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四水》 第1章 往事决堤 月色漫过雕花铁门时,别墅的铜铃叮咚作响。庭院里的百年银杏抖落最后一片金叶,打着旋落在青石板上。 这座欧式风格的建筑矗立在半山腰,巨大的落地窗漏暖黄的灯光。 月光斜斜穿过落地窗,为房间内的少年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蓝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鼻梁高挺如玉雕,唇色似初绽的海棠。 沈淼歪着头枕在云团似的羽绒枕上,垂落的黑发扫过颈侧,月光像碎银般漏过落地窗。 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无意识地揪着被子的一角,丝绸料子在指尖被揉出褶皱,就像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床头的电子钟透出幽蓝色的光,凌晨一点三十七分,沈淼忽然心情烦躁——这已经是被关在这栋别墅不知道第几天了,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知道那是岑屾在洗澡。 不知何时浴室多水声停了,金属把手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沈淼眼睛紧紧盯着浴室门。 蒸腾的水雾裹挟着雪松的气息漫出来,接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眉骨如刀削般凌厉,眼尾微微上挑。深褐色瞳孔里仿佛藏着一汪深潭,不经意间流转的目光带着几分慵懒与餍足。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时带着冷冽的弧度。 男人发梢滴落的水珠滑过精瘦yao线,在fu肌沟壑间蜿蜒成闪亮的轨迹。他随意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浴巾,囫囵的擦了几下头发,锁骨处还有着几枚花瓣,像是某种暧昧的标记,沈淼慌忙移开眼。 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好看,沈淼心想。“记得清洗一下,睡觉舒服点。”低沉嗓音带着水汽的黏腻。 “我公司有点事,你洗漱好去隔壁房间睡,不用等我,这个房间等明天阿姨来收拾。”男人边说边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匆忙往门口走去。 “岑屾!”沈淼突然支起两个胳膊半坐起来开口喊住男人,男人身形一顿,回头望着那张还沾着**的漂亮脸蛋挑了下眉,示意他有什么事,沈淼抿了抿唇:“我明天要出去!”沈淼这话说的肯定但是声音很轻,他也是有点怕岑屾生气,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想去哪儿?”男人沉吟片刻开口,沈淼知道这是有戏,急忙开口:“想去医院看一下周茂,顺便出去透透气,挺久没出去过了,我要憋死了。”沈淼语气略带埋怨,眼睛不眨的盯着岑屾。 岑屾轻笑一声:“嗯,是该出去透透气了,明天让刘叔给你开车,晚上十点之前回来,手机随时保持通畅。”似乎是真的有急事,说完不等沈淼回话,便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等岑屾关上门后,沈淼把自己摔进床里,片刻听到汽车发动驶离别墅的引擎声,他闭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静静躺了一会后起身去浴室只随意冲了一下,套了件睡衣来到楼下厨房给自己磨了杯咖啡。 沈淼手上无意识的摩挲着一枚平安扣,心情忽然有些低落的蜷在客厅的棕色真皮沙发里,怔怔的盯着茶几上那杯拿铁发呆,思绪纷乱,那些被刻意封存的往事突然决堤… “沈淼,十八岁生日快乐!”一座私人公寓里,零点一过众好友齐声喊道。沈淼举起手中的高脚杯朝众人笑了笑:“谢谢大家,今晚玩的愉快!” 私人公寓的落地窗外,繁华的夜景正璀璨如银河倾泻,朋友们的欢呼声混着生日快乐歌,将蛋糕上跳动的烛光都衬得热烈张扬。 璀璨的水晶灯悬于头顶,万千棱面折射着暖黄光晕,像将银河碾碎成星子,倾洒在四周。十八岁的沈淼穿着熨烫笔挺的西装,举着气泡升腾的高脚杯站在二楼雕花栏杆前。 “哎淼淼,你看那个,”男孩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沈淼,满脸花痴的盯着楼下的一个女人看。“大波浪卷发那女人,长的真好看,叫什么名字介绍给我。” 沈淼撇了他一眼,轻嗤一声缓缓说道:“死了这条心吧,那是A城太子爷岑屾的未婚妻,叶江,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 “好吧。” 男孩也就是叶江收回视线撇了撇嘴,他是沈淼的发小,他的家族重心近几年一直在往国外发展,有三年没在国内生活了,所以国内一些事情都不大了解。但是他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听劝,不会给自己招麻烦,听到沈淼的话也就放弃了打探。 “嗡嗡…嗡嗡”沈淼看着来电信息,和叶江说了声便走到阳台去接电话:“喂,爸。” 父亲电话那端的话语撕碎了这场狂欢。沙哑的声音穿透电流:“淼淼,公司破产了…”沈淼愣了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您说什么?今天是我生日,不是愚人节!”沈淼不可置信的开口,似乎觉得这是自己父亲给自己开的玩笑。 “淼淼,是爸没用,轻信小人,爸对不起你们。”沈淼听出了父亲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哽咽,声音更为沙哑。 “爸,您别急,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沈淼急忙问道。 “是爸对不起你们,淼淼,别怪爸爸…嘟嘟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沈淼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他慌忙起身离开公寓,留下一众好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看着不知道是第几个没打通的电话,“草!”沈淼低声骂了一句,拦了一辆出租车,催着司机快点往沈氏集团开去。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大雨,暴雨倾盆的深夜,一栋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前隐隐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沈从文最后一次巡视空荡荡的办公室。桌上堆积的判决书和催款单被水洇湿,化作一片模糊的墨迹,他颤抖着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沓承载着半生心血的财务报表,火光中仿佛又看见创业初期,他的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在简陋厂房里为工人分发盒饭的场景。 浓烟模糊了画面,他转身走向天台,西装口袋里还装着没送出的翡翠平安扣——那是准备等公司熬过难关,当做儿子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沈淼下车跑进集团,一刻不停歇的上了顶楼,却只看见桌上烧了一半的报表和一直让他打不通的手机。他慌张喊了两声,无人回应,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急忙往天台跑去。 沈淼着急忙慌的跑上天台,刚打开天台的铁门,“爸!不要!”他本能的往前冲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摔了下去,什么都没握住。 “不要…为什么…为什么!”沈淼跪坐在地上,水从他那捂着脸的指缝溢出,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内心崩溃,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因为一次打击就要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大雨倾盆而下似乎也在为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而感到难过。 殡仪馆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沈淼攥着父亲冰冷的手,指腹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老茧。