嫣红的液体沿着杯壁划了个圈儿再落下,弧度优美。
沈安素:“……”
“盛先生您看这……”她很犹豫,眼下这堆破事儿可都没解决呢。
盛延熙的目光越过她头顶,看向钟少,“钟少爷,我找沈经理谈点事儿,你看你这边是不是好了?”
钟少:“……”
男人这话看似商量,却没听出半点商量的口气,分明就是命令。
表情波澜不惊,辨不出喜怒,可他这一开口说话,钟少心里就直发杵。
这位盛二爷声名在外,钟少不敢开罪。干笑一声,抹了把脸上的酒渍,忙不迭说:“好了好了,屁大点事儿,沈经理早就处理好了。二爷您请便。”
沈安素:“……”
盛延熙把自己手头的那只高脚酒杯扔在桌子上,直接对沈安素说:“走吧,沈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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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素捏了捏裙摆,点头道:“好。”
周最慢悠悠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气定神闲地开口:“说说看,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
一走出包厢,盛延熙径自往走廊尽头走去。
沈安素摸不着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走廊冗长,深邃,两侧壁灯悠悠散发出微弱缥缈的灯光,光影朦胧,更衬得周围的环境暧昧。
中途还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亲热,难舍难分。
声色场所,见怪不怪!
两人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一派坦然。
那条走廊终于到了尽头,盛延熙推开小门,带她去了阳台。
晚十点,夜色浓沉,灯红酒绿,这座城市还是那么热闹。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她娉婷地站着,身段窈窕,脸上照旧是属于“沈安素式”招牌的笑容,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夜风从身侧吹过,拂起她细碎的短发,露出一双灵巧的耳朵。两边耳垂上有颗亮晶晶的东西。她戴了耳钉。
盛延熙却没回答她。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慢腾腾地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猩红的一抹火星子被夜风越吹越旺,烟草味儿也随之在空气里缭绕开来。
她的鼻子在黑暗里嗅了嗅,闻出他抽的是某个牌子的苏烟。和上次在电梯里闻到的烟味儿一样。
这种苏烟闻着不烈,味道也很清淡,很适合女人抽。一些商家也把它当作女士烟卖。
微弱的一捧火光,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映衬着男人那张精致的脸。
“抽吗?”他递到唇边吸一口,将烟盒往她面前一递。
沈安素:“……”
她忙摆手,“我不抽烟。”
“一点都不碰?”
“不碰。”大概是沈家的女儿,从小到大的言传身教使她非常自律,容易上瘾的东西她一般都不会碰。但显然柠檬茶是个意外。
“试试?”他掐着半截烟火,笑了下,“没准你会爱上它。”
沈安素:“……”
“不用。”她拒绝地彻底,复问:“您找我什么事儿?”
他抿着滤嘴深吸了两口,吐出清淡烟圈儿,“沈安素,你累不累?”
11. 第11世界
第11世界
“什么?”男人这话问得突然,沈安素不太懂他的意思。
“整天赔着笑脸你累不累?”缥缈的一小撮青烟从指缝间铺散开,烟草味儿扑鼻而来。盛延熙抽着烟,把话补充完整。
沈安素:“……”
累吗?
累是自然的!服务行业说白了就是卖笑,伺候这些有钱人。哪怕她是高管,也没能摆脱这种性质。
有钱人不好伺候,出入九重天的又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开罪不得。要伺候好他们,哄的他们开心,这绝非易事。像今日钟少这样的事情从她入职以来就遇到了好几次。
她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入职九重天以前,在横桑好几家星级酒店当经理。工作的内容和九重天大同小异,一样是服务行业。工作强度也和九重天差不多。整日里应付客人,礼貌的笑。说实话还真是累!
“挺累的。”她实话实说。
他弹了弹烟灰,火光一闪而逝,“那干嘛不做别的工作?”
正月里料峭春寒依旧浓烈,寒风不断。盛延熙只着一件衬衫,夜风灌满他衣裳,衬得他越发瘦削英挺,如松如柏。
她盯着他指缝尖的半截烟看,这才第一次注意到男人的这双手生得极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这话题有些交心了。从盛延熙嘴里问出来,这多少让沈安素有些惊诧。在她的认知里,她如今和这位盛二爷还不算熟悉,他们仅仅只是经理和客人的服务关系。照理根本不会涉及到这些话题。
同样的问题好闺蜜温凉也问过她:“工作这么累干嘛还和自己过不去,改行不好吗?你又不是缺钱。”
不是缺钱,也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她只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好像每天只有忙起来,她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除了盲目工作,她找不到一点存在的意义。
母亲在世时,她多少还觉得生活是美好的。可母亲一去世,她更加觉得活着没意思,除了疲于奔命,好像就没剩下什么了。
别人有诗和远方,喜欢旅游,有梦想,有追求,可她却啥都没有。好像这些都离自己很远,是别人的人生。她的生活单调,琐碎,无趣,忙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自己的生活过成如今这副鬼样子了。
这些好闺蜜尚且不理解,更别说盛延熙了。迄今为止她觉得他们还不熟,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自然不可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他。
“大概是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她自嘲地笑了下,眼里飘过几丝沧桑。
盛延熙细细打量她,觉得这女人戴了厚厚的面具。戴着面具示人,温婉恬静,浅笑吟吟,却不走心,亦或许根本没有心。面具之下估计又是另一番模样。
不得不说沈安素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她和他过去碰到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大概就是这点与众不同,让他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他摁灭烟头,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点燃。
动作利索,前后不过一瞬功夫。
烟瘾可真重!
“习惯真是可怕。”只听到他渍渍两声,继续说:“一件事连续做上二十一天,就会养成一种新的习惯。也就是说习惯容易养成,也容易戒掉。沈经理没想过换种生活?年纪轻轻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她眉梢一挑,脱口而出:“因为我缺钱花啊!”
她的心沉寂荒芜,空空荡荡,没剩下什么东西。很多时候她都读不懂自己的心,无法辩识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些温凉不懂,盛延熙更不会懂。她不愿和他交心,只能以世俗的理由搪塞他。
“缺钱?”他咬字清晰,刻意提高音调,施施然地反问:“一个缺钱的会所经理会让自己的服务员用巴掌招呼客人?沈经理不怕被开?”
