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你好呀,想吃点啥》 第1章 烤五花、烤羊排、烤培根… 缙云韬醒来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饥饿感。 这个洞穴很大,但不见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动静,缙云韬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世间唯一之生灵。 事实上,他嗅了嗅空气,这里方圆百里确实什么也没有,能吃的什么时候也没有。他抬起前蹄,盯着自己覆盖雪白卷毛的蹄子看了一会,快速伸进嘴里咬了几下,又很快吐出来,嫌弃地呸了好几下。 他站起来,决定去找吃的。 缙云韬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抬起前肢飞速狂奔,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物,依旧是黑洞洞的,耳边只有自己蹄子踏地的声音和吭哧吭哧地呼吸声。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越来越饿,一边跑又一边忍不住看了好几眼自己矫健的蹄子。 就在他在想蹄子运动后会不会变好吃的时候,他耸了下鼻尖,是肉香!是在炭火上滋滋冒油而蜷缩起来的肉香!孜然均匀撒于其上,左右翻面炙烤,透明的肉汁流出,趁热放入口中…… 缙云韬的口水一路流,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食物的方向狂奔,终于眼前出现一扇木门,他毫不犹豫地撞进去。 张淮早上睁开眼,日观天象便觉着今日恐有大事发生。在结束上午的生意,暂时闭店修整的时候,他的右眼皮以0.5下/秒的频率跳了好一会,跳得他心慌慌。于是他决定下午歇店,再后院搬出烤肉炉子和处理好的肉片蔬菜等食材,边哼歌边烤肉。 他先是放了一圈口蘑,又在中间放上一片大大的五花肉。五花肉油脂丰富,烤上一会肉汁就顺着铁网的窟窿滴在炭上,迸发出浓烈的香气。炭火被烧出白烟,袅袅上飘,扑在烤肉人的脸上。 肥厚的五花肉两边烤到变色,用剪刀剪成小块,撒上些孜然接着翻烤。很快五花肉的脂肪部分不太均匀地染上焦糖色,夹起一片,微黄的肉汁顺着肉片的边缘流下,滴进炉子中,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张淮迫不及待地夹着肉往嘴里送,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却是突然从眼前略过,掠走了筷子上热乎乎的烤肉。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卷毛羊正在嚼着那块新鲜出炉的烤五花。他倒是不生气吃食被抢,反而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这只只有四蹄雪白的黑羊,发现真的找不到五官欸—— 见“无脸”羊又准备向烤肉架上的肉进发,张淮眼疾手快夹起烤五花,逗狗似的朝他晃了晃,又在他冲过来的时候飞快移走。这样几个回合,他找准时机,另一只手箍住黑羊的脖子,提溜起来。 黑羊也不挣扎,脑袋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口水成柱状往下流。 张淮无语又好笑,嫌弃地把他提远了些,把肉伸到它前面,小黑羊立马就把那块滋哇冒油的五花肉吞吃入腹。 小黑羊吃完这块肉,扑腾了一下四肢,目的性极强地试图转向烤肉架。张淮加大手上的力气,笑眯眯地问:“想吃吗?当我的宠物就给你吃。” 黑羊叫了一声,张淮便当他答应,改为搂着小羊。雀跃道:“你这么黑就叫你小白吧。小白~” 缙云韬语气强烈地咩咩叫好几声,张淮全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夹起一片梅花肉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他便温顺地趴在自己怀里。 张淮笑了两声,将肉放在烤盘上,说:“你好好待着,不许自己随便吃,我烤肉给你。”说罢,将他放在地上。有食物在前面吊着,这只小黑羊果然不再到处乱撞。 小白是意外来客,张淮自己食量不大,肉没准备多少,酒倒是开了一箱…… 咳,张淮把目光从啤酒箱上移开,拿夹子将盘子里薄薄的梅花肉平整地放在铁网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热,铁网已经变得炙热,红白相间的梅花肉几乎是一放上网子就发出“滋——”的冒油声,边缘蜷缩变色,炭香混着肉香扩散开来。等上一两分钟,翻面,又是一阵悦耳的嗞拉声。等到两面肉红褪去,趁热撒上一小撮盐,此时入口享受的是一份原汁原味,薄厚适当的肉片多汁鲜嫩,再沾上烤肉酱或是辣椒粉,又是另一种美味。 不过,这只“饿羊”一点也不讲究,几乎是一烤完就想塞嘴里,张淮无奈,给他的新宠物轮着换了几种蘸料。 梅花肉都烤完夹出,最开始烤上的口蘑已经溢满了汤汁。褐色的汤汁充满白色的“碗口”,小心地夹起,先喝上一口热乎的汤,让口腔浸满口蘑最精华的鲜味,再一口咬下,软嫩的口蘑让口齿生津。 张淮自己吃了四个口蘑,剩下的全被缙云韬一滴汤汁不落地吃掉。 