一个女人瘫坐在角落,曾经盘得精致的发髻凌乱如枯草,反复擦拭着遗像的手帕已经洇出深色痕迹。 “妈,别擦了,该祭拜了,亲戚朋友都来了”沈淼握住母亲那拿着手帕不断擦拭照片的手腕轻声道。女人抬头满脸泪痕的望着他:“淼淼,你说你爸怎么就舍得抛弃我们娘俩啊…呜呜呜,他怎么舍得啊…” 沈淼盯着母亲憔悴的面貌,明明才四十岁出头的年龄,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他别过脸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双手轻轻合住女人的手:“妈,振作点,都会过去的。” 他后面几个字语气很轻,几乎要让人听不见,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过得去。 第2章 突遭变故 沈从文的葬礼一切从简,只有几个生前与他交好的好友,和比较近的亲戚朋友来祭奠。 “节哀。” “节哀啊…” 殡仪馆里沈淼跪在父亲棺前,麻木的看着来祭拜父亲的人。每个人祭拜完父亲都会对他说一句“节哀”,他完全没有心力去应付,母亲因悲伤过度而昏过去,这边又暂时离不开人,他心力憔悴。 将父亲匆匆下葬,已经上午九点,沈淼去医院,看见母亲虽然醒来但却只是呆呆的神情,他顾不得伤春悲秋,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弄清父亲临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嘱咐护工照顾好母亲,沈淼打车来到沈氏集团的大楼,他抬头望着这栋大楼好半晌才迈步走进去,来到顶楼父亲的办公室书桌前。上面堆积了很多文件夹和被烧了一半的财务报表,狼藉一片。 “叩叩。” “进。” “岑少,这是六月份的行程安排,您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通知下去了。”办公桌前坐着的男人右手上转动着黑色油性笔,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敲了敲桌子。 “先放这吧,我一会看。”助理放下文件后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看着男人的头顶,犹豫着怎么开口。 “还有什么事?”男人被他盯得不耐烦,蹙着眉问道。 “岑少,徐小姐来了,在会客室,我知道您之前吩咐过,但这次是夫人交代过…”助理边说边观察男人的神色,没看见生气后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看着助理出去后,岑屾放下手中的笔,捏了捏眉心。 “啪!”沈淼疲惫的扔下手中的文件,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捧头。这些文件他看不太懂,他还并没有接触过自家公司的事情。良久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叶江的电话。 “喂,淼淼,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嗯,能借个人给我吗,我父亲留下的那些文件我看不太懂,我想弄清楚一些事。嗯对,我现在在公司,直接让他过来就行,好,就这样。” 叶江不是没有提出过帮沈淼还清债务,可是他不能要,叶江家族人员复杂,竞争激烈,他没有实权,所有花销都会被他各个兄弟姐妹盯着,沈淼不想也不能连累他。 挂断电话沈淼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笔记本,查了很多资料,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懂,需要学习,沈淼看的认真,直到办公室门被叩响。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沈先生,你好,我是星瀚集团的律师,是叶少爷让我来帮助你的。我姓陈,你可以喊我陈律。”男人自我介绍后伸出手。 “陈律,您好。”沈淼和陈律握了下手。“抱歉,招待不周。”沈淼这才环视一圈这个办公室,窘迫的发现连杯茶水都拿不出来。 “没事,我们先来谈正事,这是我来的路上查的一些资料,上面显示你的父亲沈从文于三个月前借了一笔两千万的高利贷。”陈律说着递给沈淼一个文件袋。 “怎么会?我父亲为什么会借高利贷!”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父亲会去借高利贷。 陈律翻看了一下沈父桌子上的文件,沉吟片刻,开口道:“据我所知,你的父亲于半年前突然开始收购濒临倒闭的生产线,企图靠规模扩张抢占市场,这几张应该是你们公司的财务总监递交的风险报告,句句在理,可是你的父亲好像并没有理会。”他将那几张风险报告单拿出来递给沈淼。 沈淼接过来,虽然不是很懂这些,但是他也能联想到父亲看到这些报告的神情,他知道父亲是个有点自大的人,他认定的事都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 后面的事沈淼也能预想到,科技市场变化本来就很快,无非就是竞争对手推出了更智能的产品,父亲手上积压的设备沦为废铁。 陈律接着翻看了其他文件,“三个月前你父亲手上的设备积压,核心客户带着订单跑路,财务报表上的应收账款如黑洞吞噬现金流,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你的父亲用自己的积蓄勉强能够填补这笔亏空。这时一位自称"金融专家"的王总带着"稳赚不赔"的项目计划书找上门,承诺只要投入两千万,半年就能翻三倍。” “你的父亲签了担保协议,但公司账务让他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便借了月息20%的高利贷,紧接着环保新政突然收紧,工厂因排污不达标被勒令停产整改,而改造资金早已在盲目扩张中消耗殆尽。” “随后公司资金链断裂,账本上的窟窿已大到无法填补,然后那个自称‘王总’的人跑了…”沈淼听着陈律停顿了下,突然开口补充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垂在大腿上的手攥成了拳又松开。 沈淼突然泄了力般靠在椅子上,这时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几个警察涌了进来,前面一个警察向他们展示了下证件。 “你们好,警察局的,应法院要求,这里要查封了,请你们尽快离开,谢谢配合。” “谢谢您,陈律师。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吧。”沈淼在公司楼下看了眼手机对陈律师说道。 “你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是为你解答了一些问题。至于高利贷你不用担心,那是你父亲借的,而你没有继承到你父亲的任何遗产,高利贷自然也落不到你身上。” “后续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我还有点事,午饭就不吃了,沈先生,再会!”沈淼收下名片目送陈律师离开。 他盯着面前这栋上了封条的大楼,内心顿时悲恨交加。此时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而所有的责任都要压在他的肩膀上了。 一座耸立在A城最繁华中心的高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一个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的香烟明明灭灭。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男人的脸,半晌他掐灭烟头往外走去。 “岑屾,你挺没礼貌啊,晾了我三个小时,要一起去吃午饭吗?”会客室里,沙发上的女人抬头看着推门而入的男人说道。虽说被晾了三个小时,但女人也没有生气,还好脾气的邀请男人去吃午饭。 “徐小姐,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演戏了。让你等了三个小时,是我的问题,我很抱歉,我刚接手公司,最近真的很忙,你应该也了解。”岑屾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 “至于午饭,徐小姐自己解决吧,我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会。”说完便闭上眼睛。 徐莹莹看着一副不想搭理自己样子的岑屾,无所谓耸耸肩,反正他们两个也只是联姻,互相没有感情。现在这样也不过是演戏给两家人看,想着戏应该差不多唱足了,便拿着包离开了。 病房消毒水的气味说不上好闻,有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蜷在雪白的病床上,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发呆,眼神没有焦距。 