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和徒弟结了道侣契》 1、第 1 章 等封印法阵最后一笔完成时,易凌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扶着剑柄跪在地上。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白玉般的皮肤因为失血过多变得透明,身形一晃,虚弱得像是一股风就能将他吹倒。 易凌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被镇压的小徒弟苍羽,心中一阵钝痛。 他此生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拥有极品水灵根的洛行舟,因为有极好的天资,很少需要易凌操心修行;另一个就是苍羽。 苍羽只是一个五灵根,本没有资格拜入易凌门下,是洛行舟看在苍羽万般恳求之下,才说动了易凌,破格让他成为亲传弟子。因此,易凌一开始对苍羽的印象并不好,若不是洛行舟再三请求,易凌绝不会收下他。 后来苍羽不仅修行上懈怠,甚至还总用些歪门邪道想恶意中伤洛行舟。易凌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忍受他一再作恶,最后直接将苍羽丢在宗门里的一个山头任他自生自灭。 结果某天他被魔气侵染,在宗门里大闹一场,被逐出门外,自此走上修魔之路。 可苍羽再怎么十恶不赦也是他的弟子,若非亲眼看见苍羽用魔功伤害无辜,易凌也不会与他走到如今这一步。 但……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易凌修的是苍生道,一个肆意屠杀的魔头只能是敌人,绝不能是徒弟。 “师尊。”易凌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是洛行舟。 洛行舟手中提剑,嘴角噙笑,轻步走向易凌。他似乎心情很好,一双湖蓝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听闻小师弟入魔,弟子感到十分惋惜……” 可他的脸上却全然看不出“惋惜”的神色。 洛行舟走到易凌身边站定,缓缓俯身,附在他耳边道:“弟子知道师尊怜悯苍生,定然无法对师弟狠心,所以弟子便替师尊了结了他。” “……什么?”易凌愕然转头,下意识抬手拉住他。 但他此刻身受重伤,修为也跌落到结丹境,根本无法与洛行舟抗衡。 洛行舟轻飘飘甩开他的手,指腹在剑身一抹,精纯的灵气缠绕其身,电光火石之间就刺向苍羽,后者顷刻间化成无数碎光,消散了。 灵力散尽,魂飞魄散。 “行舟!你做什么?!”易凌试图站起来,但完全使不上力,反而因为情绪波动气血上涌,口中吐出污血,滴落在华贵的衣物上。 洛行舟像是变了个人,从前他一直对易凌说的话百依百顺,从未忤逆过,但今日竟然在易凌面前动手杀人,甚至还是魂飞魄散这种极为恶毒的手段。 “师尊难道不开心吗?”洛行舟脸上笑意更甚,“弟子可是帮你除掉一个心头大患啊。” “……混账!”易凌第一次对他如此失望,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苍玄鸢无论做了什么都曾是我的徒弟,你这样做,便是违背师命。” “唉……”洛行舟收起笑容,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易凌,“罢了,既然都到如今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力气陪你继续演什么师徒情谊。” 他双指捏住易凌下颌,一个借力,后者就倒在地上。 洛行舟居高临下地踩在他的胸口,看着这位狼狈不堪的贵公子,脸上露出快意的表情。 “易凌,我当真是嫉恨你。”他脚下一用力,易凌闷哼一声,朱瑾色的眸子似乎因为疼痛蒙上一层雾。 “不论是家世、天赋还是机遇,为什么你这一生要什么便有什么?”洛行舟每说一句就加重了力道,“为什么你生来就拥有我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没有高修为的加持,易凌已经疼得嘴唇发白,额头泌出一层冷汗。 洛行舟轻蔑一笑,“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有,所以当年将天生剑骨给我的时候,你丝毫没有不舍吧?” 易凌沉默不语。他看着洛行舟目眦欲裂地骂他,发泄怒火,心中都没什么波澜。 他并非没有怒意,而是从未想过洛行舟会变成这样。 洛行舟终于骂够了,他冷声道:“若不是你身上还有我要的东西,我定然要在苍玄鸢面前亲手杀了你。” ……要的东西? 易凌如今算得上是个废人,除了自己的极品冰灵根,别的根本没有什么用。但洛行舟本就是单灵根,没必要冒着修为尽废的风险换掉灵根。 下一刻,洛行舟按在易凌的丹田处,易凌立刻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想出声阻止,却被剧烈的疼痛堵在嘴里。 洛行舟生生掏了进去。 血肉被撕裂的疼痛疼得易凌几乎昏厥,数不尽的血染红了衣物,他眼前一片模糊,仅有的意识感受到洛行舟握住他的内丹,将它从一堆灵脉里扯出来。 洛行舟擦拭掉内丹上的血迹,只见通体的金光在内丹上流转,哪怕离开了主人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真不愧是神力,灵力果真是无法比拟的……”洛行舟眼中一股痴狂之意,“如今便是我的了……” 许是因为痛极了,从未流过泪的易凌此时竟止不住泪水。 “为什么?”看着全然陌生的洛行舟,易凌听到自己开口轻声问道。 他的确很看中洛行舟这个徒弟。从未让他烦心过,修炼也一点就通,有时还会变着花样讨他欢心。因此,哪怕是当年洛行舟唯一一次以下犯上,妄言说想与他结为道侣,易凌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洛行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后来洛行舟遭遇不测危在旦夕……只有自己的天生剑骨能救他,易凌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失去天生剑骨不仅会失去部分修为,今后的修炼破境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容易。 但易凌觉得,用一个死物去换自己徒弟的命,很值得。 洛行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难道当真是因为自己严词拒绝了他……? 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慢慢变冷,易凌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还抱着最后一层希望,认为洛行舟只是一时走火入魔,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只是意识不清明了而已。 “行舟……为什么?” 端详内丹的洛行舟终于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他慢条斯理地收起内丹,转眸看过去时一愣。 此时的易凌虚弱地只剩下呼吸的力气,散乱的长发有些被汗水打湿,缠绕在苍白的肌肤上。那双桃花眸里的朱瑾色黯淡下去,双唇失了血色,从嘴角溢出的血显得格外刺眼。 洛行舟从未见过易凌这般模样,在他的记忆里,易凌一直是那个衣食无忧的贵公子,从未经受过什么风雨的样子。 他生得很好看,性子也是温和的,在宗门里是最受弟子喜欢的长老。 从前的洛行舟或许会心疼,会不忍心,但现在不是了。 他只是惊讶易凌现在竟然还能活着,于是很不愉快地皱眉,想着自己又要亲自动手了。 但是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敷衍地回答了易凌的问题,“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中注定的。” 随即,他一剑刺入易凌的心口,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转了一圈,彻底搅碎了他的心脏。 鲜血瞬间染红大片衣物,但易凌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他静静地想,洛行舟再也不是他的弟子了。 易凌脾性很好,待人慷慨,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善意,有人想要什么,他能给的都会给,尤其是对自己的徒弟。洛行舟若是想要他的内丹救命,易凌也不是不会给。 但他不能接受洛行舟用欺瞒和背叛的方式对自己。 在他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恭喜宿主成功夺取主角的气运,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易凌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模糊的视线里,洛行舟没有开口。 “和他们演了三十多年的师徒情深兄友弟恭,真叫我恶心。”是洛行舟的声音。 “本以为这次任务会很难,结果我不过用了些手段,易凌居然就信了这些事全是他小徒弟做的,”洛行舟轻嗤一声,“看来『系统』你说的所谓‘命中注定的道侣’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正说明了宿主您手段了得么。】 什么……? 易凌不可置信。 洛行舟与『系统』还在细数他们的“功绩”,大部分的话易凌都无法理解,但他知道—— 洛行舟从刚开始就在骗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甚至那些苍羽犯的错全都是洛行舟一手构陷的。 他接近易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系统』的任务,离间他们,夺走气运。 易凌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恨意。 他的目光停留在洛行舟那副可憎的面目上,像是要把他深深刻进识海里。 他恨洛行舟的虚伪,也恨自己的愚钝。 若是能早发现洛行舟的真面目,小徒弟就不会承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倘若他能重来一次…… 定要将这一切全都奉还。 随着易凌最后的意识消散,一道隐秘的金光从他额间钻出,飞向高空。 “萧寒,萧寒?” “易萧寒!” 陆予风看到前一刻还在与他交谈的易凌突然两眼一闭晕倒过去,吓得急忙抓住他的肩猛晃。 “易萧寒你不会要死了吧?!醒醒啊,要死别死我这!” 易凌在陆予风的一阵鬼哭狼嚎中醒来,他睁眼看到死在苍羽手下的师兄,怔怔地愣住没说话。 “你可算醒了,”陆予风哭得几乎肝肠寸断,“你要死在我这里,传出去可怎么办啊!”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前被一剑刺穿心口,挖空内丹的痛楚仍久久不散。 他茫然地用灵力探查一周经脉,感受到自己的丹田处内丹还存在着,发觉自己本已达到炼虚境的修为回到了化神境大圆满。 眼角余光瞥见二人中间的桌案上放着一张卷轴,上面写着前来参加收徒大典的修士名字。 易凌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多年前收徒的那天。 也正是在那天,他收下了洛行舟和苍羽。 洛行舟…… 上一世他器重的大弟子却对他下了死手,直到死前易凌才得知对方接近自己另有目的。 而且洛行舟身上还带着不属于这方世界的东西……似乎他称呼它为『系统』。 临死之前被背叛的怒意尚未消散,易凌没能控制自己的怒气,下意识放出威压,按在桌案上的手一用力,直接震碎了陆予风最宝贵的金丝镶木桌。狂乱的冰灵力在屋中乱窜,所到之处全都被碾碎。 陆予风与易凌修为相近,因此威压对他没什么影响,随便用风灵力抵消,但自己的屋子在眨眼之间变得一片狼藉,他立刻撇嘴道:“易萧寒你生气归生气,弄坏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赔我五十万灵石。” 易凌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陆予风伸出的手,收起自己的怒意,手指在储物戒上一抹,对方手里就多出一个灵石袋。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看到自己拿到了赔偿,陆予风才有空担心易凌的情况,“你方才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晕倒?” “或许是近日没怎么休息。”易凌揉了揉眉心,丹田处传来的疼痛依旧刻骨铭心,若不是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他恐怕觉得自己重生只是一场梦。 易凌在修炼一事上就格外刻苦,再配上他本身就有极高的天赋,年仅二十三岁就达到了化神圆满。这个解释陆予风并没有怀疑。 “没事就好,”陆予风点点头,他拿起卷轴,“这是此次收徒大典的名单,我看这届弟子只有这位叫‘洛行舟’的修士是水单灵根,你要是不想在教导徒弟上花心思,他是最合适的。” 陆予风的确是从各方面考量后才给易凌推荐的。作为相处了十年的师兄弟,这世上除了易凌自己,最了解他的就是陆予风了。 易凌如今是凌霄宫的大长老,此次收徒大典必须要收个徒弟交差,否则凌霄宫门面有损。 陆予风虽然是掌门,但他一般不会管这些事。不过他算了一卦,若易凌不收徒,那凌霄宫能从庇护的那些凡人手里拿到的香火钱将至少减少六成。 整整六成! 陆予风什么都不爱,他只爱钱,少了六成无异于是死道侣。于是他千劝万劝,才终于说动易凌,因此他特意精心挑选了一个完全不用易凌操心的徒弟。 易凌看着放在名册首位的那三个字,冷笑一声,“我不会要他。” “?”陆予风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易凌的异常,“萧寒,从你醒来就很不对劲,你究竟怎么了?” “……跟着你学了点卦,”易凌垂眸接过名册翻到最后一页,“如果收了我会有血光之灾。” “……?”陆予风当然早就算过卦了,他自己怎么完全没算到呢? “易凌,你能不能好好解释!”陆予风一把按在名册上,“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态度对我。” 易凌静静看着他,眼眸中流露出疑惑之色,“我从前待你很好?” 上辈子易凌虽然是个温和性子,但对于师兄陆予风他依旧是贵公子的本性,对旁人宽和只是单纯因为那些人再怎么犯错也错不到自己身上,因此易凌永远都能完美脱身而已。至于会被许多弟子评为最好相处的长老……他倒是没想到。 他与陆予风,一个太勤奋一个太爱财,要不是已失踪多年的前掌门师尊一辈子只收了他们两个徒弟,长老和掌门位绝对轮不到他俩来坐。 陆予风一噎,“反正就是……你以前至少不会随便胡诌一个理由搪塞我!” 易凌想到上一世陆予风死前还拼着一口气护住自己的模样,对这个师兄心软一分,“我不瞒你,但这件事太过复杂,说不明白。总之……我此生绝不会收洛行舟为徒。” 他抬手挪开陆予风挡在名册上的手,指尖轻点,“苍羽”二字浮现在空中。 “我会收他为徒,”易凌顿了顿,“唯一的亲传弟子。” 陆予风好奇伸头一看—— 苍羽,五灵根,炼气一阶。 “……?”他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向易凌。 这种资质,别说亲传弟子了,就连凌霄宫的外门弟子也算不上,顶多当一辈子的杂役。 他欲言又止言止又欲,“你……你当真?” 易凌颔首,他拿出长老印,在苍羽的名字上盖了章。 ——这就说明苍羽完全不用经历任何考核就可以直接拜入易凌门下。 此次收徒大典不少人都是奔着成为易凌弟子的目的,因此参加的修士不乏灵根优异的,甚至还有元婴期的大能辞去了在其他宗门的职位,只为得到易凌青眼。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资格就这么被易凌随便给了一个五灵根的废物。 陆予风不禁有些牙酸。早知道易凌这么不在意这个资格,他就拿出去卖了。谁给的灵石多他就让易凌在谁的名字上戳个印。 * 凌霄宫和光同尘处。 白玉砖铺就的地面在日光照耀下散出耀眼的光彩,六处高台借由底座的浮空石飘在空中,围成一圈。 一众弟子位于其中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苍羽站在人群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最后印象是自己被易凌镇压,随后便被一股灵力撕得粉碎。 虽然没什么痛苦,但想到是易凌动的手,一阵钻心的痛意瞬间从心中传遍四肢。 但现在,眼前是十八岁那年刚入凌霄宫的场景。 难道,自己是重生了? 既然重来一世……苍羽决定此生不再和易凌有联系。 上一世他所有痛苦的遭遇都是因为他执意成为易凌的弟子,那他此生就不再追求这些。 他压低帽檐,正打算离开此处,却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 苍羽浑身一僵。 结丹期修为,熟悉的衣物。 ——是洛行舟。 苍羽藏在衣袖内的手指紧握,指节发白,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里。 上辈子洛行舟惯会在易凌面前装乖,把自己做的一切坏事都推到苍羽头上,苍羽百口莫辩,易凌自然也信不了他,最后甚至再也不过问苍羽的事。苍羽受人唾骂,任人欺辱,全都是拜洛行舟所赐。 苍羽当然知道洛行舟拦住他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演一出苦肉计,让苍羽来扮演那个嫉恨他人天资,当众出手伤人的恶人;他自己则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等着易凌注意到时再掉点眼泪。 他很不想与洛行舟再发生争执,尽可能冷静开口:“这位道友,有什么事?” 果然,洛行舟如同前世一般讥讽道:“你这种资质还想拜入凌霄宫?当真是为了修炼来的吗?怕不是对易凌长老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洛行舟几乎是附在他耳边说的,因此这番话只有他们二人听到,先前苍羽正是因为他口出狂言侮辱易凌才动手,没想到这反而给了洛行舟栽赃自己的机会。 “所以我这不是打算走了么,”苍羽没有顺着他的话说,“收徒大典还未开始,我为何不能先行离开?” 洛行舟似乎没料到苍羽是这个反应,但看到苍羽当真有直接离开的意思,他猛然拽住苍羽的手腕。 “放开我!”苍羽怒目而视,“这位道友未免太冒犯了,我与你尚不认识,你为何如此无礼?” 苍羽此番言论挑不出一点错,洛行舟当真是不明白。 他在识海里说道:“系统,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苍羽根本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吗,为什么他会是这种反应?” 【……抱歉宿主,或许出了问题。我会向主系统反馈的。以防万一宿主还是不要继续这个任务了。】 无奈,洛行舟只能放开他。 苍羽转头要走,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诶干什么呢,怎么吵起来了,还有那个要走的,你问过本掌门了吗你就走?”陆予风刚忙完事,就看到乱哄哄的一群弟子,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想提前溜走,顿时怒意上头,放出一丝威压。 “……”既然被陆掌门发现,那看来是走不了了。 苍羽只能低头走回原来的位置。 弟子们感受到陆予风的威压,瞬间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齐齐看着掌门。 陆予风这才稍满意,抬手召出灵屏,上面显示着收徒大典的考核内容。 “本次收徒大典分三个部分。其一,功课考核,这些都是基础的修炼常识和功法,总计一百点,未满六十点者将无缘拜入凌霄宫。 “其二,灵根测验,单、双灵根会成为长老的内门弟子,三灵根成为外门弟子,四灵根以下则为杂役弟子。 “其三,武力对比,比武场会强制将你们的修为压至凡人境,你们将依靠自己学过的武功决出胜负,榜首洗髓丹和十万灵石的奖励。并且榜首不论天资如何,都可自己选择一位长老成为亲传弟子。 “当然,本次收徒大典各位长老都已选好亲传弟子,不用经过任何考核就可直接拜入门下,下面我将宣读名单。” 陆予风照常介绍收徒大典的规则,他打开名册,但在看到易凌盖在那个五灵根弟子名字上的印,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 苍羽恹恹地听着,上一世洛行舟靠着陷害自己拿到了易凌亲传弟子的身份,这一世他没有得逞,不知是否还会…… “……大长老易凌选定的弟子是——” 弟子们又期待又紧张地看着陆予风。 “——苍羽。” 一阵沉默。 弟子们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此人的姓名。 洛行舟似乎没什么意外,他瞥了眼苍羽,呵了一声。 苍羽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上一世自己拿到了榜首,也是在洛行舟“大发慈悲”原谅自己之后易凌才同意收他为徒,而且不过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为何这一世易凌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会选择自己这么一个五灵根废物? 陆予风站在高台上迟迟不见苍羽上台,心中更是不爽,抬手将人召到身边。 苍羽穿的是一身破烂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草帽,陆予风看了都眼疼。他眼皮一跳,按照易凌那个性子,看到这种不修边幅的人不得膈应死? 他没好气地将玉牌递给苍羽,“易长老还在忙别的事,你先换上弟子服,再带着这个去雪落峰找他。” 苍羽看着手中带着易凌灵力的玉牌,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但他还是呆愣愣地换好弟子服走到雪落峰下。 明明想着这辈子不再和易凌接触的……结果易凌一选他,自己又跳着主动过来了。 看着高耸入云的雪落峰,苍羽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世人常说事与愿违,原是有道理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易凌坐在雪落峰主殿内调息,他的灵力缓缓游走过每条经脉,想起他上一世在化神大圆满停留许久,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无法突破了。 当时……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突破瓶颈的……? 他沉下心,仔细回想那段时间的记忆。 那时苍羽已经拜入他门下,洛行舟还未开始做什么栽赃构陷之事,只会在早课时给苍羽使点绊子,但都无伤大雅,易凌只当是师兄弟之间正常的竞争。 后来有一次他们偷跑到后山深林里,苍羽不慎中了剧毒,易凌用灵力替他将毒逼出来,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修为的桎梏有所松动。 易凌当然不觉得是那个剧毒的作用。如今想来,难道是因为……与苍羽互通了灵气? 但苍羽的灵气为何会对易凌自己的修为有作用……按照常理来说,人们普遍都会抵触别的修士的灵力,苍羽那时情况紧急易凌才出此下策,不然定不会直接将自己的灵气灌入苍羽经脉之中。 易凌眉头紧锁,他现在没有缘由去尝试,因为无法保证苍羽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长、长老……” 易凌的思绪被打断,他缓缓睁眼,转头望去。 苍羽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到峰顶,雪落峰上终年飘着茫茫大雪,很适合冰灵根的易凌修行。但对于现在不过才炼气一阶的苍羽,还是太过寒冷了。 他冻得鼻尖通红,整个人都在打颤。 “……”易凌沉默。 方才思绪太过沉入,他竟忘记去接他上来。 他站起身走到苍羽面前,指尖抹在右手拇指的储物戒上,一颗离火石出现在他手心。 易凌递给苍羽,“用此物取暖吧。” 苍羽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已是大为震撼,他故作淡定地接过离火石,心想:离火石少说也要三万灵石,是上好的铸剑材料,易凌竟然就这么随便用来取暖…… 虽然上一世他对易凌奢华的生活有所耳闻,但毕竟没什么机会亲眼目睹,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言非虚。 他低头小声道:“多谢长老……” 易凌闻言轻笑一声,“如今还唤我长老么?” “啊,我、弟子……”苍羽几番开口,但却生生把自己憋到脸涨得通红,甚至最后眼眶泛红,挂着两滴将落不落的泪。 “……?” 易凌愕然。 他静静地回想自己方才的行为,没有找出任何能让苍羽感到“委屈”、“难过”的可能性。他露出疑惑的情绪,但仍旧捻起衣袖,欲要替对方擦去眼泪。 苍羽看到他抬起的手,下意识往后一缩,躲了过去。 “……你在怕我,”易凌垂下手,朱槿色的眼眸沉浸在阴影里,“为何这般不愿做我的弟子?” “我没有!我只是……”苍羽立刻开口反驳。 他怎么会不想做易凌的弟子,可上一世自己费劲心思终于混了个外门弟子,但易凌从未正眼看过自己。 上一世能够与易凌接触的机会…… 一次是他被逐出凌霄宫,一次是他被易凌亲手镇压。 纵然自己心中有万般苦处,师尊却从未相信过他。苍羽永远都忘不掉易凌那双满含失望冷漠的眼睛。 苍羽想开口说自己重生一事,却发现—— 自己竟然仿佛被下了禁制一般无法说出半点有关此事的话。 他几经尝试,始终无法开口,只能放弃。 “弟子只是觉得,师尊如此天资,而弟子几乎没有修行的资质,有些……受宠若惊。” 苍羽这番话的确挑不出毛病,但—— 易凌微微拧眉。他记得前世苍羽根本说不出这种圆滑的话,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而且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自己的资质了?从前那股誓死都要拜入他门下的劲呢? 不过既然已经解释,那么易凌也不想纠结下去。 他抬手轻点在苍羽眉心,道:“如今我收你为徒,你既名羽,便取鸢鸟腾飞之意,从今以后,道字玄鸢。愿你从此仙途顺遂,百事无忌。” ——上一世苍羽只是他的外门弟子,易凌一直想取的字直到最后都没能给他。 一道金色的法印随着易凌的话语浮现,没入识海,刻印在灵台之中。 随后,一股来自世间天道之力环绕在二人之间,引导出二人经脉之中的灵力。纯净的蓝白色和斑驳的五色交缠在一处,最终融合在一起,再一分为二,融入丹田。 ——师徒契成,自此之后,苍羽便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传弟子。 易凌走到殿外,召出青霜剑,站在其上,对苍羽伸手道:“过来吧,我们去和光同尘。” 苍羽一愣,他看向易凌伸出的那只手。 他的手修长而匀称,如玉雕刻。皙白的肌肤下隐隐透出青色的脉络,宛如细流在玉石中蜿蜒。 苍羽曾悄悄观察过易凌翻阅古籍的模样,两根葱白的手指捻起纸张,低垂的眼眸中瑾色流转,像是画中谪仙一般。 他小心翼翼伸手放入易凌温热的掌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触感。苍羽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想捏住易凌指根揉搓的冲动,只轻轻握住那只手,局促地站在剑上。 青霜剑嗡嗡震动,似乎很激动苍羽会站在自己身上。 易凌:“……?” “师尊……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易凌勾唇一笑:“自然会有一出好戏。” 他催动灵力,青霜剑泛出淡淡白光,发出一声剑鸣,旋即升起。 “啊!”苍羽是第一次御剑……还是坐别人的剑,下意识想抓住前面那人稳定身形,可想起此人是易凌,刚一碰到又立刻缩回去,“抱歉,师尊,我……” “无事,”易凌放缓了青霜剑的速度,“你若是站不稳,可以抱住我。” “什么?” 苍羽心中大为震惊,但他的身体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二话不说就死死抱住易凌腰身不放。只是用力太猛,明显感觉到易凌身形一颤。 苍羽脸上一红,欲哭无泪,“弟子实在是……太害怕摔下去了。”毕竟几百余丈的高度,他整个人都在抖,若是掉下去恐怕尸骨无存吧。 “……无妨。” * 陆予风正和一众长老坐在高台上观战比武台的比试,喝茶的间隙抬头看见两个贴得很亲密的人影,正乘着易凌很宝贝的青霜剑向此处飞来,差点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陆予风心想,自己身为易凌最亲近的师兄都没资格被易凌邀请去坐那个青霜剑,这刚收的废物徒弟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的! 他越想越委屈,不是啊,易凌怎么还允许他徒弟跟自己贴这么近?自己明明记得小时候碰了一下易凌的衣角就被他打飞了啊?! 陆予风的目光死死盯着二人,直到易凌走到他身边的空位坐下。 易凌用神识与他对话:“……?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陆予风狠狠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苍羽,又看向易凌,同样用神识回答:“明知故问吗你,你的青霜剑什么时候可以带人了?” “……我的徒弟为什么不能,云尘师尊以前也用佩剑带过我们。” 易凌拿出掌门师尊来说话,陆予风顿时哑口无言,但他仍不服输地将茶盏狠狠扣在桌案上,愤愤开口道:“重徒轻友!” 苍羽:“。” “……”易凌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于是转移话题,“比试到什么进度了?” “已经角逐出四强弟子,”陆予风向后一仰,十分没有掌门风度地躺在椅上,“那个洛行舟的确很强,怎么,有没有后悔没收他为徒?” 闻言,易凌和苍羽均是呼吸一滞。 易凌想,洛行舟对拜入自己门下一事还未死心,看来必须得做些什么。 苍羽想,陆掌门这简直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他又没有办法确认现在的易凌当真是不会洛行舟为徒。不论从哪个方面,苍羽现在都比不过洛行舟,况且亲传弟子也不是只能收一个……易凌也没有保证过此生只会收自己一个弟子…… 易凌刚想开口,忽然捕捉到自己心里出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酸涩、难过、愤怒…… 他眼角瞥见苍羽不佳的面色,心中疑惑。难道这些是苍羽的情绪……? 于是他尝试开口道:“我说过不会收他为徒,而且我此生只会收一个亲传弟子。” 随后,他又感受到难以压抑的欣喜和愉悦,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角。而一旁的苍羽尽管捂着嘴,但明显是在笑。 易凌:“……”看来的确是苍羽的情绪。 是师徒契的作用吗……但师徒契什么时候有这种作用了? 陆予风哈了一声,“行行行,我知道,但要是人家拿了第一,你不收也说不过去吧?” 易凌不甚在意地颔首道:“我自然有办法。” 他目光扫向比武台,很快就找到了洛行舟。 洛行舟似有感应一般恰好转头与他对视,很规矩地行礼。 “……”想到上一世他一边笑着一边令苍羽魂飞魄散的样子,易凌只觉得有些恶心。 他刚准备沉下心思去想该如何阻止洛行舟成为亲传弟子时,耳边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 【宿主,目标对你的好感值目前为45,已经明显低于他对普通人的好感了。】 洛行舟愕然,在脑中与系统对话:“怎么可能?我还什么都没做啊?难道他知道收徒大典开始之前我对苍羽做的事了?” 【目前我们尚未发现目标有什么异常行为,但好感度有波动也是正常的。】 “不过你刚刚说他对普通人的好感度,那他现在对主角攻的好感度是多少?让我看看。” 【好的。查询到目标对苍羽的好感度为100。】 “?等会?”洛行舟完全说不出话了,“先不说我和主角攻这好感度的差距,他开局100是怎么回事?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啊?!” ——是洛行舟与『系统』的对话。 后面的话易凌没有再听下去,因为他已经在无意间放出威压,把周围元婴境的长老压得坐不稳直接跪在地上,而他自己左手差点捏碎了右手拇指上的储物戒。 ——上一世临死之前,自己便是忽然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从而得知自己是话本中的“主角”。 也彻底看清洛行舟只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陆予风心道大事不妙,然后把苍羽隔绝起来。虽然他目前还不理解易凌为什么非要收苍羽为徒,但要是易凌发现一不小心用威压把徒弟弄死了,他这个掌门师兄肯定要被易凌狠狠打一顿。 苍羽十分惊讶自己心里莫名其妙感觉格外愤怒,完全找不出缘由,而身边现在只有师尊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他不禁想,难道说他重来一世,能感受到易凌的情绪了? 但既然自己都能感受到这么明显的怒意,师尊恐怕会更甚。 于是,他学着前世里看到的那些弟子在师尊生气时的做法,跪在地上,手中捧起一盏茶,眼神真挚地看向易凌,道:“师尊莫要再动怒了,请喝茶。”【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直到听见苍羽的声音,被怒意淹没的易凌才抓到一丝清明,慢慢冷静下来。 没想到重来一世,竟获得了这种能力……易凌轻笑一声,那看来还不能直接动手杀了他。 比起直截了当的快意报仇,易凌更喜欢欣赏仇人从高处摔落的崩溃,自以为掌握一切却全都失去的绝望…… 疯狂的情绪在他眼底流动,衬得那双朱槿眸妖艳似血,他心想,自己定然会奉陪到底。 他转眸看向苍羽,接过茶盏淡淡抿了一口,道:“起来吧。”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那段对话,但易凌也能推测出来,洛行舟说的所谓“主角攻”指的应当就是苍羽。而那“好感度”,是代表自己对一个人的喜爱程度么? 易凌眸色微沉。他其实没有料到自己对苍羽的好感会有这么高,而且看洛行舟惊讶的模样——一百,或许代表最高。 他想起死前听到的那句“命定的道侣”,握住茶盏的手不禁加紧。既然会有这么高的好感,难道这是真的吗? 可易凌从未想过会与徒弟行此等不伦之事,更何况,他目前对苍羽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而非世俗之情。 想到此处,易凌一愣。 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过苍羽对自己是什么情愫。 是真的单纯想跟着自己修行吗?恐怕不见得。但若说苍羽会有什么逾矩的想法,易凌暂且看不出来。 这么想着,易凌打算先试探一番。他抬眸看向苍羽,道:“伸手。” 苍羽:“?” 他慢吞吞伸出手,掌心朝上,像是准备挨板子似的移到易凌手边。 下一刻,易凌抬手与他相扣,甚至用拇指摩挲对方的手腕。 一旁目睹一切的陆予风瞪大双眼:“?!” 苍羽:“!!!” 或许是太突然,苍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易凌举止亲密地握住自己的手。 惊讶,慌乱…… 易凌仔细感受着传来的情绪,所幸并未感觉到什么悸动,于是放心地松开了。 陆予风咬牙道:“……易凌你为老不尊!” “?”易凌疑惑地蹙眉,“为何这么说?” 陆予风差点气笑了,用神识传音道:“你见过哪个师父当众和徒弟拉拉扯扯的?也就是我在你旁边,换别人你早身败名裂了!” “……”方才只顾着试探完全没考虑过这些,易凌顿了一瞬,而后毫不脸红地对苍羽胡扯道,“为师方才只是替你丈量,改日为你选个合适的灵剑。” 苍羽的手还在发烫,他压下心中的波涛骇浪,想,丈量手掌需要十指相扣吗? 虽然明知易凌定然是在随口扯谎,但苍羽心里明白:“……弟子多谢师尊。” * 随着日晷转动一个时辰,比武台上的比试也决出胜负。 洛行舟靠着系统的助力,不费吹灰之力多得榜首之位,而那些不知情的其他长老和易凌身边这位掌门,都一致认为洛行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知晓洛行舟舞弊全程的易凌冷着脸,双手搭在身前,淡淡看着一脸得意的洛行舟,易凌好整以暇地摩挲储物戒,心中已然想到了办法。 陆予风在宣布结果前看了易凌一眼,神识传音道:“你若当真不想再收徒,那洛行舟拜入我门下也可。” 易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师兄如此迟钝,自己都这般抵触洛行舟了,难道不该起点疑心么? “不行。”易凌不容置喙地回道。 陆予风狐疑地看着他,但时间紧迫,他没办法继续聊下去,只能上台给洛行舟送上榜首奖励。 许是这么久没见过此等天才,一向以钱取人的陆予风少见地语气柔和一些,道:“这位小友既然夺得榜首,那可有想拜入门下的长老?” 洛行舟自信满满地看向易凌,道:“弟子一直钦佩易长老于修行之路的专一,因此……弟子自然是想拜易长老为师。” 陆予风心道,完了,还真是奔着萧寒来的。 他回头看向易凌,踌躇道:“那……萧寒师弟是如何想的?” “本座能得到这位小友的青睐,自然荣幸之至,”易凌心中传来一股酸意,他不着痕迹地瞥了苍羽一眼,没有理会,“但本座此生只收一位亲传弟子。” 洛行舟讶然,他分明记得系统说易凌极为爱才,自己表现得这么出色怎会被拒绝?况且易凌在这种情况下拒绝自己,难道不怕他人非议吗? 他刚张口想说什么,易凌立即打断他继续说道:“不过你若真心想当本座的弟子,也并非不可。但须经过本座考验。” 他伸手一拉身旁浑身怨气的苍羽,将人推到面前。 “他是本座的亲传弟子,你与他比试一番,不可动用灵力以及其他一切外物。若赢了,本座便收你为徒;若输了……”易凌轻笑一声,“想必以小友的能力,应当不会输吧?” 【这个剧情我怎么没有见过!】一向游刃有余的系统忽然慌乱起来。 【洛行舟,他完全没给你台阶下啊!你要是输了,在凌霄宫完全没办法混下去了!】 洛行舟不以为意,“有你在,我连那些世家子弟都能赢,你怎么觉得我连苍羽都打不过?” 【……这件事有猫腻,易凌是不可能推苍羽出来挡箭的!】 “……”洛行舟在穿越之前一直是个直男,他根本没办法理解两个男人会有这种感情,偏偏系统还总是挂在嘴上说。 于是他不耐烦地敷衍道:“嗯对对对,人家是不可能把未来的亲亲道侣的命不放在心上的。” 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易凌:“。” 看来『系统』还是有些头脑的,至于洛行舟,很蠢。 不过在外人眼里,洛行舟只是思考几息,欣然点头道:“弟子自然愿意接受考验。” 但苍羽有些慌了。虽然他带着重生的记忆,可上辈子他只有个名存实亡的易凌座下外门弟子身份,又因为背上陷害同门的罪名,在凌霄宫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杂役弟子。因此更别提能学到什么,活下去就已经是极不容易。 他对招式可以说一窍不通。 苍羽方才也看到洛行舟在与他人比试时是何等游刃有余,自己这只会切菜下厨的水准……怎么跟洛行舟打? 于是他慌乱且心虚地看向易凌,小声道:“师尊,弟子真的能赢吗?” 易凌笑了,似乎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笑得很真切。 他站起身,附耳道:“你自然不会输。” “……!”易凌忽然凑近,苍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啊?” 【他们两个怎么凑这么近!】从洛行舟的视角看,因为听不到师徒二人的对话,又因为错位的问题,在系统眼里他们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啵嘴。 “呵,”洛行舟默默移开目光,“你刚才不还是说他俩很恩爱吗?现在又抵触上了?” 在某个洛行舟看不见的视角,易凌抬手摘下自己的白玉发簪,指尖一滑,一道金光没入其中,随后替苍羽绾好长发,戴在他的发髻上。 他又替苍羽理了理鬓角,轻声道:“便当做你拜师的赠礼吧。” 易凌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一众人看到他亲手为苍羽绾发时脸上空白的表情。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方长老,他挂在脸上的白须颤抖,手中茶盏里的水几乎洒光了。 他几番欲开口责骂易凌,但想到境界的差距又生生忍住。 “?”但易凌注意到方长老的异样,问道,“二长老这是有什么话说?” 方长老当即想直接斥他究竟是收了徒弟还是养了个道侣,但一对上易凌的目光,他只能幽幽开口道:“易长老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做出这等亲密之事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自己的簪子? 方长老真没想到现在这些年轻孩子都这么不知收敛了,简直是把收徒当成儿戏! 易凌蹙眉道:“有何不妥,不过是送徒弟拜师之礼罢了,难道方长老不会送么?” 方长老:“……”易凌义正言辞的语气直接将他镇住。 而苍羽此刻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自己的师尊,看来当真是完全不懂情爱之事。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偶然,但几次三番……恐怕易凌是当真觉得这些事没什么不对劲。 既然不是旁的意思,那么苍羽便猜到易凌此刻给他这根簪子定有深意,于是低声问道:“师尊……弟子这样是不是算舞弊?” 易凌有些惊喜苍羽竟能想到这些,于是欣慰地轻拍他的背,“无妨,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苍羽本来只是猜测,但断断没想到易凌真的会一本正经带着自己舞弊! 不不不……苍羽在心中否定自己,师尊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毕竟师尊从来不会做也不能容忍破坏公平的事情。 考虑到苍羽目前还没学会御剑,因此易凌亲自送他到比武台上,又仔细检查一番,才回到高台上坐下。 陆予风已经见怪不怪,而方长老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他算是看出来了,易凌这哪是当师父呢,分明就是养了个只有脸能看的小道侣!【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在场众人几乎没一个觉得苍羽能赢。 他们本就看不上这位资质奇差的弟子,若不是他现在有易凌亲传弟子的身份,没一个人会给他眼神看。凌霄宫向来是以修为和资质为尊,要是易凌不在场,苍羽区区一个炼气境五灵根,估计早就被打出宫门外了。 陆予风递给苍羽比试时统一使用的灵剑,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道:“真不明白易萧寒他是怎么想的,你师伯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苍羽:“……” 其实本来苍羽是信自己会赢的,毕竟在他印象里易凌很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当他得知易凌居然要光明正大把自己舞弊的时候…… 虽然有想过自己很差劲,但没想过已经差劲到连师尊就算破坏自己的原则,也要让他赢下这场比试的程度。 苍羽不禁握紧剑柄,决心今后定要比师尊还要刻苦,不然以自己的资质不知何时才能不需要师尊的保护。 “铮——” 随着陆予风一道灵力甩在比武台上方正中的灵剑上,比试正式开始了。 几乎是在灵剑震颤的第一时刻,洛行舟提剑而来,仿佛化作一道剑光。苍羽甚至来不及反应,剑气已近在咫尺。 苍羽心中一惊。 洛行舟竟然会有如此实力吗……? 而就在他一位自己会生生受下这一剑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挽剑,以一种苍羽绝对反应不来的速度精准接住剑气,又立即震开。 苍羽:“?!”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他还处在惊讶自己难道觉醒了什么天赋时,识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凝神。” 师尊? 苍羽愕然看向易凌,但对方只是坐在高台上静静往下看。 “只是一道分神,”易凌解释道,“暂时附在你身上。” ……原来舞弊是易凌亲自下场吗。 苍羽一瞬间就想通了。看来方才不是自己激发了什么潜力,而是师尊控制了自己的行动啊。 “切莫分心,把身体交给我。你若对我的分神有排斥,术法就会失效。” 由于是直接在识海里传音,因此显得易凌的声音近在咫尺,像是耳鬓厮磨一般。苍羽脸上一红,不自在地揉搓耳尖,小声嗯了一声。 【嗯?他竟然能躲过你这一剑?现在他有这么厉害?】 系统显然起了疑心,它扫过苍羽的神识,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洛行舟,你不可大意。我总觉得……很不对劲。】 洛行舟也有些吃惊自己的剑居然被挡了回来。“你说不会是易凌已经传给他什么剑法了吧?不过怎么可能,也就几个时辰的事,就算易凌肯教,苍羽他又能学到什么?” 系统不置可否:【……小心。他攻过来了。】 等洛行舟再将注意力转回苍羽身上时,发现苍羽周身的气息与方才完全不同,甚至连初次与人比试的青涩也消失不见,反而带着从刀山火海走出的熟稔。 ……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易凌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如今他执剑站在洛行舟面前,只需一剑捅进对方心中就能置他于死地……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但他还不能、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既然洛行舟一直认为自己掌握了一切,那易凌也不介意让洛行舟一点点失去他以为拥有的一切。 他嘴角微微勾起,手腕一转,手中灵剑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化作一片片银色雪花,向洛行舟飘去。 系统惊呼道:【凌寒六绝?!苍羽怎么学会的!】 凌寒六绝,是易凌二十岁证得剑道巅峰时自创的一套剑法。剑气会化作被狂风裹挟的落雪,会一直追随敌人的方位,看似无害,但会在敌人放松精神的一瞬间取其性命。 往往易凌使出凌寒六绝从不失手,也从未有人能在此招活下来。 【我的数据库里面没有凌寒六绝的解法,但毕竟不是易凌使出的,苍羽也不可能在比武台上杀了你。所以你不必担心。】 洛行舟:“?你的意思是,不管你怎么帮我,我完全不可能赢了么?” 【赢不了,凌寒六绝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一套剑法。况且你若是连凌寒六绝都接下了,易凌定然会怀疑你。】 洛行舟:“……”难怪易凌会直接让苍羽来比试,原来早就有必赢的把握了! 于是,他只能做出一副奋力抵抗但最终不敌的模样,故意被剑气划出几道可怖的伤口,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 纵使陆予风对比武台上突然反转的情况再怎么震惊,也只能宣布苍羽赢下比试。 在苍羽使出凌寒六绝的那一刻,陆予风立刻转头看向易凌,满脸难以置信。 “你居然会把这套剑法传给他?不,他怎么学会的?” 旁人或许并不能看懂苍羽这一套使得如何,但陆予风很明白。出招毫无犹豫,果断干净,已经是炉火纯青的程度了。 易凌怜爱地看着他。现在他当真是觉得自己这个师兄脑子的确不太行。 所幸,陆予风终于想到易凌莫名送给苍羽的那根簪子。他脸上的惊讶之色瞬间僵住,他咬牙压低声音道:“……易萧寒你在我面前玩舞弊?” 但易凌并没有如陆予风想的那样有什么羞愧之色,“不论如何,既然洛行舟输了比试,我不会收他为徒。” 陆予风:“……”等会,易萧寒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厚颜无耻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易凌站起身,抬手把苍羽召回身边,对洛行舟道:“未曾想……小友竟连本座刚收的弟子也比不过么?” 洛行舟不卑不亢地行礼道:“是弟子过于狂妄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弟子以后定会刻苦钻研修行之法。” 易凌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揭露洛行舟全靠『系统』帮助、实际上只是个空架子的事实,却听得身边有一人开口。 一向秉承能看戏绝不开口原则的三长老沈清然道:“洛小友既然是水灵根,不如来春和峰,跟着本座修习医术,可好?” 易凌一愣。前世他对沈清然的印象不多,只有几次自己身受重伤,被陆予风拖着去春和峰躺了几日的时候见过沈清然在他旁边熬药汤。 不过按照易凌对洛行舟的印象,恐怕他八成会拒绝沈清然…… “弟子愿意!” 而出乎意料的是,洛行舟竟丝毫没有犹豫,像下意识的反应一般应下了。 易凌:“……?”难道是『系统』的意思?但此刻不管易凌如何集中精神,却丝毫听不到『系统』的声音。 虽然易凌并不希望洛行舟成为凌霄宫的弟子,但开口要收他为徒的是沈清然,易凌如果再强硬阻拦,定会让他们认为自己被夺舍了——毕竟易凌对外的表现一直是一位宽和体恤他人的和蔼长老。 于是易凌只能忍着不悦看着沈清然和洛行舟结下师徒契。 一旁的苍羽明显感觉到易凌的情绪,疑惑地看向他。 师尊为何在看到洛行舟拜他人为师的时候会有这种情绪?难道……还是想让洛行舟成为自己的弟子吗?方才对他不过只是一个测试? 苍羽胡思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想起易凌给自己的那根发簪。 师尊基本上不会在无用的事上费功夫,恐怕这根簪子就是师尊能附身自己的法宝吧? 苍羽酸涩地摘下玉簪,双手捧住,递到易凌面前,小声道:“师尊……这个还给您。” 易凌心中的烦郁还未散去,又看到苍羽莫名奇妙要把拜师礼还给自己,心中一阵气结,语气不佳地说道:“还给我做什么?” 而此番话苍羽听到的又是另一种意思。 上一世,易凌逐他离开凌霄宫时便是这种语气。 ——“伤害同门,道心不稳,入魔祸世……你不配为凌霄宫弟子!” 苍羽只觉得四肢冰冷,浑身动弹不得,眼前一片模糊,两股冰凉的液体沿着脸颊滑落。 “……?”易凌震住。 在他眼里,自己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苍羽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陆予风注意到这对师徒的情况,凑了过来。他看到苍羽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转头问易凌:“……你干什么了把人欺负成这样?” 易凌手足无措:“我什么都没做。” “那你就一直让他哭下去吗?”陆予风看着苍羽像是带着要把自己哭死的决心,心想绝不能让他在凌霄宫里出事,“你好歹哄一下啊!” 易凌茫然地对陆予风眨眼:“怎么哄?” 他连苍羽为什么哭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哄得好? “别哭了。”他干巴巴地说。 陆予风:“?你这是哄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训人呢。 或许是苍羽心中的情绪太过强烈,被迫共感的易凌也感觉到鼻头一酸眼角一痛,等他再度开口时,竟也落下泪来。 陆予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也开始流泪的易凌,“……你这是做什么,陪哭吗?” 易凌:“……” 他慢慢平复情绪。他想起小时候,云尘师尊在自己难过时会把自己抱在怀里哄。虽说苍羽不是小孩子,但有方法总要试一下。 于是易凌抬手按住苍羽后脑,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道:“有什么话就告诉为师,别憋在心里。” 许是易凌用力过猛,怀里的苍羽闷哼一声,像是惊醒一般,止住哭泣。 过了良久,他却迟迟不开口说话,反而微微挣扎起来。 正当易凌疑惑之时,苍羽艰难开口道:“师尊……你松开些力,弟子要喘不过气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易凌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有些尴尬地松开双手。看着苍羽通红的眼角,心下不禁软了三分,他抬手轻轻抚摸那片红色,按上一个治愈咒。 细润如雨的灵力和易凌指尖的温度从眼角传来,苍羽脸上一热,结巴道:“师、师尊……” “这根发簪若没有今天的事,我也会赠与你,”易凌拿起苍羽捧在手心的玉簪,又替他仔细戴上,“我让神识附在其上只是因为方便,并无他意。” “嗯。弟子……知晓了。”苍羽垂下目光,心中的酸涩总算是褪去,但他仍在心悸,不敢对上易凌的双眼。 见此情形,易凌轻叹一声,“方才为何会落泪,能说与我听么?” “弟子……”苍羽正要开口,忽而想起旁边还站着陆予风。易凌心领神会,于是转头看向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你该走了。 陆予风:“……” 他方才还在为易凌竟然会用商量的口吻和苍羽对话而震惊。因为易凌以往从来没真正关心过他人的情绪,都是嘴上说两句意思意思,装得可亲,也哄骗得别人感激涕零——真不知他这种人是如何证得苍生道的。 现在对上易凌的目光,他撇了撇嘴,心中对易凌重徒轻友的印象又加深了。 转身离开之际,他愤然神识传音道:“行行行,是我打扰你们师徒说体己话了,我现在就走!” 等陆予风走后,苍羽才磕磕绊绊地说:“若、若弟子说了真话,师尊会、会生气吗?” “不会,”或许是对上一世的愧疚和歉意,易凌仔细想了苍羽做什么事会让自己动怒,但最终没能想出来,因此他坚定地回答,“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苍羽深吸一口气,道:“弟子觉得……自己不配当您的亲传弟子。论资质,五灵根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筑基境;论家世,弟子只是一个飘零孤儿。弟子想不通,为什么师尊会愿意收弟子为徒。” 在苍羽心中,自己与易凌的差距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在成为易凌的亲传弟子的喜悦与兴奋散去后,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 一个修仙天才会收一个废物当徒弟吗?若不是别有隐情,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听到苍羽这番话,易凌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不知是什么缘故,由资质低下而起的“自卑”已经深深刻入苍羽的意识之中。他不能理解他人没有缘由的善意,所以会想着把玉簪还给自己。 可易凌记忆里,在没有遭受陷害之前的苍羽分明是很活泼自信的性格,从不觉得资质能决定自己的一生……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苍玄鸢,抬头看着我。” 苍羽身形紧绷,听话照做。 易凌认真并郑重地开口道:“我收你为徒,无所求,也不会视你为玩笑。诚然,在修仙之路上,资质很重要,但我从不觉得资质能决定一切。况且,你如今已是我的弟子,那我自然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达到他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心想,苍羽的性格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更不可能因为自己几句话就能放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让苍羽真正强大起来。 ——易凌刚拜入云尘门下时,也曾遭遇过各种非议,是在他于试剑大会上拿下魁首才终于堵住悠悠之口。 “那师尊还会有别的弟子吗?”苍羽用那双水蓝色的眸子静静看着他,或许因为才哭过一场,眼中闪着泪光,易凌莫名想到了凌霄宫的天池水也是这般颜色。 ……很悦目。 苍羽这幅模样实在太惹人怜惜,易凌不禁抬手揉搓他的发顶,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不会。” “那,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易凌正顺手替他整理方才比试时弄乱的衣襟,一时不察,被苍羽握住手腕。 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显然逾矩,易凌微微蹙眉,刚想挣脱开,却看到苍羽脸颊通红,露出一副可怜恳求的表情。 “师尊再抱抱弟子好不好?” 易凌:“……”完全没办法开口拒绝。 * 无妄峰。 陆予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匆忙赶来的二人,“哟,终于忙完了,舍得过来了?” 