烤盘上已经没有东西,张淮便放上了三个蒜蓉生蚝,然后上厚羊排、牛排和腌制入味的鸡腿肉。一时间油脂被碳烤散发出的肉香喷涌而出。 新一盘的全是大肉,需要一些时间,张淮便拿出一片鲜脆的生菜叶,放入稍微放凉的梅花肉和烤五花,涂上些许烤肉酱,叠成长方形递到小白嘴边。小白张大嘴,虽然没能整个吃进去,但尖利的牙齿精准地咬走全部的肉,只留下边缘一点绿菜的边角料。 张淮:“”……六“ 生菜是最好的烤肉搭子,青草的清甜很好地中和了油脂的厚重,又不会喧宾夺主。菜叶很脆,还沾着凉凉的水珠,在嘴里嘎嘣断裂,十分解腻。 张淮无情地把剩下的菜叶子也塞进小白嘴里,转身给肉翻面,另一只手却伸向啤酒箱拿出一罐啤酒,单手就拉开环,猛地喝了一大口,眼睛却没有离开烤肉。过了一会,脚边传来不轻不重地撞击,低头一看,小白正拿脑袋撞他。 “怎么?“ 缙云韬抬起一个蹄子指着他手上的啤酒,叫了几声。 “不行,这是我的,你还小,不许喝。“张淮一下挪走啤酒罐。 见这只羊马上就把脑袋朝向地上的啤酒箱,张淮急忙道:“别看那个了,不好吃。来,快看这块肥厚多汁的鸡腿肉……”他夹起沉甸甸的去骨鸡腿。 缙云韬果然转回注意力,蹦起来叼过肉。 “……小白,你是羊,不是狗。“ 为了不让这只羊嚯嚯自己的酒,张淮专心烤肉,有放上土豆、青椒等蔬菜,一边抓起几颗小番茄向缙云韬抛去。 烤五花、烤羊排、烤培根、蒜蓉生蚝、碳烤大虾、香辣鸡翅…… 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清空,一片菜叶子也没留下。张淮抱臂喝酒,好笑地看着坐在桌子上舔蹄子上烤肉酱的黑不溜秋羊,心想:完蛋,养了一只饭桶。 此时天边已经泛黄,张淮仰头喝完一罐啤酒,正准备收拾残局,就听已经挂上“打烊“牌子的店内发出清脆的铃铛声。他愣了下,上前拍拍小白的脑袋,说:”走,去看看你以后生活的地方。“ 张淮的食店不大,装修简约也很整洁。此时店中无人,唯有一位老者站在门前。那老者须发皆白,但双眼炯炯、身姿挺拔,一看就是一个健康的老头。他穿着单薄的麻衣,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抬头见到店主人时眼底的惊讶还未散去。 “你好呀,老人家,想吃点啥?“ 缙云韬の日记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咩? 咩!!! 某只黑羊气急败坏掀翻了日记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烤五花、烤羊排、烤培根…… 第2章 山药鶌鶋(qū jū)汤 “你好呀,老人家,想吃点啥?“张淮围上围裙,走到开放式厨房里。 小白围着那老者转了一圈,凑到他裤腿闻了闻,又不感兴趣地跑回张淮身边。 老者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道:“这个……我听说您这里能吃东西……“ 张淮笑了两声,说:“瞧您说的,我这开的是饭馆,当然能吃东西。大爷您放心,您想吃什么我这都有。“ 老者松了一口气,说:“我想吃点不会饿的。“ “肉、汤、面食、甜点、饮品,您想要那种?“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还能选择,犹豫一下说:“汤吧,人老了,牙口不好。“他自嘲着。 “怎么会,大爷您看着精神矍铄,像是还没五十岁呢。“张淮嘴甜地夸了几句,又说,“汤品的话您需要等上一会,熬汤需要时间。” 老者摆摆手,心情很好道:“没事,我有的是时间。” 张淮端出一杯造型古朴的陶瓷杯,里面装着一杯清茶,水面浮着一朵青色的小花,递给他,说:“大爷您先喝喝茶。” 老者接过杯子,凑到鼻尖轻嗅,清香溢满鼻尖,眼前一亮道:“好茶。” “这是我们店的特产,狼草茶,别的地可没有。”张淮骄傲地说了一句,转身进厨房。 张淮拍了拍羊头,愉快道:“走,咱们抓鸟去。” “咩?” 缙云韬扬起黑脸,还没搞懂就被搂进怀里,眼前一晃,鼻尖的空气变了样。 放眼望去皆是流光溢彩的玉石和金子,一只白色的狗在眼前腾空飞起,他黑色的脑袋晃了晃,似乎看了眼突然出现在这的一人一羊,“天马天马”地叫着飞走,巨大的翅膀落下几片羽毛飘在缙云韬的脑袋上,被它抓着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又吐了出来。 张淮还向这只会飞的狗挥挥手,余光瞥到小白被呛到似的咳了好几下,扶额没眼看。 “小白,你是不是打娘胎里长错形状了,你真的是只小汪对不对?” 缙云韬没理他,左右探头,空气中传来它深呼吸的擤气声,然后忽然激动地指着一个方向,冲张淮咩咩叫。 张淮惊讶地挑眉,说:“鼻子这么灵,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叫你小狗啊……” “咩——”缙云韬长长地喊了一声,似乎很无语。 张淮抱起小黑羊,从围裙前的兜里拿出一个骨哨,轻轻一吹,哨子悠扬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天上“飞狗”成群,还有不知名的鸟混在其中四散飞着。不一会,一只膘肥体壮的“飞狗”落在他面前,灰黑色的脑袋蹭了下他。 “小天马,向正东出发,一只敞敷腿的距离。”张淮揉了揉它的狗头,抱着羊坐上它的背。 天马应了一声,等它的乘客坐好便扇动雪白的翅膀飞向天空。