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有故人:岁暖》 第1章 重逢 十月,天高云阔,秋阳透过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办公桌上。秦知微盯着行政部刚发出来的邮件——《关于全力备战双十一的支援通知》,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灵魂出窍”。 “救命啊……”她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手臂里。半年前618大战的“酸爽”记忆瞬间复活:全员化身仓库打包小蜜蜂,每天十二小时连轴转,连轴转!一周下来,感觉骨头都被拆散重组了一遍。好不容易爬回办公室,桌上那盆绿萝都比她精神抖擞,叶子绿油油地仿佛在嘲笑她的萎靡。 “不行了,这破地方不能待了!”秦知微猛地抬头,眼神里燃起“提桶跑路”的坚定小火苗。她飞快地最小化工作窗口,点开那个尘封已久的word文档——简历修改计划,启动!目标城市:家乡省会,N市! 鼠标在招聘网站上飞快切换,筛选着职能岗位。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同类型岗位的薪酬,普遍比她现在的薪水低了足足三成!秦知微托着腮,对着屏幕叹气:“唉,沿海城市的钞能力,果然不是内陆能比的……” 后台支持岗的天花板似乎触手可及。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销售”类目——那基础工资加提成的诱惑,像一块闪闪发光的蛋糕。“可是……”她看着自己简历上清一色的后台经验,有点泄气,“这跨度,比跨栏还难啊!” 简历还没润色完,一封出差通知就“哐当”砸进了邮箱——目的地,N市!秦知微眨眨眼,有点意外。大学在千里之外的海滨城市,毕业后也鲜少回去。N市对她而言,更多是记忆里的“大本营”——高中同学群里的高频词,大二暑假时匆匆一瞥的X大校园,还有那顿短暂喧闹的同学聚餐。印象里,大家都褪去了青涩,有了陌生的轮廓。 行程紧得像压缩饼干。飞机一落地N市,秦知微和同事就被客户的车精准“捕获”,直奔会议室。一整天的高强度会议下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的布偶,脑袋嗡嗡作响,全靠一口“职业经理人”的仙气吊着。拖着沉重的拉杆箱,提着仿佛有千斤重的电脑包,她只想瞬间移动回酒店那张大床,把自己“种”进去,立刻休眠。 刚迈进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撞进视线。秦知微脚步一顿,大脑CPU飞速运转——这脸,这身形……有点眼熟?她对自己的“人脸识别系统”向来信心不足,但这次,记忆的齿轮似乎咔哒一声,精准咬合了:林川朗?高中那个瘦高个儿、总爱在足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生? 巧的是,对方也看了过来,眼神从茫然到惊讶,再到不确定的试探:“……秦知微?” “哎!”秦知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刚开完会的疲惫和猝不及防的懵然。 同事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微妙的“旧相识”电波,立刻体贴地撤退:“知微,我先去前台办入住,你们聊哈!” 说完,拉着自己的箱子溜得飞快。 林川朗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知微。距离上次在大学匆匆一聚,快十年光阴了吧?眼前的她,淡妆,细边黑框眼镜架在挺秀的鼻梁上,齐肩的栗色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淡蓝色小西装里衬着纯白T恤,下身是垂坠感极好的金丝绒阔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踩着半高跟的鞋子,通身是干练利落的都市精英范儿。和他记忆里那个总穿着宽大运动服、素面朝天在操场上奔跑的女孩,判若两人。一股无形的距离感,让他一时有些无措。 “呃……站着说话多累,”林川朗挠了挠后脑勺,笑容有点局促,指了指旁边雅致的休息区沙发,“坐会儿?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好啊。”秦知微弯了弯嘴角,拉着行李箱跟他走过去坐下。沙发柔软,瞬间卸掉了几分疲惫。林川朗手里就一串车钥匙一个手机,刚才送客户过来正准备离开,此刻也显得有点空落落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秦知微先开了口,简单说了出差的情况,大概要在N市待三天左右。 “真的?!”林川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小灯泡,刚才那点局促一扫而空,“那必须组个局!叫上还在N市的老同学们,一起聚聚!给你接风!” 秦知微想了想明天可能还要在客户那边鏖战,果断拍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不过我得先上去放行李收拾一下,你安排好了把时间地点发我就行。” 这时,同事的微信带着房号蹦了出来。她起身,拖着箱子走向电梯,留下一句:“回头发你微信!” 刚进房间,林川朗的微信定位就“叮咚”一声到了。同事一边整理行李一边打趣:“啧啧啧,不愧是‘大本营’啊!住个酒店都能被老同学逮到请吃饭,秦经理魅力真可以哦” 秦知微回敬了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迅速从行李箱翻出洗漱包和一套舒适的米白色运动服,冲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掉一身疲惫和会议室残留的冷气,也让她从“秦经理”模式稍稍切换出来。换上柔软的衣服,把半干的头发随手扎成一个蓬松的小丸子头,镜子里的人瞬间年轻了好几岁,带着点学生气的清爽。刚拿起手机,就被满屏的99 微信和好几个周小满的未接来电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去:“刚洗澡呢!出差来的,晚上饭局见,面聊!” 一看时间快六点,她抓起一个小巧的帆布挎包,在同事“玩得开心”的戏谑声中出了门。 林川朗选的是一家闹中取静的私房菜馆,古色古香的装修,环境清雅。推开包厢门,里面只有林川朗一人,正低头专注地按着手机,大概还在群里“摇人”。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目光触及门口那个身影的瞬间,林川朗的手指僵在了屏幕上。 米白色的运动服衬得她皮肤很白,随意扎起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脸上未施粉黛,只有沐浴后自然的红晕。眼前的身影,瞬间和高中时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在课间走廊里抱着作业本走过的女孩重叠起来。时光仿佛倒流了十年。 “咳,”林川朗回过神,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迅速收起手机,拉开身边的椅子,笑容里带着不自知的雀跃,“他们都在路上,我先到了。来,坐这儿!” 秦知微走过去坐下,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沐浴露清甜和水汽的馨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林川朗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都叫了谁呀?”秦知微环顾着空荡荡的包厢问。 “阿川、小宇、周小满、老五……估计能来个**个吧。”林川朗报着名字,目光忍不住在她清爽的侧脸上流连,“看你没回消息,群里都炸锅了,瞎猜得离谱。” 秦知微想到群里的“神秘嘉宾”、“越南妹子”、“林二有情况”,噗嗤笑了:“你这故弄玄虚的劲儿,跟高中组织球赛时一模一样。” 林川朗也乐了:“组织能力没丢,就是……”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肚子,“装备升级了点。” 