沈淼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份景象,“妈。”他轻声喊了一句,床上的女人没有半点反应,沈淼无奈的叹了口气。虽说高利贷落不到他身上,但公司破产所要承担的债务也能压弯他的脊梁,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可是一个高三连都没有读完,什么都不懂的空白纸张,没有哪家公司会要,他只能先想办法读完学业。还有两个多月高考,他也要开始准备了。 只是他们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了,要债的人每天穷追不舍,他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也有几十万,加上他把私人公寓卖掉了,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万。 沈淼不是没想过靠这些积蓄创业,只不过现在他一方面背着债务,另一方面他对于创业方面还一窍不通。他打算离开A城,带着母亲找个小城市,半工半读。 沈淼打算好之后的生活,买了明天一早去往榕城的机票,嘱咐了母亲几句后便去买晚饭。 “喂,怎么了?”手机在掌心剧烈震颤时,沈淼正站在便利店冷柜前挑选晚餐。 “沈先生,您快回来吧,夫人她……”沈淼听到后面眼睛睁大,手机从手中滑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货架开始倾斜,他踉跄的扶住冷柜边缘。 沈淼弯腰去捡手机,额角重重磕在货架金属边缘,却只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空洞的回响。 宝子们不要纠结公司破产那里的原因,本人不是很懂这些,不是很严谨,求宽容[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突遭变故 第3章 一见钟情 医院,抢救室门外的电子屏不断跳动着红色数字,每一次刷新都像是倒计时。消毒水的味道像无情的手,掐住沈淼的喉咙。 突然,抢救室的门被撞开,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快步走出,沈淼几乎是扑过去的。 “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医生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写满了疲惫,叹了口气:“两边手腕都被割伤,伤口都很深,左手手腕手筋尽断,病人是根本没打算活着,我们尽力了,您节哀……” 他紧绷着的弦,被医生的话斩断,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抢救室传来担架车轱辘的声响,沈淼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被白布覆盖,漏出的手腕上的纱布还在渗血。他很想哭,可是好像哭不出来了。 太平间的推车碾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沈淼机械地跟在后面,白大褂们的对话声忽远忽近。“家属节哀”“通知殡仪馆”这些词汇像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他内心突然开始涌上无边的恨意。 他恨父亲的软弱,恨母亲的决绝,恨命运的残酷,更恨自己的无能。他连让母亲为了他活下去的资本都没有。 三天时间里,沈淼相继葬送了父亲和母亲,谁又还记得他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五年后。 A城机场,一个男人修长的手指攥着行李箱拉杆,深灰色大衣下摆扫过潮湿的地面,广播里的到站提示混着此起彼伏的电子提示音。 沈淼看着面前牌子上的A城字样出神,五年前仓促离开时,他几乎是逃离这座城市的。 “哥,怎么了?”旁边一个男孩轻轻拉着了拉沈淼的大衣。 “没事,我们走吧。” 五年时光,好像一闪而过,这五年他一直生活在榕城,那里是母亲的故乡,有一套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五年来他一直半工半读,顺利读完了大学。 沈淼租了一个离医院很近的小房子,医院附近是繁华地段,房租并不便宜,这次回来是为了周茂,他的病不能再拖了。周茂是他在榕城的时候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比他小两岁,无父无母和奶奶一起生活,两年前奶奶也走了,两个人便相依为命。 半年前周茂突然呕血,检查发现是遗传性毛细血管扩张,已经发生了病变,并伴随着肺和肝脏动静脉瘘等并发症,小城市没有医疗条件。 沈淼做不到不管他,他知道这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你在家别乱跑,我去买点生活用品。”沈淼交代了几句就出门了。 商场大楼下,路边一辆保时捷卡宴后座上,男人手指飞快的在笔记本上敲打,偶尔往窗外商场门口看一眼,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深褐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暗芒,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先送我回公司,通知江助来接徐小姐。”江助名为江尹,是徐小姐的私人助理。 “好的岑少。”司机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岑屾随手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特助:“去查一下这个人。” 沈淼到商场楼下的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又去商场里买了两套正装,他需要找公司投简历面试,正装是必不可少的。 “岑少,您要的资料。” 岑屾拿着特助递来的档案袋,看了一会封面上“沈淼”两个字并没有打开。而是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岑大少爷,现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是要为了把我一个人扔商场而来道歉吗?”电话那头徐莹莹轻笑一声。 “婚事取消,不结了,我这边会解决,你父母那边自己想办法。” “啊?”她愣了一下,“你在开什么玩笑,岑屾,婚礼还有一个月,请柬都发下去了!”徐莹莹震惊。 “没跟你开玩笑,这些我都会解决,你父母那边还请徐小姐稳住,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提。”说完不等那边回话,果断挂了电话。 这边徐莹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深吸一口气,想起岑屾最后一句话,琢磨了一下:好吧,可恶的资本你赢了。 周茂的住院手续办理的很快,所需医疗费也是不小的开支,沈淼也只能抓紧时间找到工作,可是简历就像是石沉大海,一份份投出去,但没有一个公司录用。 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帽子,围巾和口罩出门碰碰运气,看着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沈淼,周茂不解:“哥,你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干嘛,外面很冷吗?” “是有点冷,你乖乖在医院,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找找工作。”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A城确实比榕城气温低,沈淼是个很怕冷的人。更何况他的债务还没有还完,也不想被人认出来。 沈淼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快下午五点,一直四处碰壁。他当年高考虽说分数上A大是完全没问题的,只不过他没去,而是选择了榕城的C大。 他现在不过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大学毕业的普通人,短时间肯定找不到工作。想到这他叹了口气,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忽然他看到一个招聘信息,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信息牌——酒吧服务员。 “嗡嗡…”岑屾正在看沈淼的资料,手边的手机响了几声,他随手接起。 “喂?” “喂,岑屾,我今天回国了,记得给我接风洗尘啊,晚上就约在Bamboo Grove Lounge,晚上8点记得来哦。”电话另一端传出一个散漫的腔调,颇有点玩世不恭。 “没空。” “哎,你!”对面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你整天忙忙忙,忙什么呢你,我跟你说啊,我可是为了你结婚才回来的,你要是不来就绝交吧!” “哦,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不结了。”岑屾淡淡开口。 电话另一端却不淡定了“你开什么玩笑?还有一个月就婚礼了,你怎么说不结就不结了,圈子里没有比徐莹莹更好的结婚人选了吧,你…” “林珩,我喜欢上一个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我现在要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干干净净去追求他。”岑屾打断他,“对了,以前的一些绯闻也都帮我澄清一下。” “?你你、你要是被挟持了就咳嗽两声。”林珩在那边你你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岑屾无语的挂断了电话。 “四水,3号包厢上两瓶赤霞珠。” “啊,好。” “四水,6号包厢送两桶冰块。” “好,来了。” …… 沈淼在收拾包厢酒瓶的时候,旁边一个同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哎,四水,你怎么想着取这个名字啊,你名字里是有四个水吗?” “嗯?随便取的而已,没什么特殊含义的,怎么了?”沈淼手下动作顿了一下开口道。 “奥,没事,就随便一问。你是不是刚毕业啊,看着年纪好小,怎么想着来干这个,工资又不高,还很累。”男人突然盯着他的脸看,盯的沈淼浑身不自在,才接着说道:“你这张脸,应该去当少爷,肯定很赚钱。” 沈淼一愣,“少爷?”少爷是什么工作?不过他以前确实也是个少爷,也确实不缺钱。 “对啊,你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去陪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喝酒,还怕没钱吗。要是被哪个富婆看上,这辈子也不缺钱花了。”同事边擦桌子边漫不经心的说。 沈淼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少爷”是什么意思,尴尬了一瞬,正想说现在这个行业都取了个这么高大上的名称了吗,突然有人喊他。 “四水,8号包厢送两瓶黑麦威士忌进去。” “哎,来了。”沈淼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超哥,我这边先去忙了。” 沈淼端着托盘来到8号包厢门口,推开门,快速的扫了一圈包厢,接着目不斜视的往酒桌旁走去,把酒放下正要起身离开。 “哎,等一下。”有人出声喊住他,他身形顿住,“抬起头我看一下,怎么感觉你那么眼熟呢。”这话一出包厢稍稍安静下来一点。 听到这话的沈淼愣了一下,也是,五年前沈氏还在的时候,圈子里也不乏有人认识他。 沈淼抬起头看向那个出声的人:“您好,还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现在的他也不怕遇到那些人,更何况已经过去五年了,就算认识他,谁又会在意呢? “你是…”男人皱着眉盯着他看了一会,“沈淼?” 他的声音不算小,包厢里有人听到这个名字纷纷开始搜罗自己的记忆。 “是那个五年前破产的沈氏,沈小少爷?” “什么沈小少爷,现在还不是在这做服务员。” “据说是借了高利贷…” “是吗…听说他爸跳楼自杀的…” 沈淼听着这些话,内心也不是毫无波澜,但他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我这边还在工作时间,祝各位客人今晚玩的愉快。”沈淼说完往门口走去。 第4章 沈先生,做笔交易 “等一下,有说让你走了吗?沈淼,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男人站起身喊住他,“我!邓文杰。” 沈淼当然认识他,并且很不巧的和他还有过过节,他本来打算装疯卖傻混过去。邓文杰却是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啪地一声放到桌子上。 “不是要赚钱吗,也不为难你,桌子上两瓶威士忌,你喝掉一瓶,这些钱就都是你的,怎么样?”邓文杰说完就坐下来,他这话说出来就是打算让沈淼留半条命下来,包厢很安静,所有人都盯着沈淼,都在看戏。 “咔嚓!”安静的包厢里突然传出违和的一声,沈淼这才注意到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男人。 林珩——太子爷那个圈层的人,他怎么也在这… “啊呀,抱歉啊,忘了关声音了,你们继续,别管我。”林珩吊儿郎当的腔调,配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 “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您如果需要陪酒的话,我这边帮您出去喊其他人来。”沈淼脸上依旧带着淡笑。 “我就要你喝,怎么,嫌钱少?”邓文杰招呼了一下包厢里的其他人,“朋友们,别光顾着看了,加点筹码啊,沈少爷嫌钱少呢,我这还有一张十万的支票,不过…你要把这两瓶都喝了!” “我这也有。” “我也加…”包厢里的人纷纷嬉笑着往桌子上仍钞票。 “嗡嗡。”岑屾刚处理完事情,就看到手边的手机收到两条消息,他打开看了一下,是林珩。 微信内容是一张照片,还有一段文字: “让你来你不来,刚回国就看了出好戏,长得很漂亮,可惜了是个男人,不然我真要怜惜起来了。” 岑屾点开照片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手指打了两个字发过去:地址。 对面回得很快:你要过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看戏了? 岑屾飞快的打字:林珩,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可以直接买回程的机票了。岑屾边发微信边起身疾步往地下车库走去。 看到消息的林珩愣住了,他盯着手机上岑屾发的这句话看了好半晌,一字一句的读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更诡异了好吧… 沈淼脸上终于没有了淡笑,拿着托盘的手一点点收紧,饶是他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忍到了极限。沈淼抿了抿唇略微考虑了一下得罪这些人最坏的结果,可能会在A城待不下去。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皱着眉头看手机的林珩,如果他不参与这些事的话…其他人也不是不能得罪,实在不行就再换个城市,能治周茂病的医院也不会只有A城,想到这里沈淼不想忍了。 “我今天要是不喝呢?”沈淼眼神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包厢里的人。 “不喝?你觉得你能好好的走出这个包厢吗?”邓文杰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砰!”一声巨响惊呆了众人,也把林珩的注意力从手机上吸走,沈淼扔掉手中只剩了一半的酒瓶脖子,桌子上有瓶威士忌被他用来砸在邓文杰头上了。 邓文杰怔愣的坐在卡座上,感觉有什么从头顶流到了脸上,抬手在额头上摸了一下,看见满手的鲜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怒声喊道:“我cnm,你tm的敢砸我!” 沈淼轻蔑哼笑一声:“砸的就是你,让哥哥教教你好好做人,四年前没教会你,现在再教一遍也不迟!”说着便丢下手中的碎酒瓶伸手要去拿桌上的另一瓶。 “妈的,给我摁住他,今天非要废了他一条胳膊不可,草!”邓文杰目眦欲裂的喊道,顿时有反应过来的人上前就要和沈淼动手,沈淼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反手将另一瓶酒砸在了身后上来的人,接着抬腿就要往门口跑,但还是被抓住了胳膊。 “够了!都住手!”林珩算是搞明白了,岑屾看上的人就是面前这个叫沈淼的人,是个男人!先不管其他那些有的没的,这沈淼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也可以自己去挑一块风水宝地了。 “邓文杰,今天是我的接风宴,就是打算这么给我接风的吗,我不管你们四年前有什么恩怨,但是今天就是你在我的接风宴上闹事在先,现在这一下你挨得不亏。”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面上满是烦躁,声音更是透着一股冷意。 “林少,他…”邓文杰听完顿时不甘心的开口,却被林珩不耐烦的打断了:“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 邓文杰不敢再说话,只是眼神阴翳的盯着沈淼,林珩他得罪不起,不代表他会放过沈淼,只要他人在A城就不愁动不了他。 沈淼甩开抓着他胳膊的人,内心也是满心疑虑,以林珩的身份他不会插手这些事情,现在他不但插手了,似乎还是站在他这边的,这就值得思索了… “行了,我今天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沈淼,你留下。”沈淼挑了挑眉,看了林珩一眼,终归是站着没动,刚好他也有事要问清楚。 等人都走完了,沈淼找地方坐下了,包厢里的灯是刚才众人离开时被人顺手打开的。林珩坐在角落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沈淼的脸看,沈淼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他抿了抿唇道:“谢了,不过你为什么帮我?以你的身份应该不会插手这场闹剧才对。” “我回国第一天,总归不好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林珩慢悠悠的开口回答。 “很敷衍的理由,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然我还真得脱层皮。” “那可不会,不然我也跑不了”林珩忽然嘟囔了一句,沈淼坐的离他有些距离,没听清,不过他也没问。 “你留下我总不可能是跟我扯这个理由的吧。”话音刚落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身着深灰色暗纹西装,搭配同色系马甲,象牙白的衬衫探出袖口半寸。男人抬起的下颌线锋利如刀,当那双深褐色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看过来时,薄唇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珩无语的看着面前孔雀开屏的男人,“切”了一声,并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人我完好无损的交给你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沈淼神色莫名的看着进来的人,岑屾…他怎么会来,而且听林珩的话好像还是来找自己的? 岑屾从上到下扫视着沈淼,见他身上没有一点伤,才“嗯”了一声,眼神都没分给林珩一个,林珩撇了撇嘴,自讨没趣的站起身走了。 岑屾的眼神一直在沈淼身上,他盯着那张让他一见钟情的脸,看着他脸上那似乎还在状况外的神情,内心觉得好笑。 这边沈淼终于回了神,却发现岑屾一直盯着自己,他觉得那个眼神有点像狼,还是饿狼!沈淼心里疑惑更甚,他发现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盯着他的脸看呢,他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么想着他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 “沈先生,我们来谈笔交易如何?”岑屾看着他摸脸的动作,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沈淼听到这话更是云里雾里,“岑少,你开玩笑呢吧,我有什么资本跟你谈交易?”他感觉今晚的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怀疑是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到这几尊大佛了。 “当然有资本了,沈先生,据我调查的资料所知,你身上还背着800万的债务,而你还有个弟弟要治疗,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并且医院的医生对于这种遗传性且已经发生病变的病症也是没有绝对办法的,但是我可以给你的弟弟提供顶尖的医疗团队,你身上的债务我也可以一并帮你还清。”岑屾的嗓音很好听,似乎带着蛊惑一点的意味。 “岑少,你的条件是什么?”沈淼知道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那就是有条件了,不过他实在想不通岑屾这种身份的人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吧,总不可能是钱多花不出去吧,难不成有钱人都成傻子了? 岑屾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递给沈淼:“这是我来的时候让助理草拟的一份电子合同,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第5章 退婚 沈淼接过手机快速的浏览起来,当他扫过乙方条款时,睫毛颤了一下,顿时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了好几遍,猛的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你要和我稿击?”如果对面坐着的人不是岑屾,他肯定会把人打一顿。 “是要和你在一起。”岑屾语气直截了当:“为期两年,两年后你如果还想要离开的话,合约结束。” 沈淼皱着眉听完岑屾的话:“你不是有未婚妻吗?你们要结婚的消息都传遍了,你是要我给你当地下情人?我可不干这种缺德事。” “你放心,我和徐小姐已经解除婚约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媒体报道出来。”岑屾依旧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那也不行,我又不喜欢男人,不搞!”沈淼摆手,语气带着点不耐。 岑屾见状也不生气,只是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沈先生先别急着拒绝,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 沈淼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的手机上的二维码,想了想还是加了,大不了过两天再拒绝好了。 “沈先生住哪,我开车送你回去,现在这个点不好打车。”岑屾收起手机道。 “不用麻烦了,我骑共享单车回去就行。”沈淼摆了摆手,边说边往外走。 岑屾在后面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没说话,也跟着走了出去。 十月中旬,天气愈来愈寒冷了,沈淼裹紧衣裳依旧止不住寒颤,街道两旁的树木如排排垂下的黑影,叶片在枝头簇拥着瑟瑟发抖,他后知后觉发现周围一圈没有一辆共享单车。 一辆宾利慕尚停在了身边,车窗缓缓降落“上车,送你回去。”语气不容置喙,沈淼犹豫了一下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简短的报了个小区名字:“御海苑。” 街道上行人愈发稀少,车子飞快的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很快到了小区楼下,“谢谢,我先回去了。”沈淼打破这份宁静,他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沈淼。” 沈淼关车门的手顿住,这是岑屾今晚第一次出口喊他的名字。岑屾神情很认真的看着沈淼:“我等你消息,但是别让我等太久。”沈淼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似的慌忙移开视线,关上车门没说话,转身离开。 希望你能给我个肯定的答案,最好…岑屾盯着沈淼的背影眯了眯眼。 回到家,沈淼疲惫的躺在床上,他想到了刚刚楼下岑屾的那个眼神,突然迷茫了。虽然他本身不是一个歧视同性相恋的人,但是他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可能会发生在岑屾这种身份的人身上,这太不现实了。 晨光带来的不止是光亮,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沈淼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放在枕边的手机,早上8:20。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起床穿戴整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带着点淤青,那是象征着他昨天晚上失眠了。 沈淼看了眼窗外,似乎要下雨了,顺手拿了把伞出门了。他的工作时间是在下午五点,所以上午的时间来了医院。 