沈安素:“……”
原来他和周最根本就不是碰巧出现在包厢,这两位爷应该是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了。早就将包厢里发生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了。
她已然全明白了,周最好巧不巧的在她即将让丁岱岱打回那两巴掌时现身,目的就是阻止她。九重天开门做生意,经理公开扬言让服务员打客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肯定会解读出无数个版本。不论哪个版本都有损九重天的声誉。
钟少不是省油的灯,那两巴掌若真是打下去,不只她,丁岱岱都是要受到牵连的。
她是真的被气昏头了,当时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觉得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硬生生逼迫钟少跟丁岱岱道歉。却压根儿没有想过,高层一旦深究起来,丁岱岱也是不能免责的。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不做这个经理。可丁岱岱却不行,这姑娘身后可是有一大家子巴巴指望着她那点工资。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在四肢百骸蔓延开。
“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她舔了舔被夜风吹得干涩的嘴唇,嗓音哑哑的。
“那是阿最该管的事情,沈经理不必和我说。”盛延熙直视她的眼睛,执着于之前的话题,肯定地说:“事实证明沈经理并不缺钱。”
他私下和这个女人接触过几次,衣服鞋子可都是大牌,一个包就是普通工薪阶层好几个月的工资。很多高管或许会用名牌服饰和一些高档奢侈品来包装自己。可一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不容易作假。那是常年生活环境渲染出来的,时刻尾随着你,无法根治。
家境优渥的人他对钱没有概念,他待人处事不会过多的考虑金钱,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他自然会更有底气。
可穷人不同,他没有强大的金钱作为后盾,毫无底气,凡事束手束脚,更多的是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
若沈安素真的缺钱,不论钟少今晚做的有多出格,她都不敢让服务员打回去。
一个明明不缺钱的女人,却偏偏做了一份最需要七窍玲珑心的工作,整日里游走于各色客人之间,赔着笑脸,昼夜忙碌,挣着一份算不得丰厚的薪水。
为什么?
盛延熙觉得好奇,却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女人不会跟他说实话。好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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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剥开层层迷雾,一探究竟。
他自顾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那张脸隐在烟雾里,影影绰绰,淡声道:“人活着就是图个快活,把自己弄得太疲惫没有意思。沈经理尘心未泯,不该是如今这种状态,你应该换种生活。”
沈安素不禁抬头看他,不解地问:“何为尘心?”
“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之心。”
呵呵,那她还真没有!
“永安寺是个好地方,沈经理可以去那里住上几天,我想你应该不会失望的。”
第二根烟抽的只剩下烟蒂,盛延熙快速掐灭,扬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然后走了!
沈安素:“……”
SO,他究竟找她有什么事儿?
***
盛延熙再回去,周最刚好从502包厢出来。
“解决好了?”他迎面走上前问。
周最:“屁大点事儿,分分钟就搞定了,钟鸣那龟孙子也就敢拿个小服务员撒泼,一见我立马就怂了。”
“那没事儿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周最:“……”
周少爷直接懵了,“不是说喝酒么?”
“我有些乏了,改日再喝吧。”
周最:“……”
周少爷将今晚这件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瞬间回过味儿了。当即炸毛,“好啊二哥,敢情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就是过来处理这档子破事儿啊?”
“不然你以为呢。”盛二爷倒是坦诚,悠哉悠哉地承认。
周最:“……”
周少爷都快哭了,他在家里睡得正香,他家二哥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找他喝酒。
他屁颠屁颠来了,酒没喝两口,就听到钟鸣那小子在闹事儿。九重天是周家的产业,他如今还是挂名的老总,有人在他的地盘闹事,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他算是整明白了,这人分明是故意把他从家里叫过来的。
目的是什么?
丁岱岱就是个普通的小服务员,依到他二哥的眼光还不至于看上个小服务员。剩下的就只剩下沈安素了。钟鸣闹事,沈安素身为九重天经理首当其冲要处理。钟鸣闹不消停,沈安素处理起来就很棘手。
周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二哥,“二哥,你不会是看上那妞了吧?”
盛延熙当即垂眸看他,“谁?”
“沈经理。”
周最眼睁睁地看着历来不苟言笑的盛二爷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说:“沈经理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周最:“……”
周少爷想起今晚情形,心想:确实够特别的,一个经理竟然敢公开和钟鸣叫板,逼他跟一个小服务员道歉。不道歉,就打算让手下的服务员打回去。
这个女人很有胆识啊!
盛延熙说完就回房休息,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什么来。转身,目光聚焦在周最身上,意有所指:“阿最,你也该抽时间打理打理九重天了,别阿猫阿狗的都给放进来。”
12. 第12世界
第12世界
今晚这件事有了周最出面,顿时变得顺畅许多了。钟少不再为难丁岱岱。可丁岱岱身为会所员工拿酒泼客人,不论原因如何,这本身就是失职。她被罚了奖金,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也算是圆满解决。
而沈安素身为经理公开扬言让手下的服务员打客人,不论事实真相如何,这显然是不对的。她原本以为高层会严肃处理她,可没想到顶头上司连过问都没有过问一句。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丁岱岱特别感谢沈安素,她觉得是经理在危机关头搬来了周少,替自己解了围。不然自己估计早就被开除了。
沈安素自然是不敢承这个情的,她说:“周少不是我找来的,他应该只是恰巧路过。”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很清楚这事儿并不简单,多半是盛延熙在其中起了作用。
***
三月初中峻分公司正式落户横桑,开业典礼和新一轮的新品发布会一同举办。中峻财大气粗,开业典礼办得那叫一个奢华。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在时尚圈引发热议。
中峻分公司落户横桑,意味着中峻的南方市场正式打通。这不仅对于中峻,对于整个时尚圈都是一件大事儿。
不过这些自然不是沈安素所关心的。
日子过起来倒也飞速,一转眼清明就快到了。
每年清明一到,温家的祭祖大典历来就是西南边境的大事。届时不仅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温家族人会回来,整个西南地区与温家交好的世家大族也会委派家族里的重要人物参加。空前盛况,各大媒体也会争相报道,大肆宣传。
祭祖大典将至,温家上上下下紧锣密鼓筹备着。好闺蜜温凉也越发变得忙碌了。身为温家最小的女儿,温凉备受外界瞩目,这次温家的祭祖大典只怕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往年温家的祭祖大典沈安素一般都是从电视上或者是温凉口中了解一二。她并没有真正一睹其空前盛况。
但今年温凉却邀请她去参加。
沈安素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想也未想便拒绝了:“你们家祭祖,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
她并非是温家子孙,沈家也并非和温家交好,她前去参加温家祭祖大典,委实不合时宜。
“谁说外人就不乐意去凑热闹了?每年我们家的祭祖大典多的是外人,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些记者就不下几十人,不差你一个的。”
“我不去。”她拒绝得彻底,“祭祖那么闹腾,我还不如待家里睡觉。”
温凉:“……”
“去嘛!”温凉循循善诱,“每年我家祭祖,去的可都是一些世家公子和圈内大佬,你去多见见人不好吗?万一有合眼缘的呢。”
“我对这些没兴趣。”沈安素油盐不进,一语言中:“凉凉,你就别在这儿忽悠我了。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这么费心让我去参加你们家的祭祖大典,这次是怎么了?你不说实话我是不会去的。”
温凉:“……”
不愧是相识多年的挚友,但凡有一点不对劲儿,对方就能敏锐地察觉出来。
温凉暗自咋舌,什么都瞒不过沈安素。
她只好实话实说:“素素,霍承远回来了。”
沈安素:“……”
只这么一句,沈安素便什么都清楚了。霍承远是温凉的死穴,解不开,她也没想过去解。
她和温凉认识十多年,对于好友和霍承远那档子事情一清二楚。
温凉和霍承远谈恋爱那会儿,沈安素就时常见到霍承远。印象里这位霍医生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不论面对谁都能露出暖心的笑容。
两人是高中同学,年少情浓,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只可惜世事无常,后面还是被迫分手。一个远走他乡,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奔走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带;一个留守横桑,自立门户,封存自己的心,度日如年。
不得不让人唏嘘!