张淮搂紧羊脖子,说给小白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马成之山,其上多文石,其阴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其鸣自詨。天马爱吃敞敷腿肉,可敞敷聚居在南边,他们就通过当马成山的滴滴打马赚点零嘴,所以交通工具不能吃。” 说罢,他一只手包住黑羊的吻部,捏了一下,却是摸了一手唾沫,他顿时松开手,嫌弃地狠狠甩了两下,低骂一声“饭桶”。 天马的速度很快,但非常平稳,张淮舒舒服服地坐了一会,风吹乱他的发丝,等天马落地,他十分有包袱地理了理头发。趁他理头发的时候,缙云韬一个“羊突猛进”就蹦到树枝上,眼疾口快地叼住一只没来得及飞走的鸟,青色的鸟瞬间发出尖利的叫声,惊走一片的鸟。 “我靠,”张淮足尖一点,把咬得满嘴血的小白抓了回来,狠狠打了下他的屁股,“你真饿死鬼转世啊,咋啥都吃,鸟都给你吓跑了。” 缙云韬先是把整只鸟吞进去,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觉得味道没有张淮做的烤肉好,才十分不满地冲张淮叫。 “叫个屁叫。”张淮又拍了一下羊屁股,从其貌不扬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块硕大的腿肉。那腿肉足有半米宽,是炙烤过后的,表皮焦黄,尚且冒着热气。在小白反应过来前,张淮快速把肉扔给天马。 眼瞅着这只羊就要冲上去到天马嘴里抢肉了,张淮连忙又在自己的兜里掏了一通,掏出了一只一样的大腿肉塞到小白嘴里,趁他大快朵颐的时候一跃上天抓下一只白色脑袋、青色身子的鸟塞进兜里。 他落回地面见某羊已经把敞敷腿肉连皮带骨吃掉,已经完全不想吐槽什么,抱起羊,眼前一晃回到了厨房。 缙云韬还在舔蹄子,发现自己回到充满食物香气的厨房,撒开蹄子就想大吃特吃,张淮一个爆头又捧着他的脸使劲揉了揉,警告道:“你要是敢在我的厨房里胡闹,我保证你接下来都吃不到东西。” 黑羊回想了一下烤肉和腿肉的味道,乖乖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张淮心累地松了一口气,心想以后可得好好调教一下。 他从兜里抓出翻白眼的鸟,取出一个又深又大的铁桶,把鸟放进去,手一挥桶里就放满了蒸腾白雾的热水。 马成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首白而身青、足黄,是名曰鶌鶋(qū jū)。其名自詨,食之不饥,可以已寓。 鶌鶋鸟身上没什么肉,但炖汤却是极为鲜美。 鶌鶋热水褪毛,开膛破肚去干净内脏,用刀切成块,放入清水中洗干净血污,热水加花雕酒,鶌鶋肉焯上一两分钟捞出备用。铁棍山药切成滚刀块,红枣一分为二,去掉枣核,生姜切片,和鶌鶋肉块一起放入炖罐,再加入枸杞,倒入马成山出品的山泉水,撒入一小勺盐,隔水炖上两小时。 趁着炖汤的时候,张淮拍了一大盘黄瓜,淋上秘制酱料,端给老者,自己也捧着一袋瓜子,抓了一把给跳上柜台的小白,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大爷啊,您怎么称呼?” “您喊我老夏就行。”老夏夹起一块拍黄瓜放进嘴里,惊喜道,“老板您真是好厨艺,拍黄瓜都这么好吃。” 张淮毫不谦虚道:“那当然,我要是厨艺不好也没底气开饭馆啊,您说是不是?”他眼珠一转,又问,“您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我们这的规矩吧。” 老夏放下筷子,点点头,喃喃道:“此间饭店,以红尘往事为代价,渡此间游魂。” 他叹了一口气,脊背稍弯,道:“老朽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您应该听说过瓦罐坟吧?老人到了六十岁,就要走入提前挖好的坟墓中,留下一面不封口,子女每给老人送一次饭,就要往上砌一块砖,直到洞口被封死。哎——”老夏长叹一口气,“我啊,实在耐不住饥饿,就一头撞死了。” 张淮嗑瓜子的手一顿,问:“瓦罐坟,花甲葬……您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1951年,那时到处都闹饥荒,大家都吃不饱,只能啃树皮吃黄土。我们家还有些许富余,但也只能看着米缸渐渐见底,无能为力。我不怪他们,我老了,本来也活不长了,不如将活着的希望让给小辈。” 那个年代硝烟刚刚平息,战争留下的痛苦却还在继续。此间漫天黄沙,庄稼颗粒无收,灰白的天幕死气沉沉,饿殍枕藉,哀鸿遍野。 “树皮根难嚼,观音土难咽,野菜野草都是抢手货,偶尔有慈善组织发粥,那粥虽然多汤少米却是那时顶天的美味啊。最可怖的是,人吃人啊……”老夏想起那场景,长长叹了一口气。 张淮也跟着叹气,安慰道:“都过去了。” 老夏也笑道:“是啊,都过去了。所以我不怪他们,砌上最后一块砖的时候,囡囡跪在坟前一直哭,跪了一晚上。我死后,化作游魂在此间游荡,这几十年再无见过瓦罐坟,挺好的。”说到这里,他也就想起自己为何来这,“我飘荡人间多年无法投胎,遇到一缢鬼说此间饭店可以帮助游魂投胎。” 游魂,游荡人间之魂,不被地府所渡的灵魂是为游魂,其中大部分死于自杀,它们不被六道轮回接纳,无法往生,只能在人间飘荡直至魂灵俱散。 说话间,门铃又响了。 进来的是个胖乎可爱的女娃娃,梳着羊角辫,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屋里的人。 