病房里套着宽大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孩倚靠在病床上,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愈发衬的他瘦骨嶙峋,脸色是那种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沈淼心疼的叹了口气。 察觉到有人进来,男孩的视线从手中的书里移开,看到来人甜甜一笑:“哥,你来啦。” “嗯,给你买了早饭,在看什么书?”沈淼把手中的伞倚靠在墙角,早饭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将病床上的餐板放了下来把早餐放上去。 周茂扬了扬手里的书:“是这本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昨天下午有出血吗?” “没有呢,哥,吃了医生开的药就很少出血了。”周茂乖巧的开口。 沈淼听到这话,心疼的摸了摸男孩的发顶:“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怕不怕?” “不怕,哥哥你会来吗?”周茂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沈淼,沈淼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一软,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会来。”周茂听到这话顿时开心起来,乖巧的吃着沈淼带来的早饭。 “你慢慢吃,我去找你的主治医生聊一聊。” 天空成片的乌云阴沉沉的笼罩大地,雨要下不下,空气中弥漫潮湿的水汽。 车子穿过一条林荫道,停在了岑家老宅的花园门口,立即有人上前打开后座车门,岑屾下车没做停顿的抬腿进去。 刚踏进别墅门口,一个茶杯毫无防备的被掷了过来,岑屾站着没动,“啪”一声茶杯在脚边碎绽开。茶水打湿裤脚,岑屾淡定的看了一眼随即迈步往里走。 “你还敢回来!你就不怕我打死你!”沙发上,一个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正满脸怒容的看着淡定走进来的男人,手里的拐杖“咚咚”敲了两下地板。 岑屾在沙发上坐下给对面的人新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声音听不出起伏:“爷爷做什么这么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岑巩林看着面前风轻云淡的孙子,将手边的平板推了过去,咬牙切齿:“看看你干的好事,请柬都发出去了,你现在对外说婚事取消,你知道这件事影响多大吗,公司股票直线下跌!外面说的多难听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岑巩林知道他这个孙儿不是行事莽撞的人。 “没打什么主意,我和徐小姐没有感情,互不喜欢。”岑屾慢悠悠喝了口茶道。 岑巩林听到这话手“啪”的一下拍在茶几上,手边的茶杯被震的溢出一圈水渍,他厉声呵斥:“你骗鬼呢!五年前订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喜欢,这五年期间也没见你说不喜欢,偏偏在这个时候你说你不喜欢,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谁?!” 岑屾看着手中茶杯里浮在水面的茶叶:“五年前打算联姻,是因为我没有喜欢的人,反正都要结婚,和谁都一样。但是…”岑屾顿了一下,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对面因生气胸口不断起伏的老人接着说道:“爷爷,孙儿遇到一个人,孙儿很喜欢他。” 还没等岑巩林开口。 “不行!”口吻冷峻,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袭墨绿色天鹅绒连衣裙,肩上系着一条银狐皮披肩。 “爸。”妇人朝老人岑巩林方向喊了一声,继而看向岑屾,言辞犀利:“岑屾,你站在这个位置上,就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谈论什么情爱,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和徐家联姻!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岑屾看着母亲,忽然笑了一下:“妈,您不会以为您和爸还能插手我的事情吧?”他站起身:“我当然不会忘了现在的一切是谁给我的,所以我不会让岑家在我手里毁掉的,但能让岑家越来越好的原因,绝不会是我和谁联姻所换来的。”说完这些岑屾缓步往门口走去。 “你要是不想让那个人受到伤害,就老老实实和徐莹莹结婚。” 听到这岑屾脚步一顿:“妈,您不会有机会的。”说完便不再停留。 “哥哥,你有心事吗?”周茂看着和医生聊完,坐在病床旁边已经第三次看着手机出神的沈淼。 “啊?啊、没事,饿了吗,我去买午饭,想吃什么?”沈淼回神。 “我还不饿,哥。”周茂摇摇头。 “那我先去打点热水,一会再去买饭。”闻言沈淼起身拿了桌上的水壶。 “好。” 沈淼来到茶水间,他看着流进水壶里的水柱又出了神:他真的退婚了,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直线下跌的股票,还有那些言辞犀利的记者… “嘶…”沈淼被溢出的热水烫到,一下回了神,“草!”心里暗骂了一声,我想他干什么,他退不退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雪白的床单上绽出几朵绚丽的红色玫瑰,周茂愣了一下,缓缓摸了摸鼻下,又出血了,他想。 熟练的去拿桌上的纸巾,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沈淼进来看到的就是男孩鼻下血滴不止,满手是血的去拿桌上的纸巾。 沈淼快步上前,把水壶往桌上一扔,慌慌张张的拿纸给周茂擦拭:“感觉怎么样,头微微昂一点,别低着。” 周茂好笑的看着沈淼紧张的神情:“哥,我没事,这种情况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紧张。”说完感觉喉咙一紧,一股腥甜上涌,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 第6章 签订契约 沈淼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抱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旁边那扇写着“手术中”的字样亮着红灯。 半个小时前,周茂突然呕血不止,硬生生把白色床单大半都染成了红色。 急诊室医生抱着CT报告单疾步走出:“肺动静脉瘘,导致肺静脉和肺毛细血管压力增高,肺毛细血管破裂出血,需要立刻手术!”在金属托盘碰撞的脆响中,周茂被推进了手术室。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顺着鼻腔往沈淼喉咙里灌。他抬头盯着手术室外不停跳动的红灯。 金属长椅随着他的动作在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母亲躺在急救病床上被推进去时,床头金属支架撞在门框上,也是这样尖锐。 不会的,周茂和母亲不一样,对,周茂不会有事!沈淼此刻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口罩上方的眼睛和当年那位主治医生如出一辙。 “手术还算顺利,暂时脱离危险,不过后续治疗我们也……”说到这医生却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沈淼看着被送入重症监护室,脸色苍白如纸的周茂,他不能失去这个虽没有血缘关系,却填补了他亲情的弟弟。 与此同时,恒远集团会议室,岑屾端坐在长桌主位上,指节一下下叩着会议桌,规律的声响像悬在众人头顶的倒计时。 投影幕布上的项目计划表泛着冷光,当站着的人汇报完项目方案时,他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陈经理,这就是你们团队通宵改出来的方案?市场预期增长率偏差15%,竞品分析漏了最关键的两家。”岑屾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里所有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陈强站在投影仪旁,后背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还有这个时间节点。”岑屾突然抬手用激光笔精准的点在一处:“技术测试周期压缩到两周?陈经理是觉得我每天看报表很闲?” 陈强强撑着,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对不起岑总,我们立刻整改。” “整改?