“所以呢?”她端起手边的柠檬茶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问。
“听说这次祭祖霍承远也会参加,所以素素你必须去看着我,不然我真怕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安素:“……”
“就这么点事儿,直说就行,至于跟我拐弯抹角的么?”沈安素揉揉眉心,揶揄道:“你俩分开这么些年,如今再见面,你是怕干柴烈火,一点就燃,所以才让我去看着你?”
温凉:“……”
电话那头温凉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手撕了他。”
沈安素:“……”
***
温家的祭祖大典放在清明节前一天举行。
因着和温凉的关系,沈安素自然得去参加这次的祭祖大典。
温家家大业大,在西南地区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数百年来屹立不倒,影响力很大,备受关注。一些媒体有的是为了地方政绩,有的是为了博人眼球,随行拍照,大肆宣传,把这场祭祖大典弄得如同作秀一般。
清明时节雨纷纷,头一天便下起了小雨,如牛毛,像花针。天刚刚一亮,祭祖大典就已经开始。
温家的族人散落五湖四海,几百号人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除了温家族人,西南地区和温家交好的世家大族也来了不少人。商离衡、周最、晏竟宁,这几位大佬也都相继现身。
夜来香代表横桑温家,整个祠堂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散落着夜来香的标识。
整个祭祖大典分为三个流程,先是在温家祠堂举行开幕仪式,然后再到内堂奉香,最后踏上先祖墓地,论资排辈逐一拜谒。
仪式倒没有几项,可因为人员众多,一一轮下来,也是足足需要一整天功夫的。
沈安素不姓温,到真正祭祖的那天,却跟着温凉见了一堆世家公子和名媛淑女。
很多人好奇她的身份,温凉都以“闺中密友”解释,并未告知他人她真正的身份。
宛丘沈家,丝毫不亚于温家显贵。她这个沈家的二小姐却活得格外佛系,走在外面几乎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
祭祖仪式上,霍承远确实出现了。霍家是青陵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和温家一样具有悠久的历史。霍家和温家祖上有些牵连,霍承远会前来参加温家的祭祖大典倒也不足为奇。
多年未见,这位年轻的外科医生,褪去青涩,变得越发成熟矜贵,英俊儒雅,在祭祖大典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只见他微微一笑,“凉凉,安素,好久不见!”
沈安素回以微笑,礼貌客套,“霍大医生,好久不见!”
她注意到温凉抚了抚肚子,面色微变,冷冷地挤出话:“霍承远,说好了不再见的,你今日前来是何意?”
不再是人前冷静自持的大律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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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所以说霍承远是温凉的死穴,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两人再见面,温凉还是做不到从容不迫。
沈安素在心底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好友的手背,和她咬耳朵,“说好了云淡风轻的呢?”
温凉泄气地说:“云淡风轻做不到,倒是真想和他打一架。”
沈安素:“……”
霍承远倒也好脾气,慢悠悠地解释:“我受家父嘱托前来。”
温凉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的。从一看到霍承远,沈安素就明显地察觉到好友不在状态,神情恍惚。
两人分开数年,如今再见,当真不是一句“好久不见”就能说的清楚的。这其中牵扯了太多东西。
温凉是温家最小的女儿,打小就深受长辈们宠爱,自然也承接了外界最多的目光。祭祖是温家一年一度的大事,丝毫马虎不得。若是没有沈安素在身侧时刻提点好友,怕是会误事。
温凉和霍承远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分开了。
温凉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泛白,没什么血色。
沈安素悄悄把好友拉到角落里,福灵心至地问:“凉凉,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
温凉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点点头,“昨晚来的。”
好巧不巧的,祭祖大典温凉的大姨妈来站岗。
十个女人九个痛经,温凉每个月都疼得死去活来的。
沈安素柔声道:“我去给你弄杯红糖水来。”
温凉忙拉住她,“别去了,到处都是人,你上哪儿去弄红糖水。”
“老宅今天有没有人守门?我去那儿给你弄杯红糖水过来。”
“午膳和晚膳都放在老宅办,老宅这会儿肯定早就忙成一团了,你还是别去了。”
她面露担忧,“今天起码要折腾一天,我怕你扛不住。”
温凉也确实难受,不仅肚子疼得厉害,腰也酸涩难耐,直不起来。
她只好同意:“你到老宅直接找张婶,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我去去就回。”
——
温家老宅距离温氏宗祠隔了一条清幽僻静的小路,穿过这条小路便到了。
温家祠堂到处都是黑影,人头攒动,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闹哄哄的,整得人脑仁儿生疼。
清明将至,这是母亲去世的第二个清明节。沈安素近来情绪也是十分烦躁。如今身处这祭祖仪式上,喧闹嘈杂,焦灼的心绪愈演愈烈。
如果不是要守着温凉,她还真不愿来这儿受罪。
离开温家祠堂,耳畔没了各色喧嚣,沈安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坦了。
从老宅给温凉泡了杯红糖水回来。却发现好友没在原地等她。
她沿着祠堂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温凉的身影。这姑娘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沈安素担心温凉的身体,有些焦急,顺手逮了个温家的仆人问:“见到你们家小姐了吗?”
“二小姐还是三小姐?”