秦知微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哟!岁月是把猪饲料啊?看来N市的伙食是真好!都说男人婚后才容易发福,你这‘幸福肥’来太夸张了吧?” 林川朗佯装受伤地捂住胸口:“谁规定单身狗就不能有肚腩了?这叫……生活富足!” 秦知微是真的有点惊讶。在老家这种地方,高中同学基本都结婚生子了,像她这样在大城市打拼、30多岁还单着的,回去过年简直像“珍稀动物”。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灯光下空无一物:“喏,让你平衡下,我跟你一样,单身贵族。” 语气带着点自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林川朗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光洁的无名指,心底一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笑容更灿烂了几分:“那感情好!待会儿吃饭就不用看你忙着给谁报备了,可以敞开吃!”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松和……一丝小小的得意。 两人聊着出差安排和工作近况,气氛轻松融洽。包厢门被“砰”地撞开,老同学们陆续抵达,带着熟悉的喧闹。周小满最后一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目标明确地扑向秦知微:“啊啊啊!秦知微!你回来居然不第一个告诉我!林川朗都知道了我才知道!说!你们是不是有奸情!” 她夸张地抱着秦知微摇晃。 秦知微费劲地把这只热情的人形挂件从身上扒拉下来,按到旁边的座位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天地良心!我是昨天临时被抓差来的!下了飞机就扎进客户公司,开了一整天会,人都傻了!五点多才到酒店大堂,纯属偶遇林同学!这饭局也是临时起意!各位父老乡亲明鉴啊!” 她一脸无辜,眼神却亮晶晶的,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其他人交换着“我懂我懂”的眼神,故意拖长了调子:“哦——偶遇啊——” 高中时那些无伤大雅的起哄仿佛又回来了,空气里弥漫着心照不宣的暖意。 饭局就在这种熟悉的、吵吵闹闹的温馨氛围中展开。大家插科打诨,追忆青葱糗事,吐槽工作老板,交流养娃心得(主要是周小满),信息量巨大。秦知微开局敬了大家一杯啤酒后,就乖乖换上了果汁——明天还得战斗。周小满惦记着家里的娃,早早撤了。散场时,几位男士已带了点微醺的惬意,互相招呼着拼车。 林川朗起身去买单,秦知微自然地跟过去:“要不AA吧?或者我来?难得聚一次……” “打住!”林川朗回头,看她还是那副清清爽爽、眼神清明的样子(果汁党就是有优势),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地主之谊懂不懂?别跟我抢。等会儿我送你回酒店。” 他动作麻利地刷卡签字,收起发票,对她说:“走吧,我车还在酒店停车场呢。” 十月的N市夜晚,白天的燥热被晚风温柔地抚平。空气里带着桂花的甜香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林川朗走在秦知微左侧,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人并肩走在不算喧闹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刚才饭桌上被起哄的余温似乎还在,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安静的步行中悄然弥漫。明明十年未见,许多细节却清晰如昨。时间带走了青涩的棱角,沉淀下的,是更醇厚的熟悉感。谁也没多说话,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天气或路边的店铺,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舒适的宁静。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仿佛眨眼就到了。酒店明亮的灯光近在眼前。 “到了。”林川朗停下脚步,看着她。 “嗯,谢谢啦。”秦知微笑笑,朝他挥挥手,“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说完,转身走进了旋转门。 林川朗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这才转身走向停车场。坐进驾驶座,习惯性地想发动车子,手刚碰到钥匙,猛地顿住——等等,我喝酒了!怎么开车?刚才送她回来时满脑子都是重逢的喜悦和那淡淡的馨香,完全把这茬忘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他突然就不想立刻回家了。这点酒意,加上心里翻腾的情绪,让他急需一个出口。他果断下车,锁好车,走出停车场,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南城体育公园足球场!” 夜色中的足球场灯火通明,一群男人正在挥洒汗水。林川朗熟门熟路地加入其中一队。奔跑、拼抢、传球、射门!汗水很快浸透了衣衫,激烈的运动让他暂时抛开了脑中纷乱的思绪。每一次冲刺,每一次触球,都像是在释放某种积压已久的能量。直到筋疲力尽,浑身散发着汗水的味道,他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回到家,冲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躺倒在床上,身体的疲惫感袭来,大脑却异常活跃。今天的一幕幕像电影画面般清晰地回放:她拖着行李箱、一脸疲惫却强撑职业范儿的初见;洗去铅华后扎着丸子头、穿着运动服的清爽模样;坐在身边时那若有若无的、好闻的气息;夹菜时微微蹙眉避开辣椒的小动作;小口抿着果汁时低垂的睫毛……这些画面,又不断与记忆深处那个穿着蓝白校服、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高中女生重叠、交织。 林川朗望着天花板,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黑暗中,他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了一句,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悸动: “真好……你还在那里。” 或者说,真好,命运又把你送回了这里。 第2章 青葱岁月- 1 Z高中,市里响当当的重点学府。每年招生季,老师们就跟“星探”似的,奔赴各个乡镇中学“捞”好苗子。秦知微就是被“捞”上来的那一批,高一进了重点班。高二文理分科,她果断选了文科——没办法,数学这玩意儿,实在让她有点头大。 文科重点班就一个,分班结果一公布,搬家(搬教室)就成了头等大事。书山书海要从一号楼吭哧吭哧挪到临河的二号楼去。文科班嘛,女生是主力军,男生稀稀拉拉,加上新班级大家脸生,气氛有点拘谨。秦知微抱着沉甸甸的书箱钻进新教室,眼睛滴溜溜扫了一圈——嚯,靠窗还剩个风水宝座!她赶紧把书“咚”地放下,一屁股坐上去,总算能喘口气了。 窗外景色绝佳。一条大河宛如玉带,在秋阳下闪着粼粼波光,安静地流向远方。河对岸就是师范学院的青瓦红墙,楼下围墙根儿,不知哪位勤快的菜农开辟了一方小天地,绿油油的蔬菜生机勃勃,看得人心情也跟着舒展。秦知微正对着这“田园风光”放空发呆,后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个人影。 来人一手掂着个脏兮兮的足球,另一只手拎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汗津津的平头短发根根精神抖擞。他目标明确,直奔秦知微后排的空位,一屁股坐下,发出满足的叹息。见前排的女生专注地望着窗外,他也好奇地探过脑袋瞅了瞅——除了河、菜地和远处的楼,啥也没有啊? “咳,”他轻轻把水瓶放在桌上,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声音清亮,“同学,看啥呢?