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嫁守活寡,王妃她三年抱俩》 第二十二章 皇后心病 国师身边修行侍奉! 这几个字精准踩中了皇后和温月公主的兴趣点,探究和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江云芷。 本朝国风所致,京城中人大多奉教,这其中又以皇家钦点的玉虚观最是出名,其中修行的能者也是天下之最。 当中德行最高,最得当今皇上信赖的便是玉虚观的观主虚怀真人,其一手风水堪舆之术名扬天下,又因护持先帝陵寝镇守龙脉,庇护天下百姓,而得皇上册封为国师。 因此,时人一听国师便面露尊敬之色,皇室中人也不例外。 江云芷年幼时因体弱多病,入玉虚观祈福,被国师一眼相中,以有缘为由,留在身边修行侍奉了整整十年。 六岁入观,直至十六岁方才归家,算是得了国师的半部真传。 这段经历少有人知,毕竟国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江家也从不大肆宣传,只有与江家格外亲近的人才略知一二。、 周静禾是如何得知的?江云芷的内心一沉。 一旁的温月公主兴致勃勃,眼眸微亮:“六皇嫂当真是国师弟子?若是真的,国师本领通天,向来神秘,嫂嫂便说些能说与我们听的趣事来,可好?” “太子妃嫂嫂和公主殿下高看我了,我哪里就算得了国师真传呢?”江云芷自知周静禾挑出这件事,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笃定这件事知道详情的人不多,因此她也不打算挑明:“我不过是因年少时体弱多病,父亲带我去玉虚观祈福时,偶然得了国师一些点拨,之后便常在玉虚观挂名学习,以求身体康健罢了。” 即便是这么说,温月公主眼中的好奇之色依旧不减,兴致勃勃的道:“那想来也是六皇嫂根骨奇佳,与国师有缘,否则怎能得了国师的点拨,这简直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缘。” 她的话语里一片单纯天真,但周静禾岂会轻易放过,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真心为江云芷感到高兴一般: “哎呀,六弟妹太过谦了!能得国师点拨,那便是莫大的机缘,国师是何等人物呀?便是他老人家指点一句半句,那也是受益无穷不是?” 她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状似无意地轻轻一拍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语气惊喜:“瞧我!只顾着惊叹了,倒差点忘了正事!母后……” 她转向凤榻上的皇后,笑容明媚:“六弟妹得国师亲自点拨,想来是得了国师一二真传的?母后前些日子所烦忧的那桩心病,说不得,就要靠着六弟妹才能解了!” 江云芷的心猛地一沉! 视野边缘,那些只有她能窥见的弹幕瞬间爆炸: 【来了来了,一个坑接一个坑,这太子妃真是不嫌累。】 【我感觉我江姐的牙都要咬碎了!】 【我就知道没安好心!皇宫这些人不玩这一手能死吗?】 杨皇后眸光微动,微微动容:“本宫的心病?禾儿说的是哪一件事?” 周静禾周氏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刻意的热切和推崇:“母后容禀!正是前些时日发生的那件怪事啊,当时请了钦天监能人巧匠,又请了玉虚观的法师,都不得其法,说不定正是需要六弟妹这样,被国师点拨过的能人方能化解呢?” 此话一出,一旁安静的温月公主不免也脸色大变,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太子妃嫂嫂说的,是嘉平表姐下葬那日的事吧?那……那实在是太骇人了!” 温月公主下意识地往皇后身边靠了靠,仿佛寻求庇护,“女儿当时虽未亲至陵前看见,但事后听回来的宫人描述,至今想起来都心头发凉……” 她的声音带着清晰的颤抖:“他们说,嘉平表姐的棺椁原本由十六名健壮的皇家侍卫护送入陵,一路都安稳顺遂,偏到了陵寝入口就出事了!” 温月公主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是真切的恐惧:“抬棺的侍卫都说,棺椁在入口处就像是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更邪门的是,有人感觉脚底打滑,像是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还有人觉得背后有人在笑!试了好几次,换了几拨人,都是一样!那棺椁就是不肯进去!嘉平表姐是意外亡故,现下外面都传开了,说是表姐心愿未了,死得冤枉,魂魄不安,不肯入土呢!” 【真的假的啊,说得这么吓人!】 【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肯定是人为的。】 【等一下,太子妃不会是想把这种事儿扔给我江姐吧?太缺德了啊!】 