“三小姐。”
仆人告诉她:“三小姐被老爷夫人叫去外堂了。”
沈安素找去外堂,温凉确实在那里。不仅温凉,温家老太爷和她父母也都在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站着,身形料峭挺拔,如松如柏。
单单一个背影,她便认出来了,那是盛延熙。
13. 第13世界
第13世界
同为四大家族,盛家历来和温家交好,盛延熙会前来参加温家的祭祖大典倒也并不奇怪。
两个家世相当的年轻人站在一起,边上又有长辈,相亲怕是没跑了。
隔了一段距离,男人又是背对着沈安素站着,她无从看到这人的正脸。
不过她注意到温凉的情绪是很糟糕的,抵触意味很明显。
真是难为好友了,这么个日子,大姨妈造访,又和霍承远重逢,如今还要被家里人强行安排相亲。依到温凉那种一点就着的性子,没当场翻脸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温凉被缠住了,沈安素只好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她。只希望这场谈话能尽快结束,不然手中这杯红糖水该凉了。
那几人站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一男一女从左侧长廊走进外堂。
角度使然,沈安素恰好能够看清两人的长相。
她认出那个年轻的女人就是上次在医院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医生。
至于那个年轻的男人,他的五官和盛延熙长得极为相像,只是盛延熙更为挺括,他则稍显沉郁。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该是盛延熙的兄长盛延安,如今盛家的当家人。
一群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言笑晏晏,像是相谈甚欢。
谈话没有维持多久,就各自散了。
温凉一走出外堂,沈安素忙迎了过去,“凉凉,快赶紧喝了吧!”
——
堪堪拐过长廊,咋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女声,盛延熙脚步一顿,当即四下环视一圈。
周围人很多,人来人往,黑影攒动,熙熙攘攘,他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并排一起走的何书瑶见他落后两步,不解地问:“延熙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大概只是自己的幻听。
三人继续往内堂方向走去,他们要去进香了。
盛延安负手问:“延熙,你觉得温家的小女儿怎么样?老爷子见过一面,可是相当中意这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横桑开了个律所,跟你有得一拼,”
盛延熙信步走着,冷冷道:“不怎么样。”
盛延安:“……”
盛延安拧眉问:“怎么说?”
“人家的心思分明就不在我身上,让咱家老爷子千万别再费劲了。”
听到盛延熙的话,何书瑶高深地笑了下,“延熙,其实你和温小姐是半斤对八两。”
盛延熙:“……”
自家大嫂讲话总是这么直白。
盛延安听明白了,忙追问:“你看上哪家女儿了?”
自家大哥的话音还未落下,盛延熙的余光便瞥到一抹曼妙的黑影。
人潮汹涌处,那抹黑影一闪而逝,勾着他的目光,更勾着他的心。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踏进了人流。
“延熙,你去哪儿……”
“延熙……”
***
到接近午饭的时间,前面两项仪式已经结束,只剩下最后一项。
温家安排了专人负责所有宾客的午膳和晚膳,地点设在温家老宅。膳食多为素斋,但胜在味道不错。
沈安素陪着温凉折腾了大半天,饥肠辘辘,啃了两碗饭。
祭祖的最后一项仪式便是前去温家位于北郊墓园的先祖墓地扫墓。
北郊墓园这一片格外荒凉,是温家祖上的基业,葬的都是温氏族人。
清明时节,草木清寒,昏沉沉的光线下,雨丝缥缈稀疏,薄雾笼罩,寒意渐起。
扫墓论资排辈,一个个族人撑着黑伞,排列整齐,井然有序地走上前,捧上一株白菊,然后鞠躬拜谒,全然是流于形式。
非温氏族人不用上前拜谒,只需从旁观礼。
深知霍承远对温凉的影响力,所以整个祭祖大典沈安素几乎是时刻尾随着温凉,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
温凉正在给先祖们奉白菊花,动作缓慢。那张脸素白,没什么血色。
沈安素很不放心好友,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真怕她会扛不住。
身侧站了不少观礼的客人,多为陌生面孔。男男女女,统一着黑衣。
祭祖,沈安素今天特意穿了一套小西装,黑衣黑裤。只是面料有些薄,此刻有些扛不住冻。
她没想到今年的清明竟然会这样冷。
春风携裹着料峭的春寒直面而来,她下意识就抱了抱臂。
她的心思全部都放在温凉身上。竟然毫无察觉,不知不觉中,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她。
风大,将男人裤管灌满,鞋底踩过湿漉漉、泥泞的地面,携风裹雨,一身料峭清寒气息。
很快一股清冽的熟悉的剃须水味道顺着春风纳入沈安素鼻腔。
她猛地一怔,觉得这个味道莫名熟悉。
下一秒,一双白皙的手一晃而过,她的身上便被人套了件藏青色西装。
沈安素毫无防备,愣了数秒方回神。看到盛延熙那张脸时,心跳蓦地漏了半拍,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
西装外套似乎沾染了男人的体温,有些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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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盛延熙只穿一件白衬衫,身形愈显单薄,遥遥指了指墓前的温凉,“沈经理和温小姐?”
“我们是挚友。”沈安素强调:“多年好友。”
“难怪!”盛延熙顿时了然,继续说:“上午在祠堂看见沈经理和温小姐在说话,隔得有些远,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我来凑个热闹而已。”
盛延熙垂眸看她,轻声问:“觉得这热闹如何?”
“不太好。”她顿了顿,补充:“心情不好。”
“祭祖本就严肃繁琐,确实影响人心情。”
“是今天天气不好,影响我心情。”
盛延熙:“……”
“今明两天会有暴雨。”
沈安素:“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年清明都下雨,正常。”
盛延熙没有撑伞,细密的雨丝飘到头发上,沾湿前额,乌黑发亮。双肩也雨意迷离,有些许变色。
注意到这点,沈安素忙将自己手里的黑伞往他那个方向提了提,盖过他头顶。
看到她的这个动作,盛延熙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到底男女身高相差太大,沈安素举伞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手臂发酸,换了只手。
“我来。”盛延熙善解人意地接过她手里的伞。
两人撑同一把伞,狭小的一小块空间,离得近,呼吸相撞。
年轻女人身上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柠檬香纠缠着盛延熙的鼻息,总有那么一股心驰神往。
他嗓子发痒,烟瘾上来了。
手摸到裤袋,想取烟盒,可转念一想今日这么个场合,遂作罢。
盛延熙是横桑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因为置身于人群,大家伙的装扮都差不多,统统黑衣黑裤,倒也没有什么人察觉到。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温凉那边已经差不多好了,正远远朝沈安素这个方向走来。步伐沉重,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能直接跌倒在地上。
她担心好友的身体,忙对盛延熙说:“盛先生,先走一步。”
他点头,“好。”
小跑着走出一段距离,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披着盛延熙的西装。
她赶紧转身,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冷风携裹着细密的雨丝迎面吹来,拍在人脸上,一阵阵酥麻感蔓延开。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手心里空荡荡的,伞给盛延熙拿去了。
她带走了他的西装,而他却拿走了她的伞,也是好笑!