见一个大哥哥走了过来,嗫喏地问:“哥哥,我叫阿宝,能给我点吃的吗?” (龙侯山)又东北二百里,曰马成之山,其上多文石,其阴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其鸣自訆。有鸟焉,其状如乌,首白而身青、足黄,是名曰鶌鶋,其鸣自詨,食之不饥,可以已寓。——《山海经·北山经》 (马成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首白而身青、足黄,是名曰鶌鶋。其名自詨,食之不饥,可以已寓。——《山海经·北山经》 文章里的各种异兽的做法、口感全是参考现在的菜,纯属虚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山药鶌鶋(qū jū)汤 第3章 蠪蚳(lóng?chí)脚饭 “哥哥,我叫阿宝,能给我点吃的吗?我,我有钱的!”阿宝伸出手,手里捏着一把钱。 张淮蹲下身,摸摸阿宝的脑袋,轻声说:“阿宝想吃点啥?哥哥都会做,不收你钱的。” “那可不行,阿婆说了,进饭店都是要付钱的,阿宝才不吃霸王餐。”说着,就将手里的钱全都塞到了张淮手里。 张淮无奈笑笑,说:“阿宝真是好孩子,可是在哥哥店里不收钱,你只要给哥哥讲讲你的故事就行。” 阿宝皱起笑脸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阿婆说这叫入乡随俗。” “对,阿宝真棒。那阿宝想吃什么?” 阿宝抓着裙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想吃饭,阿宝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要饿死了!” “好,哥哥给你煮饭,煮好多饭吃。”张淮牵着阿宝的手,让她坐在老夏旁边,也递给她一杯狼草茶。 “谢谢哥哥。”阿宝接过杯子,又十分有礼貌地和她的“同桌”打招呼,“爷爷你好,我叫阿宝。”又看到柜台上的黑不溜秋羊,“哇,好黑的羊!它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白。”张淮答。 “和我家狗狗一个名字!” 张淮笑了一下,抱起小白就塞进阿宝怀里,说:“小白给你玩,你坐会,哥哥给你煮饭。”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给阿宝做的饭不需要再现场猎,他还有库存,便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大袋子,袋子里面是野兽的各种部件。张淮从里面拿出两个大大的蹄膀和很多肉皮。 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彘而有角,其音如号,名曰蠪蚳(lóng chí),食之不眯。 蠪蚳状如猪,不过或许因为长了一只角,所以比没长角的猪更爱动弹,尤其爱用自己的角撞各种东西,跟斗牛似的,所以蠪蚳腿的肉质尤其弹牙鲜嫩,吃了不会做噩梦。 张淮打算做一份蠪蚳脚饭。 先将蠪蚳皮都用火枪烫得焦黄卷曲,再烫蹄膀,用刀把表面焦黑的部分刮掉。蠪蚳皮、蹄膀、一个鸰要*鸡架和一个普通猪的猪骨棒,加葱结、姜片和料酒,焯水捞出。 他从抽屉里拿出煮高汤用的香料包,大抵是一些三奈、茴香、甘草、苦辛*、焉酸*等香料。将蠪蚳皮、鸰要鸡架、猪骨棒、香料包和一片大地鱼干加清水和一点白酒大火煮30分钟,小火熬三小时。像这种需要长时间熬煮的食物,张淮都直接放进他的山海兜里,那里的时间和此间不一样,流速更快,里面三小时外面只过去十分钟。 趁着这十分钟,他切了红葱头和蒜片倒进大豆油里小火慢炸,等到蒜和葱都变作焦黄,卤油就制作完了。张淮从兜里拿出大锅,此时,汤里的肉已经变得很软,汤色微白,捞出肉渣,加入一大盆的鲜酱油和少一些的甜酱油,再放入香料包和葱丝蒜片的干料包,倒入卤油和适量麦芽糖,汤勺搅动,汤料互相交融,卤汁的鲜味随着蒸气扩散。 张淮满意地放下勺子,把蹄膀放进卤汁里,大火煮半小时。期间放入两颗鸡蛋,一起卤着。大米淘水,下锅蒸二十分钟左右。 在准备蠪蚳蹄膀的时候,早先炖着的山药鶌鶋汤已经熬好了。 从锅里拿出炖罐,张淮没有先打开盖子,而是直接端出去给了他的客人。 “老夏,您的汤来嘞。”张淮用店小二的口吻喊道。 不过最先有反应的不是老夏,而是被磋磨已久小白。他一蹬腿就冲向张淮,还好张淮已经把炖罐放下,用脸接住了小白的蹄子。 “我的祖宗啊。”张淮拎起羊脖子,捂着脸颊。还好他刚才做卤油的时候顺便做了一份炸鸡块和炸薯条,用小篮子装着给小白。某只羊只要有吃的就能安安静静的。 “老夏,快尝尝,这是山药鶌鶋汤,可是结结实实地炖了两个小时呢。”张淮递给老夏一把勺子。 老夏接过,微颤着手揭开盖子。 两个小时的炖煮,鶌鶋的鲜味被完全激发出来,红枣和枸杞的香甜也完全浸入汤里,汤面清透不油腻,袅袅上腾的蒸气扑鼻而来,闻着就通体舒畅。 老夏深吸一口,不住赞叹道:“太香了太香了!我从来没闻到这么香的汤,老板您厨艺可真好啊!” 张淮笑笑,说:“您快喝。” 老夏舀起一勺放入嘴里,温热的汤穿过口腔,流入食道。汤并没有什么浓重的味道,只带着些许甜味,和充满口腔的鲜美。一口接一口,老夏最后直接端起炖罐,仰头猛喝,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食物了。 这碗汤像暖流一般流入胃中,如蛆附骨的饥饿被暖流包裹淹没,消失不见。 