那么入神?你叫啥名儿?” 秦知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现实,扭过头。一张精瘦的脸闯入视线,鼻尖还挂着汗珠,眼睛却亮得像刚洗过的黑曜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活力。 “秦知微。”她简单回答。 “哦!我叫林川朗!原71班的!”男生——林川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格外阳光。他顺手把足球塞到座位底下,用脚固定住,腾出手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汗,“你呢?哪个班来的?” “61班。”秦知微答。 “理科重点啊!”林川朗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那你怎么想不开……哦不,怎么选文科了?”他意识到说漏嘴,赶紧改口,眼神却贼兮兮地透着“快满足我好奇心”的光。 秦知微无奈地耸耸肩:“数学……不太友好呗。” “嘿!巧了!”林川朗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组织,“听说没?咱们老班就是数学老师!学校专门给文科班派数学头头当班主任,就指望着能把这瘸腿科目给掰直溜了!”他小嘴叭叭的,分享着刚打探来的“内部消息”,那股自来熟的劲儿,让秦知微忍不住弯了嘴角。嗯,新班级认识的第一位同学,林川朗,挺有意思一人儿。 搬完教室,暑假的漫长快乐时光就开始了。等再开学,班主任似乎忘了调座位这茬。于是,秦知微和林川朗,就这么成了稳固的前后桌。交集仅限于发试卷时“啪”地往后一递,或者催作业时“喂,林川朗,物理卷子!”的简短对话。秦知微的成绩稳稳当当,在中上游晃悠。林川朗则像个过山车——月考模拟考,成绩曲线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但他本人对此浑不在意,心尖尖上只装着一件事:**足球**! 下课铃就是他的冲锋号!十分钟的宝贵课间,他都能化身闪电侠,抱着球“嗖”地冲下楼,在巴掌大的空地上跟几个同样“球痴”的男生争分夺秒地过几脚瘾。放学后更是他的黄金时段,足球场上永远有他奔跑的身影,跟不同班级的男生组队厮杀,吆喝声响彻操场。他的课桌抽屉,简直就是个小型“足球博物馆”,塞满了被翻得卷了边的足球杂志,宝贝疙瘩似的藏着。时不时就琢磨着,能不能编个头疼脑热的理由,溜去校门口网吧看场直播。 2006年德国世界杯,是林川朗这帮球迷的狂欢节。中国队?那是什么?不存在的!林川朗是铁杆德国队粉,做梦都盼着东道主捧杯。结果嘛……法国人笑到了最后。不过当米洛斯拉夫·克洛泽捧起金靴奖,卢卡斯·波多尔斯基拿下最佳新秀时,林川朗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又原地满血复活,对着杂志上的英雄照片傻乐半天。秦知微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对着一颗皮球和二十几个男人的狂热。她更喜欢羽毛球,轻巧灵活,安全系数高,或者干脆去操场跑步,迎着风,听着自己的呼吸,放空大脑,那是独属于她的思考时间。 有段日子,学校大发慈悲,允许周末留校的学生在教室开电视,频道限定在中央一、三、五台。这简直成了男生们的天堂,一帮人围在电视机前,对着体育频道的比赛集锦评头论足,唾沫横飞。高二下学期,学校管得更严了。某个周日,秦知微去教室拿书,意外撞见林川朗他们几个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球!这角度!绝了!” “带球过人啊!丝滑!看见没!” “哎呀这后卫!眼神防守啊!” 林川朗激动得手舞足蹈,脸颊因为兴奋泛着红光。秦知微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听着他们热烈又专业的(在她听来)讨论,看着林川朗眼中纯粹的光,忽然觉得,这热闹也挺有趣的。 期中考试后,家长会提上日程。班主任看中了秦知微那一手娟秀的字,把出黑板报的重任交给了她。周六下午,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电视机开着,林川朗和几个男生正对着体育新闻看得入神。秦知微搬来桌椅,踩着凳子开始构思版面。粉笔灰簌簌落下,刚画了个报头轮廓,就听林川朗突然嚷道:“哎呀,光看不过瘾!走走走,去球场真刀真枪干一场!” 几个男生立刻响应,呼啦啦起身往外冲,准备回宿舍换装备。 林川朗走在最后,经过秦知微下方时,脚步顿住了。他抬头看了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压低声音:“秦知微,你下来一下。” “嗯?”秦知微不明所以,停下粉笔。 “快点,下来。”林川朗的声音有点急,眼神飘忽,带着点不自然的催促。 看他神色古怪,秦知微狐疑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怎么了?” 林川朗没说话,飞快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塞到她手里,眼神示意她看自己的裤子后侧,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你穿上这个挡挡。快点。” 说完,不等她反应,转身就追着同伴跑了。 秦知微低头一看,浅色校裤上……一抹尴尬的暗红!脑子“嗡”的一声,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把那件宽大的、带着男生汗味和淡淡洗衣皂气息的180码校服套在身上。衣服下摆几乎盖到大腿,那股混合着少年荷尔蒙和洁净皂香的特殊味道,霸道地钻入鼻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难以磨灭的记忆锚点。许多年后,秦知微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件外套包裹住她的瞬间,以及那股独一无二的气息。 匆匆跑回宿舍换洗完毕,秦知微对着手里那件林川朗的校服犯了难。洗?还是不洗?人家好心帮忙,总不能脏着还回去吧?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接了一盆水,拿出肥皂,仔仔细细地搓洗起来。这校服……可真够脏的!领口、袖口都是汗渍,洗了好几遍水才变清。拧干后,新的问题来了:这明显是超大号男款校服,晾在女生宿舍阳台上,简直像挂了个“此地有情况”的招牌!太扎眼了! 秦知微想了想,跑到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林川朗宿舍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他舍友,大嗓门隔着听筒传来:“林川朗?没回呢!还在球场疯呢!” 秦知微看看表,估摸着球赛该结束了。她把湿漉漉的校服叠好装进塑料袋,路过小卖部时,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瓶冰镇橘子汽水。 足球场门口,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秦知微拎着袋子,看着一群群汗流浃背、勾肩搭背走出来的男生,有点局促。终于,看到林川朗的身影了,他正仰头灌着水,跟旁边的人说笑着往外走。 “林川朗!”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喧闹中足够清晰。 林川朗闻声扭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秦知微,明显愣了一下。他快步走过来,带着一身刚运动完的热气。 “给,”秦知微赶紧把塑料袋递过去,连同那瓶冰凉的汽水,“衣服洗好了。但是……女生宿舍不方便晾,你拿回去晾吧。周一升旗要穿的。” 她脸颊微红,带着点不好意思。 走在前面的几个男生耳朵尖着呢,立刻停下脚步,挤眉弄眼地起哄: “哟哟哟!林川朗!行啊你!” “啥情况啊这是?进展神速啊!” “啧啧,还送水呢!” 林川朗的脸“腾”地红了,一把抓过塑料袋,看也没看那瓶汽水,低吼一句:“瞎嚷嚷什么!走了!” 