她哑然失笑,脱下盛延熙的西装,搭在自己手腕上,去迎温凉。
14. 第14世界
第14世界
“怎么样凉凉,你还好吗?”沈安素急忙走上前,虚扶住温凉的手臂,给她力量。
温凉这次的大姨妈简直太凶悍了,她佝偻着身子,痛得直不起腰。
“谁的衣服?”都痛成这样了,温凉还能注意到沈安素手腕上的男士西装。不愧是律师,心细如尘。
知道瞒不过温凉,沈安素实话实说:“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是盛延熙的。”
温凉:“……”
“素素,你认识盛延熙?”温凉眼里飘过惊讶,顿时来了兴致,都顾不得姨妈痛了,“你们这是有情况啊!”
“他是我会所的客人,一件衣服而已能有什么情况!”沈安素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甚在意。
“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把衣服给你穿,你跟我说你们俩没情况,鬼信啊!”温凉显然是不信的。
“传言哪里能作数,说得好听,不近女色,谁知道私下有多少女人呢。”
盛延熙私下有没有女人,温凉的确是不清楚的。虽然温家和盛家是世交,但盛延熙这五年一直待在云陌,外界几乎听不到他什么消息。
“我爷爷还使劲儿撮合我和盛延熙,好在我无意于他,不然咱俩是不是要上演一场闺蜜撕逼大战了?”温凉弯唇轻笑,眼角嵌着光,表情狡黠。
沈安素:“……”
“不痛了?”沈安素斜了好闺蜜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痛就自己走。”
温凉:“……”
“痛!”温凉反手抓住她手臂,像八爪鱼一样靠在她身上,“姨妈如此强悍,我都快挂了!”
“痛就少说话。”她架着温凉坐进车里,远远瞟到霍承远,男人的目光直直望向这边,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她当即暧昧不明地笑了下,“凉凉,找个机会和霍承远干一架吧。干柴烈火,没准你们就能复合了。”
温凉:“……”
***
陪着温凉折腾了一整天,沈安素精疲力尽,感觉身体被掏空,真真透支了。
在温家老宅囫囵用过晚膳,她去和温凉道别:“凉凉,我先回去了。”
“别啊素素!”温凉瞧着外头天气不好,隐隐有下暴雨的趋势,急忙叫住她:“天黑得这么厉害,怕是要下大暴雨,你在我家歇一晚,明早再回去。”
沈安素瞅一眼玻璃窗外浓黑如墨的夜色,倒是不怎么在意,拒绝:“不了,这雨一时半会也下不下来,我开车回去很快的,应该淋不到雨。”
她不习惯在别人家留宿。她和温凉认识十多年,在温家过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若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愿在别人家住的。她心里永远惦记着母亲,惦记着那套老房子,何况明天就是清明,她要回去陪着母亲。
多年挚交好友,温凉深知沈安素的脾气,也不再挽留她,只叮嘱她:“你开车千万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半个平安。”
她温柔一笑,“放心好了。”
温凉看着沈安素满脸的倦怠,小西装松松垮垮的盖在身上,身形娇小单薄。
突然间觉得鼻头泛酸,拉住她的手,诚恳道:“素素,今天辛苦了!”
认识沈安素这么多年,很清楚她是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最讨厌喧闹嘈杂的地方。活得非常佛系,对于任何事都不上心,只想置身事外。何况明天就是清明节,这是她母亲离开的第二个清明节,她近几日的情绪恐怕早就已经糟糕透了。可为了她,好友还是过来陪了她一整天。从早忙到晚,一直跟在她身边,事无巨细,事事提点她,让她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出差错。
这份体贴是沈安素给的。
沈安素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到一阵恶寒,“凉凉,你突然这么矫情我还真不适宜。果然,一见到霍承远你脑子就不正常了。”
温凉:“……”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格外交心,有事儿往往只需对方一个电话,压根儿就没别的废话。温凉突然这么正式和自己道谢,说实话沈安素还真不太适应。
“咱们俩是什么关系,还跟我这么客气。我妈走那会儿,你还不是请假整整陪了我一周。”沈安素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这话以后就别说了,我走了!”
真正的好朋友,一个电话就够,别的压根儿不用多说。
***
目送沈安素离开自己的房间,温凉忙从手机通讯录中翻出不久前在外堂存的手机号。
她低头在屏幕上逐个敲入数字,摁了拨号键。
铃声想了三声,电话被那边的人接通。
“温小姐?”电话那头响起男人低沉清润的嗓音。
温凉轻声说:“盛先生冒昧打扰了,可不可以麻烦您一件事?”
“温小姐请说。”
“是这样的,我的好朋友沈安素……”
***
沈安素自己开了车,坐进车里,红色小车徐徐驶进夜幕中。
晚七点,夜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夜色浓沉如泼墨。
从温家老宅离开,雨势渐大,夜空中时不时划过几道刺眼的闪电,偶有细小的惊雷。
强对流天气,暴雨将至。
盛延熙说今明两天横桑有暴雨,还真不假。
横桑每年春天多的是这种天气,早已见怪不怪。
温家老宅在半山,沈安素住在市中心,从半山开车到市中心至少需要四十分钟。一个女人夜间行车,在如此雷暴天气之下,她多少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一心想着回家,不管不顾地开车出来。如今看来,她是有些后悔了。眼下这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抄了近路。这条路上没什么车辆往来,一路倒也顺畅。她加快了车速,只想在暴雨来临前到家。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落在挡风玻璃上,氤氲一片。雨刷器来回摆动,奋力刮落雨水,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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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挡风玻璃,外头的世界是阴冷而又静默的。
眼瞧着雨变大,且全然无减轻之势,沈安素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变得焦灼,隐隐透着不安。
太安静了,她更觉得心慌。
她抬手开了音乐。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许嵩用他特有的低沉好听的嗓音慢慢在唱——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
“呵……”她不禁冷笑出声,真是全世界都在提醒她清明节到了。
记忆里每年清明母亲都会特地去铜卜山山脚采摘新鲜的艾草,亲手给她做软糯香甜的青团。
老房子满满都是艾草的馨香,闻一闻,具是春天的气息。
如今老房子还在,只是屋子里沁人新脾的艾香却已经不在了。而这个世上最爱她的那个女人已然不在了。
许嵩的那首《清明雨上》唱到末尾,轰隆一声巨响,车窗外惊雷坠地。
沈安素当即被吓了一大跳,心下一惊,方向盘打滑,车子瞬间不受控制,直接撞向了右侧的护栏。
“啊……”
——
车子冲出去那一瞬间,沈安素真觉得自己会死的。
她的意识格外清晰,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这样死了也好,可以去和母亲做伴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厌世,可从来没想过轻生,了无生气地活着。她根本没想到自己骨子里竟然厌世到了这种地步。
求生是人的本能。生死关头,还留有这种念头的人,怕是真的是厌恶透了这个世界。
盛延熙那晚居然说她尘心未泯?