江云芷未曾作声,只因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 嘉平郡主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前世风风火火闹了挺长一段时间,又是做法又是活祭,直到最后查出来是陵寝建造偷工减料闹的。 嘉平郡主是皇后的亲侄女,皇后大怒,上书请谏重罚钦天监和工部,两部折了不少人进去,工部更是几乎大换血,方才平息了这场事端。 周静禾见江云芷不吭声,立刻接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终于找到救星”的夸张热切:“可不是嘛,钦天监几位监正都去看过,还请了玉虚观的几位法师前去做法,竟都无用。” “母后!如今国师闭关修行,父皇明令不许打扰,可嘉平表妹这事迫在眉睫。”她目光灼灼地转向江云芷,语气变成了不容置疑的推崇: “六弟妹这不正好,真是上天有缘!有国师点拨过,想必定然能解了母后这燃眉之急,更为皇家立下大功!也让六弟脸上有光啊!” 说罢,她起身上前,几乎要抓住江云芷的手,言辞恳切得如同在托付性命: “弟妹!你就看在母后如此忧心,嘉平郡主魂魄不宁,如此可怜的份上,定要出手相助啊!我替母后,替太子殿下,先谢过你了!” 说着,竟真的微微屈身,作势要行礼。 【道德绑架+高帽轰炸!这一招,换谁能扛得住?】 【江姐!你说句话啊,你不能就这样屈服啊!】 江云芷自然是清楚周静禾是在捧杀自己,逼着她不答应也不行。 凤塌上的皇后,似乎是在思忖,目光如同沉重的枷锁,最终还是锁在江云芷身上:“此事确已成本宫心病,夜不能寐,禾儿既然举荐你,你又与国师有那样的机缘,可愿为本宫分忧?” 第二十三章 偏不让她们如愿 皇后的目光让江云芷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凝结在四肢百骸之上,她不论答应还是不答应都面临的是死路一条。 若不答应,便是忤逆君上,坐视皇后“心病”不治,不忠不孝。 若是答应,只怕后面还有更大的坑在等着她,周静禾以及她背后的太子,就只等着自己犯错,趁机奏她一个无能之名,甚至还可能牵连到裴锦。 江云芷这般想着卜算的手决在宽大的衣袖下流转,仿佛想为自己算出一条生路。 片刻后,江云芷缓缓抬起了头,脸上那温顺谦恭的表情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封的沉静。 "为母后分忧,乃是儿臣的本分,安平郡主之事,闻之心恻,臣妾虽才疏学浅,在国师座下所得不过微末,但若母后不弃,儿臣愿往陵寝一探,若能查出什么,以解母后之忧便是再好不过。" “好!”皇后眼睛微微一眯,脸色比之前温和了不是一星半点:“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皇后也没有必要留江云芷,不多时,皇后便命人送江云芷出宫,同时还命温月公主去向皇帝请安。 长乐宫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令人窒息的威压与算计。 午后的阳光刺眼地落下来,却驱不散江云芷心头沉甸甸的阴霾,她面色沉凝,步伐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远处的宫墙,太子妃和皇后若是就通过这些事想吞下了自己,简直做梦! 前世林修那样的货色,她都能精心打点,将人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她就不信今生这些人还能怎样奈何她! 长乐宫内,随着江云芷和温月公主的离去,气氛陡然一变。 杨皇后脸上那层悲悯与忧心忡忡的面具瞬间褪去,只余下深宫之主特有的,带着阴狠锐利的深沉。 她挥退了所有侍立的宫人,只留下心腹守在殿门口,偌大的宫殿,顿时只余杨皇后与周静禾二人。 “母后……” 周静禾脸上讨好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听杨皇后缓缓开口。 “这个江氏,”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意:“倒是个机敏的。”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凤椅扶手,发出轻响:“不卑不亢,临危不乱,这份心性,可比你当年刚入东宫时强多了。” 周静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随即又堆起更深的谄媚:“母后说的是,这六弟妹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再聪明,不也都得听从母后的?” “嘉平表妹的事,她若办好了,是解了您的心病,若是没办好……”周静禾眸光中杀意尽显:“正好问罪,到时候若能拖了六弟下水,也是一桩美事!” 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个急于邀功却格局有限的棋子。 她没有接周静禾的话茬,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指尖的动作停下,状似随意地问道:“本宫记得,这江云芷还有个妹妹?” 