说完,几乎是推搡着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头也不回地快步朝男生宿舍方向走去,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秦知微握着那瓶被拒绝的、冰得手心发凉的汽水,尴尬地站在原地,感觉脸上更烫了。她默默转身回到教室,把未完成的板报画完,然后,悄悄把那瓶橘子汽水塞进了林川朗课桌抽屉的最里面。 **从此,高二(文)班“秦林CP”的绯闻,正式拉开了序幕。** 只要秦知微回头跟林川朗说句话,哪怕只是问个作业,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此起彼伏、意味深长的“哦——”。秦知微性格里带着点小孤傲,在女生堆里不算特别合群,倒是跟几个性格爽朗的男生能聊上几句。林川朗呢,天生社牛,跟谁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对起哄更是采取“不承认、不否认、随你们便”的放任态度。可秦知微受不了这个!青春期少女那点敏感的自尊心被撩拨得够呛。她终于忍不住,在一次课间走廊上拦住林川朗,压低声音说:“喂,林川朗,他们老这么瞎说,烦死了!要不……咱澄清一下?” 林川朗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肩膀一耸,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澄清啥?越描越黑!随他们说去呗,又不会掉块肉。” 那表情,仿佛还挺享受这“绯闻男主”的身份。 谢天谢地!家长会后,班主任终于想起了调座位这件大事,美其名曰“按成绩排座,激励先进”。秦知微期中排名第18,等她选座时,教室“黄金地段”(三四排中间)早已名花有主。她退而求其次,选了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清净!林川朗呢?排名39,等轮到他,只剩下教室后两排的“边陲之地”了。 秦知微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前后桌了!绯闻该消停了吧?然而,坐前排的“副作用”很快显现——老师犀利的目光像探照灯,随时可能扫射过来!以前还能偷偷在底下翻翻课外书、传个小纸条,现在?门儿都没有!被迫“沉浸式”听课的后果就是……成绩像坐上了小火箭,噌噌噌往上蹿,期末直接冲进了班级前十。而林川朗,依然在他熟悉的中游区域快乐地“荡着秋千”,成绩曲线波澜不惊。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又要搬家——搬去高三专用的、气氛更凝重的三号楼。秦知微收拾好书箱,正准备开溜,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林川朗抱着几本书,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眼神却有点闪烁: “喂,秦知微,”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那个……我在新教室后排放好书占座了。我坐后面,你……坐我前面呗?” 他顿了顿,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难得的、不那么理直气壮的请求意味: “帮我辅导下功课呗?高三了,得……加把劲了。” 说完,眼神飘向别处,耳根似乎有点可疑的红。 第3章 青葱岁月-2 秦知微挑眉看他,眼神里带着“你又来?”的调侃:“怎么,嫌咱俩那点‘绯闻’素材不够丰富啊?” 林川朗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那点痞气又回来了:“管人家说什么呢?自己心里明白不就行了?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坐后面,方便我……‘不耻下问’啊!” 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捞起秦知微书箱里大半的书,抱了个满怀。 秦知微看着他那副“就这么定了”的架势,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坐哪不是坐,反正都是‘牢笼’。” 她抱起剩下的书,跟在林川朗后面,走向高三的“战场”——三号楼。 新教室,林川朗果然又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景色依旧,那条大河依然流淌,远处的师院青瓦红墙,菜地也还是那片生机勃勃的绿。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二开学搬进二号楼的那天。只是,黑板上那硕大刺眼的“高三”二字,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时刻提醒着他们:倒计时,开始了。 暑假?不存在的!只有可怜的半个月喘息,其余时间统统被“补课”吞噬。酷暑难耐,头顶的老旧吊扇“呼啦啦”卖力旋转,搅动的却只有热浪。高三生的作息被精确到分钟:清晨六点,天蒙蒙亮就被哨声揪起来跑操,迎着晨风呼哧带喘半小时,然后冲向食堂抢饭;七点前必须钉在座位上开始晨读,书声琅琅;中午半小时扒拉午饭,一小时午休(能睡着算你赢);下午放学后,一小时用于吃饭、洗澡和……象征性的锻炼(多半是喘口气);晚自习熬到九点半,半小时洗漱熄灯,倒头就睡。什么996?当年备战高考,那可是实打实的007! 秦知微鼻梁上架起了眼镜,度数还不浅。晚上熄灯后,当宿舍里还亮起一片手电筒的“星光”,伴着重重的翻书声时,她早已陷入沉睡,甚至会说梦话。隔壁床的舍友曾吐槽:“秦知微,你昨晚梦里都在背英语课文!叽里咕噜一大篇,跟天书似的!” 她只能揉着眼睛,一脸茫然。 时间就在这紧张又枯燥的节奏里滑过。林川朗终于收起了那颗“足球心”,脚痒得不行也只在周日下午那半天宝贵的“放风”时间,去球场过过小瘾。秦知微更是彻底告别了羽毛球,唯一保留的运动是跑步——没办法,高三还要开校运会!班级女生里能跑3000米的“勇士”屈指可数,秦知微光荣“中选”,成了班级长跑项目的“独苗”。 又是秋高气爽的十月,校运会来了。体育委员大概是实在凑不够人头,大笔一挥,直接把800米和3000米两项重任都压在了秦知微肩上!等秦知微看到张贴出来的名单时,木已成舟,抗议无效,只剩几天时间“临阵磨枪”。同样报了3000米的男生阿里,成了她的“陪练”,每天下午放学后,两人一起在操场上吭哧吭哧地跑圈,维持那点可怜的体能储备。 那几天,晚自习时,林川朗异常安静。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动不动就戳秦知微后背问问题,只是闷头刷刷地写卷子,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直到运动会当天。 3000米的长跑,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冲过终点线,秦知微眼前发黑,腿一软,直接瘫倒在草坪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都要炸了。周小满赶紧冲过来给她捏腿放松。“哎呀,你这样不对!”阿里看不下去了,直接脱了鞋,用脚底板踩上秦知微的小腿肚和大腿肌肉,“得这样踩,放松深层肌肉!” 那酸爽劲儿,让秦知微差点当场“升天”。 还没等这口气完全喘匀,800米的检录声又催命似的响起。秦知微几乎是凭着一股“不能给班级丢脸”的意志力,拖着灌铅的双腿再次站上起跑线。跑完全程,她感觉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了,像条离水的鱼,直挺挺地躺在班级大本营的垫子上,眼神放空,只想与世长辞。 这时,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到了她嘴边。林川朗不知何时蹲在了旁边,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眉头微蹙:“还行吗?要不要……扶你回宿舍躺会儿?” 秦知微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声音微弱:“别……别动我……让我……当会儿尸体……” 她闭上眼睛,听着远处模糊的加油声和广播声,感觉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万幸,成绩不算太难看。