真是笑话!
事实证明她可是一点也不眷恋这个世界!
其实她啥事儿都没有。只是额头磕在方向盘上,有些疼。她估摸着应该淤青了。
车子冲破护栏,撞上了路旁的一棵梧桐树,车上的安全气囊弹出,救了她一命。
两边的路灯昏黄,勉强映照着四周。一小撮风烛残年的微光,灯下雨珠扑簌簌地往地面砸,扬起尘土。空气里浸泡无数尘土的气味儿。
她全身僵硬,手脚发麻,僵坐在主驾上,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意外,冲击太大。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她慢慢地摇下车窗,雨丝混着尘土味儿被风送进来,拍了她一脸。
她怔怔地盯着窗外迷蒙的大雨出神,意识混沌。雨丝在飘,她的思绪一直在飘。
愣神间,另一侧车门被人砰砰砰敲响。
来人敲得太激烈,她倏然回过神,忙降下车窗。
盛延熙穿着下午那件白衬衫,白衣黑裤,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车外,一张俊颜阴郁地厉害。
雨水浇在他身上,他面色铁青,几乎是吼出来的,“沈安素,你特么想死啊?!”
15. 第15世界
第15世界
盛延熙吼完,一道狭长刺目的闪电划过天际,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霹雳,天河之水倾注到人间,暴雨倾盆。
漫天雨水自头顶浇下来,男人的衣服瞬间透湿,整张脸都被雨水覆盖了,可那沉郁阴桀的表情却分毫未变。
认识至今,沈安素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盛延熙。她只觉得无比震撼。
她不得不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狠戾是真实存在的。
此刻她甚至都来不及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张了张嘴,嗓子眼发堵,声音嘶哑,“盛先生……”
看到她震撼无措的表情,盛延熙这才找回一丝理智。他坐在车里看到她的车子飞出去的那刻,他的心跳骤然停跳,脑子炸开。像是被人死死扼住喉咙,无法透气,几欲窒息。
那是害怕到极致才会有的感受,过去三十年他都未曾有过。
“把车门打开!”良久之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话语里有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颤抖。
“哦。”她听从他的指示,“吧嗒”一声脆响,乖乖地把车门打开。
“下车。”
“哦。”她应下,可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因为害怕,身体都坐麻了,一双腿更是无知觉。
见她不动,盛延熙浓眉一蹙,“怎么了?”
她捏了捏酸涩发麻的小腿肚,有些委屈地说:“腿麻了,动不了。”
盛延熙:“……”
“冒犯了。”他砸下话。
只见男人俯下.身,微微探进车内,一双手绕到她腰后面,一用力,直接打横抱起她。
沈安素:“……”
我的乖乖,一言不合就公主抱!
“搂紧我。”
“哦。”她惊慌失措,急忙笨拙地勾住他脖子。
女人很轻,他抱起来毫不费力。
她在他怀里,淡淡的柠檬香萦绕在他鼻尖,两人呼吸相撞。这一刻他方心房归位,脸色稍缓。
漫天大雨里,他就这样抱着她朝他的车子走去,步调不疾不徐。
两辆车离得不远,两米左右,不过几步路。沈安素却觉得走起来格外漫长,像是了无尽头。
路灯昏黄的光束打在男人脸上,光影交错,雨水堆积,却出人意料的好看。
***
暴雨下了近两个小时,车子开到西吴苑小区那会儿,雨已经停了。
盛延熙的车停在沈安素家楼下,两边的探灯将黑色车身渲染出暖调的黄,光影斑驳。
从出事地点,再到医院,最后送她到家。这一路,两人都没讲什么话。
沈安素解了安全带,嗓子都哑了,“盛先生今天真是麻烦您了,我先上去了,您回去注意安全。”
盛延熙却跟着她摘了安全带,道:“我送你上去。”
沈安素:“……”
“好。”知道拒绝不了,遂也就没再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楼栋上了年岁,无不展现着沧桑。
沈安素家住五楼,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声控灯亮起来,悠悠散发出昏黄古旧的灯光。
防盗门被打开,沈安素先抬步走进去。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垂下腰放在盛延熙脚边,轻声说:“盛先生,家里没有男士拖鞋,您将就穿一下吧。”
盛延熙低头瞥了眼自己脚边的那双拖鞋,大嘴猴的图案让人忍俊不禁。
“谢谢。”他快速换好拖鞋,走进客厅。
两室一厅的套房,一百平米左右,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收拾得很干净。屋子里浸透着清淡的柠檬的香气。应该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和沈安素身上的那柠檬香很像,只是这个味道要浓烈一点。
“盛先生您随便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好。”
盛延熙坐在小巧的客厅里,微微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
房子上了年岁,一应的家具也有一定年头。田园温馨的风格,布置得格外整洁,入目皆是统一规整的米色系。但却给人一种空荡,冷清,了无生气的感觉。
客厅与厨房是打通的,一抬头便可以看见沈安素在碗橱里寻找什么。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乳白色的小餐桌,正中间摆着一捧浅紫色的满天星,已经枯萎了,明显是很多天没有换过了。
餐桌边上就是冰箱,冰箱一侧是壁橱,里头堆着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主人腾出一个角落,摆放了一只普通的木像框。
他慢慢踱过去,拿起像框,照片中不止沈安素一人——
那会儿她蓄着一头长发,脸比现在要圆润一些,紧紧挽着身侧的女人。微笑着看向镜头,眉梢间都洋溢着幸福。
站在最中间的中年女人穿着素净的碎花旗袍,眉目温柔,和蔼温婉,低头看着她,满目的宠爱。
最左边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眉眼干净,气质温和,静静地看着正前方。
看到照片里的人,他的目光快速而激烈地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搜寻。果然在客厅的一角他看到了一架古筝。它被主人盖上一块黑布,尘封已久。
他眼里闪过几丝哀伤。他一闭上眼,脑海里瞬间能够清晰地浮现出老师弹古筝的样子。
难怪那晚沈安素会弹那首《平沙落雁》!