周静禾随即脑子飞快转动,立刻接上话头:“母后好记性!江云芷是江家嫡长女,她下面还有个庶出的妹妹,名叫江云晚。前几日与她同日出嫁,嫁的正是与江云芷素有传闻的表亲林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见皇后似乎有些兴趣,便说得更起劲了:“母后您是不知道,这姐妹俩在闺中时听说就闹了不少矛盾,江云芷又与妹夫从前传闻颇多,现下只怕矛盾更深了。” “说来也巧,这林修前些日子,刚走了太子门下一个使君的门路,入了工部,现下是工部一个司务令史呢!” “哦?” 皇后眼中精光一闪,那点“随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走的既是东宫门路,你身为东宫主母,自是应当多多照拂林家家眷,叙叙旧,说说知心话,说不得以后便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了。” 周氏瞬间领会了皇后的意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同绽开的毒花:“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午后的阳光逐渐毒辣,江云芷从长乐宫出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堪堪走出了皇宫内城门。 一抬头,就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已经等在了宫门外的马车边,不知为何,在看到这道身影时,江云芷心头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了不少。 【哟哟哟!这是特地等在这里的吧!】 【专程在这里等老婆,什么太子、皇帝的,哪有老婆重要?】 弹幕看着这一幕纷纷起哄。 “王爷不是去陛下举办的马球会了吗?怎么会在这儿?”江云芷满脸惊喜的匆匆上前。 “马球会去请过安了,府里还有其他军务,恰好等你一并回去。”裴锦上下将江云芷扫视了一圈,见人面色难看,眉心微挑:“怎么?皇后和太子妃给你难堪了?” 一提起这个,江云芷面色顿时更难看了,但还是将全部的来龙去脉跟裴锦讲了一遍。 裴锦静静地听完,脸上惯常的冷峻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眸色变得更加幽深,如同寒潭一般。 “此事非同一般,只怕牵连甚广。”裴锦沉沉说道:“你这般应承下来,确定你能解决?” “尚不能保证,一切还得去亲自看过才能知晓。”江云芷冷静的思索,已经开始构思应当从何处查看原因了。 裴锦看着江云芷的神色,正色道:“现下此事牵扯到钦天监和玉虚观,只怕后续工部也有所牵连,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向本王开口。” 这句明明白白的支持,让江云芷心头微微一暖,但现下她还不能将裴锦牵扯进来。 皇后和太子妃的真实意图,只怕是想通过她扯裴锦下水,裴锦的卷入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甚至可能给东宫提供更多攻讦的借口,正好遂了她们的心愿,为太子除去一个夺嫡的政敌。 她偏不能让皇后她们如愿! 第二十四章 她不求助我! 因此她抬起头,对上裴锦深不见底的眼眸,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又显得疏离的浅笑:“多谢王爷关怀,此事既是我应承下来的,怎好牵连王爷进来,若有实在棘手之处,到时再向王爷求助可好?” 她的婉拒清晰而客气。 裴锦定定地看了她几息,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静默。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随后不再看江云芷,径直转身上了马车。 “回府!” 他冷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 来的时候二人在马车里也算是气氛和谐,可方才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回府这一路裴锦似乎情绪都不是很好,裴锦周身散发的气场感觉能冻死个人。 江云芷不明所以的缩在马车一角,好不容易回了府,裴锦更是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下车就直接往书房奔去。 云景因着上午得了裴锦的命令贴身保护王妃,性格也跳脱,此时见王妃一脸疑惑,在临走前悄悄凑到江云芷身边道:“王妃,王爷这是生气了。” 说完便一溜烟追着裴锦的身影远去了。 生气?这生的哪门子气?谁又惹他生气了? 江云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想到前两次裴锦生气不是拔舌就是要人命,她竟然开始忧心起来,毕竟裴锦性情暴戾可是声名远播,若是一个不留神,怪罪到自己身上那颗怎么办? 