按理说易凌早该在半个时辰前就要带着苍羽过来商讨进入上清学宫修习的事,但陆予风愣是在殿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踪影。 他看向苍羽——脸色红润,衣衫不整;又看向易凌——略有局促,发丝凌乱。 陆予风深吸一口气。若不是他十分了解易凌的品性,当真要怀疑他俩是不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但他还是选择尽职尽责当好一个掌门,不去过问“私事”,拿起一个卷轴递给苍羽。 “这是什么?”苍羽接过,细细打量起来。自己对它全无印象……不过按照上一世他在凌霄宫的地位,接触不到这些也是正常的。 从外表来看,此物说是卷轴,却完全无法打开,那一圈丝绸卷面死死黏在一起,苍羽用多大的力也不能撼动丝毫。 陆予风连忙制止他的暴力行为,拿出自己的卷轴,用指尖轻轻一划,一道灵屏瞬间从其中弹出,一堆五花八门的图案浮现其上。 “你用灵力学着我这般做。” 苍羽按照陆予风的做法成功召出灵屏,兴奋地看向易凌:“师尊师尊!你看!” 易凌看着苍羽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睛,几番犹豫最终点头道:“……不错。” 陆予风不免得意道:“此物是我耗费整整半年才研究出的‘灵息卷’,比那破传音石好用多了,现在凌霄宫的弟子们人手一个。不光可以传音,还有各种功能,怎么样,要我给你介绍么?” 而不等苍羽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讲述起来。 陆予风点了点灵屏右下角打招呼的笑脸小人:“传音石一个只能给一人传一段话,但灵息卷的仙缘录可以向任何人传音——当然前提是你们都要在对方的仙缘录内。” 他指尖移向一旁正在看书的小人:“毕竟灵息卷是用来让凌霄宫弟子修习课业的,此处收录了凌霄宫藏书阁内所有的书册,只需点开即可查阅。” 又点开背对着灵屏的小人:“此处……” 陆予风聊起这些仿佛停不下来似的,苍羽听他讲了一堆,真正记住的没多少,反而一阵头晕,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易凌。 “……好了师兄,”易凌抬手轻拍在陆予风肩上,“你现在讲这些他也听不懂,不如让他自己去体悟。” 苍羽终于得闲,他点开仙缘录,抬头看向易凌。 易凌自然知道苍羽想要什么,但他几乎很少会用灵息卷,心想苍羽若想给自己传音用传音石就行。 但陆予风的目光幽幽看过来,易凌到嘴边的话最终转了个弯:“……好。”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灵息卷,与苍羽手中的碰了一下。 苍羽的仙缘录中瞬间出现易凌的姓名,不过是泛着金光的。 “方便吧?”陆予风又忍不住嘚瑟起来,“知道为什么你师尊的姓名是金色的么?这可是我特意做的长老和掌门的特权……” 易凌想到陆予风那些所谓的特权就感到一阵头疼,开口道:“我不常用这些,你以后传音还是用传音石就好。” 苍羽反而有些好奇,问道:“什么特权?” 陆予风点了点那个背对灵屏的小人,灵屏上瞬间浮现出许多传音,只是全都看不清具体是谁发出的。 他顺口介绍道:“此处名‘言谈’,每个人都会隐去真实姓名,特权就是——” 陆予风随手点开一条传音,只见传音下面已然有众多回音,他亦是留了一条。不过一眨眼,师徒二人灵屏上都横起一段金光闪闪的字:“【掌门】陆予风回复了这条传音,道友不妨也来看看吧!” 易凌默默闭上双眼。 苍羽:“。”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师尊不怎么用灵息卷了。 * 回到雪落峰时,已经将近亥时。 偏殿被早早收拾妥当,易凌随手递给苍羽一套寝衣:“早些休息,明日我送你去上清学宫,课业修完在门口等我接你。” 这套寝衣或许放了有些时日,虽然清洗过,但仍带着雪落峰上红梅的花香味。 苍羽记得,易凌身上也有这种淡淡的梅香。 他带着红透的耳尖,脚步虚浮地迈进偏殿。 易凌:“?” 不过他疑惑的不是这些,而是—— 苍羽竟然对自己要接送他丝毫没有反应。 明明前世他指点苍羽几句,对方就能高兴一整天,现在竟然这么冷淡么? 易凌深深皱眉。这很不正常,难道被夺舍了?可有谁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夺舍苍羽? ……罢了。不管现在如何,易凌以后定是要让从前那个十分讨他欢心的苍羽回来的。 寅时三刻。 易凌正坐在床铺一旁的软榻上调息修炼。自从迈入修真界后,他很少入眠。一来,对修士来说,修炼就相当于休息;二来,入眠后他无法对周围保持警惕,这是易凌断断不允许的。 因此,当他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便猛地睁开眼,手中已下意识凝出冰刃,差一刻就要出手—— 然后他看见苍羽睁着双眼,仿佛未曾看见自己似的,径直走到床铺旁,躺了上去。 易凌:“……?”【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易凌喊了好几声也不见苍羽有什么回应,依旧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叹了口气,只能走过去,坐在床边,替他掖好被角。 午夜的月色透过窗棂,映在少年人还带着一些青涩和稚嫩的脸庞上。易凌静静看着,思绪飘远,想起前世初见他时的情形。 苍羽当时刚和洛行舟打了一架,动静不小,急得陆予风连忙喊易凌出来调解。 易凌看到的苍羽,眼中余怒未消,穿着一身破旧衣服,顶着一个草帽,头发乱得没眼看,脸上还沾着土。 像个不小心误入凌霄宫的乞丐。 但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清澈透亮,直直撞入易凌的识海里。几乎是第一眼,易凌便觉得,以后收的弟子也要有这双眼睛。 但很可惜,苍羽当众出手伤人,直接打得洛行舟肋骨断了好几根。按理来说,苍羽是要被逐出凌霄宫的。 易凌其实刚开始从未考虑过要收洛行舟为徒,但苍羽出手太狠,打得洛行舟都要断气了,修士在凌霄宫内受重伤是大事,迫于形势,易凌也只能让洛行舟拜入自己门下。 虽然当时苍羽掉着眼泪说是洛行舟出言不逊,侮辱易凌,自己才动手的。但,易凌没听到。他不了解苍羽,不知道是不是编造的谎言,倘若当时苍羽能拿出一点让他相信的东西……易凌也能冒着被陆予风唠叨一个月的风险收他为徒。 但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幸好。幸好易凌还能重来一世。 一声梦呓唤回了易凌的思绪,他神识一凝,却见苍羽神情痛苦地冒着冷汗,像是魇住了:“别、别过来……” 不知他梦到什么,易凌当即结出清心咒,点在苍羽眉心。看到他双眉渐渐放松,易凌正打算收回手,却被苍羽抓住了。 睡梦中的苍羽下意识用脸轻轻蹭在他掌心,嘴角露出一抹笑,口中喃喃念着:“师尊……” 掌心柔软的触感让易凌心头狠狠一跳。他在原地愣了片刻,最终没有收回手,反而脱掉鞋袜也躺上床。 反正现在这种情形定是没法修炼了,倒不如陪着苍羽,免得又梦魇。 * 苍羽已经许久未好好睡上一觉。 虽然梦到了自己身在魔域时被追杀的情形,但易凌竟然出现了,陪在自己身边杀光了那群魔修。 苍羽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梦,但梦里师尊对自己实在太温柔,不管怎么抱都不生气,因此他也乐得继续做梦。 直到抱够了,苍羽懒散地睁开双眼,看到易凌近在咫尺的脸庞,还以为自己做了梦中梦。 嗯?师尊怎么会…… 但易凌平缓而温热的气息洒在颈间,他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脑中空白片刻,随后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失声道:“师尊?!” 易凌耳边骤然一声炸响,他睁开眼时有一瞬的茫然,随后立即恢复清明。直到看见苍羽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易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他看了眼时辰,嗯,还来得及送苍羽去上清学宫。 于是直接翻身下床整理好衣物,并没有在意一旁还在失语状态的苍羽。 “我、弟子、弟子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苍羽打量一番四周,意识到一件更严重的事。他本以为或许是师尊担心他什么的,来他房里睡了。却不曾想……居然是自己爬了师尊的床。 苍羽:“。”天哪自己都干了什么?! 哪有徒弟睡着睡着睡到师尊床上的,这这这……易凌恐怕是要狠狠罚他一回了。苍羽欲哭无泪地想。 易凌淡淡道:“你昨晚梦魇罢了,不必在意。” 他抬手给苍羽施了个清洁咒,递给他一套新衣物。 啊?完全没有生气么? 苍羽大为震惊。他接过衣物,一愣:“不用穿弟子服吗?” 易凌蹙眉道:“弟子服不衬你,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不穿也没人敢说你。” 嗯……苍羽看着手中崭新的衣物,不免疑惑师尊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毕竟自己和易凌身形不同,但衣物却很合身,肯定不是易凌自己没穿过的衣物。 但他也不想纠结太多。这世上能让易凌亲自准备衣物的人能有几个?既然自己得了这个便宜,考虑那么多作甚。 趁着苍羽换衣物的间隙,易凌从偏殿中拿回苍羽睡前摘下的白玉簪,对正在照铜镜整理的苍羽一招手。 见对方顶着一头乱发凑过来,易凌挑了挑眉:“睡相太差。” 苍羽:“……”想到自己在梦里死死抱住易凌不撒手,他心虚地移开目光。 其实他睡相不差的,真的。 易凌拿出玉梳准备替他理发,苍羽一惊,结巴道:“不、不必了吧……弟子自己来?”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接玉梳,但被易凌躲过。 “你会么?”易凌想起每次见到苍羽都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早在心中断定苍羽不会梳洗,“这个玉梳对你来说很贵,十万灵石。” 苍羽猛地缩回手。什么玉梳居然比自己上辈子所有身家还贵?! 他只能乖乖地坐在易凌面前,感受到梳齿在发间滑动,耳尖红得要滴血。 也不知道师尊究竟明不明白替别人绾发是什么意思……但愿只跟自己这么做过。不然就凭易凌这张谪仙长相和这等雄厚家财……恐怕姑娘家都要直接带着嫁妆上门了。 * 上清学宫。 许是因为新一届的收徒大典刚刚结束,上清学宫前有不少弟子正拿着灵息卷互相碰来碰去,嬉笑打闹作一团,吵吵嚷嚷的,倒是给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地方平添了点生机。 进入上清学宫修习的弟子们都是炼气、筑基境,因此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修为隔阂。 某位弟子刚和别人加上仙缘录,无意瞥见远处向这里走来的两道人影,眼中泛起惊讶和激动,大声喊道:“大家快看!易长老竟然亲自来了!” 周围的弟子们闻声而动,一齐挤到易凌身侧,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大多是外门弟子,一般都住在弟子居水帘榭里,鲜有机会见到自家长老。 虽说今日是新一届弟子入学上清学宫的日子,但诸位长老基本都不会有那个心思送自己的弟子过来,哪怕是亲传弟子。 弟子们眼里闪着光,高高举起手中的灵息卷,凑到易凌面前。 “长老给我按个印吧!” “是我先来的,先给我按!” “你们怎么插队?不许挤我!” 易凌莫名被一群少年围住,脸上表情空白一瞬,又立刻想明白了。 ——每个弟子的灵息卷上都有五个灰色的印记,分别对应了凌霄宫内一位掌门和四位长老。陆予风当时向易凌介绍时说,只要长老们用灵力在灵息卷按上私印,对应的印记就会亮起,谁点亮的印记越多,谁的仙缘录就会更“知名”。 而仙缘录除了碰一碰就能加上,还能通过感应附近的灵息卷推荐“仙友”。所谓“知名”,就是被推荐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虽然陆予风的初衷是想促进长老们和弟子多多交流,但凌霄宫的弟子早就把这些当成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因此几乎着魔一样求着诸位长老按印。 上一世易凌很少用灵息卷,于是弟子们都非常自觉地没有问他要私印。但,可能是这一世他和苍羽加上了仙缘录,又因为长老“特权”,所有拿到灵息卷的人全都知晓了,所以…… 易凌一向觉得这些事很麻烦,换成往日,他定不会同意。但今日,他一路上看着被自己打扮得干净整齐的苍羽很是悦目,心情大好,便欣然抬手一个个都按上了印。 拿到印记的弟子们兴奋地到处蹦跶,四处找人炫耀,又导致来易凌这边的弟子越来越多……没人注意到被挤到一边的苍羽。 苍羽幽幽地看向易凌,周身的怨气都要化作实质,可对方被众多弟子围住,丝毫没分一点眼神给他。 看着这群碍事的弟子们,苍羽只能咬着牙自己开解自己。 没事的,就算要到私印又如何,自己永远都是易凌唯一的徒弟。什么花花草草的,也能跟他去争? 但不少弟子还是感受到了角落处的苍羽传来的恶意,后背一凉,没敢再凑来。 等到他们全都散去后,苍羽快步走到易凌身旁,委屈地拉住他的衣袖,伸出灵息卷:“师尊,弟子也想要。” 易凌:“?” 他失笑道:“你学那些人做什么。” 灵息卷这些不实用的功能他都觉得毫无意义,旁的弟子沉迷其中他不在意,不过苍羽不同。易凌向来对自己严苛,因而对徒弟的要求自然也不会低,虽说他会对苍羽放松要求,但贪图玩乐还是绝不允许的。 更何况…… 易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小徒弟——身上穿的戴的全是自己送的——不明白苍羽收集那些没用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但苍羽更加委屈:“可他们都有……为什么偏偏弟子不能有。” 好在易凌心情不错,最终还是应下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满足苍羽的要求。而且身为自己的弟子,自然要“特殊对待”。 要怎么做呢……易凌眼眸中微光流转,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显然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易凌准备按在灵息卷的指尖一转,猝不及防点在苍羽脸上。旋即,一个浅金色的“易”字迅速浮现,又很快消失了。 苍羽猛地瞪大双眼,他一时没能抓紧灵息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直到走进学堂坐下,苍羽整个脑袋还是蒙的。 易凌的指尖冰凉,但留下的灵印却像是烙在苍羽的神识上,仍在隐隐发烫。他神情恍惚地摸了摸脸颊,又立刻缩回去。 “嗤,”坐在苍羽身旁的人发出一声冷笑,“什么时候一个五灵根也能来上清学宫修习了?” 苍羽听到这个声音,脑中一阵嗡鸣。 他记得。永远都忘不了。 ——和洛行舟一样都有单水灵根的人,单澄明。 在凌霄宫遭受的五年欺凌里,除了洛行舟在背后推手,单澄明是明面上欺辱他的那个。 可能是觉得明明有着和洛行舟一样的资质,却连易凌的外门弟子都没混到,反而让苍羽得到手,于是恼羞成怒。 苍羽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没有异常:“这位道友这样说,未免有些冒昧了。” 单澄明早就在收徒大典时就嫉恨上苍羽。他无法理解易凌会让一个废物当徒弟,难道当真是仅仅看上此人的脸吗? 虽然最终单澄明成为二长老方乾的亲传弟子……但他一直都想拜易凌为师。没想到来上清学宫第一天,竟然发现苍羽就坐在自己旁边,嫉妒不可控制地从心里涌出。 “我不过实话实话罢了,”单澄明妒忌道,“你不会真以为易长老是真心收你为徒的吧?”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灵息卷的言谈里早就传遍了,苍羽就是凭着他那张脸才被易凌选中。至于使出的那招凌寒六绝?肯定是障眼法,他怎么可能会! 前世的记忆在脑中回想,苍羽脸色发白,根本没听清单澄明在说什么,这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说中了。 单澄明脸上嘲弄的笑意加深,刚开口打算再讥讽他几句—— 苍羽挂在腰间的灵息卷震了两下。 他展开灵屏,发现仙缘录处显示有一道传音。苍羽昨日刚拿到灵息卷,仙缘录里只有易凌一人,那不必多说自然是对方发来的传音。 而随着苍羽收到传音,除了易凌本人外所有人的灵息卷都弹出一段泛金光的字:“【大长老】易凌给苍羽发送了一条传音”。 于是,坐在学堂的弟子们都齐齐看向了苍羽。 苍羽手一抖。这“特权”怎么连这都要通报?! 苍羽一阵脸红,点开了易凌那条传音。 “在上清学宫可好?为师很挂心你。” 苍羽:“?”哪儿来的魔修居然敢夺舍师尊?! 前半句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后半句明显不是易凌能说出来的话。且不说易凌很少会自称为师,除了尴尬的时候——显然一个传音根本没什么尴尬的。 再说了,易凌什么时候会这么直接表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这道传音声量不大,但却能刚好让单澄明听得一清二楚。他讥讽的话被活活堵在嘴里,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只能憋屈地愤愤转头不再看苍羽。 苍羽捧着灵息卷思索再三,还是回了易凌一句传音:“弟子很好,劳烦师尊操心了。” * 易凌选择用灵息卷传音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从陆予风处要来新一届入学弟子的名册,发现单澄明这个姓名格外眼熟。他细细思考片刻,终于从前世的记忆中想起,此人似乎经常欺辱苍羽。 不过前世的自己并没有知道这件事,易凌此刻能得出这个结论,也是察觉到单澄明一直与洛行舟走得很近,而苍羽看到单澄明时总是很害怕。 易凌紧握五指,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上一世单澄明敢欺辱苍羽的原因无非是易凌很少过问他的事罢了,只要易凌表现得很在意苍羽,量他也不敢再造次。 易凌第一次觉得灵息卷没那么无用,至少足以让所有弟子都知道苍羽不是他们能轻易摆弄的。 他发完传音就将灵息卷搁置在一边,并没有觉得苍羽能给自己回音,毕竟自己说的话实在太不正常。谁知很快灵息卷震了震。 易凌讶异地点开传音,苍羽带着尴尬和害羞的声音传出来。他听后没忍住心中笑意,轻笑出声。 果然是被吓到了。 * 第一堂课结束后,不少弟子都走到苍羽身边,主动想和他碰一碰灵息卷。苍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突然变得很受欢迎,仙缘录上就多出了几十个道友。 那些弟子虽然很奇怪明明今日很多人都拿到了易凌的印记,为何苍羽的灵息卷上印记还是灰色的。 但从未使用过灵息卷的易凌已经为苍羽破了两次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论易凌究竟是不是单纯看上脸养个花瓶,至少在他心里苍羽的地位绝不会低。 那么,跟苍羽打理好关系就相当于跟易凌打好关系,多划算的一件事,没有人不会去做。 苍羽不是个愚钝的人,很快领悟了易凌如此行事的目的。他鼻头一酸,没想到师尊为了让自己在上清学宫过得好些,竟然会破例用给他带来困扰的灵息卷传音。 但他没由来地心慌。重来一世易凌对自己实在太好,总让苍羽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临死之前的一场梦。 而且……如今自己能得到什么,全都是依靠易凌的想法和行为。虽说苍羽很乐意受到这种待遇,但他不能一直依赖师尊。 他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不精于修炼了,必须要尽快突破到筑基境……不管用什么办法。 下一堂是剑法课。 憋屈许久的单澄明总算想到一个能让苍羽难堪的办法。 他始终坚信苍羽绝不可能使出凌寒六绝,昨日在比武场上苍羽定然是舞弊了。如果自己能够揭露苍羽舞弊一事,一向公正的易凌还能对苍羽有好脸色么? 趁着教剑法课的仙师没来,单澄明走向一旁拿着灵剑仔细擦拭的苍羽,开口道:“不知苍道友现在可有时间?” 苍羽身形一僵。上一世对单澄明的恐惧仿佛刻在血肉骨髓里,他看着对方脸上装出来的笑意,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握紧剑柄。 “有什么事吗。” “在下听闻苍道友在昨日比武时曾使出‘凌寒六绝’,十分钦佩。只是可惜未曾亲眼见过,不知道友现在可方便演示一二?”单澄明一边滴水不漏地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苍羽的神情,看到对方脸色逐渐发白,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苍羽耳中只剩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单澄明果然会用这件事为难自己。在易凌操控他的身体用出“凌寒六绝”的那一刻,苍羽就想过倘若别的弟子发现自己并不会该如何。但易凌既然这么做了,那自然是有应对的方法。 可苍羽没想到自己今日就会遇到单澄明,也没想到单澄明哪怕是在易凌直接表态后,也会想尽办法针对自己。 他斟酌着开口:“此剑法太过危险,若是伤到他人……” 谁知单澄明却很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我看你恐怕是舞弊吧?” 此言一出,周围弟子全都看了过来。有不少弟子上前想拉住单澄明,制止他的无礼举动,但被他推开了。 单澄明握住剑柄,用了十成的力,剑身狠狠挥向苍羽的丹田处。 苍羽始料未及,他全数接下这一招,随即一股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意识一阵模糊。脑中闪过记忆里单澄明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你连我的招式都躲不过,”单澄明眼中满是嘲弄,“这种水平,也能——” 他话音未落,一道风刃划过空气,直接甩在他的手腕上,瞬间鲜血直流,灵剑落地。 “住手!你做什么?!” 单澄明捂着手腕转头看去,面目惊恐:“陆掌门……” 陆予风本不想来教弟子们剑法的。这种事赚不到灵石,他才懒得去做。 但易凌丢给他整整五万灵石,说让他去上一堂剑法课,这可拒绝不了。 结果他不过来迟一会,刚走进学堂就看见苍羽捂着丹田处跪倒在地,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而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小兔崽子居然还那么得意。 这要是被易凌知道,那五万灵石自己还能留着吗?! 陆予风一阵牙痛,不管怎么样,反正苍羽绝对不能在自己教的这堂课上出任何事! 弄清原委后,陆予风冷笑一声。 他昧着良心,面若冰霜地说道:“不可理喻。那时本掌门也在场,本掌门可是亲眼看着他自己使出‘凌寒六绝’的。怎么,单小友这是觉得本掌门也有舞弊之嫌了?” 单澄明面色惨白。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想让苍羽难堪,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他不顾自己手腕还在流血,跪在地上认错:“弟子知错了,请掌门责罚弟子。” 陆予风见他认错很快,面色稍微缓和,让他绕着上清学宫跑了十圈,又去关怀一下倒在地上的苍羽,这件事就这么了结。 上清学宫的课上到申时便结束了。 苍羽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静静地站在门口。经过一日的修习,不少弟子已与苍羽熟络起来,路过时难免疑惑,问:“你不回去吗?” 他笑着答道:“师尊说他会来接我。” 弟子们有的羡慕有的惊讶,他们一边谈论着一边走远。 “易长老对他可真好……” “唉,我师尊都不怎么管我的,可能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吧。” “但其他长老也不见得会这般对待自己的亲传弟子吧?” 这一天下来苍羽都听习惯了这些人的惊羡,刚开始还有些害臊,现在已经毫无感觉。 但他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弟子们都走光了,易凌竟然还没出现。 苍羽:“……” 他有想过给易凌发条传音,但考虑到易凌不常用灵息卷,自己身上也没带传音石,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抬头望天,觉得易凌恐怕是临时被什么事拖住才没及时赶来,作为弟子自己要体谅师尊,反正只要不下雨,自己再多等一会也没什么。 然而天公仿佛硬要跟他作对,苍羽刚这么想,忽然一阵倾盆大雨,直接把他浇了个浑身湿透。 苍羽:“?” 此时,刚跑完十圈的单澄明终于回到上清学宫门口,虽然他自己也淋湿了,但看到苍羽还站在原地,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快意。 他早就听闻苍羽说什么易凌会来接他,本来他以为这是真的,结果这都半个时辰了,易凌不还是没来么? 单澄明走过去说道:“你不会真觉得易长老会亲自来接你吧?不如早点回去,免得得了风寒还要麻烦你师尊。” 苍羽看着单澄明趾高气昂离开的背影,心中十分莫名。 此人被陆掌门罚了还不够么,竟然还敢来自己面前张狂?不过他这种性格,倒也难怪上一世会如此对自己了。 他丹田处的伤还在隐隐发痛,低头瞥见花坛里被雨水浸湿的泥土,心中忽生一计。 * 等易凌察觉到时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酉时。 他一向没有时间观念,这次为了要及时过去接苍羽,甚至没有调息修炼。 ……但结果还是晚了。不过幸好只是晚了一个时辰。 徒弟现在一定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师尊。易凌一边往上清学宫赶一边在心中懊恼,还是要想个法子补偿一下。 但当易凌来到上清学宫时,却远远看见一个人倒在门口,心下一紧。 他也顾不上什么师长架子,快步走近,却看见—— 小徒弟浑身脏兮兮地倒在地上,自己认真仔细准备的新衣服碎了好几道口子,浑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伤,脸上手臂上青紫交加。从伤口中流出的血融在雨水里,染得他周身一片红。 感受到易凌的靠近,倒在地上的苍羽虚弱艰难地睁开眼:“师尊……” 一股浓烈的怒意和杀意在易凌心中炸开,激得他口中一阵腥甜。 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敢把苍羽伤得这么重?!【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易凌极力控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轻柔小心地抱起苍羽。 小徒弟浑身滚烫,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轻易带走他。易凌下意识想抱紧他,可苍羽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分明他什么都考虑到了,为什么……苍羽还是会被他人所伤?难道这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吗? 易凌尝试给苍羽传送灵力治疗,但他想起他们境界差距太大,这么做反而会让苍羽伤得更重。 不行……一定要治好他。前世苍羽被自己镇压时的神情在识海中挥之不去,易凌一时失去思考的能力,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将苍羽带回雪落峰的。 一路上,不少弟子看见易凌本想上前问好,但看到对方脸色阴沉地捧着昏迷不醒的苍羽往回赶,纷纷退避三舍。他们印象里一直和善可亲的易长老此时一反常态,好似有人敢走近一步就会被毫不留情一剑捅穿。 有个弟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默默拿起灵息卷,在言谈里发出一条传音: 【道友们,我有个猜测,易长老和他的亲传弟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苍羽有料到易凌会动怒,却不曾想会这么严重。 他心中不断传来的那股被压抑的怒意,仿佛化作一条毒蛇在经脉里游走,每走过一处都好似被啃咬过数次般疼痛。 自己都能感受到如此浓烈的怒意……那易凌现在只会更盛。 他小心观察易凌的面容,但对方面无表情地给他施了个清洁咒,轻放在床榻上,便背过身去低头在储物戒中翻找。 他不禁有些紧张。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装作被单澄明欺辱过的样子,借易凌的手好让单澄明以后再也不能挑衅自己。 