张淮拿出一个蘸料碟子递给老夏,说:“用着沾肉吃吧。” 老夏不好意思地放下炖罐,道了声谢。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阿宝渴望的眼神,老夏把炖罐一推,说:“阿宝你也吃。” 但张淮却是按住老夏的手,笑着摇摇头:“老夏,来我这的客人只能吃店里员工给的食物,这是规矩。” 老夏愣了一下,遗憾地拿回炖罐。 见阿宝迷茫地看着,张淮揉揉她的脑袋,说:“阿宝,哥哥给你做的饭很快就好了,这个时间能给哥哥讲讲你的故事吗?” 阿宝眨眨大眼睛,笑得纯真,说:“我叫阿宝,今年十一岁了。我没有妈妈,爸爸工作很忙,总不来看我,但是没关系,我有阿婆。阿婆今年都八十岁啦,但她身体很健康,总是笑呵呵的,我很喜欢阿婆!可是,我好久没见到阿婆了。“ 她低着头,语气也低沉了:”有一个坏蛋把阿宝关在黑黑的房子里,关了好久好久。他还总是脱掉我的衣服,但他自己也不穿裤子。坏蛋身上特别臭,他靠近阿宝都想吐,但是阿婆说吐在别人身上是不礼貌的,所以阿宝忍住了。“ ”坏蛋特别凶,他每次抱阿宝,阿宝下面就特别痛,真的特别痛,阿宝就一直哭,但他却在笑,阿宝特别生气!而且他把阿宝关在臭臭的房子里,不给阿宝开灯,也不给阿宝被子,还有很多老鼠虫子!最可恶的是他给阿宝吃的饭都特别难吃!“ 阿宝鼓起脸颊,叉着腰十分生气,,但又鬼机灵般转了转眼珠子,有点小得意地说:“虽然坏蛋很坏,但阿宝可不是三岁小孩了,阿婆总夸阿宝聪明呢!我趁着坏蛋不注意,偷了房间的钥匙,然后在他不在的时候逃了出来,还把坏蛋的钱拿走了。反正坏蛋那么坏,钱肯定不是他的,我这叫劫富……给贫!”阿宝挺直胸膛,骄傲地哼哼两声,可爱的小表情似乎叫听众快夸她这位“女侠”。 她又羞窘地低下头,说:“我逃出来不知道怎么回家,又实在太饿了,走着走着就看到哥哥的店啦!谢谢哥哥给阿宝吃饭。” 老夏听到阿宝被关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愤怒又怜惜地看着阿宝粉嫩的面颊。听到最后,他却是有些疑惑。 黄昏时刻的此间饭店只接收游魂,游魂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进入。阿宝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张淮沉默了一会,笑着揉了揉阿宝的脑袋,夸道:“我们阿宝女侠真棒,一个人就打败了坏蛋!” 阿宝满意地笑了。 张淮拍了拍羊脑袋,让他跟着自己进厨房。 米饭已经蒸好,张淮关了卤汁的火,把炖锅放进山海兜里,让蹄膀在里面卤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株挺括脆爽的小白菜,热水烫熟,放在米饭上。又拿出一根肉肠,切成片,用薄薄的油煎的焦脆。 时间差不多,他拿出炖锅,捞出卤蛋,对半切了放在饭上。接着捞出一个又大又肥的蹄膀,轻轻甩动勺子,肉在勺子上荡漾,棕褐色的肉皮油光水亮。中间的骨头已经松开,一抽就完美的拿出。 提前预料到小白会冲上来抢食,张淮高声和他说:“这块肉你不许动,锅里剩下的全是你的。”小黑羊果然没撞上去抢勺子里的,而是乖乖地蹲在炖锅旁边流口水。 张淮把去了骨头的蠪蚳蹄膀切成几段,摆放在米饭上,再浇上一勺卤汁,这碗蠪蚳脚饭就完成了。 他端着这碗肉香四溢的蠪蚳脚饭放在阿宝面前,递给她一个儿童用的勺子,笑眯眯地看着:“阿宝,快吃。” 阿宝愣愣地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迟钝地张大嘴哇了一声,惊喜地说:“这是猪脚饭吗?哥哥你好厉害啊!” 她舀起一勺沾满卤汁的饭放进嘴里,米饭粒粒分明,卤汁咸淡适中。再舀起一块蠪蚳肉,肉皮软糯Q弹,脂肪不显油腻,瘦肉的部分浸透卤汁,长时间的卤制让肉质变得松软,一抿就散,鲜美的卤味就在嘴里散开。只热水烫熟的小白菜保留了蔬菜原本的清爽,与浸透卤汁的肉饭不同,小白菜很好中和了这一碗的厚重。 阿宝连停下口夸几嘴的功夫都舍不得,狼吞虎咽地吃着。张淮递过去一杯茶,笑着说:“慢点吃,这一碗都是阿宝的。” 阿宝拿勺子的手一顿,老板哥哥的话和记忆中阿婆的话重合,她突然好想好想好想阿婆。 不知不觉流下泪,阿宝一边往嘴里塞米饭,一边忍着哭泣声。 张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阿宝旁边,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阿宝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又记起来很多事情。她记起阿婆沟壑的脸颊和双手,记起阿婆日暮时喊她吃饭的慈祥嗓音,记起阿婆抱她时的温暖和安心。 金色的阳光洒在乡下小院,阿婆坐在晃晃悠悠的摇椅上朝阿宝招手。阿宝便扑在阿婆怀里,阿婆的怀抱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阳光的味道逐渐驱散地窖的阴湿,融化了那个人在脑海中的模样。 “阿婆……阿婆……”阿宝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扑进张淮怀里。 “阿宝真是好孩子,乖啊乖啊,噩梦都会过去的。”张淮用轻柔的嗓音说着。 