听竹轩内,江云芷只觉得一片心累,秋桐和月弦伺候她换下王妃服制。 刚在软榻边坐下想要休息一会儿之时,眼前那些只有她能看见的弹幕,突然发生了异变! 【裴锦刚才那脸色,啧啧,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真吓人!】 【等等!什么情况?画面怎么突然切了?】 【卧槽!这里是……书房?裴锦的书房?】 【哇靠!我们能看到裴锦那边了?这是开启双视角了?以后会不会能彻底开上帝视角?】 【BUG还是新功能?不管了!前排围观定王生气现场!】 江云芷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狂跳! 弹幕能看到裴锦那边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听竹轩内一切如常,她的视野里并没有出现裴锦书房的景象。 但是,弹幕的内容却清晰地指向了另一个她无法看见的地方! 定王府书房外。 裴锦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将门口两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吓得脸色苍白。 “下去!” 裴锦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云景云飞冲两人摆了摆手,两个丫鬟如蒙大赦,怯生生的离开了书房外的院子。 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裴锦站在书桌前,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大乾全境堪舆图,目光定定的落在其中一点。 云景和云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 王爷这气生得可不小,似乎时在王妃从宫里出来后,就开始生气了,但具体因为什么,二人也同样摸不清楚。 云景性格更为跳脱,今日又被指派贴身保护王妃,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试探着开口: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属下护卫王妃不力?若是因为这个,属下自去领罚。” 裴锦猛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眸如同寒星,直直射向云景,吓得云景一哆嗦。 良久后,才听裴锦闷沉沉的怒道:“她为何不愿求助本王?” 她?谁?王妃吗? 云景云飞二人大眼瞪小眼,眼神中皆是疑惑,他们王爷就为了这个生气? 【哈哈哈哈哈,没看出来,裴锦还是个死傲娇,竟然因为这个生气?】 【卧槽!裴锦你是在撒娇吗?】 【裴锦:老婆被欺负了居然不找我!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这重点抓得清奇,这还是外面传言暴君的定王吗?】 云景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加无辜:“王爷息怒!王妃她……许是觉得此事自己能解决,所以才不想给王爷添麻烦?” 云景这番话说完,就看裴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别说了,这不更往裴锦心窝子戳吗?】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云景你快别说了!】 【裴锦:你是会补刀的!】 江云芷通过弹幕的实时转播,将裴锦在书房生闷气的一幕算是了解了个清楚。 她是没想到裴锦竟然是在气这个?江云芷只觉得有些荒诞,也觉得有些无语。 不论前世今生,她对裴锦外界所传暴戾冷酷,杀人如麻的传言根深蒂固。 重生后虽然对他有所改观,知道他并非全然不讲道理,但内心深处始终存着戒备和恐惧。 但现在,通过弹幕知道他是因为这种理由生气,江云芷只觉得难以置信。 而且裴锦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自己若是向他求助,就有被拖下水的可能,到时候万一太子趁机再火上浇油,那整个定王府只怕就岌岌可危了。 正思索着时,弹幕又突然飘过一句: 【话说裴锦虽然有时候有点残忍,但总体感觉不算难相处啊,为啥江云晚上辈子会那么惨?重生后还恐惧成那样,感觉有点矛盾啊?】 这条弹幕如同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江云芷一下。 是啊,为什么?前世裴锦与江云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眼下并非探究前尘往事的侍候,嘉平郡主陵寝之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次日清晨,天色微熹。 