但是现在看来,事态好像已经脱离他的掌握了。 易凌身上治伤寒和愈合伤口的药自然不会少,但他翻遍储物戒,却发现这些药若是给苍羽吃了,以对方的修为和资质,只有爆体而亡的下场。 他面色如墨地合上储物戒。炼气一阶跟凡人几乎没什么区别……更别说苍羽在来凌霄宫之前全靠乞讨为生,身子骨甚至都比不过一个普通人。 易凌紧抿双唇,召出青霜往春和峰去。 * 四位长老的住处间隔得都不算远,易凌不消一会便到了春和峰殿前。 只是不知为何,殿门早早关上了,拒客的意思分外明显。但情况紧急,易凌有不得不叨扰的理由,于是他抬手在门上轻敲。 却听得殿内传来一堆杂物落地的声音,随后似是有人慌张地整理好,直到一刻钟过去,殿门才被打开。 沈清然匆忙地开门后,看见来人是易凌,一愣。在他的印象里,易凌与自己并不算熟络,对方也不是很喜欢串门的性格。 “有什么事?” “苍羽受伤了,患上风寒,我来给他煮些汤药,”易凌瞥见殿内坐得端正的洛行舟,心中压住的怒意又窜出来,“……他怎么在这里。” 沈清然领着他来到药壶前,一脸莫名:“我的亲传弟子为何不能在这里?” 易凌:“……”也是,他差点忘了。 沈清然从药柜里拿出柴胡、桂枝、干姜等物放入壶中,用引水咒添入清水。他对坐在一旁的洛行舟道:“过来帮易长老煎药。” 洛行舟应了声,站起身正要走来,易凌却一把接过药壶,道:“不必。” 这种东西怎么能经过洛行舟之手?若是趁自己不注意下毒怎么办? 易凌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质疑的坚决,显然不希望洛行舟插手此事。沈清然见状,眉头微蹙,却未多言,转身继续准备疗伤的药材。 易凌手法娴熟地调节火候,不时用余光打量洛行舟,眼神中带着一丝隐晦的审视。随着药香逐渐弥漫,殿内的气氛依旧紧绷。 还是没有『系统』的声音。易凌心想,难道他们是发现自己能听到了吗?不太可能。而且……洛行舟似乎也不再按照『系统』的要求来主动接近自己了。 “苍羽现在情况怎样?”沈清然终于打破沉默,他手中捻着折扇,轻声问道。 虽说他心中疑惑易凌为何突然学会煎药,又为何舍得亲自做这些琐碎的事……但这些显然都不是自己该问的。 易凌一边小心控制火候,一边道:“伤得很重,我自会惩罚伤他之人。那些疗伤的药,你用些药性缓和的,药性太烈他承受不住。” 尽管沈清然与易凌之间的关系并不深厚,然而在这一刻,他还是能够清晰地察觉到易凌对苍羽所表现出的关切。 ——这种关切显然不同于易凌对待其他人时的态度。 沈清然心下了然,随后并未过多言语,只是轻轻地打开折扇,隐藏在扇面后的嘴角微微勾起。 * 易凌回到雪落峰时,苍羽发热更严重了。 苍羽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躯体竟然这么弱小,只是淋了一个时辰的雨,就病得这么严重——而前世自己入魔后就再没生过病了。迷迷糊糊之间,他闻到易凌身上淡淡的雪梅香,神识稍稍清醒。 “师尊,”他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格外沙哑,“弟子头好晕……” 他感觉易凌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汤递到他唇边就要往下灌。 浓烈的苦涩在口中炸开,本就因发热而不舒服的躯体格外抗拒,死活都不肯往下咽。 易凌似乎叹了口气,许久都没有动静。苍羽以为他是生气了,心下一紧,撑着力气想抓住对方的衣袖。却不曾想,下一刻,易凌捏住他的下颚,随即一股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苍羽一下子僵住。雪梅香瞬间扑满他的鼻间,熏得他有些发懵。 当苦涩的味道再一次蔓延时,他仍然下意识地想吐出来,但全都被另一人堵回去。一碗清苦的药汤,就这么一口一口全都喝下去了。 不知为何,分明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伤寒药,却灵丹妙药似的。苍羽喝下不久便退了热,睁着那双水润的蓝眸,靠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师尊。 易凌替他探完经脉,确保那个混蛋的确没伤到内里,这才放下心来。他拿起空掉的药碗,起身便准备去无妄峰找陆予风商谈。 正转身时,却察觉自己衣袖被轻轻拽住。低头一看,苍羽楚楚可怜地说道:“师尊,再陪陪弟子好不好?” 易凌:“……”诚然,大病初愈的苍羽的确很让他心软,要什么易凌都能答应,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况且,苍羽这副身子实在太娇弱,总是依靠自己是不行的。易凌决定……从明日起,小徒弟必须要早起两个时辰去炼体。 可怜的苍羽并不知道以后再没好日子过,只落寞地看着易凌挪走他的手。 易凌一边把他的手重新掖回被子里,一边道:“等你病情彻底好了,我带你去做本命灵剑。” 苍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自然是相信师尊曾经对自己的承诺,但从未敢奢望师尊能亲自带他去做。 易凌看着苍羽眼中的喜悦和心头那股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暖流,心中微微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苍羽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师尊离开房间。随着易凌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苍羽的眼神再次变得落寞起来。 ……好想入魔。苍羽非常大逆不道地想,人修的躯体只是一个五灵根,就算能突破筑基也要靠各种丹药,但他的身体有承受不住丹药里的灵力,实在是麻烦。反而入魔后自己修炼一日千里,呼吸之间都能随意突破。上一世若非自己不愿对易凌动手,就算以易凌的修为,也是没办法与他抗衡的。 想到此处,他不禁皱眉。他记得易凌突破境界也是如喝水那般容易,但除了他在凌霄宫的五年对方突破到炼虚境,自己入魔三十余年来易凌竟然丝毫破境的动静都没有。 这对平常人来说或许很正常,但这是易凌。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易凌才始终无法突破的?苍羽记得易凌突破炼虚境时,似乎曾为了治疗自己,用灵力帮他疏散了体内的毒气?难道是…… 苍羽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不过是个五灵根,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易凌的破境? * 无妄峰。 “把单澄明喊来。”易凌一掌拍在陆予风面前,把正在看话本的后者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陆予风面不改色地将话本收起来,“你认识他?他不是方乾的亲传弟子么,你不如直接去墨笔峰找他,还来我这打扰我看书。” 易凌冷笑一声:“让他认罪还要我亲自去么?” 陆予风一挑眉,来了兴致:“嗯?他招惹你了?” 易凌面色更冷:“他伤了苍羽,伤得很重。” 听着易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陆予风手一抖,明显察觉到对方藏不住的杀意,直接一道神识传音传到方乾处。 时辰已不早,论谁在改休憩的时候被喊醒,心情都不会好。 方乾一脸不悦地带着单澄明来到无妄峰,道:“不知我徒儿究竟是如何招惹易长老了?” 单澄明白日里跑了十圈,困顿得要命,他脸上茫然地看着易凌和陆予风,道:“弟子不知犯下何罪。” “哼,”易凌冷哼一声,他万万没想到单澄明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居然还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出手伤了我的徒儿,难道忘记了?” 单澄明脑中一转,以为易凌说的是自己在剑法课时对苍羽出手,于是道:“弟子的确不小心伤到了苍师兄,但陆掌门及时制止了,弟子也向苍师兄道过歉。” 易凌觉得单澄明简直不可理喻,他直接甩出一道留影石记录下的身影—— 只见苍羽倒在雨天血泊里,遍体鳞伤。 方乾变了脸色,他看向单澄明,质问道:“这是你做的?” 他虽不满易凌对苍羽的偏爱,但他知晓易凌的性子,那就是绝不可能用这种事情来为难别人。易凌这么做,只能说明,的确是单澄明动的手。 单澄明只觉得十分无辜:“弟子当真没有!”但他却完全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易凌冷道:“押入地牢。” 他本来想着,若单澄明主动认错,自己还能放他一马;但对方不仅不认错,竟然还试图狡辩混淆视听……这种人怎么能活在凌霄宫里。 他朱槿色的眸子闪过一抹猩红,双手交叠,轻轻在储物戒上敲打。 定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单澄明的脸色瞬间惨白。 凌霄宫内的地牢位于无妄峰山脚,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凡是被关入地牢的修士几乎全都疯癫了。自凌霄宫成立到如今第十一代掌门,被关入地牢的几乎都是犯下滔天大罪——叛逃师门、堕入魔道——的弟子,单澄明难以置信自己竟会被关入其中。 他慌忙地跪在地上,对自己的师尊方乾道:“师尊,弟子真的没有做这种事!弟子当真是冤枉的!” 方乾当然也舍不得这个资质奇佳的弟子。但凌霄宫一向奉行“一言堂”——掌门和任何长老都有直接定罪的权利。自己不过才是元婴境,又怎么可能冒着风险跟半步炼虚的易凌作对? 资质好的弟子年年有,哪能跟自己的命比? 方乾轻咳两声,道:“澄明,你既犯错,便老实承认。若及时纠正,或许易长老不会苛待你。” 单澄明听闻此言,心如刀绞,眼眶泛红,他颤声道:“师尊,弟子真的未曾做过那等事,您为何不相信弟子?” 方乾背过身去,似是不忍再看,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为师也相信你的为人,但此事证据确凿,为师也无力回天啊。” 易凌看着这“师徒情深”的场面,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闭眼抬起手揉在眉心。他神识沉入储物戒中,翻找着令他满意的“刑具”。 一旁的陆予风见此,用指节重敲桌案:“来人。” 两名身着黑衣的弟子应声而入,恭敬地站在陆予风面前,等待命令。 陆予风指了指地上的单澄明,道:“将他押入地牢,等候易长老发落。” 弟子们应声,架起单澄明便往外走。单澄明一路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师尊越来越远,心中满是不甘。 地牢内,阴冷潮湿的环境让单澄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被扔在一个角落,四周是冰冷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单澄明蜷缩着身体,他仍是不解:为什么易凌要如此针对他,为什么完全不相信他的辩驳,就这般信任苍羽吗? 就连方乾师尊……竟然也抛弃了自己。 就在此时,关押他的牢房门前站定一个人影。 单澄明抬头一望,是易凌。 易凌的眼神全然不似那日在收徒大典上的温润,只有彻骨的寒冷。这股寒冷将他最后为自己辩驳的希望彻底熄灭,他无助地低下头,双手在牢中粗糙的地上留下血印。 易凌自然早就从单澄明的反应里意识到,或许的确不是他伤的苍羽,但他不在乎。 前世苍羽受到多少污蔑和构陷,受过多少欺辱……单澄明这点才算什么? 想到苍羽会用这种方式来借自己的手以此针对那些对他不利的人,易凌半是生气半是高兴。 生气的是,苍羽竟然把自己伤得那么重,完全没有考虑过别的。比如,若是易凌真的彻底忘了这件事,难道苍羽打算躺地上一整天吗?就他那副身子,怕不是要变成一个尸体了。 高兴的是,小徒弟总算是愿意信任自己……这很好。 易凌衣袖一动,手上出现一条银制长鞭:“陆掌门已将此事全权交于本座,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便由本座亲自罚你。” 随着一道破空声,银鞭“啪”地一下打中单澄明的脊背。 他身形一晃,差点连跪都跪不住。 长这么大单澄明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他下意识哭喊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长老开恩吧……” 但易凌并不会因此而心软半分。他丝毫没有减轻力道,但还是尽量控制在单澄明能够承受的程度,毕竟这种血.肉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绽开的画面,易凌十分喜欢。 随着银鞭一道道落下,单澄明的哭喊声也逐渐小了下去。直到银链上满是殷红,易凌才厌倦地随手丢弃,一丝眼神也没给地上气若游丝的单澄明留,轻步走了出去。 地牢门前,陆予风对易凌蹙眉道:“你何必下此狠手?” “他死不了,”易凌不甚在意道,“更何况是他无礼在先,我不过是惩戒一番罢了。” “……人都快被你打死了,”陆予风几乎要气笑出声,“你这惩戒是不是太严重些?” 易凌淡淡看向他:“我会怕?” 陆予风顿时哑口无言。 也是,不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凡人界……易凌都有足够的实力决定单澄明的生死。 在修真界,他是二十三岁就半步炼虚的修仙天才;在凡人界,身为殷国唯一异姓王——淮王世子,易凌自幼就活在金银勺里,凌霄宫一年下来能拿到的香火钱,至少有三成是淮王送来的。 没直接打死单澄明,已经算是“心善”了。 * 雪落峰。 苍羽手里拿着灵息卷,灵屏上是“言谈”中的各种传音。 易凌此去太久,足足有两个时辰,苍羽实在等得无聊,索性研究起灵息卷来。 谁料他点开“言谈”第一眼就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一条传音。 【道友们,我有个猜测,易长老和他的亲传弟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苍羽:“?”这能有什么秘密…… 他带着困惑点开传音,却见下面已经有数不清的回音。 【不瞒诸位,我在收徒大典当天就觉得他们不太对劲。】 【我在凌霄宫已有五年,从未见过易长老对谁这般亲近过!】 【我也是。虽说易长老对谁都很温和,但总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但是这两日看到他们站在一块,我竟然觉得易长老就像……】 【上面那位道友怎么话说一半,别卖关子了,反正“言谈”里看不出来谁是谁嘛。】 【这不是怕易长老发现……好吧反正他从来都不看灵息卷的。我当时真是觉得易长老看他徒弟的眼神就像看道侣一样。】 看到此处,苍羽一个哆嗦,差点没拿稳灵息卷。 等等,像什么? 那句回音被他点了无数次,苍羽才缓缓理解了其中意思。 简直是……胡言乱语! 苍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是他就是感到一股怒意憋在胸口。 师徒之恋乃是罔顾人伦,旁的人有这等心思也就罢了,但易凌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继续看。 【天哪,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是这么想的,原来有同道之人!】 【据说今日苍师兄受了很重的伤,是易长老亲手抱回去的,你们可有人注意到易长老的神色吗?】 【我看见了!我从没见过易长老脸色如此沉重、担心至极。唉,易长老此番深情,当真感人。】 苍羽:“……” 他猛地合上灵息卷,把它丢在一旁软榻的内侧。 这绝对是不能再看了。这群弟子当真是没大没小竟然敢说易凌的闲话! 恰在此时,殿门被人推开。一股夹杂着血腥气的雪梅香飘来——是易凌。 苍羽脑中的“看道侣一样”和“无法言表的爱意”此刻挥之不去,一直盘亘,他脸上一红,当即闭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易凌眼中的猩红还未散去,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走到苍羽床边坐下。 “不必装睡,我知道你醒着。”易凌只觉得苍羽这般很是可爱,却不曾想后者听到他这番话后却被惊出一身冷汗。 “师、师尊……”苍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确定易凌是否知道言谈里的那些闲话,更不知易凌对此有何想法。 易凌抬手轻抚他的发顶,道:“以后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苍羽懵了好一会才明白易凌的意思,他一愣,脸上失了血色:“师尊您都知道……?” 易凌淡淡地笑着,点头道:“以后受了什么委屈直接跟我说就好,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师尊您不生气吗?”苍羽抿唇问道。 在苍羽对易凌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对方极为讨厌被他人利用和背叛。相传,易凌还未成为长老之前曾有一位挚友,只是这位挚友妄图利用易凌的家世为自己修行助力,最终被易凌毫不留情地斩杀了。 易凌对多年挚友尚且如此,而苍羽…… 苍羽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他两日的亲传弟子而已,被易凌发现利用了他……真的能被原谅吗? 也怪自己太着急想制住单澄明,竟然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 但易凌却不似苍羽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反而脸上笑意加深了些许,柔声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去帮你,又为何会生气?” 苍羽难以置信地与易凌对视。他本以为易凌或许是装出来的,但心中传来的情绪的的确确表明易凌此刻很高兴,半点生气的征兆都没有。 可能先前他不会觉得有多不正常,但…… 他想起言谈里那些传音,越细想越觉得易凌实在不对劲。 “眼神就像看道侣一样……” 苍羽:“。”他飞快地挪开视线。 太可怕了。 “时候不早了。” 易凌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洗去了淡淡的血腥气。他随手将灵息卷放在软榻外侧,又褪去鞋袜,十分自然地躺在苍羽身侧。 苍羽一惊,连忙往床铺内侧移动。他结结巴巴道:“师尊,这、这不好吧……” 易凌道:“你方大病初愈,要是再梦魇在殿里乱走,撞到什么怎么办?与我睡在一处也方便些。” 易凌此番话说得很对,苍羽完全找不出可以辩驳的地方。他只能格外小心地同易凌保持距离,生怕不小心碰到他。 倒也真是奇怪。在没看到那些言论时,苍羽到没觉得和易凌亲密些有什么不对,反正他觉得自己定是不会再对师尊起什么心思……但看到那些言论之后,他怎么做都觉得很不对劲。 尤其是易凌的行为。 * 然而苍羽一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这回可不是在梦里死死抱住易凌不松手了,而是在现实里。 睁眼时,他眼前是一片白皙的肌肤,迷迷糊糊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直接抱住易凌,把头埋在对方颈窝里。 苍羽:“……”难怪……梦里全是雪梅香。【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师尊……” “师尊。” “师尊!” 易凌倏地睁开眼,尚未聚拢的视线里出现苍羽模糊的身影。对方似乎十分焦急:“师尊,弟子要来不及去上清学宫了!” 什么? 他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沉入梦乡。 易凌蹙眉疑惑地看向苍羽,心想,自己甚少入眠,怎么每次和小徒弟睡在一起就好像控制不住一样,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易入睡了? 这一睡,连让苍羽早起去炼体的事都忘记了。 但现在没多少时间留给他思考这些。他匆忙拿起软榻上外侧的灵息卷塞到苍羽手中,又拿出一套全新的衣物替他换上。 幸好,苍羽最终赶在仙师踏入学堂之前坐到座位上。 “哎呀,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一道声音从身旁传来,苍羽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弟子正面露微笑地看着他。 “认识一下?我叫白榆。”他伸出手晃了晃。 这位弟子长相俊朗清爽,嗓音温润,苍羽对他印象不错,点头同意了。 他回握住白榆的手,又及时松开:“苍羽。” “那群弟子他们都不敢跟你坐在一起,”白榆笑道,“也就只有我‘胆大’。” 苍羽疑惑道:“不愿与我坐在一处?为何?” 白榆手中的灵息卷震动两下,他随手点开仙缘录里传来的传音:“当然是因为你师尊了。” “他们很怕我师尊吗?”苍羽更加不解,那些弟子一向都是最喜欢易凌的,怎么莫名会因为…… 然而还不等苍羽想明白,白榆突然对着灵息卷说出一番令他失去思考能力的话。 “宝贝不用担心我,只是坐在同一处修习而已,等今日课业结束我去找你哦。” ? “宝贝”? 苍羽大为震惊地看着他。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方才给白榆发传音的明明也是位男子吧?! 白榆见他那副表情,忍俊不禁:“怎么这种反应?他是我道侣啊,你难道不会这么喊你道、侣、吗?”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那几个字,饶有兴致地看着苍羽的脸一点点变红,然后飞快地躲闪自己的目光。 “哎呀,想到自己的道侣这么害羞,你……” 然而还没等白榆说完,两道灵力不轻不重地甩在他们额头。 正在教习的仙师怒道:“那边两个!我进门开始你们就一直在说闲话,这都过去一刻钟了,有那么多闲话要说?不要以为这节是算术课你们以后用不到就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个姓苍的,你师尊当年可是所有课业都拿到了甲等。身为易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你更应当争做表率,今年算术课的考试你若拿不到甲等,我定要向易长老好好说道说道!” 苍羽:“。” 白榆:“……抱歉。” 经过仙师这一番打岔,苍羽脑中莫名出现的易凌的身影也随之消散了。 苍羽觉得自己自从看过言谈里那些胡闹的言论,变得很不正常。听到“道侣”二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尊?他究竟犯了什么毛病! 算术课结束后,白榆果真是找他的道侣去了。他去的时候穿着还十分标准,但回来时不光嘴唇红肿,衣衫也变得不整。 苍羽一时之间不知视线该往哪处放。他踌躇问道:“你们……这般放肆,当真可以吗?” “嗯?哪里放肆?”白榆不以为意,“你以后有道侣了也会这样。” 苍羽:“……” 这当真不是有没有道侣的问题。 苍羽犹豫再三,开口道:“可你们都是男子。” “都是男子又如何?哦——对了,”白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好像并不知道白氏一族的情况。” “什么?”苍羽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白榆故意拖长声音:“那自然是——几乎所有人都有断袖之癖啊。” 苍羽:“?!” “再说了,”白榆继续说道,“就算我不是白家人,凌霄宫的外门弟子——男弟子和女弟子的住处相隔十万八千里,不是断袖也要变成断袖了吧?”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点对。 “唉,”白榆叹了口气,“虽说历代掌门的本意或许是害怕男女情爱影响修习,可男男情爱和女女情爱不也一样么?而且外界都把凌霄宫传成什么样了——断袖之癖和磨镜之癖最想拜入的宗门?” “那、那也不至于所有人都是如此吧?” 白榆眯了眯眼,凑到苍羽耳边道:“我悄悄与你说,据我所知,其实陆掌门和其余四位长老都是断袖。” 谁料苍羽直接毫不犹豫地否决:“我师尊绝不可能!” 白榆:“……?”他硬是把后面半句“尤其是你师尊”憋了回去。 苍羽愤愤地转过头,心想,白榆跟那些在言谈里随便议论易凌的人毫无区别,这些弟子怎么都净想这些?! 然而正当他正在思索如何告诫白榆不要再学其他弟子时,却被走入学堂的一道熟悉身影打断思绪。 “易长老?” “天哪,易长老居然也会来授课吗?!” “等等……没记错的话,这是讲授合欢之法的课吧?易长老不是苍生道吗,怎么会教这个?” 易凌刚踏入学堂就听到弟子们的讨论,脚步一顿,心中暗暗给陆予风记了一笔。 * 在把苍羽送到上清学宫后,易凌思索再三,觉得既然要确保他周全,与其通过各种暗示在背后敲打那些弟子,不如直接去上清学宫当个教习仙师。 就算化神境的修为可以将神识覆盖整个凌霄宫,但他又怎么可能在察觉危险时及时赶到? 于是他转头去了无妄峰。 进门时,陆予风正靠在躺椅上小憩,脸上盖着一本古旧的书册。许是易凌推门的动作太大,陆予风像是被惊醒一般从躺椅上跳起来,书册也滑落在地上。 “魔族攻上来了……?”陆予风朦胧的睡眼看到易凌的身影又放松下来,“哦,是你啊。” 易凌走过去捡起书册。 ——《苍域记》? 陆予风连忙拿走,宝贝似的揣回怀里:“你最近怎么天天往我这来,今天不会又是苍羽的事吧?” 易凌颔首:“是也不是。今年上清学宫的教习仙师有安排好么?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课业。” “你当真?”陆予风讶然,“你居然要去教那些小孩子?” “不过你现在来说确实有些晚了,”陆予风拿出灵息卷翻翻点点,“我尽量吧。” 易凌点头:“最好是事少、闲时多,又能和弟子们亲近些的。” “……?”陆予风停下动作,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易凌,紧紧捏着灵息卷,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它捏碎。 但不过一会,他脸上又笑出来:“那这样倒是的确有个课业很适合。” “合欢课?”易凌看着陆予风递给他的玉牌深深蹙眉,“你让苍生道去教这个?” “这难道不符合你的要求吗?”陆予风两手一摊,“而且都这个时候了,其他课业也早就被别人抢光,只剩下这个了。” 易凌:“……” “再者,”陆予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当年所有的课业都是甲等,合欢课你难道还教不好吗?” 易凌:“。把手拿开。” 他当真不明白陆予风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毕竟历年合欢课的教习仙师往往都会被弟子们要求亲身示范,结果示范着示范着就当真和某位弟子成了道侣。久而久之,大家都戏说,若找不到道侣就去当合欢课的教习仙师,保证一年内成功。 但眼下似乎没什么更好的方法,易凌也只能按照陆予风的安排去做了。 * 易凌目光一一扫过乖巧坐在下方的弟子们……但对上苍羽视线时又立即缩了回去。 他垂眸翻开课本,似乎面色如常。但看着那些十分露骨的文字,他心中还是感到有些羞耻。 其实当年他合欢课并没有拿到甲等。 易凌一向成绩优异……直到遇到合欢课。但并不是他不能理解合欢课教学的内容,而是合欢课的课业考试——要求每个人都至少找到一位道侣——对他来说难度还是太高了。 当年他和陆予风还只是凌霄宫里很普通的两位筑基境弟子,由于经常坐在一处,关系逐渐熟络起来。 面对棘手的合欢课课业考试,他向陆予风提议:“不如你我假扮一段时间的道侣来应付他。” 陆予风也和易凌一样苦于找不到道侣,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但最终还是被教习仙师发现了。 “你们两个是道侣?”仙师冷哼一声,“那你们现在亲一个给我看看?” 陆予风咬咬牙,把抓住易凌的肩膀就要亲下去。 本来易凌应该忍住不动,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但他千忍万忍,最终还是……一巴掌将陆予风打飞了。 陆予风一下就怒了:“易凌你干什么!” 易凌嫌恶地蹙眉:“你吃什么了还想亲我?” 旋即,二人扭打成一团,从上清学宫一路打到云尘掌门所在的无妄峰处。 云尘恰在此时出关,刚出门便看到两个鼻青脸肿的弟子瘫在地上气喘吁吁。 也不知云尘当时是如何想的,易凌和陆予风莫名就成了云尘的亲传弟子。而合欢课的教习仙师本来都已经给他们打上丁等的成绩,一看他俩突然成了掌门弟子,吓得直接改成甲等了。 易凌收回思绪,深深叹了口气,而后抬眸对弟子们说道:“今年由我来给诸位讲述合欢课。” 弟子们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回神来。 