这已经是你们部门第三版方案了!”岑屾脸色阴沉,会议室霎时死寂一片,没人敢在这时出声去触霉头。 这时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沉默,众人下意识瑟缩,目光齐刷刷投向总裁面前震动的手机。 岑屾指尖微钝,余光瞥见备注栏“淼”的字样,岑屾站起身:“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能实际落地的方案,做不到,整个部门就地解散吧!” 说完便拿起手机走了出去,直到岑屾背影消失在视线,众人如释重负般瘫倒在椅子上。 沈淼站在病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愣愣看着手中拨出去的语音通话,就在沈淼以为通话就要自动挂断时,终于被接了起来。 “沈先生?”低沉的男声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沈淼拿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声音迟疑:“岑少,我们见一面,聊聊…你之前提的事。” 男人轻笑一声,尾音像羽毛扫过耳畔:“可以,今天晚上六点’琥珀时光’,期待和你的见面,沈先生。”低沉的嗓音裹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戏谑。 挂断通话,沈淼的视线隔着玻璃落在病床上,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周茂的病还有得治。 沈淼看了眼时间:五点半。屏幕上还躺着酒吧主管发来的两条消息,他没空去管这些。 推开医院大厅的旋转门时,暴雨裹挟着潮湿的风扑面而来,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下意识裹紧外套。 雨天不好打车。这是沈淼第三次拦出租车被拒之后得出的结论,眼见离六点只剩不到15分钟,沈淼叹了口气。 刚要拿出手机给岑屾发消息问能不能晚点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他的身旁。 车窗降下,副驾驶座上的人看着他迟疑的开口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淼盯着来人看了一会,没有太大意外的“嗯”了一声,拉后座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先生您好,我是岑少的私人特助刘旭,您可以喊我刘特助。”刘特助从后视镜里看着沈淼,做完自我介绍。 “下雨不好打车,总裁让我和司机来接您。” “他人呢?”沈淼从后视镜里和刘特助对视一眼。 “总裁在餐厅等您。”闻言,沈淼不再说话。 很快便到了餐厅,沈淼推开包厢门,这是一个用雕花镂空门隔开的两个空间——外间摆放着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里间休息室的沙发上,岑屾正垂眸翻动着手上的合同。 “过来坐。”岑屾修长的手指将钢笔放在合同边缘,抬起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倦怠,却在触及沈淼衣角时忽然亮起来。 沈淼在岑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刚要开口。 岑屾抬手按下侧边的服务铃,对着话筒简短吩咐“可以上菜了。” “岑少,我们可以先谈…” “先吃饭。”岑屾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服务员踩着厚绒地毯鱼贯而入,一道蒸腾着白雾的高汤送上了桌,银匙搅动间可见琥珀色的汤底。 岑屾舀了一碗起身将汤放到了沈淼面前:“这家佛跳墙改良过的版本加了松露,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沈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端起碗吹了吹抿了一口。 这时服务员又推着餐车进来,揭开金属外壳,冒着热气的蟹粉狮子头。 岑屾拿起公筷,将肉丸夹进沈淼碗里:“这家主厨擅长做淮扬菜,蟹黄都是现拆的,配着马蹄碎,口感清爽不腻。” 他说着自己也盛了一小勺蟹粉豆腐,目光却始终落在沈淼的反应上,仿佛这桌珍馐的滋味,要透过对方的神情才能真切品尝。 沈淼握着汤匙的指尖微微发紧,蟹粉狮子头在瓷碗里晃了下。感觉到旁边岑屾专注的目光,反而让他愈发坐立难安。 “那个…”他刚开口就被岑屾抬手打断。 “说了,先吃饭。”岑屾将红酒杯轻轻搁在餐盘边,发出清脆的碰响。 沈淼撇了撇嘴,不再说话。真霸道,沈淼心想。 看着旁边终于开始老老实实认真吃饭的沈淼,岑屾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沈淼看着碗里堆的菜,无语的扯了下嘴角,这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一顿饭吃的你来…我往?(好吧,似乎只有来没有往。) 沈淼用汤匙舀起最后一勺汤汁,旁边的岑屾正慢条斯理的擦拭唇角。 “岑少,现在可以谈一谈正事了吗?”沈淼将勺子轻轻放在餐盘上。 “当然。”岑屾站起身往休息室走去,沈淼也赶忙跟在他身后。 “沈先生,你先看一下,这是我让刘特助新拟的合同,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说着岑屾将一份合同推到沈淼面前。 合同上“情感陪伴协议”几个大字闯入眼帘,沈淼打开快速浏览了起来,和之前那份合同差不多: 甲方会替乙方还清所有债务,并给乙方弟弟提供医疗团队和支付所有医药费。乙方要自愿和甲方成为同性情侣。 合同最后一页露出三条补充条款:乙方禁止私下和其他异性或同性亲密接触; 乙方在此期间要和甲方同居; 不论再忙乙方要每周至少五次和甲方共同进餐。 此合同为期两年,两年后乙方可以决定是否离开。 沈淼放下合同口吻坚决:“在此期间,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还有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没问题,不过沈淼…”岑屾顿了一下,盯着他的唇俯身靠近:“签了合同你我就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恋爱中总要给点甜头的。” 他俯身时,沈淼闻到淡淡雪松香水味,混合着合同油墨的刺鼻气息。 沈淼身体一僵含糊其辞:“你放心,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话,我不会拒绝的。”也就这老狐狸能把这么奇怪的关系称为“正常”。 岑屾看着他的反应,唇角微勾。随即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刘特助,让他重新拟一份合同送来,并加上沈淼提出的要求。 新合同很快被送来,沈淼见没问题,便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岑屾收起合同,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沈淼:“这是沁园88栋的钥匙,从今天起你就搬进去。”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腕表,接着说道:“我公司还有点事,不能陪你,我会让刘旭去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沈淼闻言摇了摇头。 “小淼,沁园门口的保安是认人的,让刘旭先带你去认认脸。”沈淼听到这个称呼也只是一愣,并未反驳,乖乖“哦”了一声。 第7章 同居 沈淼并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房子本就是当时临时找的,来的时候他和周茂两个人一人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也是两个行李箱装完所有东西。 周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要住在医院,而他要搬去和岑屾一起住,所以沈淼想了想便决定把房子退了。 沈淼收拾完便让刘旭把东西搬下去,自己去找房东还钥匙。 黑色迈巴赫碾过小区坑洼的水泥路时,沈淼隔着车窗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叹了口气,不知道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沁园别墅区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喷泉在夜色中折射出七彩光斑。 刘旭还有事情,把他送到后就走了。 