3000米拼了个第三名,800米虽然没名次,但也跑在了中游。总算对得起班级了。秦知微瘫在垫子上,连领奖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原地睡死过去。 运动会后的晚自习,林川朗的“问题”突然又多了起来。“笃笃笃”,熟悉的笔杆轻戳后背。秦知微认命地回头,接过他递来的卷子,扫一眼,刷刷几笔写下关键公式,或者画个清晰的受力分析图、历史事件时间轴,再递回去。林川朗心领神会,低头继续攻克难题。 作为“知识付费”,林川朗时不时会变出点“贡品”:一小包话梅,几颗奶糖,甚至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悄悄塞进秦知微的抽屉。秦知微摸到这些小玩意儿时,心里总会泛起一丝暖意,然后默默收下,在课间偷偷解决掉。 然而,班里的“绯闻”因此愈演愈烈。每次林川朗戳后背,周围就会响起一阵压抑的咳嗽或低笑。秦知微内心翻个白眼,表面维持淡定。神奇的是,林川朗的成绩像被施了魔法,稳步上升,月考模拟考有时竟能挤进前二十。秦知微反而变得不稳定,常在第十名到二十名之间荡秋千。有一次月考成绩公布,两人总分竟一模一样,并列排名!几个男生立刻像打了鸡血,吹起响亮的口哨:“哟嚯!林川朗秦知微!并列!并肩作战啊!” 枯燥备考岁月里,这点朦胧的“八卦”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调剂品。但两位当事人,一个装聋作哑,一个冷面以对,这“绯闻”始终停留在“疑似”阶段,直到高考前夜。 高考倒计时一周,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秦知微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晚自习根本静不下心。就在她烦躁地转着笔时,后背又被轻轻戳了一下。这次递过来的不是卷子,而是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展开,上面是林川朗龙飞凤舞的字迹: “憋得慌?出去透口气?” 秦知微想也没想,在纸条上回了一个更简洁有力的字: “走!” 下课铃声一响,两人像出笼的兔子,一前一后溜出教室,目标明确地冲向教学楼最顶层的楼梯间。通往天台的门被一把大铁锁牢牢锁住。两人也不在意,就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席地而坐,晚风带着一丝凉意,从窗户缝隙钻进来。 “哎,你说,”秦知微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声音闷闷的,“咱们班,能上一本线的……能有几个?” “一半左右吧,我估摸着。”林川朗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天花板。 “唉……”秦知微长长叹了口气,“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600分……感觉像天堑。” “你应该差不多能摸到边,”林川朗侧头看她,“我嘛,550左右就烧高香了,能上X大就行。你呢?想好去哪没?” 秦知微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一点——打死我也不复读!” “为啥?”林川朗好奇。 “跟复读班的大李聊过,”秦知微声音带着点后怕,“他说去年高考,最后一场,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明明知道答案怎么写,笔就是不听使唤……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折磨。” 林川朗轻轻笑了声,带着点安抚:“别瞎想,你又不是他。” 两个十八岁的少年,坐在空旷的楼梯间,头顶是昏黄的感应灯。他们谈论着即将决定命运的高考,内心却对未来的人生道路一片模糊。只能借着这短暂的逃离,交换着心底的不安和零星的憧憬。细碎的话语在安静的楼道里轻轻回荡,是青春在巨大压力下的一次小小的喘息。 聊了快一节课,估摸着快下晚自习了,两人才悄悄溜回教室。好在临近大考,老师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他们消失太久,还是惊动了班主任。老班在教室和宿舍扑了个空,正急得团团转,一抬头看见他俩若无其事地溜回来,立刻沉着脸把人叫了出去。 “去哪了?!”班主任的声音压着火气。 秦知微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林川朗。林川朗往前站了半步,语气坦然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老师,压力太大了,有点喘不过气,就在校园里随便走了走,透透气。这不,安全回来了,哪儿也没去。” 班主任犀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个来回,看到他们眼底确实带着熬夜的痕迹和一丝烦躁,最终叹了口气:“压力大可以找我聊!别乱跑!害我宿舍教室两头找!最后几天了,都给我安分点!” 他挥挥手,“回去看书!” 秦知微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溜回座位,心还在怦怦跳。 一周后,高考如约而至。命运却在这时开了个玩笑——考前一晚,秦知微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吃了药勉强把体温压下去,但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地踏进了考场。两天的考试,像一场漫长的酷刑。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秦知微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 收拾行囊,回到家中,等待成绩的日子漫长又焦灼。那个暑假,秦知微几乎宅成了“蘑菇”,提不起劲做任何事。直到某天,班主任的电话如同天籁般响起,带来了分数和填报志愿的通知。 成绩和预估的差不多,够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了。翻烂了厚厚的报考指南,父母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秦知微的目光落在了J市的一所211大学上,第一志愿填报了“工商管理类”。 多年后,她无比感激自己这个“懵懂”的选择——因为这所大学当年正好第一年实行“大类招生”!入学后先学一年商科通识基础课,大二再根据兴趣和成绩分流到会计、财务、人力、营销等具体专业。这简直是给高考后对专业两眼一抹黑的学生们,一次宝贵的“后悔药”!完美避开了“一次选择,四年痛苦”的悲剧。后来网上流传的那个段子,简直说出了她的心声: > 16-18岁在对各个学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要求选择专业; > 22-25岁在对社会的运行机制毫无概念的情况下被要求选择工作; > 25-28岁在对人际交往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被要求选择一生的伴侣。 > 这么看来,人生出错是个极大概率事件。 提交志愿表时,秦知微的目光扫过林川朗的那一栏。果然,清一色填的都是省内的大学,X大稳稳占据首位。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有点闷,有点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几个发挥失常的同学聚在一起商量复读的事,秦知微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林川朗的身影,却没找到。夏日的蝉鸣聒噪刺耳,她默默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开始为远赴J市求学做准备。除了初三毕业去过一次北京,她对那个遥远的沿海城市,几乎一无所知。