老夏在艰难时期看到了不少泯灭人性的事情,但对拐骗儿童、性侵儿童这种事还是忍不住气红了眼眶,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哭泣,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阿宝的脑袋。 悠远空灵的古铜钟声在耳边响起,张淮看向不远处突然出现的木门,门上系着两根红丝带,无风自动飘向张淮。 “时间到了。”张淮喃喃,轻柔地擦干阿宝脸上的泪,“阿宝,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阿宝睁大湿润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张淮拿过两根红丝带,给了老夏一根,让他系在手腕上,阿宝则是他亲自系上。随后牵着阿宝的手走向那扇平平无奇的木门,说:“推开它,阿宝,门后面的阿婆正在唤你。”他松开阿宝的手,轻轻在她背后推了一下。 阿宝踉跄地往前,在手碰上那扇门时,她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梳着羊角辫、胖乎可爱的女娃娃。 头发枯槁,骨瘦如柴,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她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后,那里是在树下向她招手的阿婆。她的声带已经损坏,但还是用尽气力哭着喊出“阿婆”。红丝带变得很长,带着阿宝飘向遥远的地方,那里是游魂的心之所向,是下一段生命的入口。 张淮静静地看着,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转头看向老夏,轻声道:“去吧,红尘事已消,此间饭店祝您下一段生命愉快。” 老夏恍惚地点头,缓慢走进那扇门。他同样变得形销骨立,神采不复刚才。他看见他的囡囡笑得天真烂漫,便也弯起嘴角,转头冲店长道了声谢,快步走进那片光里。 两位食客离开后,桌上放着的饭菜化作光电也没入了那扇木门,木门渐渐隐去。 又西十里,曰廆山。其阴多??琈之玉,其阴有谷焉,名曰雚谷,其木多柳、楮。其中有鸟焉,状如山鸡而长尾,赤如丹火而青喙,名曰鸰【要鸟】,其名自呼,服之不眯。——《山海经·中山经》 再往西十里,廆山。山上盛产??浮玉。阴面有一道峡谷,叫做雚谷,树木大多是柳树、构树。山中有一种禽鸟,像野鸡却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身上通红如火却是青色嘴巴,名称是鸰【要鸟】,它发出的叫声便是自身名称的读音,吃了它能使人不做恶梦。 又西九十里,曰阳华之山,其阳多金玉,其阴多青雄黄,其草多藷藇,多苦辛,其状如橚,其实如瓜,其味酸甘,食之已疟。——《山海经·中山经》 再往西九十里有座山,名叫阳华山,山的南面有很多金和玉,北面有许多石青和雄黄,山中生长的草多为山药,还有许多苦辛,形状与楸木相似,结的果实像瓜,味道酸甜,食用后可治疗疟疾。 东三百里,曰鼓钟之山,帝台之所以觞百神也。有草焉,方茎而黄华,员叶而三成,其名曰焉酸,可以为毒。——《山海经·中山经》 向东三百里有座山,名叫鼓钟山,这是天神帝台宴请百神的场所。山中有一种草,茎干为方形,开黄色的花朵,叶子呈圆形,有三重,名字叫做焉酸,可用来疗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蠪蚳(lóng?chí)脚饭 第4章 清蒸冉遗 张淮伸了伸懒腰,转头看见小黑羊蹲立在柜台上,似乎正在盯着他。他上前使劲揉了揉小白的脸,问:”小白,那一大桶肉你不会都吃完了吧?“ 缙云韬何止将肉吃完了,它甚至把卤汁也喝完了,现在那个大铁桶里面啥也都没有,干干净净。一天之内吃了这么多食物,它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恢复了一些力量,于是它尝试开口说话:“咩……额……我叫鲫……鱼韬……”虽然话语还有些模糊,但它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再次重复,“我叫缙鱼韬” “哟,能说话了。”张淮惊讶地看着小黑羊的吻部开开合合,听清内容后瞬间就大笑起来,“你是叫鲫鱼还是缙鱼,哈哈哈哈哈哈缙鱼是什么鱼!” 缙云韬一下子黑了脸——虽然它本来就是黑的——不满地抬起蹄子狠狠地打了张淮好几下,生气地吼:“不许笑!!” 这一吼可比刚才的话语清晰多了,张淮勉强止住笑意,颤抖着声带说:“不笑了不笑了,你再说一次你叫啥?” “缙!鱼……云!韬!” “缙云韬是吧,缙云氏……你不会是饕餮吧,怎么变成这样了?”张淮拎起小黑羊,上下其手,左翻右翻,稀奇地捏了一把它的耳朵,“难怪这么能吃。你们四凶不是早被白泽收进《白泽图》里镇着了吗?”张淮说着,突然惊恐地意识到,饕餮跑出来了,另外三个不会也跑出来了吧? 四凶乃帝鸿氏不才子“混沌”、颛顼氏不才子“梼杌”、少昊氏不才子“穷奇”以及缙云氏不才子“饕餮”。前三个早在尧舜时期就被收入《白泽图》,没有白泽的应允只能困在图里当二维纸片兽。至于饕餮,一开始它只是太能吃、太能贪了,虽然比之三凶,但并没有做出真正为祸天下的恶事,直到五胡乱华。饕餮混迹在战乱中,其凶性刺激了人类基因里的残暴,造成了“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的悲剧,这才被白泽镇压在《白泽图》里。 