但苍羽看着讲台上看似泰然自若的易凌,完全无法忽视心中传来的那股明显至极的羞耻。他注意到易凌背在身后的左手在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嗓音也带着紧涩之意。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细细品味着心中的情绪。 啊……原来师尊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易凌拿起课本非常生涩地读道:“所谓双修,可分为两层。一层为‘同修’,通过简单的肢体接触,凝神引动灵气互换,以提升修炼效率。但若‘同修’时二人心意相通,也会直接进入第二层——至于第二层,你们以后自然会接触,我不过多讲述。” 或许是因为易凌的声音太好听,也可能是因为语气太过温柔,他念了几句,弟子们居然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抗力的困顿。 这时,白榆注意到一旁的苍羽竟然与众人截然不同地聚精会神,心念一转,举起了手。 易凌:“这位弟子有什么问题?” 白榆站起身,语气真诚道:“长老,或许有些冒昧,但是弟子觉得,双修之法本就不是拘泥于书本的东西,长老不妨亲身示范一下,我们才能真正理解。” 苍羽愕然抬头看他:“?!” 易凌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他心中已经是万般紧张。 终究还是来了,亲身示范……每一个合欢课教习仙师的宿命。【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众弟子纷纷敬佩地看向白榆。不为别的——虽然大家都知道某个关于合欢课的传言,但今年的教习仙师毕竟是易长老。 弟子们向来都是很尊敬易长老的,没人敢说这种逾矩且无礼的话。 他们已经做好白榆被说教一番的准备。 而易凌却仍面带和善的笑意:“自然可以。” 众弟子:“?”什么?易长老竟然同意了? 然而他们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却又被一旁突然出声的苍羽镇住。 他倏地站起身:“不可!” 苍羽当真不明白这些弟子究竟怎么敢的,让易凌亲身示范合欢课的东西?这难道不就是在羞辱他吗?这种不敬仙长的话也能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弟子们不禁倒吸一口气。 ——若是苍羽早些出声反驳,或许他们还愿意附和几句。毕竟真的没人想让大家敬重的易长老应了传言。 但如今易长老都已答应了,苍羽再驳斥那就是目无尊长——就算易长老再宠着他,也不能这么做。 而易凌竟然还是面容和善,只是微微挑眉:“为何不可?我已应下,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正好,你便过来协助我演示。” 众弟子:“!” 苍羽:“啊?” 他急忙摆手:“这、这于礼不合,弟子不能……” 白榆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拉过他向前一推。 在略过苍羽耳边时,他轻笑一声道:“以后可别忘了好好感谢我哦。” 苍羽:“?”什么感谢? 他眼睛一睁一闭,自己就站在了易凌身旁。 易凌见他还是一副手脚僵硬、紧张至极的模样,悄悄附在他耳边道:“不必紧张,只是‘同修’而已。每位教习合欢课的仙师都曾演示过,不是什么大事。旁的弟子我不放心,思来想去只有你能配合我。” ——正好顺便看看自己境界的桎梏究竟是为何。 就算没有白榆打岔,易凌也是打算趁此试验一番的。 但这句话易凌并没有告诉苍羽,他轻轻握住苍羽的手,小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苍羽显然早就失去了组织语言和思考的能力。 ……只是同修而已? ……只有我能配合? 他们二人的距离极近,近得易凌说话的每一个吐息都轻轻拂过苍羽的脸庞,近得易凌身上淡淡的雪梅香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近得他能清晰看见易凌眼眸里自己越来越红的脸。 听到易凌的询问,他愣愣地点了头。 于是易凌放心地开口道:“那便按照我的指示来。” 他一边小心引气汇聚于掌心经脉,一边抬手按在苍羽的丹田处:“先在丹田中凝气。” “!”苍羽呼吸一滞。 指尖冰凉而掌心温热的手按在每位修士最敏感的地方,触感格外明显。他的下腹处难以压制地升腾起一股燥热之意,苍羽只能尽全力忽视,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中。 ——看来对于炼气一阶的苍羽来说凝气还是有些难了。易凌微微蹙眉,他调动指尖在对方丹田处划过,帮助他凝聚灵气。 苍羽完全没料到易凌会有这般动作。他心头一乱,异样的燥热一下子占据了全部的意识,他只觉得下身一阵酥麻,脑中空白一瞬,嘴里溢出一丝喘.息。 声量不大不小,但易凌和靠前的弟子们都听得很清楚。 弟子们先是齐齐瞪大双眼,而后立刻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还想给自己耳边加个静音咒。 易凌动作一僵。他们的距离很近,易凌自然能很清楚地看清苍羽的变化。 他脸上、耳尖瞬间飘起绯红,像是羞恼一般向苍羽眉心甩了个静心咒。 他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凝神!” 静心咒的确让苍羽拉回了不少意识,他死死咬住下唇,委屈巴巴地团起那股好不容易凝聚的灵气。 分明是师尊乱动才这样的,怎么还怪自己身上了。 经过这一番闹剧,易凌默默移开另一只手不再碰他:“慢慢把灵气带入经脉中,引导它们往我们接触的掌心走。” 苍羽深深呼吸几回,也总算是暂时压住体内燥热,按照对方的指引一点点让灵气游走。 “最后将灵气从掌心释放出来。” 双方的灵气有条不紊地分别进入对方经脉之中,苍羽几乎在一瞬间就感到识海一阵清明,随后修为便轻易突破到炼气二阶。 ……效果竟然这么好吗。 但易凌的眉头却渐渐蹙起。 他修为的桎梏似乎并无任何松动。难道当真不是这个原因? 至于苍羽突破境界一事,他倒没有任何意外。同修这件事,双方修为差距越大,对修为低的会更有益处。而易凌已是化神境大圆满,这次同修,苍羽突破到炼气五阶都有可能。 然而正当易凌打算松开手时,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差点让他失去意识的愉悦。 他猛地瞪大双眼。 虽然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但他十分清楚—— 这正是达到第二层、真正意义上的双修所带来的感受。 连自己这种修为都差点中招,更不用说苍羽——已经双眼迷蒙彻底没有清醒的意识了。 绝不能在这里—— 这是易凌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 他根本没时间思考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立即用力抵在苍羽肩头,防止他站不稳倒下,转头克制自己的嗓音尽量平稳,对弟子们说道:“接下来你们先自己修习。” 随后他不敢耽误片刻,运转灵力传送回雪落峰。 浑然不知真相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而后又齐齐把目光转向“罪魁祸首”——白榆。但对方反而一脸了然,像是早就料到这件事。 * 雪落峰。 “苍羽,你做什么?!” 易凌一时不察,被他一用力推到在床榻上。 然而并不等他起身,对方欺身上来,一只手握住他按在肩上的右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抚在腰侧,抬膝顶在腿间,低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彻底堵死他所有去路。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温热触感,易凌极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抬手按在对方后颈上,用力往上拉。 他语气中带着微愠:“住嘴!” 但或许是持续不断的快.感让他力气小了许多,苍羽纹丝不动,依旧锲而不舍地在他的脖颈上按下自己的印记。 无法忽视的灼热随着对方落下的吻一点点绽放,他呼吸微促,眼前一片模糊,下颚微微仰起,但仅剩的意识又让他的动作顿住。 由于“双修”的作用,灵气交换已不用再通过凝气-转移的步骤,而是在任何接触的地方互通有无。 而每位修士的灵气都是独一无二的,易凌只觉得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在被苍羽侵.犯,只属于自己的领地莫名沾染上对方的气息。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分明心中格外抵触,恨不得想直接将身上的人切碎,可身体却不可控地不断传来酥.爽,让他忍不住沉溺。 易凌十分厌恶这种脱离控制的感受,尤其是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徒弟、一个刚刚炼气二阶的人夺走控制的能力。 他下意识将手按在对方心脏所对应的后背处。 只要自己稍稍用力,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以自己的修为,想结束他的性命只是一念之间。 只要动手,以后便不需要再忧心对方的境界何时能突破,不需要再为了他忍着不悦去上合欢课,不需要再做什么事都考虑他一份—— ……不行。 感受到那份紧紧与自己胸膛相贴而传来的鲜活有力的跳动,易凌眼角微红,手上卸了力。 他做不到。 在易凌的默许下,苍羽的动作愈发大胆,右手紧紧与他相扣,轻轻摩挲那颗带着对方温度的储物戒。他在易凌唇边啄吻,眼神中满是晦暗不明的隐秘情绪。 “师尊……” 苍羽这一声呢喃令易凌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五指深深嵌入皮肉里,痛感唤起他短暂清明。 ……不能继续下去了。 他们如今是师徒。 若当真做全了双修,他们身上都会带着对方的灵气,这无异于向全宗门告知他们做了不伦之事。 这件事不会对易凌有什么影响,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去堵住悠悠众口。但苍羽不行。 哪怕看在易凌面上旁人不敢说什么,可他们心里又会如何去想? 他们只会觉得苍羽丝毫不思进取,在修行一事上净想些歪门邪道,甚至不惜用美色引诱自己的师尊。 而且方乾那个老古板肯定会借此用“一言堂”给苍羽定罪,把他逐出宗门。 这种事,易凌绝不允许。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抬手捉住苍羽解他衣带的手。 对方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行为,被水汽迷蒙的双眼正带着疑惑看着他。 而随着他们的接触增多,“双修”消弭意识的速度更快了—— “玄鸢,听话。” 易凌尽全力去维持说话的能力,但嗓音仍有些颤抖。 他第一次对苍羽用了威压控制——对方此刻只能完全听命于自己。 而被蚕食的意识却在他脑中引诱低语。 ——你分明很想继续下去。 他召出青霜,将它幻化成一柄短刃,用力塞入苍羽手心。 “握紧它。” ——你分明很享受这一切。 他握住苍羽的手,移动到自己丹田处。 ——为什么要逃避?你分明早就想这么做了! “用力刺下去,不要犹豫。” 只要阻断灵气交换……“双修”自然就会停止。 他无法动手伤害苍羽,那便从自己下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冰凉的刀刃应声刺.入丹田之中,易凌紧闭双眼,极力克制住自己躯体的颤抖。 其实他很怕疼。但这件事除了云尘师尊,没有其他人知道。 在幼时磕破点皮,他都要想着法子凑到云尘身边,让对方哄两下。但随着年岁渐长,修为境界逐步提升,易凌也慢慢收起了这种性子。 尤其是在云尘失踪后,易凌更是再也不会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略有脆弱的一面。 但此刻他心中竟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不是从苍羽那边传来的。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指使的,可在苍羽当真照做时,他又矫情起来。 好疼。 他非要用这么大力吗。 易凌转头侧向一边,眼角一片湿润。 ……太耻辱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疼哭。 而在青霜没入易凌腹中的那一刻,“双修”便停止了。苍羽丢失的理智迅速回笼,但在他清醒的第一眼,却看到令他血液倒流的一幕。 自己正大逆不道地把师尊压在身下,而师尊则衣衫不整眼角含泪地紧闭双唇,露出的脖颈上点缀着数颗红印—— 他面容呆滞地往下一看,自己竟然握着一柄刺.入师尊体内的短刃。 苍羽手脚一下子脱了力,惊慌失措地跌落床榻,急忙端正跪好:“师尊,弟子——” “不是你的错,起来。” 易凌面容又恢复平静,他不动声色地拔.出青霜收回去,随意在丹田处按了个治愈咒止住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看他这幅样子,苍羽反而更加心慌了,因为自己明显感觉到师尊心中的难过和不适,可他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去说。 说什么? 说不是故意冒犯的? 说自己对师尊从无逾矩的想法只是不能控制自己了? 但苍羽只是失去意识不是失忆,他非常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这些解释就算说出口,苍羽自己都信不了。 “走吧,我送你回上清学宫。” 在苍羽心中纠结的短暂时间里,易凌已迅速整理好弄乱的衣物,面色如常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师尊不罚他一下吗?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易凌,但对方在目光与自己接触的刹那躲开。 这次师尊是真的生气了。苍羽垂下眼眸,心中暗暗确定了这件事。 * 回到上清学宫后,苍羽一直心不在焉,心中不断盘算着课业结束后该怎么去哄易凌高兴。 一旁的白榆看他低沉了大半个时辰,不免出声问道:“怎么了?” 苍羽当然还记得这件事都是因白榆而起,听到他的询问,面色更沉:“这件事,我师尊动怒了。” 白榆:“啊?” 怎么可能呢?自己的感觉向来不会出错,易长老对苍羽这么上心,怎么可能因为双修的事情就生气? 于是他问道:“你当真确定他是生气而不是别的什么情绪?” 白榆的道侣经常会因为羞赧装作恼怒的模样,虽说白榆想象不出易凌会……呃。 苍羽一顿。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并未感知到师尊有任何怒气,反而……有些羞耻、难过、不适? 看到苍羽沉默片刻,白榆了然地抬手支在脸上:“所以他根本没有动怒啊。而且你想,若你师尊当真生气,你还回得来么?” “……”苍羽抿了抿唇。 恐怕易凌会直接让他跪几个时辰。 经过白榆这一番开导,苍羽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但他心中仍有些焦躁,目光瞥见自己腰间挂着的灵息卷,思忖片刻,在仙师未曾注意到时拿起。 也不知上次那个恶意揣测自己和师尊的传音还在不在。 他犹豫地点开言谈,第一眼就看到那条传音不光还在,甚至成了最亮眼的那个。 苍羽:“。” 他心里堵着一口恶气,冷笑一声,抬手点进那条传音,心想着定要好好管教一番。 【诸位,今年的合欢课竟然是易长老来教习……】 【易长老向来不过问这些事,今年这么一反常态,果然是因为自己那位徒弟吧。】 【你们知道今日易长老示范到一半竟然带着他徒弟跑了吗?我可都看见了,他们二人脸上都带着红一看就是——】 ……简直胡说! 苍羽气得双手颤抖,他愤然发出一条回音: 【寻常的教学罢了,胡思乱想什么?】 而在他发出回音后,正在盘弄灵息卷的白榆一惊,他目瞪口呆地对苍羽小声说道:“苍师兄,你师尊……” 但苍羽此刻并没有空闲去回白榆的话。 因为—— 他看到了让他更为火光的东西。 【既然易长老不会看这些,那在下便大胆些。随便写了些话本里的东西,望诸位看个开心。】 苍羽几乎要拍桌站起身——但会被仙师发现——忍住了。 【苍玄鸢抬手抚在易萧寒颈侧,充满侵略意味的眼神落在身下人的脸庞,无视对方的挣扎抗拒,握住那双被束缚按在头顶的手腕。他落吻在易萧寒被红绸蒙住的双眼,轻笑道:“师尊,徒儿伺候得可舒服?”易萧寒身形颤抖,眼角的红绸被濡湿,他喑哑怒斥道:“……逆徒!”】 苍羽气得双唇都在抖。 这人究竟在写什么?!且不说师尊根本不会这么骂自己……不对——是自己根本不会这么对师尊! 他完全看不下去,怒不可遏地不断发出回音。 【简直无法无天……他们根本不会有这种事。】 【这位造谣的道友,我定会将你找出来。】 【你这么做就是在侮辱大长老!】 而白榆已经脸色惨白地趴在桌上,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他看着灵息卷上不断显现的金色字体—— “【大长老】易凌回复了这条传音,道友不妨也来看看吧!” ——已经想好自己被逐出凌霄宫的情景。 ……究竟是谁说易长老从不会看言谈?! 这下全完了啊!白榆崩溃地想,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去写那些东西了……怎么办怎么办? * 雪落峰。 易凌静心调息许久,才终于从疼到落泪的羞耻中回过神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刚准备拿起书册,一旁的灵息卷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一直震个不停。 易凌:“?” 在和苍羽加上仙缘录后,他就将灵息卷从储物戒中拿了出来。 他的仙缘录里只有小徒弟和陆予风,一般来说,一天下来几乎收不到什么传音。这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多源源不断的传音。 不太可能是陆予风发来的,易凌一边拿起灵息卷一边想,难道是苍羽在上课时睡着了不小心按到什么……然后一直给自己发传音? 但当他点开仙缘录,看到莫名多出的一众人等,直直愣住。 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么多人加上仙缘录了? 他随手点开其中一人发来的传音: 【苍师兄,你师尊怎么一直在看那种东西,天哪怎么回事啊!】 而随着对方焦急紧张的声音传出,易凌眼前的灵屏上适时出现一行金字:“【大长老】易凌回复了这条传音,道友不妨也来看看吧!” 易凌:“?” 他迅速理清了现今的情况。 想来自己今日似乎拿错了灵息卷,竟然将自己的塞到苍羽手中了。 不过易凌觉得这件事可以先放放——他倒想看看苍羽不专心上课究竟在干什么。 他抬手点开那条传音,一顿。 【道友们,我有个猜测,易长老和他的亲传弟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易凌气笑了。 苍羽不好好上课,就为了这个传音? 他合上灵息卷,闭了闭眼,而后抬手一召—— 方才还在学堂里义愤填膺的苍羽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对方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又回到雪落峰,正准备再发一条回音时,手中的灵息卷被易凌毫不留情地抽走了。 苍羽这时才反应过来,愕然抬头对上易凌愠怒的目光:“师、师尊?” 师尊怎么突然把自己召回来了,所以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易凌:“为何不专心听课?” ——啊? “师尊——”苍羽心头一阵委屈,“那些弟子在言谈里那般侮辱你,弟子实在是看不下去才……” “我不在意这些事,”易凌淡淡道,“我只在意你的修习。你不应该因为别的事影响自己,哪怕是关乎我的。” “——更何况,”他将对方的灵息卷塞回去,“你今日用的一直是我的灵息卷。” “……什么?!”苍羽心头因为易凌那句“我只在意你”而刚产生的雀跃,忽然被这句话吹散,“那、那岂不是……” 他慌慌张张打开自己的仙缘录,发现果真有许多弟子发来传音询问情况。 苍羽眼角一耷,认错道:“弟子知错了。” “既然知错了就去祠堂跪着,”易凌微微蹙眉,“以后教习仙师在教授时不许碰灵息卷。” 苍羽小心翼翼抬眸看他,瞥见易凌脖颈上还没消散的红印,脸上一烫,支支吾吾道:“师尊……只罚这件事吗?” 易凌只觉疑惑:“你还做什么了?” 苍羽心头一横,开口道:“可弟子今日还冒犯师尊——” “此事不必再提,”易凌急忙打断他,十分生硬地转开话题,“在去祠堂罚跪之前,你先随我去领你的本命灵剑。” 在徒弟面前被疼哭这种事情,易凌这辈子都不想再想起。 实在是……太丢脸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平阳峰。 巨大的爆响带着滚滚浓烟忽然在峰顶炸开,一时间鸟飞兽走,守在门前的弟子亦是迅速如鸟兽散。 “成了成了!”一个浑身布满黑灰的人形从烟尘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件法器,他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不枉费我整整钻研三日!” 方才落荒而逃的弟子们又聚上来,各个对视一眼,后齐齐拍手道:“哇,长老好厉害——” 易凌带着苍羽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倒是见怪不怪——林煜玄向来就喜欢整天捣鼓这些,以至于收徒大典那天他甚至直接不去,随便找了个人顶替。幸而刚入宗门的弟子们还不认识他,不然陆予风当时估计要被活活气死。不过对于炼器一事他天赋异禀,随手就能炼出天阶法器,这也是易凌会托他炼制苍羽本命灵剑的原因。 林煜玄一眼就看见易凌的身影,随意抹了把脸,得意地把手中法器举起:“萧寒兄,你看怎么样?” “不错,”易凌随口敷衍也不忘维持嘴角浅浅的笑意,“之前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我出手还能有什么问题?”林煜玄向前走了几步,“放心,本命灵剑的品级绝对不会差。” 易凌蹙眉往后退:“先把身上的灰清了。” 林煜玄自然清楚易凌的性子,他一边给自己按了个清洁咒,一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站在对方身侧的苍羽。 “你徒弟?” 易凌莫名看着他,心想,这不是我徒弟还能是你徒弟吗? “长得还挺水灵,”林煜玄目光略过他的脸,瞥见对方发间那根熟悉的白玉簪,轻笑一声,“你眼光不错嘛。” 谁知易凌听后忽然微微眯起双眼,用一种审视而危险的目光看向他,默默抬手把尚在状况之外的苍羽揽到身后:“我劝你说话前最好考虑考虑。” 林煜玄是个断袖这件事在凌霄宫里可谓人尽皆知。在他没找到道侣前,上至修真界至尊下至乡野村夫,只要是脸能入他的眼,均荤素不忌,往往不到两三个月他身边的人就会换一个。不过幸好,在三年前他总算是遇到那位命定良人,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此再也没变心过。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这三年他没出什么幺蛾子,但万一呢? 这不就已经开始觊觎他貌如冠玉的小徒弟了吗?! 想到此处,易凌脸色更差,周身的空气也被他下意识放出的冰灵力影响,冷如冰川。 “……?萧寒兄你想什么呢?”林煜玄费劲把脸上最后一点灰抹去,愕然辩解道,“我对你那徒弟真没别的意——” 说话间,他的视线里忽然出现点点殷红。 嗯? 定睛一看—— 林煜玄倒吸一口气。 怎么回事,一天不见易萧寒他脖子上怎么被人啃了几口?!还丝毫不遮掩一下,就这么出门…… 而后他目光转向苍羽。 这孩子正在慌慌张张握住易萧寒的手腕,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而易萧寒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情绪几乎在瞬间平静下来,又变回一开始和善的模样。 林煜玄恍然大悟。 没想到易萧寒竟然铁树开花……啧,难怪刚刚是那种反应。 ——只是有一点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都这般明显了,还非要做什么师徒?难道易萧寒喜欢这种有禁忌感的关系吗? 他轻咳一声,侧身把这两位引进殿里,道:“不聊这些,不如先去看看我炼出来的剑?” 林煜玄的殿内几乎摆满了炼器炉,从小到大,呈一字由殿头摆到殿尾,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地方被挤得只剩仅供一人走动的小道。 其中有个炼器炉十分显眼,与别的金光闪闪的炉子不同,它通体漆黑……不,应当说是被炸得整个炉都布满黑灰。 林煜玄略有尴尬地丢了个清洁咒过去,解释道:“炼器常有这种失误,不过有时候失误也能造就某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啊你放心,你小徒弟那柄剑我可是一次成功的,绝无差错。” 经过刚才一番闹剧,易凌已没有闲情逸致跟他多说什么:“剑呢?最好快些,苍羽他还要回去罚跪。” 苍羽:“!” 师尊怎么就把自己犯错这件事说出来了! ……好丢脸。 他脸上顿时升腾起一片红晕,头慢慢低下去。 见此情形的林煜玄:“?” 他心中大惊,目光在二人间逡巡。 等等,易萧寒他玩这么花吗? 而且他一个外人还在这儿呢,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林煜玄一边默默从一旁拿起装着长剑的木匣,一边做好随时逃遁的准备。 易凌:“?” 他一脸狐疑地接过,心想林煜玄把东西做坏了不成?不然怎么这幅样子。 不过当他打开木匣时,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 ——诚然,林煜玄炼器的能力的确出众。 易凌转过身去,对苍羽柔声问道:“如何?你可喜欢?” 木匣中,一柄约莫二十四寸的长剑泛着淡淡灵光,剑柄是由上好的白银晶铁打造,而在剑鞘中的剑身则隐隐露出暖阳般的气息。 苍羽一愣:“离火石?” 易凌颔首:“虽说你是五灵根,但先前我探过你的丹田,五大灵根之中,你的火灵根是最为充盈浓郁的。因此我打算让你今后主修火灵根的功法,离火石铸成的剑正合适。” 林煜玄听了一耳朵,想遁逃的心思更盛—— 连丹田都探过了,这老铁树怎么还用师徒关系在这伪装?! 也不知苍羽听到多少,他早就爱不释手地将灵剑捧在手里仔细打量,恐怕现在满心满眼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易凌见状轻笑一声:“你若喜欢,不如现在就滴血认主,结下灵契,以后它便是你唯一的本命灵剑。” 说着,他随手丢给一旁鬼祟的人影一袋灵石:“多谢。” 林煜玄拿到灵石袋立刻拔腿走人。 看着苍羽规规矩矩地依言照做,易凌心中又软下三分:“可有想好它叫什么?” 苍羽点点头,他满脸红光地说道:“弟子想好了,就叫赤曜——” 而上一刻还捧着剑傻乐的苍羽下一刻就被易凌带到祠堂里按着跪下了。 苍羽:“……” 易凌从他手里拿走赤曜,道:“既然已经认主取名,你也该好好受罚。灵剑我先替你收起来,等你跪足两个时辰再回雪落峰,不许少。” “弟子知道了……”苍羽不着声色地撇了撇嘴,乖巧地跪在一众灵位前。 等易凌走后,苍羽这才发觉祠堂里竟然有些……阴森。 祠堂说大也不算大,可整间屋子里,竟然只点了两盏灯——还是引魂灯。 而此时天色渐晚,苍羽跪在其中,只觉得视线里的灵位逐渐模糊不清,最终只剩下摆在两个灵位前的引魂灯的光亮。 等等,为何会有两盏? 引魂灯亮,往往意味着其主人还存活于世——显然祠堂里的历代掌门应当早就仙逝了,又怎么会有还未熄灭的引魂灯? 苍羽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仔细在迷蒙的灯光下打量起面前的灵位。 虽然灯光黯淡,但若仔细辨认便能发现,面前灵石铸就的墙面上齐齐放着两排牌位和引魂灯,而那唯二亮着光的引魂灯则位于末尾处。 他眯了眯眼,吃力地默念。 ——“第十任掌门云尘” ——“第十一任掌门陆予风” 嗯? 这、这不太对吧? 祠堂难道不是已经仙逝的掌门才能将灵位摆在其中的吗,陆掌门为什么会……?而且为何独独只有这两个牌位前摆着引魂灯? 上任掌门云尘如今应该算是自己的师祖,而不论今生还是前生,苍羽的记忆里这位师祖自从当年闭关寻不到踪迹后,对外一直是已经仙逝的说法,可为何引魂灯还亮着?难道说这其实不是引魂灯而是什么招魂的法术? 那岂不是……陆掌门已经不是活人了? 苍羽越想越心慌,他几乎要不顾易凌的嘱咐,直接跑回雪落峰—— 而在他心中的紧张汇集到最高峰时,祠堂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苍羽猛地站起身转头看去。 