绿皮火车,25个小时的漫长旅程,是她即将面对的新世界的第一道门槛。 2007年9月,带着对未知的忐忑和一丝隐秘的兴奋,秦知微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轮滚滚,载着她穿过白昼与黑夜,跨越山河。抵达J市火车站时,H大鲜艳的迎新横幅和热情洋溢的学长学姐,瞬间冲散了她旅途的疲惫。坐上学校大巴,驶向崭新的校区,军训、选课、加入社团……扑面而来的新鲜感让她迅速成长,也渐渐适应了异乡的饮食和潮湿的气候。 大二那年,秦知微迎来了传说中的“初恋”。一场不咸不淡、温吞水般的恋爱,持续了短短三个月,便无疾而终。寒假回家的火车上,途经N市站时,望着窗外熟悉的站台,秦知微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拎着行李下了车。 她给林川朗发了条□□消息:“我到N市了,在X大附近。” 林川朗很快回复:“行啊!等着,我叫上在N市的哥们儿,给你接风!” 秦知微还带了个同在J市上学的老乡男生一起。在X大西门,她见到了几位阔别两年的高中同学,大家变化都不小。一行人找了家热闹的饭馆,烟火气十足,吵吵嚷嚷地叙旧。刚从失恋情绪里爬出来的秦知微,兴致不高,显得有些沉默。 林川朗端着酒杯,自然地坐到她旁边,低声问:“怎么?见到老同学还不开心?” 秦知微扯了扯嘴角,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有点……水土不服。” 林川朗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带着点洞悉的玩味:“这借口,零分。不开心就少喝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顺了。” 他语气里有种老朋友才有的熟稔和关心。 秦知微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旁边的同学眼尖,开始起哄:“哎哟!林川朗!注意点影响!没看人家秦知微旁边还坐着‘护花使者’呢嘛!” 目光都瞟向秦知微带来的那个老乡男生。 林川朗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举起酒杯,转向那个男生,语气爽朗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兄弟,辛苦你陪她过来。照顾好她啊!” 他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一顿饭在热闹与秦知微的强颜欢笑中结束。散场时,林川朗隔着几步远,朝秦知微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人流。秦知微也勉强挤出笑容,和同学道别,转身离开。 林川朗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心里却像堵了团湿棉花,闷闷的,不是滋味。他很想问清楚她为什么闷闷不乐,那个男生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一种莫名的失落和……也许是怯懦?让他选择了稀里糊涂地跟着大家离开。许多年后,林川朗回忆起这个夜晚,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拳!如果当时他能多问一句“这位同学是?”,或者更直接一点……也许故事的走向,就完全不同了。可惜,当时的他,看着那个沉默陪伴在秦知微身边的男生,心里那个叫“直觉”的小鬼,已经自作主张地盖棺定论:那是她男朋友。这个误会,像一粒种子,被沉默的土壤深埋。 时间自顾自地向前流淌。大三实习,大四论文答辩,穿着学士服在镜头前定格青春,然后一头扎进求职的洪流。秦知微最终选择留在了J市。大学四年,这座城市给了她熟悉感和更多可能性。看着许多同学选择回到家乡小城,她心里笃定地想:我的路,应该更宽一点。 偶尔在□□上和林川朗聊几句,知道他毕业后先去了南方一个省会城市做销售,后来又回到了N市,进了一家稳定的国企,负责市场拓展。秦知微则辗转做了管理咨询,跟着项目全国跑,后来跳槽到一家电商公司做HRM。工作忙得像打仗,旺季招聘能让人忙到天昏地暗,做新人培训PPT做到眼花。闲暇时,她会安排短途旅行,把J市周边玩了个遍。 后来,微信渐渐取代了□□。高中同学群被搬到了微信里。周小满刚把秦知微拉进群,林川朗的好友申请就紧跟着跳了出来。秦知微点了通过。两人就这样在微信里保持着一种不咸不淡的联系,几个月聊一次,话题多半围绕着班级群里的事:校庆通知、给生病的老师捐款、谁谁谁结婚了…… 日子像翻书一样过去。直到这次出差,命运之手再次将她推回了N市——这个十年前她曾短暂停留,留下一个遗憾误会的城市。因为那些故人,这个城市仿佛也褪去了几分陌生。 秦知微回到酒店房间,同事还没回来。喧闹的聚餐余温散去,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旷安静。她闻了闻身上沾染的饭菜味和淡淡的酒气,还是忍不住又去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带走了几分疲惫。 裹着浴巾出来,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林川朗那句带着点调侃、又隐隐透出单身信息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我还单身,变胖就是已婚的专利啊?”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她解锁手机,点开林川朗的微信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今晚辛苦你组局啦,破费了。明天要是能早点结束,我单独请你吃个饭,还你人情?” 发送。 然后,她把手机轻轻放在床头,关了灯。黑暗中,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在窗帘缝隙间明明灭灭。一种久违的、带着点期待和不确定的微妙情绪,在寂静中悄然弥漫开来。 第4章 再约吃饭 再约吃饭 手机屏幕暗下去,许久没有新消息提示。秦知微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床头,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暖黄的小夜灯给晚归的同事。她钻进被窝,闭上眼,出差和重逢的疲惫终于席卷而来,很快沉入梦乡。 另一边,林川朗大汗淋漓地收拾完球包准备回家,才看到那条静静躺着的微信。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片刻——快十点了,估计她早睡了。他按捺住拨过去的冲动,飞快打字回复: “当然可以!地方我来订,包你满意!对了,看你昨晚不太碰辣,口味偏清淡?” 发送。 等洗完澡躺回床上,手机依然安安静静。看来是真睡着了。林川朗把手机插上充电器,运动后的松弛感让他很快也陷入酣眠,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过手机,屏幕亮起,秦知微的回复果然静静躺在那里: “昨晚不小心睡沉啦!刚醒。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呢,出行可能不太方便。我客户在元朗科技园区,离酒店不远,但这片我不熟,你看着周边方便的地方定就好,发定位给我就成~” 林川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脑子里迅速盘算起来。元朗园区?酒店周边?一个念头像小气泡般“啵”地冒了出来。他手指翻飞: “妥了!你客户那边结束后回酒店前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好吃!” 发送完毕,他立刻翻出大伟的号码拨过去,开门见山:“喂,大伟,晚上到你店里吃饭,给我留个安静点的雅座,要最里头那间!” 不等电话那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大伟多问一句,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一天,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林川朗楼上楼下各个部门跑了好几趟,协调着下季度的市场活动,心思却像长了翅膀,时不时瞟向手机。