不过,看大名鼎鼎的凶兽变成连人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想来情况应该没他想得那么严峻。张淮放下黑羊,问:“你那三个兄弟呢?也跑出来了?” 缙云韬不满地拍开张淮又往它脑袋上摸的手,说话稍微流利了一点:“什么兄弟,我连爸妈都没有。《白泽图》是什么?”如果缙云韬有清晰的五官,应该能看到它皱起的眉头。 张淮嘶了一下,觉得有些棘手。白泽是天地间除了四圣*之外最强神兽,是盘古开天后的第一批神兽,与天地同寿。《白泽图》里记载着世间万物的繁衍生息,带着远古之力,除白泽之外无人能看到其上的内容。白泽将四凶封印在其中,可以说只要白泽不灭,四凶就不可能自己逃脱。 或许他应该回天庭一趟了,不过不是现在,他还有些事处理。 张淮又抓起羊脖子,笑眯眯地说:“来,小白,我们去睡觉觉,明天主人带你出去遛弯。” “不许叫我小白!放我下来!你到底是谁啊?”缙云韬十分屈辱,在空中胡乱蹬着四只蹄子,然而抓着他的手跟铁钳子似的,根本挣不开。 张淮拎着它进卧室,随手就把小黑羊丢在飘窗上,听到它问题,笑着回:“我就一厨子,这家饭店的老板。” 缙云韬不信,不过张淮没打算继续回答他,在员工群里通知明天上午推迟营业后,就径直进了浴室洗漱。 以第二天两只敞敷腿肉为代价,缙云韬老老实实安静了一晚上。 第二天,张淮早早起来,进山海空间里抓了一只冉遗出来。 英鞮(dī)之山,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 刚离水的冉遗鱼凶得要命,长着一口尖牙嘶嘶得冲他叫,长而肥美的鱼尾剧烈摆动,六个爪子也在空中四处摆动,拼尽全力想从这个两脚兽手中挣脱。 张淮轻车熟路地戳瞎了冉遗的眼睛,这只鱼扑腾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又顺手摘了一把蓇蓉(gū róng)草,一闪身回到了厨房。 冉遗鱼足有成人手臂大小,但能食用的部分只有身体,脑袋部分有毒,六只爪子虽然无毒但十分干柴不好吃,不过可以用来做猫饭,他们店里的小朱家的猫就特别爱吃。 “咚”地一声,锋利的菜刀无情剁下,张淮随手往后一抛,鱼头精准地落在了垃圾桶里。他又利落地砍下六只爪子,收在保鲜袋里留着做猫饭。 剃干净鱼鳞,刨开鱼腹取内脏,不过和一般的鱼不同,冉遗鱼的内脏用来做卤制品非常好吃,因为它本身腥味相比猪羊来说不大,表面孔隙大容易入味,口感也比较扎实,张淮回想起喝着小酒吃着卤味的悠闲日子,口水就忍不住分泌。他咽了咽口水,把内脏放一边,开始处理鱼身。 内脏的腥味就很淡,鱼肉更是几乎没有腥味,或者说冉遗鱼的“腥味”也是它独特风味的由来。张淮只是将血水冲洗干净就准备上锅清蒸。 冉遗鱼肉是有些透明的颜色,口感十分Q弹,最适合清蒸。 锅盖盖上后,小黑羊跳到了灶台上,舔着爪子说:“我的肉呢?” 张淮捏着羊脖子放到地上,训斥道:“以后再让我看到你跑到灶台上站着,别想吃东西了。脏死了。”说罢,从山海兜里掏出两个热气喷香的大腿肉扔给他。 缙云韬叼着敞敷腿跳到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满地反驳了一句:“我很干净。” 张淮白了他一眼,心说老子能让你进厨房已经相当宽容了。他不再管埋头猛吃的羊,拿出先前摘的蓇蓉草,□□铺在案板上。 蓇蓉草的叶子类似蕙草,但是开黑色的花。他将黑花的每一片花瓣摘下撕碎浸泡在油里,开小火热油。接着用小刀将蓇蓉叶子切细备用。 蒸锅里的鱼肉已经开始飘出鱼肉的清香,细闻还能闻到一丝甜味,是冉遗鱼特有的味道。张淮掀开锅盖,一瞬间水蒸气氤氲了室内,香味四散开来。他把切好的蓇蓉叶子放到鱼肉上,盖上盖子又蒸了一会。 "这是什么,我要吃。"缙云韬光速解决了两个有金华火腿那么大的敞敷腿肉,又把目标转向锅里的鱼。 张淮的表情变得奇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公的母的?” 缙云韬一下暴怒跳起,踹了一下他的脑袋,恼羞成怒:“你是不是瞎,我当然是雄性!” 这只羊动作敏捷,暴怒状态下动作十分迅速,张淮一时没躲开,揉了揉被踢红的脑门,“居然对你的饲主如此无礼,下次就往你的食物里投毒。”说话间,他将火关掉,从锅里拿出蒸熟的鱼。 冉遗鱼蒸熟后鱼肉是半透明的状态,鱼皮表面呈现漂亮的黑亮色。刚才开火的油已经烧热,微微冒泡,黑色的花瓣在油里变得极软,他先是淋了一层山海特制蒸鱼豉油,再将热油浇在鱼肉上,发出“嗞拉嗞拉”的声响,热油激发出了蓇蓉草和鱼肉的香味,缙云韬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张淮把鱼用打包盒装好,按着羊头说:“这不是给你吃的,走,主人带你散步去。” “我不是宠物!!”缙云韬不满地躲开张淮的手,跟在他后面,“去哪里?” 张淮套上一件黄色外套,压了压黄色帽子,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淹没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去送外卖。” - 廊县是一个人口不足五万的落后小地方,不过响应国家的乡村振兴策略,近几年也靠着旅游业逐步发展起来。托在各大平台宣传的“网红打卡点”,每到旅游旺季,廊县的人流都能翻一倍。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这是以前的廊县看不到的场景。