别墅里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着,旁边站着两个佣人。 “沈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李。”管家上前一步自我介绍,行李被两个佣人拿着。 雕花木门被管家推开,水晶吊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沈淼被晃的眯起眼。铺着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蜿蜒向上,空气中浮动着雪松与檀香混合的高级香氛。 “二楼右手边是主卧,衣帽间已经按您的尺码调整好了,需要帮您收拾行李吗?”管家指挥着佣人把行李搬进衣帽间后,对着沈淼询问。 沈淼对着李管家摆摆手:“不用了,李管家,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说着便往楼上走去。 沈淼边往上走,边拿出手机给岑屾打了个电话,这是在餐厅分别时两人互存的私人号码。 “喂,岑屾,我可以先住次卧吗?”开门见山。 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呢,小淼。” 那就是不可以。 他淡淡的“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本来也没抱希望。 沈淼打量了一下主卧,房间很大,偏灰色调的。他推着自己的行李箱来到衣帽间,看着衣柜里那些衣服,虽然都没吊牌,但是沈淼知道都是一些价格不菲的定制款。 他把自己的衣服挂进衣柜,随便拿了一套衣柜里的睡衣,就去浴室洗澡了。 沈淼洗完澡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刚打开浴室门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岑屾,愣在了原地。 听到浴室开门声,岑屾抬眼看了一眼,也愣了一瞬,随即嘴角微微翘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淼站在原地,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肩上,手还扶在浴室门把手上。 岑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答非所问:“你穿的是我的睡衣。” 沈淼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大了一圈,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即用自认为语气很凶的说道:“都是男人,穿一下你的睡衣怎么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忘了岑屾喜欢男人,是个gay! 岑屾眼底翻涌着暗潮,拍了拍旁边的床沿:“过来。” 沈淼抿了抿唇,到底没说话,走了过去。刚到床边手腕一紧,被带着坐在了岑屾旁边。 “坐着别动。”岑屾说完起身去了浴室,瞬息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吹风机。走到沈淼旁边坐下,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便要伸手拿岑屾手中的吹风机。 “别动。”岑屾皱眉轻声说道。 沈淼只能乖乖坐着,感受着岑屾的手指灵活的在头顶游走。 看着发尾处白皙的脖颈,岑屾眼神愈发深邃,喉结上下动了动,手指似有似无的拂过,弄的沈淼有些痒。 “来恒远上班吧,我还缺个小助理。”岑屾将吹风机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手中捻着沈淼一缕发丝,语气暧昧。 沈淼听到这话,猛的回头看着他拒绝:“我不去!” 岑屾看着沈淼的反应,皱了下眉:“为什么?” “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些便利,我不想靠着你,我自己会找工作的。”沈淼轻声解释,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去,而且他可不想一天24小时都和这人在一块。 岑屾闻言沉默了半晌,就在沈淼以为他要生气时,岑屾才开口道:“好。” 他站起身揉了一下沈淼的发丝:“换套合身的睡衣,你先睡,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说完便走了出去。 此刻,岑家老宅灯火通明。 “啪。”一位妇人将手机重重拍在茶几上,嗔怒的望着对面的男人:“岑望天,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对面的岑望天瞥了一眼手机,轻嗤一声:“他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岑屾明天就要开媒体发布会宣布和徐家解除婚姻。”她咬牙切齿:“今天我的手机快被圈子里那些太太们轰炸了,都在打听这件事。徐太太那边也一直找我要个交代,谁来给我一个交代?” “无非就是看上一个女人,各退一步,让岑屾把那个女人养在外面就好了。只要不弄出来孩子,徐家也不会揪着的。”岑望天沉吟片刻道。 宋云舒听到这话嘲讽道:“他要是会把那个女人养在外面,就不会弄出现在这件事了。”她年轻的时候是唱京剧的,说话时声调起伏较大。 岑望天刚要说话,茶几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宋云舒拿起手机看到上面跳动的名字,急忙接了起来。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宋云舒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脸色越来越阴沉。她忽地把手边的茶杯拂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把、他、资、料、发、我。”宋云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完挂断手机。 岑望天看着她情绪失控的样子,皱了皱眉:“怎么了?” “岑屾看上根本不是什么女人,是个男人!” “什么?”岑望天闻言终于不再淡定。 “吵什么呢!”楼梯上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了下来。 闻言岑望天和宋云舒齐齐站了起来喊了一声:“爸。” 宋云舒上前扶住老人:“爸,吵醒您了。” 岑巩林被搀着坐在沙发上,接过岑望天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口渴,下来喝杯水。我都听到了,不就是为了小屾的事吗,他有自己的考量,你们也不要想着再控制他了。” 宋云舒闻言急忙开口:“爸,您不知道,他看上的是个男人,他要是有考量的话,就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和徐家退婚。” “行了。”岑巩林抬手打断她,“老头子我又不是什么封建老古板,男人就男人。现在同性也能在国外领证,除了不能生孩子,有什么大问题。” “爸!不能生孩子还不是大问题吗,岑屾是岑家的独子,百年后岑氏难道要拱手送人吗?”旁边的岑望天终于不再沉默,“岑屾的身份就不允许他做出这件事情。” “好了,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让小屾自己去解决。至于徐家那边,云舒,你和徐太太说:两个孩子相处这么些年,也没培养出感情,就不要耽误彼此了。” 岑巩林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接着道:“总归是我们岑家对不住他们,他们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说完便撑着拐杖起身,往楼上走去,不再管后面两人怎么喊。 岑屾开完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想着沈淼应该已经睡着了,便去次卧简单洗了个澡。 当他推开主卧的门,见床头灯还亮着,很轻的笑了一下。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沈淼,他睡觉很乖,被子掖在下巴,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岑屾弯腰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脸蛋,恍然发现他右边眼尾处有一个很小的痣。盯着看了一会,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搂着沈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