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他再也坐不住了,跟总监打了声招呼:“头儿,我去供应商那边盯一眼物料进度!” 说完抓起外套就溜,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酒店。 他坐在酒店大堂舒适的沙发里,目光时不时飘向旋转门。手机一震,是秦知微发来的:“会议结束啦,回酒店了。” 几乎是同时,旋转门转动,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秦知微和她的同事。林川朗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秦知微刚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抬头就看见他大步走来,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哎?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旁边的同事已经“噗嗤”笑出声,眼神促狭地在两人间扫了个来回: “啧啧啧,秦经理,知道你有约,没想到人这么贴心,都提前来‘蹲点’了!电脑给我吧,我帮你捎上去,快去吧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说着不由分说接过秦知微手里的电脑包。 林川朗礼貌地朝同事笑笑:“麻烦了。” 秦知微被同事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推了她一把:“就你话多!快上去吧。” 转身看向林川朗,眼睛亮晶晶的:“走吧,林向导?去哪吃?” “车还在酒店停车场呢,昨天喝酒没开走。” 林川朗引着她往停车场走,边走边说,“带你去大伟的店,包你满意。” “大伟?” 秦知微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一脸茫然。 林川朗看着她费劲思索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秦知微坐进副驾,还在跟安全带较劲——卡了几次都没对准卡扣。林川朗忍不住低笑出声:“别想了,你不认识。是我踢球的铁哥们儿。” 他倾身过来,自然地帮她“咔哒”一声扣好安全带,动作流畅自然。 “哦……” 秦知微松了口气,放弃思考,转而问道:“远吗?” “现在路况好,半小时准到。坐稳咯!” 林川朗发动车子,心情像被阳光晒透的云朵,轻飘飘的。他调了个舒缓的轻音乐电台,音量恰到好处地流淌在车厢里。安静却不尴尬。 秦知微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街景,找了个话题:“大伟的店……有什么招牌菜吗?” 林川朗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看来成功勾起秦经理的好奇心了?别急,到了就知道,保证不让你失望。” 他卖了个关子,嘴角噙着笑,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秦知微顿了顿,不再追问,目光投向窗外。这个城市对她而言依旧陌生,但熟悉的乡音和身边这个人,驱散了不少疏离感。 车子稳稳停在北湖公园旁的林荫道上。“到了。”林川朗下车,很自然地虚扶了一下秦知微的手臂,示意方向,“前面就是。” 两人并肩沿着小径往里走。林川朗低头瞥见她脚上的灰色平底鞋,笑意更深:“这家店就在公园边上,吃完饭正好可以散散步,消消食。” 秦知微抬头看了看天边堆积的云层:“可是……天气预报说有小雨。” 林川朗挑眉,带着点孩子气的笃定:“你看,天还没掉眼泪呢,怕什么?” 穿过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小径,几番曲折,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雅致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木制牌匾上刻着“言栖居”三个字,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韵味。推门而入,古意盎然的装潢扑面而来,竹元素点缀其间,清雅脱俗。一位穿着素雅制服的服务员迎上来:“两位好,请问有预定吗?” 林川朗熟门熟路地往里走,随口答道:“你们老板留的,你跟他说林二订的。” 服务员恍然大悟,脸上笑容更盛:“原来是林先生!老板特意交代了,给您留了最安静的‘翠竹轩’,这边请!” 她引着两人穿过几道月洞门,来到最里间一处被竹影半掩的雅室。推门进去,竹帘、竹编灯罩、墙上挂着的竹画,处处透着匠心,私密性极佳。 落座后,服务员递上一个精致的点菜Pad。林川朗示意给秦知微:“看看想吃什么?特色都在首页。” 秦知微划了几下,面对琳琅满目的菜品图片,选择困难症发作,又把Pad推了回去,语气带着点信任的调侃:“还是你来吧,林导。在‘吃’这件事上,你的专业度我毫不怀疑。” 林川朗笑着接过,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浏览得飞快,时不时抬眼看看秦知微:“昨晚看你辣的都绕道走,口味这么养生?今晚咱主打一个清淡养生局?” 他精准地点破了她的饮食偏好。 秦知微心里微微讶异,面上不动声色:“观察力可以啊林经理。最近是有点上火,不敢放肆。你也别光迁就我,想吃辣就点。” “行,”林川朗了然一笑,指尖轻点,“那就……招牌鱼头豆腐汤,秘制柠檬鸭,养生黑豆猪脚煲,清炒时蔬西兰花,再来个甜品蓝莓山药泥,怎么样?” 他报完菜名,目光带着询问落在秦知微脸上。 “柠檬鸭!”秦知微眼睛一亮,瞬间被戳中喜好,“好久没吃到正宗的了,就它!” 林川朗眼底笑意加深,看来这菜点对了。服务员询问饮品,他想了想:“我开车,鲜榨橙汁?” 目光再次投向秦知微征询意见。 “有柠檬水吗?” 秦知微对橙汁兴趣缺缺。 服务员应声退下。不一会儿,雅间的门被大大咧咧地推开,一个顶着板寸头、穿着厨师围裙却掩不住一身江湖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壶柠檬水。“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他一屁股就挤到林川朗身边,大巴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 “哟!林二爷!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舍得带人来我这小庙?还神神秘秘要最里间!” 语气熟稔又调侃。 林川朗嫌弃地把他往旁边推:“起开起开,挤死了!” 随即对秦知微介绍,“这就是大伟,店老板。秦知微,我高中同学,出差过来。” 大伟立刻站起来,看向对面穿着灰白小西装、气质干练的秦知微,伸出手,笑容爽朗:“哎呀!稀客稀客!秦同学好!这可是林二头一回带女同学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他故意把“女同学”咬得很重。 秦知微起身,礼貌地虚握了一下他的手,真诚道:“幸会大伟老板。店里的环境太有格调了,走进来就让人心静。” 这话简直搔到了大伟的痒处,他乐得见牙不见眼,竖起大拇指:“有眼光!这话我爱听!一会儿菜上来,多提宝贵意见哈!” 他回头瞅见林川朗一脸“你赶紧消失”的表情,嘿嘿一笑,识趣地脚底抹油,“得嘞,不打扰二位老同学叙旧!这‘翠竹轩’今晚专属于你们,慢用慢用!” 说完一溜烟跑了。 林川朗无奈地摇头,解释道:“大学球友,计算机系毕业的,敲了几年代码,嫌加班太狠没意思,攒了点钱全砸这店了。前两年亏得裤衩都快没了,今年才算缓过劲儿来。我有时也把客户往他这儿带,还好他家大厨手艺是真不错,一会儿你尝尝。” 秦知微环顾雅致的环境:“跨行这么大,餐饮能做成功不容易。尤其现在连锁品牌攻城略地,他这位置属于‘酒香不怕巷子深’。” 林川朗点头赞同:“定位不同。他靠的是熟客和口碑,菜品讲究时令新鲜,定期更新,大厨是本地老师傅,手艺稳。前期也走过弯路搞推广,后来发现还是踏踏实实做菜、服务好回头客最实在,细水长流,反而稳当了。” 两人聊着餐饮经,菜也一道道端了上来。