不过这一切都和林强无关。他躲在阴影里,用汗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直冒的汗。 “强子,开饭了,”工友凑近喊他,“今天李工头还给咱们加餐呢!” 林强眼前一亮,勾着工友的肩膀,兴致高昂地问:“李工这么大方?” “她女儿在学校拿到三好学生了,这不高兴才有我们的份吗?” “不愧是李工的女儿!” 工友突然想到什么,说:“你让我给你找的荒地找到了,在小廊山的东边有一处,你找那种地方做什么?” 林强笑了一下:“兄弟真给力!我家还有些秸秆要烧,这不上面管得严吗?” “那块地你放心,非常偏几乎没人去,要不是我有一个二叔住在附近也找不给你。” 林强用拳头拍拍他的胸膛,“你做事我放心!” 两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分饭处,领了盒饭往屋子里去,进去之前林强突然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 来人骑着电动车,面部被压低的黄色帽子遮住,只露出白皙的下巴,林强快速打量了他一下,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倒是听说县里新引入了什么“每团”外卖服务。 “你是林强吗,你的外卖。”全身黄色的外卖员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 林强皱着眉,没去接,“我没点外卖。” 黄衣小哥指着塑料袋上的外卖单,说:“这是不是你的名字和电话。” 他凑过去看,确实是自己的名字电话。工友凑上来,打趣道:“是不是嫂子特意给你买的?真恩爱啊。” 林强在工友的夸赞下接过外卖袋,看着外卖员留下一句“记得五星好评”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他盯着手里的外卖带看了一会,鼻尖隐隐传来食物的香味,猜测或许真的是妻子特意买来的,脸上不禁扬起微笑。 “走,给你也分点。” 塑料盒子打开,里面竟是在这种山里算是奢侈的清蒸鱼,香气随着热气扑向鼻尖。 “卧槽,这也太香了,嫂子真大方啊。”工友凑近沉迷地深吸了一口。 林强瞬间虚荣心爆棚,表面则淡定了用筷子夹下一块白得有些透明的鱼肉放入口中。鱼肉入口即化,首先尝到的是表面沾着的豉油的咸味,然后是鱼肉本身的风味,带着一点清甜,林强很快又夹了好几筷子。 工友见状也夹了一块,吃完瞬间惊为天人,赞不绝口道:“这也太好吃了,嫂子哪买的?”不过林强专注着吃并没有理会他,他只能自己去翻外卖单子,见最上面写着“此间饭店”。 远处,此间饭店的老板收回窥探的视线,脱掉一身的外卖服,把小黑羊从电动车后的保温箱里解放出来。 “谁准许你把我关在里面的!”在黑暗里待了好久,怎么乱窜也出不来的缙云韬跺着蹄子,气急败坏。 “但凡你还有点法力也不至于被我关着。”张淮再次骑上电动车,踏了踏座椅前的位置,“站着来,要走了。” 缙云韬蹲在张淮两脚间,在电动车发动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淮拧动把手,双眼在铺面的风中微微眯起,“他绑架了阿宝。” “阿宝?昨天那个小女孩?你这家店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淮的视线放到天边云海一线,声音被风吹得悠扬:“我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饭店,只是我们的客人还有游魂罢了。我们渡地府不渡之魂,它们来我这吃一餐饭,讲一段故事,消去这一世的孽,再经历曲九世曲折生命才可再次为人。” 他停顿了一下,缙云韬没有再追问,他却又说起来阿宝:“本来阿宝不应该来我们店里的,估计是陆之道*和钟馗*又没吵出结果就把她送到我这来了。” 缙云韬突然意识到当他说想吃鱼时,张淮奇怪目光的由来,问:“你给那人吃的是什么?” 张淮一改先前淡然如仙的表情,换上标准反派脸: “清蒸鱼啊,只是加了点东西。 嶓冢之山,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 食之使人无子。” 他的语气幽幽,大笑道:“他不是管不住下半身吗,老子送他清心寡欲下半辈子!” 见他笑得猖狂淋漓,缙云韬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蛋蛋,默默趴下。 张淮收住笑,冷淡的目光扫向从他身边掠过的三两辆警车,加快了速度在警笛声中扬长而去。 四圣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菜人哀》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三日肉尽余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四大判官: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掌生死簿崔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清蒸冉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