刚打发完今日公务的陆予风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面对如今不知是人是鬼的陆予风,毫无把握拿下他的苍羽选择静观其变——事实上整个凌霄宫恐怕也只有易凌有能与他一战的实力。 陆予风只是狐疑地瞥一眼莫名紧张的苍羽,随后缓步走到云尘灵位前用清洁咒小心仔细擦拭着:“萧寒竟然会让你来祠堂罚跪?你做什么了惹他这般生气。” 苍羽愣了会才缓过神来:“……弟子在上课时一直在盘弄灵息卷。” 他没有把自己不小心看了易凌和自己的话本段子一事说出来——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师尊知道。 不过经过陆予风这番询问,苍羽也知道自己方才实在是胡思乱想,倘若陆掌门当真不是活人,师尊早该察觉不对了。 陆予风默了片刻。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原因,平日里丝毫没有掌门架子的他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冷峻。 他依旧只是默默看着云尘牌位前的引魂灯,语气平缓道:“你的确要少用些灵息卷。” 这些话易凌也与他说过,苍羽并未觉得有什么,只轻声应了声,又规规矩矩跪下来。 不过直到他跪足了时辰,也没鼓足勇气开口问陆予风为何会提前放好自己的灵位,又是为何云尘掌门的引魂灯还亮着。 * 雪落峰。 “跪完了?”易凌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边,对站在殿前行礼的苍羽招手道,“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苍羽连忙凑上去,道:“师尊有什么事?” 易凌紧抿双唇,似乎有些犹豫:“或许这件事暂时难以接受,但我觉得这是最见成效的方法……” 苍羽眨了眨眼:“只要是师尊说的,弟子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五个月后蓬莱岛会开放各宗门弟子进出,其中有一秘宝名为‘千里江山图’,”易凌将一份地图在桌案上展开,“我要你把它得到手。” 由于有前世的记忆,苍羽自然知晓千里江山图是对修行极为有益的东西。上一世此物本就是他发现的,结果却被洛行舟用计夺走,不过这一世苍羽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他点头道:“弟子会的。” 易凌叹了口气:“只是蓬莱岛危险重重,你的境界可能无法护你安全。” “师尊放心,弟子不论是什么境界都——”上一世他只是炼气一阶都能在蓬莱岛安全度过三个月,这一世苍羽有足够的把握。 但他的话却被易凌打断。 “所以为师打算,”易凌几次开口,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你以后日日与为师同修,这样五个月后应当能达到筑基中期。” 苍羽慢慢瞪大双眼:“……?” 他顿时语无伦次:“什、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你不愿意?”易凌蹙眉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耐心解释道,“五灵根转化灵气为灵力的能力很低,若你光靠自己修炼五个月绝对无法达到筑基境,而你的体质又无法承受丹药的灵力。综合下来,与我同修是最稳妥的。” 苍羽看着易凌的双唇在自己眼前开开合合,但对方说出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脑中只剩下四个字。 ……日日同修…… 这、这如何使得! 同修一事只有在双方修为相近时才对双方都有益处,以自己和师尊这种差距,对自己的确大有益处,可对师尊只是累赘。 用俗话说,这无异于将易凌当成汲取灵力的炉鼎。 不少世家公子都喜欢买几个资质好的炉鼎以便修行玩乐,修为、长相越好的炉鼎往往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而炉鼎在修真界的地位很低,哪怕有些炉鼎是被人劫掠的,却都要饱受他人奚落嘲笑。 “师尊,此法不妥。”苍羽第一次如此坚决反驳易凌。师尊怎么能为他做这种对修行无益的事,自己修行差也就罢了,绝对不能拖师尊下水。 “我的决议不容你置喙,”见苍羽这幅说不通的模样,易凌心中生出一团火气,“此事便这么定了。” “当真不行!”苍羽一下急了,抓住对方手腕凑上去,“师尊,此事对你绝无益处,你不必为弟子考虑至此。” 易凌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你还要与我顶嘴?” 他当真是不明白,这分明是个百利无一害的事,怎么苍羽还掰扯上跟自己的关系了?从自己继任长老之位后,想与他同修的人能从雪落峰顶排到山脚,多少人花重金都求不来的机会,苍羽竟然还……这种态度? 见苍羽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易凌冷笑一声,一把将人按在床榻,抓起被褥蒙在他头上:“时候不早了,明日起,你还要早起两个时辰去和光同尘炼体。早些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嗯?” 苍羽从被褥里露出一个头,听到易凌这番话,愣住:“两个时辰?” 天哪,那岂不是他只能睡两个半时辰了? 正当他打算两眼一闭直接入眠时,忽然感觉床榻一重,抬眸看去,只见易凌竟然又躺在自己身侧。 苍羽脸上一下又红了:“师尊……您倒也不必每日都与弟子睡在一处吧。” 而易凌面色如常地理所当然道:“既然每日都要同修,同床共枕自然是最方便的。” 苍羽一时不知是该为了自己师尊执意同修而气,还是该为了对方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同床共枕”而再次无奈。于是他只能转身背对易凌,默不作声地把被褥全都团到自己身上。 看他这幅样子,易凌失笑一声,轻斥道:“你做什么?” 苍羽声音蒙在被褥里,倒显得有些不清楚,但他的语气却格外坚定:“师尊您执意要与弟子同修,但弟子实在不愿。” 易凌挑眉看他:“还在纠结此事?可就算你再怎么‘反抗’,我的决议永远不会变。” “师尊!”苍羽从未对易凌生如此大的火气,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坐起身来,“你——” 易凌却不以为意地打断他的话,并抬手抵住他的肩,又把人按下去:“可还记得几个时辰前我与你说的话?” “……”苍羽沉默不语,他显然已经被心中的怒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但即使易凌并没有用多大力去按住他,他也不敢有过多挣动,只是直直躺着,盯着上方的承尘,刻意不与易凌对视。 不过易凌早就料到他不会开口回答,于是自问自答道:“我说过,我不会在意旁人——包括你——如何评判我,同修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只是有心之人刻意引导才会让众多修士认为这是一条可耻的捷径。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的确,与你同修是对我无益,但此事对你有益,那我就会去做,可懂?” 语毕,他叹了口气,心想,怎么每次都要自己说好些话,小徒弟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记得自己至少是第三次说类似的话了。也不知是不是苍羽记性不好,还是他的思想太根深蒂固,不过幸而小徒弟也有些许改变——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甚至都无法接受任何人的善意。 而在听到易凌再一次的长篇大论之后,苍羽终于慢慢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 二人一齐躺在床铺上,距离极近,苍羽双眼只需微微向下看,就能轻易看到对方脖颈上尚未消失的红痕。 ——可修士难道不是随便施个法术,这些痕迹就能被遮盖了吗?为什么……易凌要留着? 他脸上一热,小声道:“弟子明白了……可师尊您真的不能光对弟子这么好,至少,得让弟子做些事吧?” 易凌本想着,就小徒弟现在这样能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说法:“既然如此……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任何事。” “什么?” 易凌嘴角一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苍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师尊是在逗他。 易凌伸过去去,又把苍羽团在身上的被褥拉回来,盖在自己身上。 虽说他如今的修为已经不需再担心自己受凉,可自从自己在苍羽身边躺下就能睡得毫无意识、甚至本该维持的一切防身的法术都会在睡着时撤下,他便觉得还是有必要盖好被褥的。 他顺手把苍羽捞到自己怀里,像是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苍羽甚至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雪梅香笼罩得毫无退路。他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挣脱开,却又被易凌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很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不需要这样,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反而向对方怀里又挤了挤。 * 苍羽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回到了在魔域的住处。 但或许是今日经历的事太多,又或许是绕在身边的雪梅香太招惹,当他在梦里从床上坐起身时,发现自己床上捆了一个人。 但屋内只点着几根红烛,灯光昏暗。他只能看到……此人除了身上捆着的红绳,身无寸缕。 他心中一惊,手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按,一瞬间,不知何时随意丢在柜面上的东西乒里乓啷掉在地上,苍羽低头看去—— ——全是用光的膏脂盒。 再加上这种情景,苍羽不难想到自己恐怕是梦到某些话本里不可言说的东西了。 ……只能寄希望于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易凌。 苍羽屏气悄悄凑过去,只见此人被红绸蒙住双眼,而感知到自己靠近,他用沙哑的声音怒道:“逆徒……放开为师!” 虽然这个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出说的什么,但苍羽还是能听出—— 是易凌。 苍羽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解易凌身上的束缚。他尽力忽视掉那些星星点点的吻痕和到处都是的青紫手印,可当他揭开对方双眼的遮挡时,看到的却不是充满怒意的眸子,而是……带着一丝困惑? 朱槿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为何要解开?” 苍羽:“啊?”不是师尊说要解开的吗…… “又想换个玩法了吗?”易凌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同时丝毫不给苍羽反应机会,双手按在他身侧,俯下身去。 “等等!师、唔……” 苍羽脑中轰一下炸开。他浑身僵硬得像块木板,直直躺在床.上,感受着那股柔软的触感落在唇间,滑过脖颈,在此处亲吻舔.舐。 被眼前一幕惊吓到的他奋力挣扎起来:“不不不行!” 而易凌却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怎么,今日想玩点纯情的?” 什么? 苍羽瞪大双眼。 太、太、太可怕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苍羽在一瞬间浑身是汗地惊醒了。 然而一睁眼他竟然又对上易凌那双朱槿色的眼眸,只是与最后梦里含笑的双眼不同,此时易凌正用一种不知所谓的目光看着他。 “师尊……?”苍羽声音颤抖地小声喊道。 易凌动作一顿,他慢吞吞的挪开手,脸色有些微妙。 他本想着既然要拉苍羽起来去炼体,那自己定然是不能再陷入沉睡的,于是刻意一直保持着清醒。谁料夜里他忽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蹙眉伸手一探,像是有什么异样。 易凌虽然不懂这些,但他并非全然不知。如今这个情况,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更没想过会以这种情形遇到。 因而他当即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直到苍羽从梦中醒来与自己对上视线,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件非常逾矩的事。 但看到苍羽那双带着一丝惧怕的眼眸,易凌也不敢再直接责问他,生怕苍羽心中传来的情绪再一次让自己失态。 他不自然地把手背在身后,犹疑再三,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何会这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弟子、弟子……不知为何……” 苍羽定然是不敢将全情和盘托出的。若是被易凌知道自己竟然梦到那些东西……苍羽都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只是他似乎没有感受到心中有任何来自易凌的怒意,所以……难道就算这样师尊也不会生气吗? 他很想用——如今他们是正经的师徒所以易凌当然会照顾他——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这世上能有哪对师徒像他们这样有过如此尴尬之事? 也没有哪对师徒会日夜抵足而眠吧?! 而易凌在短时间内,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看着局促的小徒弟,他心想,养徒弟跟养孩子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少年人会有的正常反应小徒弟当然也会有。当年在拜入云尘门下前,和外门弟子一同居住在水帘榭时,自己时不时就会看到有些弟子会鬼祟地盥洗亵裤。 曾经易凌并不知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如今看来……应该就是此事。 他起身下床,语气平和道:“你可要为师……帮忙?” 作为师长,他不应在徒弟面前表现出对此事感到羞耻的态度。 但苍羽好似会错意,他脸上一下红得像火炉里的炭,一掀被子飞速滚下床,一边跑远一边道:“不、不必麻烦师尊!弟子自己去盥洗就好。” 易凌:“?”他默默放下已经结好清洁咒的手。 他只能对着疾驰而去的背影喊道:“时辰不早了,洗完随我去炼体。” * 苍羽自从便开始日复一日的三点一线。 晨起炼体、去上清学宫修习、申时结束课业后被易凌按着同修、同修结束后又被搂着一同入睡。 ——这些事在旁人看来恐怕都觉得易凌实在对苍羽太过关心,已经超过了师徒之谊。 但易凌并不这么觉得。 至于苍羽的想法…… 在经历易凌堪称噩梦一般的亲自指导后,他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炼体时先是让他上下爬了十几遍的雪落峰,然后不给半点放松的时间就教习一些基础剑法,而易凌对他每一个剑式的要求都非常严格,动作有丝毫不对都要让他一直重复,直到满意。 因而苍羽每日到学堂里时都是一副萎靡的状态,只能强撑着努力不瞌睡。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其他课业都可以成功坚持下来,可每到易凌教习的合欢课,他总是……倒头就睡。但易凌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却从不喊醒他。 因此,这便导致苍羽的合欢课学得一塌糊涂。 曾有一日,易凌要求弟子们炼制一颗丹药,其他弟子均是一次成功,可苍羽每炼一次就会炸烂一个炼丹炉,有时甚至波及到坐在他身旁的白榆。 自从上次被“易凌”在言谈里抓个正着——如今已弄明白那时是苍羽——白榆再也没敢乱写什么东西,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私底下偷偷来。 他看着苍羽十分心虚地将手里一颗黑漆漆的丸子捧到易凌面前交差,后者却没有像对其他弟子那般宽恕他,反而面容严肃地亲手指导,直到苍羽终于炼出一颗暂且看得过去的丹药。 白榆啧啧两声,悄悄从衣襟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既然他没办法继续用灵息卷写那些话本子,那么这种“传统”的方式当然是最好的。 而至于苍羽曾经最期待——虽然他并不承认——的同修,也在易凌近乎严苛的要求下变得格外……折磨。 他刚刚炼气二阶,体内根本凝聚不出多少灵气。若是易凌按照在合欢课上演示的那般迅速也就罢了,可易凌却总是觉得区区这些远远不够,每次同修都死死拉住他,直到苍羽精疲力尽再也找不出一丝灵气才罢休。 虽然这让他萎靡的精神更加萎靡,但也让苍羽学会以极快的速度从周围汲取灵气——现在他使那些招式甚至比结丹境的修士还要快。 * 五个月后。 凌霄宫和光同尘。 陆予风站在高台上,面色阴沉地看着下方乌泱泱一群人:“这些宗门怎么总是要蹭我们的飞舟?是买不起吗?” “陆掌门,”站在一旁的方乾沉声开口,似是苦口婆心一般,“如今我们凌霄宫是天下第一宗门,我们也应当做些小事……” “小事?”陆予风转身打断他的话,“怎么是小事?造这些飞舟的灵石是你出的?” 方乾立刻闭嘴了。 他哪儿来的灵石造这些玩意儿,这当然是…… 方乾抚着自己的白须,目光转向面色比陆予风还要阴沉的易凌。 易凌双手交叠,垂眸转动拇指上的储物戒:“为何一定让我也要坐这些飞舟。” 以易凌化神境的修为,他只需拿出青霜随手一挥,就能破开虚空,直接带着苍羽直达蓬莱岛。易凌本就计划好到时候领着他拿到“千里江山图”就回来,现在要跟着这么多人一起去,他无法明目张胆地以师长身份进入蓬莱岛,恐怕只能另想办法。 陆予风冷哼一声:“谁知道那些宗门怎么想的,自己有飞舟不肯用,非要来蹭你的。我都说了你没必要对外表现出一副什么慷慨仁慈的样子,现在好了,这些人不就厚着脸皮要来求你帮忙?你还推拒不得。他们知道用一次飞舟要烧多少灵石吗?” 凌霄宫一年到头的香火钱都不够烧的! 易凌冷眼看着向他们走来的灵鹤谷谷主,对陆予风道:“你去应付。” 陆予风的脸色像吃了虫子:“我绝对不会和这个断袖说一句话。你怎么不让林煜玄去?” “他有道侣。”易凌抬手示意。不远处正和道侣甜甜蜜蜜黏在一块的林煜玄凑了过来:“他是谷主,自然是掌门你去最合适了。” 陆予风气道:“易萧寒你没道侣你怎么不去?” 易凌笑得瘆人:“我有徒弟。” 陆予风:“……?” 他大为震惊:“什么意思?你为老不尊!” “……你想的什么,”易凌收起不算善意的笑容,“若是被徒弟发现我与一个断袖相谈甚欢,难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陆予风仍是狐疑地看着他:“师弟,你难道不觉得……这五个月,你那小徒弟似乎太过亲近你了吗。” 易凌微蹙双眉。 他自然能听出陆予风的意思。 只是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评判小徒弟——陆予风也不行。 于是他冷声道:“他做什么还轮不到你——” “萧寒,当真没想到,如今你都坐上长老之位了,”灵鹤谷谷主黎怀梦恰在此时非常没有眼力见地凑到他们二人中间,“当年的事,你可决定好了?” “……什么事?”易凌冷眼看着他。 “你不记得了?!”黎怀梦似乎非常受伤,他面露伤痛,捂住心口,“就你当我道侣那事——” 陆予风没忍住直接抚掌笑出声,又趁着易凌尚未回过神,他迈开腿就走远了。 易凌闭上双眼,抬手揉在眉心。 在听到黎怀梦的话后,在易凌心中尘封多年的灰暗记忆也重新浮现。 十年一度的金茗宴上,各大宗门汇聚一处,派出各家优秀弟子角逐,以争得天下第一宗门的称谓。 易凌便是在那时与众弟子——如今都成了各大宗门的宗主——相识的。 当年的黎怀梦还只是个少谷主,跟在他爹身后,规规矩矩看着挺乖巧。只可惜在与易凌比试落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你居然能赢我,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黎怀梦将手中的灵伞掷在地上,指着易凌大叫道。 “所以呢?”易凌挑眉,“想和我约战百年之后?抱歉,这种话我听了太多遍。” “不!”黎怀梦双手交握,放在心口,喜悦地看着他,全无半点落败后的不甘,“我爹说了,若有人能赢过我,那此人便是我的道侣。” 易凌从来神色如常的脸上瞬间空白,他手中青霜落地,几乎可以是落荒而逃。 后来黎怀梦几乎每日都会大老远从灵鹤谷赶来上门提亲,易凌不胜其扰,最终只能去求助陆予风。 于是陆予风在易凌和黎怀梦面前算了一卦,得出易凌此生不会和他成为道侣。 黎怀梦捂住双眼崩溃落泪,可他仍不死心,说若是自己成了谷主之后,与易凌再次见面时倘若他还没有道侣,就要来迎娶他。 当时易凌只高兴自己能甩掉这个黏人精,完全没有注意黎怀梦说了什么,随随便便就点头应下了。 黎怀梦凑到他面前,语气中难掩兴奋:“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道侣,所以——” 易凌:“……” 现在,他好像真的没有道侣。 他别过头去不与黎怀梦对视,却无意间看见旁边的沈清然。 一向穿着简朴的他今日竟然在耳尖别了一颗红灵珠,看灵珠的光泽,还是上等品。 而沈清然感受到易凌的目光后,转身与他对视,故意拨弄灵珠耳坠,炫耀道:“羡慕吗,徒弟亲手做的。” 易凌:“。” 想到他口中的徒弟是洛行舟,易凌本就闷得慌的心口更加烦闷。 一边是一位死死黏着自己的断袖谷主,一边是一对碍眼的师徒,易凌进退两难,连脸上维持的表情也要坚持不住了。 “师尊。” 黎怀梦悄悄伸出的手还未触及易凌衣袖半点,就看到眼前人被另一人十分自然地握住手腕拉远。 他面容不善地抬眸望去,却险些被闪瞎眼。 来人头戴金银发冠白玉簪,一根绣金丝绸发带将长发高高束起,又绕在长发里一起垂落至腰间。一身星蓝色服制,但逾往下颜色逾深,衣摆处用银丝点缀,倒像是夜空中的星河点点。 此人简直是一只在易凌面前开屏的花孔雀。 但看到那人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黎怀梦只觉得自己像被世间最凶猛的灵兽盯上一样。 苍羽面上含笑地看着黎怀梦,但握在易凌腕间的手却不放开,道:“是徒儿来迟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捉虫) 看到苍羽的一瞬间,易凌烦闷的心情稍微舒缓下来。 他抬手抚平对方赶来时被风吹乱的发丝,又理了理衣袖,后退一步将人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点头笑道:“不错。” 黎怀梦看到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又捂住心口,他颤抖地指着苍羽:“萧寒……你什么时候有道侣了?!” 然而还不等易凌蹙眉发话,方才走远的陆予风又回来按下黎怀梦的手。 “他们是师徒。” “什么?”黎怀梦十分没有风度地按住陆予风肩头,“哪对师徒像这样?他头上还戴着易萧寒的白玉簪!” 陆予风拍掉他的手,不咸不淡道:“爱信不信。” 易凌心念一动。 如今黎怀梦纠缠自己的原因无非就是自己尚未有道侣罢了,既然如此…… 他抬手推开陆予风,正声道:“他的确是我的道侣。” 陆予风:“?” 黎怀梦:“!” 沈清然:“。” 黎怀梦晃动几下,几乎要站不稳,但他仍不死心道:“少骗我,易萧寒你分明是个老古板,又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徒弟做这种事?” 经过五月相处,如今易凌一个眼神苍羽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顺其自然演起来。 他十分坦然地在对方脸颊上落吻,又揽过肩头,与他双手交握,让二人靠得更近。 黎怀梦亲眼目睹易凌竟然没有动手把苍羽打飞,终于稳不住心神,捂住眼一边大哭一边跑远了。 陆予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师弟你至于这样吗。” “怎么,难道你想让他一直在这里赖着不成?”易凌松开苍羽的手,抬手指向下方,“人已到齐,也是时候动身了,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 见此情形,陆予风叹了口气,只能转身对众人示意,四面八方的飞舟缓缓开启供修士们进入的入口。 在走过沈清然身侧时,苍羽瞥了眼那颗耳饰,微抿双唇。 方才师尊似乎正是因为这颗耳饰心中才有不悦。 不过也是,如今自己拜师近半年都未曾送过师尊什么东西,反而一直在索取师尊的一切。 还有约莫四月就是易凌的生辰,苍羽心想,师尊左手上没什么饰物,不如做个镯子送给他。 “在想什么?” 在苍羽思考之间,二人已经进入飞舟之中。易凌转身看见小徒弟不知在沉思什么,以为他仍在在意黎怀梦的事,于是便开口解释起来。 “方才那人是灵鹤谷谷主黎怀梦,不大正常,”易凌一边说着一边向管飞舟内住房的修士递过玉牌,“跟他用寻常话是说不通的,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啊,”苍羽还在想着自己该怎么打磨玉镯才能让它显得独一无二,这才意识到易凌在解释什么,“嗯,徒儿明白了。” 其实易凌不解释,苍羽也不会误会。毕竟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师尊哪怕被当面告知心意,也依旧明白不了这究竟是什么。 接过玉牌的修士战战兢兢,双手抖个不停,玉牌在他手里左翻三面右翻三面,像是什么烫手山芋。 易凌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那位修士几乎要哭出来:“大人……这儿的住房已经没位置了。” “我的飞舟,我连住房都没有?”易凌怒目看着他,“为何会如此?” “这……”修士支支吾吾,目光飘移,“小的不方便说。” 易凌从储物戒中拿出一袋灵石:“这些可够买一间房?” 修士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灵石的问题,是……” 竟然还有灵石都没法解决的事? 易凌深深蹙眉,他似乎想到什么,心下一紧。 那位修士总算是说了出来,他两只手攥在一起:“四殿下他包下了整个飞舟的住房,世子殿下,小的实在是两难……” ……果真是那个东西。 易凌五岁时就被生父丢到凌霄宫里步入修行之路,按理说跟那些皇亲国戚不会有什么交集。但这位四皇子殿下自幼就喜欢偷偷跑到宫外寻他闹,结果在刚记事那年二人就因为一件事结下梁子,自此这位小皇子就想尽各种办法要来易凌面前插一脚。 只可惜后来不久易凌进了修真界,断了尘缘,四皇子找人都找不到,只能对镜狂怒。 也不知此人是怎么说服当今圣上的,竟然让皇帝在三年前也放他入了修真界,不过那会陆予风早就成了掌门,在易凌背后操作下,四皇子没能进入凌霄宫,只能去了溪池山庄,天天对着溪流细竹弹破琴。 不过这倒也有好处——这位四皇子似乎是弹琴弹到陶冶了心境,已经很少会来易凌面前自讨苦吃。 但不知今日又吃错什么药,竟然在易凌的飞舟上仗着自己权贵身份包下所有住房。 “多年不见啊,易世子——”四皇子的声音从一旁幽幽传来,他背着琴袋,双臂抱在胸前。不知是不是易凌看错了,他似乎看到露出琴袋的琴面上带了点红。 头一次被权势压了一头,易凌自然没什么好脾气,也不想再演什么和善:“林晟。你应当明白,此处是修真界,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是吗,”林晟向前一步,脸上得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那你有本事现在杀了我。” 易凌冷笑一声,抬手将苍羽挡在身后:“杀你不行,但想把你打残很容易。” 他召出青霜,一瞬间放出威压,整个飞舟都为之一震。剑尖轻而易举直抵林晟心口,如有实质的冰灵力也似乎成了一柄柄利刃,把他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收起你的权贵架子,或者变成废人,你选一个。” 谁知林晟只是轻嗤一声,他两指捏住剑尖:“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我进入修真界时就已是化神境大圆满,怎么三年过去,你半点长进都没有?” 一旁管住房的修士已经被彻底吓晕了,直直倒在地上。 