江云芷早早起身,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窄袖衣裙,发髻也绾得简单利落。她准备亲自去一趟皇陵,先看看嘉平郡主棺椁有异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她刚带着月弦走出听竹轩的院门,脚步便是一顿。 只见院门外不远处,云景正蹲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肉饼正啃着。 相比于昨日入宫的侍从装束,今日他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劲装,腰间挎着佩刀,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看到江云芷出来,他三下五除二将肉饼塞进嘴里咽了,站直身体,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跳脱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属下云景,参见王妃。” 第二十五章 他怎么不长记性? 江云芷见此,有些惊讶:“云景侍卫?你在此处是……” 云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轻松道:“回王妃,王爷让属下这几日跟随,护卫王妃周全。” 他顿了顿,又自作主张的补充了一句:“王爷说了,您身边总得有个跑腿传话,驱赶闲人的,属下正好合适。” 【磕死我算了!昨天还气鼓鼓的,都没回听竹轩,今天就巴巴的让贴身侍卫来保护了!】 【口嫌体正直的典范!】 弹幕时时的吐槽,落在江云芷眼里,竟有一瞬间让她脸颊微微发热。 不过她身边确实缺一个功夫好,关键时刻能为她镇场子的人,她觉得裴锦简直是太贴心了! 殊不知,裴锦的本意除了让云景贴身保护外,还有暗中监视她的意思,阴差阳错,竟然安排到了江云芷的心坎上。 江云芷心情颇好,轻轻颔首:“那云景,最近就有劳你了。” “王妃客气!您请!” 云景笑眯眯的侧身让路,精神抖擞地跟在了江云芷和月弦的身后。 …… 定王府的马车碾过官道,驶离了繁华喧嚣的京城,朝着京郊的皇家陵园而去。 逐渐靠近陵园,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庄严肃穆、甚至隐隐带着阴冷的气息便愈发浓重。 皇家陵寝依山傍水,规制宏大,气象森严,嘉平郡主即将下葬的公主陵园乃先帝亲自挑选的一片福地。 原本应是一片朝气祥和,但今日的公主陵园却处处弥漫着一股紧张和惶恐。 工部的工匠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愁容。 钦天监官员们则聚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对着图纸和罗盘指指点点,眉头紧锁,气氛凝重。 江云芷扶着月弦的手刚走下马车,便是看见所有人皆是一副惊惶不定的模样。 清冷的目光扫过这片压抑的场地,她立刻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又令人厌烦的身影。 不远处,一名身着六品官袍,显然是工部主事级别的中年官员,正领着一名身着八品官服的小官四处交代着什么。 小官微微躬着身子,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尽露痛苦之色,但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恭敬和诚惶诚恐,每交代一处,便见那小官恪尽职守一般的点头称是。 【居然在这里看见林修,他怎么这么谄媚了?前两天刚刚杖则二十这就好了?】 【好个鬼啊,没看他每走一步都疼得满头是汗吗?有点滑稽了!】 【之前他不是说得太子青睐了吗?这穿的是几品官服啊?】 【应该官职不高,他这笑容,这么谄媚,原来这就是为官之道吗?】 小官正是林修,江云芷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显然是没想到这般冤家路窄,竟会在这里碰到他。 看他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面露痛色,区区两日,杖则之刑显然根本没好全,他就硬撑着赶来领太子给他安排的差事了。 不得不说,林修为了攀上太子,也是拼了。 指引的那位工部主事迅速交代完,摆了摆手,便急匆匆地朝着钦天监那群人走去,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焦头烂额。 林修在那位主事转身离开后,忍着痛苦,堪堪直起了腰板,整了整自己崭新的八品官服,脸上那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松的得意与自矜。 他扶着腰,挺起胸膛,目光扫视着周围忙碌的工匠和官员,似乎在期待有人能注意到他这位新上任的、得了太子殿下青睐的林令史,上前来巴结奉承几句。