明天就是清明,难怪沈安素今晚会这样失控……
没过一会儿,沈安素便从厨房里端了一杯新烧开的热水出来,言语歉意,“抱歉,家里没别的饮料,只有水。”
“谢谢。”他伸手接过,握在手里,目光却长久地落在那架古筝上,胸腔堵得厉害,嗓子嘶哑,“这琴……”
“是我妈妈的。”沈安素掐了掐手心,佯装平静,“我妈妈生前是一名古筝演奏家。”
“白老师我知道。”盛延熙尽量收敛住自己的情绪,淡声道:“我听过她的演奏会。”
沈安素没太在意,国内知名的古筝演奏家白琬西女士,不说人尽皆知,在整个西南地区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那晚她弹那曲《平沙落雁》,盛延熙听出她弹错了三个音。想来也是对古筝有所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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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母亲倒也不足为奇。
“我妈妈离开后,这琴就没人弹过了。”
“白老师怎么走的?”
“心脏病突发,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
似乎有所感应,知道自己要走了。头一天晚上,睡前,母亲突然举起手来摸她的脸,只说了一句话:“素素,你要乖啊!”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沈安素哭笑不得,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妈妈,我一直都很乖啊!”
她不知道那竟然就是诀别!
第二天,一个天清气明的早晨,阳光穿过纱窗洒进来,就照在床前。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心跳。
“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那天是母亲的忌日,她又和父亲起了争执,大吵一架。跑到母亲墓前哭了一下午。才会有当时歇斯底里,奔溃绝望的自己。
事到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
难怪那天傍晚她会是那种歇斯底里,彻底失控的状态。
“对不起。”盛延熙紧紧握住那只玻璃杯,很用力,指节泛白。
“没关系啊!”她没察觉到盛延熙的表情变化,故作轻松,“过了这么久我都习惯了。”
“沈安素,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让离开的人放心。”男人表情严肃,说得郑重,全然是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教育她的。
她不禁想起今晚他的反应,那么阴郁,那么恐怖,一反常态。如今又莫名其妙开始教育她。她多少回过味儿来了。敢情这人一直以为她车子撞到树上,是要轻生。
其实母亲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走不出来。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孩子,习惯了母亲的陪伴。
每日晨起,餐桌上不再有丰盛可口的早餐;沙发上吃剩下的零食和果壳残屑不再会有人替你收拾;窗台上原本葱绿摇曳的盆栽不再有人打理,日渐枯萎;床单被套盖了大半个月也不再有人替你换下清洗,然后换上干净的一套;屋子里空荡,厨房里碗碟不再磕碰,洗衣机也难得传来阵阵喧哗。
某天起床,习惯性地喊一声“妈妈”,却发现无人回应;看到朋友圈有人在晒妇女节的鲜花、母亲节的礼物,而你买好了花和礼物却送不出去;走在外面,看到别人母女俩手挽着手逛街,有说有笑,亲密无间,而你孑然一身,耳畔再无母亲轻柔温暖的嗓音。
经过歇斯底里的一场的诀别,你以为就算结束了吗?不是的,以上种种,不论那一样都能蚕食你的心,让你心痛不已。
母亲走了,带走了太多东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适应。
可时间是一味儿良药,它会抚平一切伤痛。她逐渐接受自己是一个“没妈的小孩”。她是没有多眷恋这个世界,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轻生。
她小声地跟他解释:“盛先生,你可能误会了,今天这事儿是意外,外面打雷,我被吓到了,手滑,方向盘没握住,就冲出去了。”
“真的吗?”盛延熙眼里飘过几分难以遏制的惊喜和兴奋,像个小孩一样激动,“太好了!”
沈安素:“……”
16. 第16世界
第16世界
盛延熙前脚刚离开,沈安素后脚就接到了温凉的电话。
“素素,你到家了没?”
“到了。”她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瘫在沙发上不愿动弹,感觉自己身体被掏空,一丝力气都抽不出。
身上淋了不少雨,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可实在是累,一时半会儿都不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电话那头温凉音色徐徐,“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回家,就让盛先生在后头跟着你,你们遇到了没?”
沈安素:“……”
她今晚还一直奇怪来着,盛延熙怎么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那条小路上。一般人从半山去市区都是直接走主路,她不过是为了节省时间才抄了近道。
“遇到了。”细长白嫩的手指曼无意识地婆娑着微微发热的手机后盖,嗓音透着一股倦怠。
不仅遇到了还相当狼狈!
对面温大律师八卦之心瞬间被勾起,赶忙追问:“有木有发生点什么?”
“你想发生点什么?”她没好气地反问,分外无语。
“漫漫长夜,你们俩孤男寡女的,难道就没有发生点什么吗?”
沈安素:“……”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凉凉,我洗澡去了。”实在不愿和闺蜜继续这个话题,沈安素利落地挂了电话。
***
沈安素的车被送去4S店维修了。车子失控撞到树杆上,车头被轻微刮花,两侧大灯撞坏,问题倒也不大。
清明节当天下午,沈安素的父亲沈万方,大哥沈渌净和她一起去西郊墓园给母亲扫墓。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暴雨,今早天微微放晴,惨淡阴郁的浓云消散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家三口到的时候,母亲的墓前已经摆了一大束白菊。那花含苞待放,朵朵新鲜,表层的透明塑料袋还渗着几滴水珠。
看来一早就有人来看过母亲了,比沈安素一家还早。
沈渌净指了指墓前的那束白菊,“今年被别人抢了先。”
沈安素没太在意,淡声说:“应该是妈妈的学生。”
母亲生前是西南地区知名的古筝演奏家,手把手带了不少学生出师。有一两个学生惦记母亲,清明来扫墓倒也正常。
清明时节,草木葱绿,整片西郊墓园绿意盎然,春风环绕。一抹抹黑影散落在墓园各处,平添几分厚重。
一个小时以后,三人驾车离开。
沈渌净开车,父女俩坐在后座。
车子一驶离墓园,父亲又开始老生常谈,“素素,回宛丘去吧,你一个人在这边爸爸实在不放心。”
沈安素:“……”
沈安素顿时觉得自己的脑仁儿隐隐生疼。明里暗里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大哥也替她出面劝说,可父亲却总是这么执着。生生一副不把她劝回宛丘工作就誓不罢休的架势,简直要把她逼疯不可。
理智上,她理解父亲的做法,退休以后赋闲在家,不用带兵,再也没有部队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困扰他。自然而然将目光转向一双儿女。而且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渴望子女承欢膝下,小辈们都待在身边,这是人之常情。
可情感上她却不愿回去。从小到大她和母亲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深厚,和父亲的关系反而寡淡了一些。比起回沈家和父亲朝夕相处,她还是更愿意守着横桑的这套老房子,守着母亲。
她无奈,只能囫囵搪塞:“爸,您容我再考虑考虑。”
军人天生掌控力强,父亲在军队里待了大半辈子,又身居高位,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服从命令。沈安素不能和他硬碰硬。母亲忌日那天,就是因为硬碰硬,惹恼了父亲,她自己的情绪也彻底爆发,闹得那么僵。
这次她学乖了,打算采取迂回战略。
“素素,你就知道搪塞你爸我。”沈万方带了几十年的兵,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知道女儿打的什么主意。这一双儿女,个个都不愿回宛丘,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沈安素:“……”
“爸,我在这边真的挺好的。再说我大哥也离我不远,他能照顾我。”
“哼!”沈万方从鼻子里挤出话,语气不悦,“一个两个翅膀硬了就喜欢往外头飞,家里就留我一个遭老头子。到了我这个年纪,别人家子女承欢膝下,就我是空巢老人。”
老爹可是放着两兄妹的面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
沈安素:“……”
沈渌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渌净觉得自己忒冤枉,“爸,瞧您这话说的,我不是经常回去看您的嘛!”