修士的境界停滞往往是讳莫如深的东西,林晟此时堂而皇之提出来,无疑是在当众羞辱易凌。 “总比你这个废物要强。”易凌冷下脸色,手腕一动,剑身唰一下打在林晟腰上。 对方立刻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竟然真的想废了我?!”他愤然扯出身后的那把琴,双手抡起就要往易凌身上砸。 易凌嗤了一声:“溪池山庄是这么教你用琴的?” 林晟怒道:“你少管!” 眼看事态似乎要严重下去,苍羽立即召出赤曜化作一道长鞭,抬手绕住林晟的琴身,硬是止住了他的动作。 林晟十分愕然,他方才甚至都没注意易凌身旁居然还有个区区筑基境的家伙,而自己的招数竟然被此人化解了。 他咬牙道:“你们二打一?太过分吧了!” 谁知易凌竟然收了功,青霜重新融入体内,他垂眸看着被苍羽反手压在地上的林晟:“住房,让出来。” 林晟眨了眨眼:“你……不打我一下?” 易凌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打你做什么?” “以前我惹你生气,你都会打我,”林晟居然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真的不打吗?” 这下轮到苍羽欲言又止了。他与易凌隔着一个林晟对视,后者飞快地移开目光。 “所以,”易凌缓缓俯下身,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打、你?” “是啊!”林晟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若不是苍羽按着,恐怕此时他就要扑到易凌面前了。 最终他的确讨到了打,只是十分凄惨,被打得几乎破相,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喊出两个侍卫把他搀扶回去。 但不论是易凌还是苍羽都无人关心林晟状况如何,易凌领着苍羽走到住房门前,刚推开门准备踏入时,又转过身来。 “为师没有那种癖好。” 这话应当是易凌思忖许久之后才说出口的。因为苍羽显然看见对方耳尖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酡红,而且—— 易凌往往只会在尴尬的时候自称“为师”。 苍羽很清楚易凌是因为什么而觉得尴尬,身为弟子,他本该恭恭敬敬说一声“徒儿明白”来解围,但看着易凌透红的耳尖,苍羽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易凌这下脸上都飘起红晕,“住嘴!” 苍羽立刻收起笑容:“徒儿没笑。” “为师都听见——” “哟,真巧啊二位。”在住房内的黎怀梦听到动静,心中一喜,没曾想易凌的住房竟然会在自己隔壁。 他还是不信易凌当真会做这种罔顾人伦之事——尽管这件事在凌霄宫似乎稀松平常。 所以方才他们定然是装的。 这不,被他抓个正着,哪有道侣还互相自称什么“为师”、“徒儿”的? 谁知易凌反应十分迅速,立即把苍羽揽到怀里:“黎谷主有什么事?” 黎怀梦一摊手:“萧寒你不必演戏了,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可结果下一刻他就被眼前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易凌攥住苍羽衣襟,一用力拉近二人的距离,唇齿之间只留着一丝缝隙。 而在黎怀梦的视角,他们二人已是紧紧贴在一处,难舍难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苍羽看着易凌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脑中一时间只剩一片空白。 丝丝缕缕的雪梅香像是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绕住他的四肢,把他禁锢在原地。 此刻只需微微低头,就能触碰到那处他眷恋已久的柔软。 晦暗不明的情绪在苍羽的眼眸中流转,他屏住呼吸,轻轻隔着衣袖握住易凌的手腕。 如今易凌对自己这些小小的逾矩已经没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已经习惯,恐怕现在苍羽当真吻下去,易凌也只会恼怒一阵,然后当做是正常玩闹。 但苍羽并不想让他这么认为。 易凌一向都是如此,对一切都无知无觉。而像他这种人,若想剖出真心来,得让他自己想明白。 于是苍羽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眉眼含笑地望着他。 ——他知道易凌最是喜欢自己这双眼睛。 果然,易凌脸上还未散去的红晕又浮上来,他慌慌张张地挪开目光,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做出的动作是何意。 此时苍羽反而又凑近了些,他语气中带着笑意,开口道:“师尊,以后都要在他面前假装道侣吗?” ——师徒和道侣分开讲倒没什么,但若放在一起,却是让易凌最手足无措的。 易凌的视线再也不敢落在苍羽身上,他慌张地转过身去,急急走入房内。 ——而易凌向来会在尴尬到极点时让自己看起来很忙,所以定要找件事做,比如饮茶。 苍羽踏入房内时便抓起摆放好的茶盏,倒了茶水,将在衣袖中从瓷瓶里抖落一粒药丸碾成粉,在易凌注意不到的地方洒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抬手递给易凌。 易凌接过茶盏,没有半点疑心地啜了一口。 然而茶水刚入喉他便察觉不对,他瞪着双目看向苍羽,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你——” 随后眼前一黑,手中脱力,茶盏直直落下,摔得粉碎,整个人轻飘飘地倒在苍羽怀里。 苍羽揽过他的腰身,把人轻放在床榻上,神情复杂。 他用的迷药是最普通最低级的那种,像易凌这种修为的人根本不可能中效。因为修士到了化神境后往往会用灵力护体,因此可五毒不侵。 但或许是近半年的朝夕相处让易凌放下警惕,他从不在苍羽面前使用灵力。 苍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欣喜于易凌并未对自己设防,但又不希望他完全信赖自己。 他知道自己作为人修的五灵根资质,就算一直能依靠易凌的灵力滋养,最终也不会超过结丹境。被易凌庇佑的生活的确很美好,但苍羽并不想一直被易凌当做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徒弟。 而唯一能和易凌比肩的方法,便只有和上一世一样成为魔修。 ——剜去灵根,用修魔的方式重新开始。 但一旦成了魔修,定然会有因为魔气而神志不清的时候。若那时易凌仍旧对自己不设防……苍羽不小心伤到他该如何?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苍羽收起地上碎掉的茶盏,转身走出住房,然后一脚踢开黎怀梦的房内。 黎怀梦显然被他吓了一跳,不悦道:“有何贵干?” 苍羽不知何时已召出赤曜,他指尖在剑身上摩挲,目光落在剑上:“在下……想与黎谷主做个交易。” 这样的苍羽和黎怀梦方才所见的全然不同,他心神一紧,但脸上神色不变:“怎么,还有易萧寒也不能帮你的事?” 苍羽轻笑一声,他抬手将衣袖里的瓷瓶放在黎怀梦面前。 “黎谷主,现在你倒也不必一直做戏。” 黎怀梦看着那个瓷瓶,似乎想到什么,眉峰轻挑:“你倒是很大胆。” “他不会对我如何,”苍羽话锋一转,“但至于你——” “——他倘若知道你接近他只是为了让他自愿做你的双修炉鼎,你活不出这座飞舟。” 苍羽手腕一转,手中赤曜瞬间幻化成一柄匕首,他随手把玩在指间,冷眼看着黎怀梦。 ……若不是黎怀梦是谷主,苍羽早就动手了。 黎怀梦紧握双拳,额间已经冒出细汗。 ——寻常修士并不能随意变化自己本命灵器的形态,他先前也只见过易凌一人能做到。 他从没想过一个筑基境——还是个五灵根——能做到这种程度。 此人看似随意……分明就是在暗中施压。 黎怀梦索性也不再掩饰:“你何时看出的?” “黎谷主,戏好演,但藏在深处的东西变不了,”苍羽冷笑一声,“他对这些一无所知,但我不是。” 从见到黎怀梦的第一面,苍羽就能感受到此人对易凌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那不是爱.欲,而是利欲。 但若是真心想结为道侣,又怎么可能是这般? 况且……和易凌同修所能带来的增进,这世上没人比苍羽更清楚。 除了境界差距,双方是否自愿也会极大影响同修的效果。 苍羽很明白,这五个月易凌对自己何止是自愿,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恨不得想把自身修为直接渡给他。也就是苍羽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因而效果不佳,到了后来若不是他刻意收着点,恐怕就要被涌入体内的灵力撑爆了。 黎怀梦的心思根本不难猜。倘若易凌没有惊世的天资,没有如今的实力,那些腌臜之人定会直接闯到凌霄宫里抢人。 黎怀梦也笑了出来:“看来小友还真是……聪慧。只是若易凌他知道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徒弟,竟然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恐怕……” 苍羽手中的赤曜又变为长剑,他抵在黎怀梦的脖颈上:“我对师尊从无半点私心。而且,黎谷主,我只是想与你做笔交易,并不想兵刃相向。” “……你只是筑基境,想威胁我?” “那你敢动手杀我么?” 黎怀梦沉下眼眸。 他当然能看出来此人在易凌心中的地位,他头上戴着的那根白玉簪便是证明。易凌幼时便戴着它,此物早在易凌灵力的滋养下成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灵物。 若自己当真动了手,何止是走不出这座飞舟……他估计都不会有下辈子了。 因此黎怀梦只能咬牙服软:“你想如何。” “灵鹤谷的鹤羽丝线。” 黎怀梦还在等苍羽再说些别的,却见他竟然收起了赤曜。 他愕然道:“……只有这个?” 苍羽点头:“此物为灵鹤每百年第一根初生羽之绒毛所织,万年才出一尺,也算得上你们灵鹤谷最珍贵的东西。” 也能为送给易凌的玉镯子做个装饰。 黎怀梦:“……” 他万万没想到苍羽费这么大功夫……竟然只是为了这个东西?! * 易凌睁眼后立刻从床上坐起身。 他心中怒意滔天,已经许久未曾这么气过了。 ……苍羽竟然给他下.药! 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疏忽大意,没用灵气护体,直接被最普通的迷.药给药倒了! 他环视一周,发现苍羽竟然在自己被迷晕后没留在房内反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易凌翻身下床,他正要向门外走去,苍羽却正巧在此时推门进来。 他顿时冷下脸来:“苍玄鸢,你好大的胆子。” 在他心里苍羽一直很乖巧,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苍羽早就料到易凌会是这种反应,于是主动跪下来:“抱歉,师尊。” 易凌:“……”他本以为苍羽会狡辩几句,然后二人大吵一架。结果苍羽这一跪直接浇灭了他心中的火气。 不过火气虽然消了,但事实还是要追问的。 “你为何要对我下.药?”易凌垂眸看着苍羽,“你可知——” 谁料苍羽忽然膝行过来,拉住易凌的手,把脸贴了上去:“徒儿知错了,请师尊责罚徒儿。” 易凌愣住了。 苍羽这何止是知错,他连该罚什么都知道。 ——凌霄宫律法第三十条,故意伤害师长,掌掴三十并逐出师门。 苍羽对这些当然很清楚。 凌霄宫统共一百零六条律法,他对每一条律法都清楚。 上一世洛行舟几乎把所有的罪名都在他身上试了一遍,每次都会说—— “是师尊让我管教你的。” 每次在罚他前,洛行舟都会说一遍他犯了什么罪。他不承认的,就罚到他承认。 于是苍羽便一直以为,是自己当真犯了错,惹了师尊不高兴。 ……后来洛行舟连“师尊”都不许他喊了,只准他称易凌为“长老”。 那时的苍羽死活不肯改口,说一定要听到易凌亲口说从此自己不再是他的徒弟。结果洛行舟当然是满足了他,但易凌还是没来见他,苍羽看到的只是一颗传音石。洛行舟随手丢在他耳边,一直重复着易凌亲口说出的话。 “他不是我的弟子。” 可能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没反抗过什么,逆来顺受,受什么刑.罚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最后连洛行舟都玩腻了,随便构陷他是魔修,把他彻底赶了出去。 但这些苍羽都不会告知现在的易凌。 既然是过去的事,如今没有经历过,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但他还是很想知道,易凌究竟会不会罚自己。 的确,这一世易凌对他呵护至极,除了在教导他时会严苛些,但什么委屈都没让他受过。 可若他当真做了触怒易凌的事呢? 上一世自己受的那些罪罚,洛行舟一直都说是他触怒了易凌。 易凌一直放任苍羽靠在自己的手心,没有半点想动手的意思。他闭了闭眼,终于移开手,苍羽都已做好受罚的准备,但他却只是示意苍羽站起身。 “师尊……不打徒儿吗?”苍羽慢慢站起,双眼却直直盯着他。 “……”易凌想起来这句话似乎林晟那个东西也说过类似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苍羽莫名犯冲……不会真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喜欢挨打的癖好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师尊当真不动手吗?”苍羽仍是看着他,甚至向后一步,挡住门口,彻底堵死了易凌半途逃窜的可能性。 而易凌此刻却更加慌乱。 他清晰感受到苍羽心中那份隐秘的兴奋,觉得对方当真是不可理喻。 ……究竟在兴奋什么,难不成真要自己动手吗? 可要掌掴三十次,苍羽不觉得脸疼,易凌还觉得手疼呢。 易凌在识海里飞快过了一遍这五个月的相处,实在想不出自己教导他的时候哪里有问题,居然把人养出了喜欢被打的癖好。 他转眸不再看苍羽,尽力平稳语气道:“我为何要动手。” “因为徒儿对师尊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苍羽察觉到易凌后退的脚步,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近了些,“所以师尊应当按照律法惩戒徒儿。” 易凌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心里本来因为慌乱而被扑灭的火气又复燃。他甩开苍羽的手,怒目道:“你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 他一开口心中的怒意就控制不住:“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我教你炼丹,结果你拿炼出来的丹药害我?” 易凌一生气,脸上就跟害羞似的冒出一层层红晕,一眼看过去根本没什么师长威严,反而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要落泪。 修士在修炼到化神境时可以选择驻颜与否,易凌在十七岁时就突破到化神境,性格如他,自然选择了驻颜。 在普遍白眉花胡的化神境修士里,无疑是最显眼的存在。 随着年岁增长,易凌面容上留存的稚气并未散去,又因为境界比大多数修士都要高,几乎无人能探知他修为深浅,因而极具欺骗性——往往不认识他的修士都以为他没什么修为。但他就是顶着这张脸,用一柄青霜剑,一次次把蠢蠢欲动的魔域魔修们按在地上打得连魔身都要碎裂。 苍羽静静地看着生气的师尊,心想倘若自己成了魔修,易凌是不是还会像上一世那样亲手镇杀自己。 “……苍玄鸢你竟然还敢走神?”易凌从没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差点把嘴皮子说破,结果回过神来却发现小徒弟低头盯着地,完全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这辈子易凌从来没被人这般无视过,他本该怒意更盛,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幕莫名委屈,好像曾经自己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没能换得对方一个眼神。 而这股委屈一旦生出,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它,只能任由它占据全部的身心,一时心里酸得他眼角泛红,眼前竟然还蓄起眼泪。 易凌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他必须得跑远点。 堂堂一个师尊,怎么能在徒弟面前掉眼泪? 他急忙迈步向前想跑出去,但苍羽这个不长眼的竟然死死堵住门口,易凌差点撞到对方怀里。 “……让开。”易凌努力让自己被委屈所影响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但他现在完全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眼泪就掉下来。 “可师尊您还没有罚徒儿。” 自从感觉到易凌心中的怒意慢慢变成委屈后,他便一边心下疑惑一边仔细观察对方。 现在看着像是要落泪了。 苍羽心中生出一丝恶念,他想起自己似乎从未看到过师尊落泪的模样。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易凌走出这间屋子的。 易凌现在根本没心情谈这些,抬手搭在他腰上,用力想把人推开。 但他此刻不敢用太大力气,这番动作,再加上眼睛憋出来的红晕,倒显得有些……欲拒还迎。 苍羽眼神一暗,他握住易凌作乱的手,重复道:“师尊您还没有罚徒儿。” 易凌觉得苍羽当真是坏透了,把自己药了不说,不光不给一个解释,还非要逼着自己罚他,现在还堵着门……就是成心想让他难堪吧?! “放手!”易凌又羞又恼地挣扎起来,可这样却导致—— 他没办法憋住眼泪了。 在苍羽强硬地把他禁锢在臂弯之间时,易凌在眼里积蓄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他面容上满是屈辱,但落下的泪却再也止不住,断线似的不断滑落。 易凌从没觉得这般羞耻过,尤其是他透过朦胧的泪眼居然发现苍羽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笑话。 他再怎么愚钝也能明白苍羽方才所做的事就是想逼自己哭出来。 但易凌是什么性子,岂能容忍他人这般羞辱自己? ……反正如今这般难堪的模样也被看到了,易凌也不再忍着力,一把按在苍羽胸前,把人推了出去。 他怒道:“滚。” 虽然因为带着一丝泣音而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但苍羽心下了然易凌此番是当真动怒了,毕竟师尊从未用过此等恶劣的话语来斥骂自己。 而且易凌推动所用的力也不小,苍羽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无意撞到路过门前的修士。 “抱……”他回过头去,但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话却堵在了嘴里。 ……洛行舟怎么会在此处。 尽管现在苍羽有一战的实力,但上一世经年累月所受的屈辱仍是心中消散不去的魔障。 但洛行舟竟然十分恭敬地行礼道:“苍师兄,陆掌门托我来请易长老去议事。” “……我会和师尊说的,”苍羽挡在他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剑拔弩张,他拦住洛行舟向前的步伐,语气冷硬,“若无别的事,请你先离开。” 洛行舟蹙眉看向他。 自从他成了沈清然的弟子后,『系统』再没出现过,而洛行舟本就不怎么想按照『系统』的指示去“攻略”易凌,因此这几个月来他和这对师徒几乎没什么接触。 但苍羽对自己似乎颇有敌意,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收徒大典那天自己顺着『系统』做出的事。他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让苍羽记恨这么久。 洛行舟的确没别的事,传完话就可以离开了,可他方才透过缝隙看见背过身的易凌竟然好像是在抹眼泪。 就算他不是生在这个世界的人,如今也懂一些规矩。 ……再加上方才他似乎还听见易凌怒斥一声,很显然,这怕是被气哭的。 早些时候『系统』曾给他讲过两位主角的性格,易凌绝不是这种会在他人面前落泪的人,那恐怕是苍羽做了什么不尊师重道的事情才会如此。 洛行舟现在也是有师尊的人,本能地认为苍羽说什么也不该对自己的师尊不敬,可他并没有资格当面指责他,只能看着对方又退回房内,并死死关上了门。 洛行舟在门外不过停留片刻,就听到耳边传来沈清然的声音:“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转身对沈清然行礼道:“师尊。” 沈清然走到他身边站定,用折扇抵住下巴,看着那扇死死关住的门道:“人呢?” “弟子已经告知了,”洛行舟如实说道,“苍师兄说他会转告的。” 沈清然一挑眉,拉住他的手:“那便不等了。” 屋内。 苍羽看着背对着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易凌,悄然走到他身后,轻轻揽住他。 “师尊……徒儿真的知错了。” 易凌的火气自然还未散去,他哽咽道:“你、你还有脸唤、唤我师尊?” “……”苍羽心下慌乱,易凌想怎么斥责他都好,但若是想断绝师徒之情……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转身走到易凌面前,不管对方挣扎,紧紧抱住,手在后背顺气:“都是徒儿不对,师尊莫气,好不好?” 被徒弟哄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怪异,但易凌止不住的落泪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可他又控制不住一样脱口而出质问道:“方才你为何不理我?” 苍羽一愣,心想自己何时会不搭理师尊,而后想起自己刚才似乎只顾着看易凌生气的样子,没听他训话,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此事。 ……他从没想过师尊会因为这种事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易凌心中的委屈又卷土重来,他心想自己反正已经丢脸成这样,索性直接埋在苍羽肩头哭出声。 苍羽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感觉这世上就没人见过。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濡湿,他这下是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安抚道:“徒儿以后都不会这样了,以后师尊说什么徒儿都会牢记,以后徒儿只听师尊一人的……” 哭过一顿后,易凌稍微清醒了些。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威严扫地,但又不能立即抬头,因为他的脸上现在定然是被泪水糊了一片,很不得体。 他只能闷闷嗯了声,想起尚未解决的事,又问道:“你趁我昏睡离开是去做什么了?” 他本以为苍羽这下会老实交代一切,但对方却沉默片刻。 “抱歉师尊……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徒儿绝不会伤害师尊的。” 苍羽下.药本来就是为了不让师尊知道自己去找那位黎谷主,毕竟师尊都说了让自己别和他来往。 况且,要是被师尊知道自己在准备生辰贺礼,到时候便没有什么惊喜了。 易凌没想到苍羽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瞒着自己。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想瞒的事,再怎么逼问也问不出。易凌也生怕他又提什么罚他的事,只能压着心头不悦,挣脱对方的怀抱。 见易凌情绪平复下来,苍羽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告知他正事:“方才陆师伯让师尊去参加议事。” 易凌背对着他微微点头,在转过身时又变回了平时模样。 他向门外走去,刚推开门时又回头道:“……今日的事,你不许向外说一个字。” 苍羽点头道:“徒儿明白。” 易凌走了一步,又转过头来:“谁都不能告诉。” 苍羽笑道:“徒儿知道。” 易凌这才终于离开。 * 易凌赶到时陆予风和其他几位长老早已到齐。 陆予风见他落座,惊讶地往他身后看。 “……什么事。”易凌心情不大好,看他这样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没带你徒弟吗?”陆予风抬手指了指周围的长老们,“你连议事是做什么的都忘了?” 易凌一顿。 去蓬莱岛前,凌霄宫诸位长老都会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议事,目的是让这些弟子提前了解蓬莱岛内的具体情况。 易凌走得匆忙,完全忘记要带上苍羽了。 ……幸好没带着。 因为修士的眼泪里也带着自身灵力,方才自己把对方的肩头都哭湿了,就算用法术烘干,但灵力还是会有所残留。 徒弟身上留着师尊的灵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事。 易凌虽然内心惊涛骇浪,但表现得十分正常:“这些事我都会讲给他听。” 陆予风:“……”他一点都信不了。 然而议事还没聊多久,突然有位弟子慌张闯入。 “掌门——飞舟里出现了魔修!” 陆予风满脸惊愕,一拍桌站起身:“怎么会有魔修?在何处!有多少人看见了?” 这位弟子道:“魔修突然出现又消失了,并无几人看见,弟子不知它躲在何处,但……” 他看向易凌,支吾道:“易长老……苍师兄被魔修抓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听到这位弟子的话,易凌手腕一颤,手中的茶盏碎落在地上。 一旁的陆予风眼看他就要召出青霜冲出去,立即抬手按在他肩上:“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易凌冷声道,“我徒弟出了事,我还能做什么?” “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陆予风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但如今各大宗门的人都在飞舟里,混入魔修一事绝不可声张。” “……”易凌双眼慢慢瞪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予风。 “我知道你一向不在意这些虚与委蛇,”陆予风轻叹一口气,解释道,“但若被众人得知凌霄宫的飞舟内出现魔修,你可知这些宗门会如何议论我们?” 易凌怔怔地看着他。 他当然明白陆予风的意思。 无非……就是要以凌霄宫在修真界的威望来逼自己。 可这些事,哪里又能抵得上苍羽的性命安危? 他从未想过陆予风会做出这种决定。 “你不是一向不在乎这些吗?”易凌声音很轻,他似是没什么情绪,“你不是说你最讨厌的就是这群老古板吗?” “萧寒,这件事不是儿戏……” 易凌冷笑一声:“怎么,那苍羽的命就可以是儿戏了?” 似乎说不通。陆予风深吸一口气,声音也冷下来:“他只是一个弟子。他资质不高,修仙之路注定走不远,你根本没必要为他花心思,也没必要为了他赌上凌霄宫的威望。萧寒……你若当真还想收个弟子,明年的收徒大典我会给你安排好。” 易凌看着他,只觉得一切都十分不可理喻:“……在你眼里,弟子是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 陆予风默然,并未接话。 “你这么做,对得起师尊?”易凌五指紧握,他看着此刻的陆予风竟觉得好像从未认识过,“师尊难道会为了一时的利益而对我们弃之不顾?” 提及云尘,陆予风眼眸微动,但仍是开口道:“此事不同。” “……”易凌嗤笑一声,“那你说不同在何处?是他不配做我的弟子,还是你觉得你不是师尊的弟子?” 这句话似乎终于刺激到陆予风,不变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纹,他与易凌对视,缓缓道:“易凌,我不想与你兵刃相向。 “更何况,你与我的资质在修真界均是屈指可数,但苍羽只是平庸之辈。” 易凌当真想不通这竟然是陆予风说出的话。 这与那些恃强凌弱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话已至此,易凌明白如今再怎么说,陆予风都不会改变想法。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必再退让。 “既然我收他为徒,那就会尽我所能教导他,”易凌召出青霜剑,眨眼间就抵在对方脖颈上,“我说过,此生只收他一人为徒。” 陆予风垂眸看着青霜:“你想如何。” 易凌紧握剑柄,目光坚决:“你若想阻拦我,那我不介意在此处与你动手。” “我从未想过你我之间会到如此地步,”陆予风轻叹一声,却毫不犹豫地震开青霜剑,“但我不会让你去做不该做的事。” 旋即,他抬手示意,其余在场众人一齐出手,用捆仙索将易凌定在原地。 纵使易凌修为再高,也敌不过陆予风一个化神境再加上几个元婴境的攻势。挣扎不得,他只能将目光转向较为熟络的林煜玄:“你也要拦我吗?” 但林煜玄此刻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像是全然没听见他的话语,只是手上力气未减。 ……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一样。 “抱歉,萧寒。”陆予风上前封住他几处穴道,将灵力阻塞在他的体内,易凌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只能无力瘫倒在地。 “你竟然敢用控制心神的邪术?”易凌咬牙看着他,“你这么做不怕日后被发现——” “在场所有人,只有你没有被控制,”陆予风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后拿出乾坤袋,“但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 易凌看见乾坤袋,脸上神色一变:“你——” 然而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瞬间化作一团冰冷的焰火,被陆予风托在掌心里。 “化魂咒这种邪门的东西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冰焰忽明忽暗,显然是气得不行,“陆予风!你简直是找死!” “这对你不会有什么伤害,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会把你变回来,”陆予风此时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冰灵根变成的魂火还挺冻手的。” 说完,他也不管手中的魂火如何锤打自己的手,直接丢进了乾坤袋里。 * 飞舟某处暗房内。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没有想害你的意思!” 一团冒着黑气的影子缩在角落,抖得像筛子,它瞪着一双眼,惊恐无比地盯着面前这位把玩着手上长剑的青年。 这次它混入飞舟,本来是想抓个资质低点的人修随便吸点灵力,毕竟它都已经好几天没吸到新鲜的灵力了。 虽然此人修为只有筑基期,都不一定能吃饱,但不知为何他的灵力竟然格外纯粹,一点都不像个五灵根。而且灵力的味道居然还带着点甜味,比那些普通的单灵根尝起来还要好,感觉倒像个极品灵根。 谁曾想这小子虽然资质修为都算下乘,可打人的功夫丝毫不逊色,它只不过才吸了一口灵力,就被这人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魔修欲哭无泪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心想,早知如此就不抓他了,这下不光没吃饱,魔身都疼得要死要活。 苍羽擦拭着赤曜上沾染的魔气,但似乎手上用力过猛,整个剑身都随着他的动作在颤抖,幸好铸剑的材料都是上等品,赤曜这才没被他的力气震碎。 前不久他在房中好好坐着,突然闯进一个魔修。本来他打算直接了结了这个不长眼的,但转念一想,易凌似乎还在置气,若是能借魔修的手让师尊担心一下自己,或许师尊就不会再气了。 结果他没想到这个魔修竟然只是饿着肚子,全然没有想对自己下狠手的意思,甚至还想吸自己的灵力吃。 ……这些灵力都是易凌一点点传给自己的,一个魔修也敢来跟他抢? 于是他把这个魔修狠狠收拾了一顿,但可惜当时太过冲动,竟然让赤曜染上魔气。 苍羽的心情不悦到了极点,终于仔细将赤曜擦拭干净后才收回去,看着缩成一团的魔修,他走上前去把它拎起来,道:“你,来把我打伤。” 虽然莫名被吸了灵力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不好,但既然要让易凌担心,那还是得装作被这个魔修打伤的样子。 “不要杀我我再也——啊?”魔修本还在激烈挣扎,但听到苍羽的要求它直直愣住。 它方才都听到什么了? 这个人修,要求自己把他打伤? 见魔修一时半会还未有动作,苍羽不耐烦道:“若你不动手,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世上的魔修当真都是蠢钝之辈,哪怕上一世的自己也是如此。 “别别别,我打,我打!”魔修立刻亮出魔爪,胡乱再对方身上挥舞。 倒也奇怪,明明它抓出的伤口极深,几乎可见白骨,但这个人修竟然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好像全无痛觉。 ……简直根本不像是人。 它越来越后悔,今天怎么就眼神不好选到他了呢? 苍羽静静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等终于惨烈到让他满意的程度,才把魔修又丢在地上。 他带着一身伤躺在地上等着易凌找到自己,可等了许久都未曾察觉到他靠近,于是又坐了起来。 他看着魔修喃喃道:“为什么师尊现在还没有来找我……”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魔修:“……” 这个人修把自己伤成这样竟然只是为了见他师尊? “难道他打算重新收个徒弟不要我了吗?” “不,明明走之前他根本没有在生我的气。” “可如果别人对他说了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不,师尊绝不会听信他人谗言。” 魔修看着此人丝毫不顾还在不断滴血的伤口,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吓得连魔气都要散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修!跟他比起来魔修都觉得自己才是人修了。 等他与自己争辩完,竟然又两眼一闭直直躺下。 ……不对。 魔修惊恐地发现他这次好像是真的晕过去了。 * 乾坤袋里一片漆黑。 变成了魂火的易凌丝毫没有从其中挣脱的能力,一团火急得在乾坤袋里到处乱转,撞翻了不少东西。 “……”陆予风走在路上,拍了拍乱动的乾坤袋道,“冷静些。”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蓝白色的魂火又亮了几分,“那个魔修若是想害他……” 陆予风叹气道:“我已经在寻找,你不要急。” “……什么?”易凌一愣,“你方才不是说不打算救他?” “一开始我的确这么想,”陆予风铺开神识,很快就察觉到飞舟内的魔气,“况且你当时情绪激动,贸然行动定会引起众人恐慌。现在我已将事情压下来,只要行动不明显,自然可以去找他。” 魂火逐渐暗下来,慢慢飘到一处落下,一阵沉默后,易凌才开口道:“抱歉。” 陆予风转眼间已来到暗房处,他一掌震碎门上禁制,听到易凌的话,他眉头一跳:“算了吧,我可不敢受师弟你这句话。” 然而门甫一打开,隔着乾坤袋,易凌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他顿时心头一紧。 陆予风刚打开乾坤袋,解开化魂咒,易凌就瞬间扑到苍羽身边,入目便是浑身惨不忍睹的伤。 他怒目看向一旁的魔修,甩出一道灵力就让它魂飞魄散。 魔修临死之前只觉得这道灵力的味道竟然和那个不要命的人修一样,但很少会有两个人修有同样味道的灵力,除非…… 然而还没等它想明白,就再也没机会了。 感受到易凌靠近,苍羽从昏迷中分出一丝清醒,他虚握住易凌的手,眼里像是疼出泪来。 “师尊,徒儿好疼……徒儿等了许久,还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师尊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你、你莫要乱动,我帮你止血。”易凌从储物戒里慌乱地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丹药,从里面精挑细选出自己炼制的止血丹,在手中化开,然后小心仔细抹在苍羽的伤口上。 经历过五个月的修炼,如今苍羽的体质也不再像刚开始那般随便一颗丹药的灵力就能要他的命。易凌亲手炼制的止血丹也特意改进了配方,以确保苍羽能够承受。 但当他面对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指尖仍然控制不住发颤,下意识用了最轻柔的力道。 但苍羽似乎还是承受不住,他呜咽一声,向易凌怀里缩了缩:“好疼……” 易凌稳住心神,轻柔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对这件事极为熟稔:“别怕,一会就不疼了,再忍忍,好不好?” 苍羽静静地点头,虽然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但揽住易凌腰身的手却丝毫不曾脱力。 止血丹内的灵力缓缓融入伤口,见效极快,不过是呼吸之间血便止住了,甚至开始慢慢愈合。 见此情形,易凌才松了口气,不过苍羽似乎因为先前伤势过重,现在终于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疲惫,靠在易凌怀里沉沉睡去。 易凌抱起他,转过身去,正要把人抱回去,却见陆予风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这个师弟究竟有没有看出来,但陆予风算是明白了。 方才进门时,那个魔修躲在墙角,哪怕苍羽伤成这样都不敢动手,明显是怕极了他。 那为什么苍羽还会受这么重的伤?显然,这便与五个月前易凌夜闯无妄峰的那件事是同一道理。 当时陆予风便觉得苍羽有装出来的嫌疑,如今遇到同样的事,他更是确定了这点。 ……谁受了重伤还有力气死死揽着别人的腰? 也不知他究竟给易凌灌了什么迷魂药,这么简单的事竟然都想不明白吗? ——不对,或许易凌早就知道,但只是也很享受这种事罢了。 想到此处,陆予风脸色一沉,抬手拦住了易凌的去路。 在凌霄宫里两个人卿卿我我也就罢了,毕竟凌霄宫门规开放,但若是在飞舟里被其他宗门的人目睹,那岂不是要被一直诟病? “我来吧,”为了保全名声,陆予风决定牺牲一下自己,“你们是师徒,在外人面前太过亲近会招闲言碎语。” 谁知本来沉睡的苍羽在听到陆予风所说的话后,竟然立刻睁开双眼,对易凌道:“师尊……让徒儿自己走回去吧。” “这怎么行,”易凌反而更用力抱紧了他,“你身上还有伤——” “徒儿并无大碍,”苍羽一点点掰开易凌的手,总算是从易凌怀里挣脱,“师尊不必担心。” 说着,他迈步向前,只是在路过陆予风身侧时微眯双眼,送了一道不算和善的眼神。 陆予风:“?” 若不是易凌像被蛊惑似的立刻跟在苍羽身后,陆予风恐怕此刻已经一掌把苍羽打倒在地。 ——这小子刚刚就是在挑衅他吧?当真是给他胆子了! * 苍羽顶着满身的伤回到房内,最终果然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也因为动作牵扯而重新裂开。 “我都说了,你身上有伤,”易凌连忙把他按在床上,又拿出丹药止住了血,“怎么非要逞能?” 苍羽却笑着看他:“是徒儿不对,徒儿知错了。” “……”看他这幅样子易凌就知道他定然没觉得自己有错,但他又有伤在身,易凌还不能说他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处理好。 易凌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套新衣,放在一旁,随后双手十分自然地按在苍羽的衣带上,准备替他换衣。 苍羽微蹙双眉,抬手虚拦住对方的手:“不如让徒儿自己来吧。” 易凌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拍掉他的手:“你自己来?然后伤口又被崩开吗?” “……那便让师尊来吧。”苍羽轻笑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很乖巧地挪开手躺好。 易凌似乎毫无避讳,神情认真仔细地替他换去已经破碎的衣物,如水镜般干净的五指沾上残留的血也丝毫不嫌脏。 苍羽瞧着他,逐渐出神。 或许易凌自己未曾察觉到,此刻他眼中满是无法隐藏的关切。 这一世易凌对他几乎是倾尽所有,甚至无微不至到苍羽觉得对方像在弥补什么。 他曾以为易凌也像自己一样重活一世,但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否定了。 上一世易凌最后对他动手时都没有留情,怎会重生后整个人性情大变,转而对自己百般照顾? 况且……当初也是易凌亲手断绝了他们的师徒之情,以他的性格,倘若又重新收自己为徒,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而经过长久的观察后,苍羽觉得或许是因为这一世的自己远比曾经的要乖巧懂事,而易凌一向就喜欢这种弟子,就好比上一世洛行舟只是在他面前略作伪装,就能夺走他所有的信任,不是吗? 但在两次三番故意触碰易凌所谓的底线后,苍羽发觉哪怕自己没那么听话,易凌也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嫌弃”自己。 为什么? 苍羽越想,心头思绪越乱,看着在认真替他换掉衣物的易凌,他忍不住想质问——为什么自己不论做什么事都能轻易得到原谅?为什么要别无所求地对自己这般好?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害怕一旦自己问出口,易凌就会嗤笑着告诉他,是他想太多,他不该觉得自己“特殊”。 * 易凌忙得额前都冒出一层薄汗。 帮别人更换衣物果然很费力气,倘若苍羽是个小孩倒也罢了,可他是个身量快比自己要高的男子。 ——还是个日日炼体从未停歇过的男子。 易凌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硬是要逼他炼体。在易凌不能用灵力只能靠体力——因为会伤到对方——的情况下,想挪动他当真是件难事。 尤其在当他好不容易脱下对方最后一层衣物,看到被自己养得匀称有型的躯.体时,差点没忍住就要上手摸两下。 ……易凌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时吓得不轻,但他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双眼再也不敢往他身上放,只能抬眸看向苍羽的脸。 易凌这才发现难怪刚才费老大力气才能推动他,苍羽这家伙……不知为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一丝配合。 易凌:“……” 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这么伺候人,结果这小子竟然是这幅样子? 于是他一时间没了好脸色,本想让苍羽自己把衣服穿上,但这样保不齐他又会伤到自己,只能黑着脸继续帮他。 可等他终于替苍羽穿好衣物,却见对方仍在盯着自己看,心里一阵紧张,莫名心虚地移开眼,甩了一道沉睡咒过去,后退一步离他远些,又从储物戒里随便掏了颗养身的丹药放在床头。 “你先好好休息,丹药记得吃下。” 丢下这句话后,他丝毫不敢停顿似的匆忙离开,好像苍羽的视线是什么剧毒之物。 苍羽看着师尊慌乱离去的身影,两指捻住丹药,眼神微暗。 在确信易凌当真离开后,他将丹药仔细藏好,又重新拿出一颗别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不知此事师尊可还能接受? 苍羽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笑容,在沉睡咒的影响下闭上双眼。 * 等到易凌站在飞舟过廊上吹了许久的凉风后,他才逐渐察觉这件事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 飞舟是他出资制造的,每一座飞舟自然都配备着由易凌亲自绘制的、侦查是否有魔修混入的阵法。方才那个魔修若是换算成人修的境界,不过也才筑基境后期,又怎么可能躲过?除非……有人修在内部接应它。 一个修为低下魔修,能在飞舟里藏身这么久,直到把苍羽抓走才暴露……若无能与易凌修为相比的修士帮助隐瞒,这件事根本做不到。 然而倘若当真是有人隐瞒,那魔修抓走苍羽就不是偶然,而是那人刻意引导。 但在这座飞舟上,修为在化神境以上的修士,只有他自己,和—— 陆予风。 易凌一时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那岂不是……陆予风一开始的阻拦根本不是为了凌霄宫的利益着想,而是当真想让苍羽死于魔修之手? 不……不对,最终陆予风还是去救他了——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想什么呢,萧寒?” 陆予风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 “我看你在此处站了许久,怎么,你又和你那个徒弟闹矛盾了?”陆予风随口打趣着,丝毫不像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易凌缓缓转过身,他看着对方并未言语。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因此只是略微思忖,便直接开口问道:“那个魔修,是你放进来的?” 陆予风一愣,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沉默片刻,道:“看来你都知晓了。” 易凌呼吸一滞,他心情颇为复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故意设计陷害苍羽,却又临时转意把他救下。 “……”陆予风只是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目光低沉地看向他,“萧寒……你可还记得你修的是苍生道?如今,你的道心还稳固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易凌听到他的询问,下意识想要避开:“你问这些做什么,我——” 分明是来质问陆予风意欲何为,怎么反而轮到陆予风来质问自己了? “萧寒,你还要逃避到几时?”陆予风强硬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知若你道心不稳,会有什么后果?”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易凌脸上的神情冷下来,“你为何要对苍羽动手。” 陆予风冷笑了声,道:“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 他双眸如凝霜:“萧寒……你当真不觉得自己过于在意他了吗?” 易凌微抿双唇,他躲开陆予风逼问的眼神,眉头紧蹙:“他是我的弟子,我难道不该在意他吗?” “是,你是师尊,当然该教导他,”陆予风话锋一转,“可当年云尘师尊可有这般关照我们?” “我……” 陆予风丝毫不听易凌的辩解:“暂且不说这些,你可曾见过有其他师尊会和你一样,哪怕徒弟稍微受点伤就担心不已;倘若更严重些,比如生死未卜之类,简直连冷静思考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这些难道不够说明你已经把他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了吗?” “所以呢?你究竟想说什么?”易凌莫名听他数落了一大段话,本就不怎么愉悦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我不想听你废话。” 陆予风真是要被他气笑了。 他甚至都分不清易凌这是故意气他,还是当真什么都不懂。 不过也是,易凌对这种事本就一无所知。 “那我便直说了,”陆予风咬牙道,“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小徒弟?” 话音刚落,陆予风便看见易凌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慢慢瞪大双眼,用一种震惊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 陆予风:“……”果然还是被他猜中了。 “你、你胡说什么?!”听不出这究竟是羞的还是恼的,但显然易凌的语气有些激动,“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我对他一直只有师徒之情!” “你嘴上说得好听,”陆予风冷哼一声,“但若你当真不喜欢他,就不会是这种反应。” “……你住嘴!”易凌指尖略微颤抖,一丝威压顺着他的怒意散开,“我绝不会如此!” 陆予风也不想与他争辩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好,行,那我便信你没那个心思。但——” “你是没心思了,但你这么‘照顾’他,你能确保他不会有?” 易凌毫不犹豫地开口:“他自然也不会。” “……”陆予风实在是看不下去易凌这般自欺欺人,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肩头,“萧寒,我明白你自然比我更了解他。那么,他的性格你当然也清楚。他在成为你的弟子前,从没有过什么好日子,你稍微对他好点,他就忘不掉。 “所以,他会对一切都很敏感,你知道么?或许有些事在你眼泪没什么,但他会当真。” 易凌仍然紧蹙双眉:“话虽如此,但你难道就因为这个……要除掉他?” 陆予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为了你。” “……什么?” “苍生道的道义——心怀天下、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陆予风道,“你既然选择了苍生道,那么天道自然会关注你的所作所为。在你尚未遇到苍羽前,你的道心一直很稳固。但如今你对他的过分关心已经引起天道注意,你的道心也摇摇欲坠,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易凌沉默不语。 他自然是明白的。 可他重生一世,早已不再想着去追求什么无上大道,也不会去在意什么道心。 “萧寒……你难道愿意经受道心破碎、修为尽失之苦吗?”陆予风垂下双手,他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你本该得道飞升,真的要因为……他,去放弃一切吗?” 易凌默了片刻,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师兄。我自然会考量好一切。” 他转身向住房走去,像是在逃避什么,从未回头。 “萧寒——” 易凌顿住脚步。 陆予风的语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痛苦之事:“我自幼便被父母遗弃,没什么血缘之亲。你与师尊,是我与这世间仅剩的联系…… “如今师尊已身死道消,你若再出事,我……” 易凌仍未回头,良久,他低声开口:“我都明白。” 他隐约知道,或许是陆予风是想用这点来绑架他的思想。本来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容许别人这么做,可易凌的确无法为此埋怨他,甚至回了一句像是答应的话语。 就当是,报了上一世陆予风舍命救下自己的恩情吧。 * 易凌神色复杂地推开房门。 他从没想过自己对苍羽的在意竟然已经影响到道心,也没想过陆予风竟然会认为自己会对徒弟有……那种感情。 难道当真如陆予风所想吗?可倘若喜欢一人便是这种感情,那自己岂不是也喜欢幼时养的那只小团雀了? 可没等易凌想明白,他抬眸便看见—— 被他施了沉睡咒的苍羽本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但此刻却狼狈地滚落在地。 易凌迅速感知到苍羽身上正传来一种奇特的异香。他眉头紧蹙,这股香味很熟悉,像是…… 在服用了露水丹之后会散发出的气味。 ——修士在服用露水丹后,体.内的灵力会变得十分紊乱,气血逆流,浑身滚烫,以至于影响神智。 大概类似于凡人温病的症状。 易凌心头一惊,难不成……自己慌乱之中给的那颗丹药,竟然不是养身的,而是露水丹吗? 他几乎第一时刻就想冲上前去把对方搂住,可却又想起陆予风的话语生生止住动作,最终缓步走到对方面前,小心把他托起。 苍羽感受到易凌微凉的灵力,身体不由自主地贴近了些,他紧紧环抱对方,呜咽道:“师尊……徒儿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露水丹的影响,他整个人都有些发烫,易凌抱着他只觉得像是抱着一块人形离火石。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易凌叹了口气,在房中变出一个玉制浴桶,汇入一些灵泉水,把人放了进去。 苍羽轻哼一声,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滚烫的脸颊搭在浴桶边缘,抬起迷蒙的双眼望着易凌。 ……看着全然没了之前发疯硬逼着易凌要罚他的可憎模样,倒是显得有些可怜。 此事说到底也是易凌不小心造成的,易凌难免心中有愧,他抬手抚在苍羽额前,渡了些灵力过去打算帮他缓缓。 “可还难受?” 可露水丹的药效哪是这么轻易就能解开的? 苍羽因为日日同修而格外熟悉易凌的灵力,易凌这番动作反而导致露水丹的效果更好。浴桶里的灵泉水逐渐因为他周身的热意而变暖,失去了静心的效力。 易凌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停止继续输送灵力,又换了新的灵泉水——可这些只能暂时减缓露水丹的药性,却不能完全去除。 而想要去除露水丹的药性也不是难事,一种方法……易凌不愿多想,另一种方法则是通过掌心接触的同修将药性转移到自己体内。 他们早就不知同修过多少次,更何况这种级别的丹药易凌只需用灵力护体就能不受影响,因此不论用什么理由,易凌自然都会选择第二种方法。 他轻叹一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褪去鞋袜,迈入浴桶之中。 感受到比灵泉水更能解热的气息,苍羽立即如同水蛇一般缠上来。他伸手揽住易凌的腰肢,紧紧抱住他。 带着一丝侵略意味的呼吸扫过易凌的耳边、脸颊,然后停在唇齿。 但苍羽并没有顺着心中最剧烈的渴望含住那处柔软。他还尚有理智,知道这么做只会惹得易凌心头不快。 ……毕竟从易凌进门后,他便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低落的情绪。 他目光低垂,最终埋在易凌的颈窝处嗅闻着令他心安的雪梅香。 “我帮你将露水丹的药力引出,可好?”易凌拍着他的后背,然而被灵泉水浸湿的衣物紧紧贴着对方躯.体,易凌手刚落下就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心头一跳。他立刻停下,将手落在一边。 “好,麻烦师尊了……” 似乎是被药效折磨得不轻,苍羽此刻只能用气音来说话。但他的语气却像是一个小弯钩,在易凌心头挑拨,他听后不自主地耳边飘起红晕。 他也不敢再耽搁下去,熟稔地开始引导对方进行同修。 时间一点点流逝,苍羽的状况似乎好了一些,易凌也略微放松下来。却不曾想正是因为这点疏忽大意,却导致一切都功亏一篑。 苍羽闷哼一声,忽而紧紧贴住易凌,带着浓烈情感的气音从口中溢出:“师尊……” 在同一时刻,易凌感受到一股熟悉而极为愉悦的感受一下子席卷了全身—— 他心神巨震,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明明五个月来同修再也没出现过的情况,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而就是易凌愣神而没有及时用灵气护体的这段时间,从苍羽体.内转移的药效也乘虚而入,一下子在易凌身体里肆虐起来。 温病引发的四肢酸软头脑昏涨一瞬间让他失去力气。 苍羽嘴角像是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但此刻意识混沌的易凌并未发觉。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一点点拉近到丹田处,最终停留。 感受到对方指尖下意识的蜷缩逃避,苍羽反而用力拉近了些。 他张口吐出热气,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一般,轻声道:“徒儿觉得头好晕……师尊帮帮徒儿解了温病,好不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