当那盘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柠檬清香的柠檬鸭摆上桌时,秦知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她夹起一块送入口中,酸香浓郁、鸭肉紧实弹牙的口感让她幸福得微微眯起了眼,忍不住小声赞叹:“太好吃了!” 林川朗坐在对面,看着她满足得像只餍足的猫,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看来这顿饭是请对了。他刻意放慢了用餐速度,一边闲聊着各自毕业后的经历——他南下的闯荡、国企的安稳;她咨询的奔波、电商的忙碌——一边欣赏着她专注享受美食的模样。看她用小勺仔细地刮起最后一抹蓝莓山药泥,神情认真。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 他想起高三时,为了抢时间,大家早餐都是抓着包子馒头边跑边啃。唯独秦知微,每天早上跑完步,会拿着自己的饭盒,气定神闲地等在食堂窗口,看着师傅烫粉、加料,然后坐下来,不疾不徐地吃完一整碗粉,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再仔细洗好饭盒带走。好几次他从她身边跑过,看到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热汤,小口小口吹凉的样子,总觉得这姑娘活得过于“精致”。此刻,两个画面奇异地重叠在一起。时间似乎并未走远,他们还是那个会为一道题争论、也会分享一包零食的前后桌。 这顿饭吃得轻松惬意,无人打扰,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两个小时。放下筷子,林川朗提议:“吃得有点撑,湖边走走消消食?” 秦知微欣然同意。出门结账时,果然看到大伟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林川朗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结账!” 大伟嘿嘿笑着指示服务员,目光却越过林川朗,落在走出来的秦知微身上。雅间灯光朦胧,此刻走廊光线充足,看得更真切了。黑框眼镜后是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身灰白小西装搭配纯黑T恤和笔挺的黑色西装裤,衬得身形纤细挺拔,腿型尤其好看,脚上一双灰色平底鞋,整体色调简洁利落,带着点都市精英的清冷感。 “秦同学,吃得还满意吗?”大伟热情地问。 秦知微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夸赞:“特别棒!尤其是柠檬鸭,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这高度评价让大伟瞬间心花怒放,转头对林川朗挤眉弄眼:“怎么样林二?我这神助攻给力吧?记得欠我一顿大的!” 林川朗熟练地接过发票,没好气地回怼:“行行行,都给你记小本本上了,回头一起算!” 说着示意秦知微往外走。 大伟还在后面热情招呼:“下次再来啊!还有好多拿手菜林二没点呢!” 秦知微回头,笑着应道:“好啊,有机会一定再来尝尝!” 走出店门,林川朗低声吐槽:“这小子,天生就不是敲代码的料,这嘴皮子和活络劲儿,干餐饮算是找对路子了,稳赚!”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对大伟过于热情关注秦知微的一丝本能的不爽——哪怕只是客套。 两人沿着北湖不紧不慢地散步。预报的小雨终究没落下,公园里三三两两的夜跑者擦肩而过。林川朗听着身边跑过的一个小伙子的呼吸声,随口道:“这哥们儿呼吸节奏乱了,跑得有点吃力。” 秦知微有些意外:“你还懂跑步?” “踢球前热身跑是必修课啊。”林川朗轻描淡写地说。他没提的是,当年校运会,看着跑完3000米又硬撑着跑800米的秦知微瘫倒在草地上,他心头那种混杂着震惊和心疼的感觉。后来上大学,心情烦闷时他也去操场跑步,跑着跑着,就慢慢了解了跑鞋、配速、呼吸节奏这些门道。有好几次跑完步躺在塑胶跑道上,望着夜空,脑子里总会浮现秦知微跑完后躺在地上,小腿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那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美,完全颠覆了他对女生“柔弱”的刻板印象。 时间悄然滑向九点。林川朗开车送秦知微回到酒店。车子停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门口,他看着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纤细的身影走进旋转门,最终消失在电梯轿厢的光影里。 林川朗没有立刻离开。他左手随意搭在车窗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心情像被温水泡过一样熨帖舒畅。嘴角噙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右手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流畅地汇入夜晚的车流。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知微发来的微信: “说好我请客的,结果又让你破费两次了[捂脸]。下次再找你吃饭,我得先把钱包焊死在你手上才行!” 后面还跟了个俏皮的表情。 林川朗看着屏幕,忍不住笑出声,回了几个大笑和OK的表情包。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公寓,林川朗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对着手机屏幕,指尖认真地敲打: “明天你就飞回去了,机会难得,当然得抓紧时间尽地主之谊。下次?下次等你来N市,或者我去J市,你再‘焊’也不迟[坏笑]。” 发送。 秦知微刚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湿发贴在颈侧。看到这行字,眼前仿佛浮现出他说话时深黑的眼眸里,那抹浅浅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昔日那个走到哪儿都呼朋引伴、热闹喧嚣的男孩,如今已历练得沉稳周到,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和高中时的印象判若两人了。 她擦着头发,快速回复: “说‘谢谢’显得生分,不说又好像不懂礼貌……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客客气气地说声:谢谢林同学款待啦![抱拳] 等你来J市,换我当向导,保证不让你失望!” 发送。 手机那头,林川朗看着“等你来J市”几个字,心头微热,随即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回复: “一言为定!明天还要赶飞机,早点休息,晚安。” 放下手机,林川朗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高中毕业后,大家天南海北,联系多是零星小聚。大二那年听说她来X大,他兴冲冲召集老同学,满心期待。可一见面,看到她身边站着个高瘦的男生,心里那点雀跃瞬间沉了下去,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涩涩的,不是滋味。十年间,断断续续的联系,维持着最普通的同学情谊。 可这两天,仅仅是两顿饭的功夫,那些被时光阻隔的琐碎片段、各自经历的酸甜苦辣,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聊得越多,他心底那份探究的渴望就越发强烈——他想知道她这些年所有的经历,所有的变化。她似乎收敛了高中时的孤傲,眉宇间却沉淀下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那弯弯的笑眼背后,藏着他捉摸不透的情绪,一种仿佛洞悉了生活本质后产生的、淡淡的疏离感。这份神秘感,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