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 嘉平郡主棺椁无法下葬的怪事如同巨大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谁还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刚刚入部,又品级低微的小小令史? 林修的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根本无人理会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他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僵住,逐渐被一种尴尬和羞恼所取代。 这种被忽视的难堪让他心头火起,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了刚刚走下马车的江云芷。 林修的眼睛瞬间一亮,那点难堪立刻被一种“终于找到可以显摆的对象”的兴奋感所取代。 他当即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做出温文尔雅又春风得意的模样,扶着疼痛的腰部,一瘸一拐的朝着江云芷迎了上去。 “芷儿表妹!”林修在距离江云芷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若不看他无意间流露出的痛苦神色,那身淡青色官服配上这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新贵权臣的唬人模样。 可出口的话却瞬间把人拉低了好几个档次:“芷儿,你看,我就说我得了太子殿下的器重,如今虽只官居八品,但未来定能平步青云的!” 随后想起什么,赶忙问道:“对了芷儿表妹,这儿是公主陵寝,皇家重地,你怎的跑这儿来了?” 这一次,都不等江云芷面露不满,云景就先不高兴起来,看来那天他跟云飞行刑还是太轻了些,这人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的? 伤还没好呢,今天还来! 江云芷并不想同林修多说,不耐烦的越过了他道:“本妃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勘察嘉平郡主怪异之事,妹夫既有官职,就不叨扰了。” 林修仿佛没有看到江云芷眼中的不耐,反而兴奋起来,一瘸一拐的追在后头道:“那这真是太巧了,我今日也是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和工部诸位大人的器重,特派来此监管郡主下葬事宜,表妹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我得的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咱们……” 然而,江云芷根本没兴趣听他的攀附之语,微微侧首给了云景和月弦一个眼神。 云景和月弦会意,两人立刻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恰好隔在了江云芷和林修之间,云景高大挺拔的身形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林修讷讷又费力的跟在后面,想要张口却被隔绝开,他望着江云芷远去的背影,心里顿时气愤起来。 他这表妹,是忘了在他梦境之中那迎合的模样了?现下竟然胆敢这样对他! 他现在不就是还没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吗?只要他跟对主子,以后权倾朝野、荣华富贵还不是想有就有? 江云芷现下仗着定王那个武夫,就敢对自己无礼,还害得自己那天挨了二十板子,等他坐上那个位置,定要让这小贱人好看! 第二十六章 一看就是骗子 嘉平郡主的棺椁原本应当在三日前,由司仪官主持送入墓室的,现下出了这些怪事,上面还没探讨出个所以然,司仪官也只能每日守在这儿以备不虞。 在江云芷走到司仪官面前时,对方正焦头烂额的唉声叹气。 猛地看到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女子带着护卫过来,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江云芷身后,云景那身明显是王府亲卫的装束,立刻意识到来人身份不简单。 “这位公公便是司仪官吧?”江云芷声音平和:“本妃是定王妃江氏,今日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勘察嘉平郡主下葬一事,不知公公可否同我细说说,带我了解一二?” 司仪官的小太监,一听来人是定王妃,还奉的是皇后之命,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但随即见江云芷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眼中的信息也褪去了大半。 