“我才不稀罕你每个月假惺惺的回去看我一遭,有本事给我找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也让我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啊!”
沈渌净:“……”
这波催婚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安素使劲儿憋着笑,赶紧转移老爷子注意力,“大哥,咱爸说的一点都没错,你都三十好几了,早该解决个人问题了。”
沈渌净:“……”
很好,卖哥都不带眨眼的!
沈渌净阴测测地瞥了妹妹一眼,转头就对老父亲说:“爸,改明儿我就替素素在宛丘找份工作。她一个女孩子待在这边,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实在不放心。”
好家伙!卖妹妹都不带委婉一下的!
沈万方如今退休在家,成天闲着没事,注意力就在一双儿女身上。他一直都想把女儿弄回宛丘工作。听到沈渌净这样说,立刻就接话:“那你赶紧的,有些事我不好出面,就由你来安排,你尽量给你妹妹找份好的工作。”
沈安素:“……”
沈小姐真的好想哭!她忙向自家大哥求饶,“哥,我错了!”
沈渌净不搭理她,扳回一局,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开车。
就在这个时候,沈安素的手机响了,是4S店打来的。
她快速接通,“喂?”
女店员轻柔礼貌的嗓音传入耳中,“沈小姐您好,这里是雷克萨斯4S店。您的车子昨晚送来维修,车里落了东西,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取一下?”
“什么东西?”沈安素捏着手机一脸茫然,完全不记得自己落了什么东西。
“一件男士西装。”
沈安素:“……”
乖乖,是盛延熙的西装!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呢!
“我马上就去你们店里取。”
她利落地挂断电话,对沈渌净说:“大哥,先送我去趟中山北路的雷克萨斯4S店。”
“去那儿干嘛?”
“我车子送去修了,有件衣服落在车里,刚工作人员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取。”
“行,先送你去取衣服,咱们一家人再一起吃个饭。”
沈安素去4S店取了盛延熙的西装,工作人员替她用纸袋装着,瞧不见里头具体是什么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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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渌净瞥了一眼,沉默发动车子。
——
节假日,出来聚餐的人一波接一波。横桑各大饭店家家爆满。沈渌净开车绕着中山北路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家空闲的。
他扶着方向盘,略感头疼,“还吃么?”
他是真的低估了这小长假饭店的火爆程度。
“吃。”沈安素一槌定音,“去南山路,那边有不少饭店。”
“成。”
他们最后去了大连锁木槿花餐厅。
沈家人口味偏重,嗜辣,喜欢吃川菜。木槿花餐厅“麻辣”系列的主打菜以川菜为主,菜品苏麻鲜辣,很符合沈家人的口味。
木槿花在西南地区名气不小,档次也够,沈安素之前和许诗来吃过几次,味道还挺不错。
沈安素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真能小到这种地步,吃个饭居然也能遇见盛延熙。
一家三口刚一下车,就看到盛延熙和一男一女一起走进旋转玻璃门。
盛延熙还是他一贯西装革履的打扮,满身矜贵。
女的是她之前在医院见过的女医生,男的眉眼和盛延熙有七八分相像,应该是他的大哥盛延安。和他们一样,想来也是家人聚餐。
盛延熙先进去,没看到她。没看见也好,父亲和兄长在场,怕说不清。
沈渌净去前台要了个包厢。
一家三口入座后,每人点了几个菜。
等菜的过程中,沈安素搁在包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她取出手机察看,是盛延熙发来的微信。
盛延熙:「在哪儿?」
沈安素:「在外头吃饭。」
然后那边就没动静了。
没过多久,服务员就来上菜了。
一大桌子的菜,鲜红翠绿的,色调很足。
最中间那碟青团,绿的诱人,勾人眼球。
沈渌净忙抓住服务员问:“我们没点青团啊?”
服务员细声回答:“这是隔壁包厢的盛先生给你们点的。”
沈安素:“……”
沈安素捏筷子的手猛地一抖,险些握不住,呼吸不畅,面色微变。
那人还是发现她了!
沈渌净敏锐地捕捉到妹妹的表情变化,抬眸问:“谁啊?”
沈安素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朋友。”
沈渌净瞅瞅妹妹,高深一笑,“素素,你这位朋友倒是体贴,知道今天清明,特意给我们点了青团。你不过去打声招呼?”
沈安素:“……”
“不……不用了吧……”被自家大哥盯着,沈安素莫名心慌,“反正……反正也不熟……”
沈渌净挑了挑眉,“不熟,人家会给我们送来青团?”
沈安素:“……”
沈渌净招来服务员,豪气地点了瓶Bin707,沉声吩咐:“把这瓶酒送到隔壁包厢。”
说完冲妹妹笑了下,“礼尚往来嘛!咱们沈家可不能失礼。”
沈安素:“……”
她怎么觉得自家大哥有种跟人较劲儿的意味呢!
沈万方伸长手臂夹了个青团入嘴,嚼了两下,“嗯……味道不错!你们尝尝看!”
沈安素也夹了个尝了尝,味道是不错,可比起母亲做的青团,她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人的味蕾往往是很怀旧的,记忆里的味道总是最好的。
心里忐忑,不知道等会儿盛延熙收到那瓶红酒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