但贵人他可得罪不起,赶忙不迭地在前面带路:“奴婢司仪官徐通,王妃这边请,嘉平郡主这事实在是邪门得紧!奴婢曾也经办过不少皇家仪典,从未见过如此怪事!” “那棺椁本来是要下葬送入墓室的,可就送到一半时,抬棺椁的横梁不知怎得突然便断了,棺椁停在甬道中间,原本想着换了一根更结实的横梁便能作罢,却没想到那棺椁怎么都抬不起来。” 说到此,徐司仪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之色:“钦天监的大人们来看过,皆看不出个所以然,还请了玉虚观的几位小法师做法,也全都没用!这几日听说嘉平郡主的棺椁,在夜里还会发出指甲抓挠棺材的声音,简直太吓人了!” “指甲抓挠棺材?”江云芷顿疑惑的问道。 就连弹幕,也都纷纷吐槽: 【我去?不会是尸变了吧?】 【怎么突然变成灵异向了?有点吓人!】 【别搞,我这儿大半夜的,我害怕!江姐保护我!】 “是的,守陵的工匠和侍卫们,据说都听见了,人人都说是嘉平郡主横死,心有不甘,要变成厉鬼来索命呢!”徐司仪说完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带着江云芷走到了墓道边。 只见长长的甬道中间,停放着一副上好雕花朱漆,外面还绘制了彩绘的棺椁。 不知是不是因为抬棺的横梁断裂,棺椁砸入地面,还是真的因为嘉平郡主显灵不愿下葬,棺椁竟如同嵌入甬道的之中一般,棺椁周边的土地竟有微微的下陷,将棺椁紧紧包围。 而在甬道入口外的空地上,此时设着一个临时的法坛。 法坛里香烛缭绕,黄符飘飞,一名身着青灰色道袍,头戴混元巾,手持一柄雪白拂尘的中年道士,正背对着众人,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对着墓道入口的方向不断挥舞着拂尘,似乎在作法驱邪。 徐司仪连忙小声介绍:“禀王妃,那位是无忧散人,听说是工部几位大人特意从江浙那边有名的太清观,重金请来的高人,据说道行极其深厚!” “他昨日来看,说是此地风水格局有异,导致地脉不畅,阴煞之气郁结,才阻了郡主棺椁入陵,今日做法,便能理顺地气,化解郡主的阴煞之气,也不知有没有用。” 【这造型,这唱念做打的样子,感觉是个江湖骗子呢?】 【说吧,这是走的工部哪块关系啊?这么能忽悠!】 【江姐搞他!这一看就是个骗子!】 “为何不找玉虚观的几位大法师?反而寻了什么太清观的人?”江云芷不解的问道。 “本是想请的,可那几位大法师,听说有的跟随国师闭关修行了,有的外出云游了,一时半会儿都来不了,陛下又不让打扰国师闭关,工部的几位大人这才……” 江云芷听罢,内心了然,转头皱眉看着那无忧散人的一举一动。 恰在此时,那无忧散人似乎完成了一轮法事,他缓缓收势,转过身来,只见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瘦,三缕长须飘洒胸前,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但江云芷却从这位无忧散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不属于修行之人的精明之色。 “无量天尊!” 无忧散人打了个稽首,声音洪亮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诸位大人不必过于忧心,贫道已以无上法力,沟通天地,安抚亡灵,如今风水虽有微瑕,阻了郡主归途,但此乃小厄,非是大劫。” “待贫道再行三场法事,布下‘九宫引灵阵’,必能疏通地脉,化解煞气,引郡主亡灵安息,令棺椁顺利入土为安,诸位只需稍安勿躁,静待佳音即可。” 他语气笃定,神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确认了,这就是个骗子!】 【这跟我妈找的那些骗子大师有什么区别?说的话好像都差不多!】 【谁找的这么个骗子,这没走关系,我绝对不信。】 江云芷瞥了一眼弹幕,发现这些看客眼光竟然还挺毒辣,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骗子。 但钦天监和工部的几位主事却无知无觉,全然真心信任一般,纷纷拱手:“那就有劳无忧散人了!若能了了此事,陛下和皇后娘娘定重重有赏!” 原本被隔绝在外的林修,此刻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高声附和:“散人道法高深,定能解此困厄!届时太子殿下也定感激真人!” “名誉,钱财乃身外之物,贫道只愿能为皇家效力,化解煞气,引渡亡灵罢了!”无忧散人神态淡然,仿佛真的将钱财名誉置身三界之外一般。 但只有江云芷看到,这位无忧散人眼睛中流露出的贪婪之色。 得道修行之人,最是清心寡欲,修持自身,她都无需为这无忧散人相面卜算,这般贪财图名之人绝对是个骗子! 第二十七章 我就拿! 江云芷不打算搭理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江湖骗子,目光早已越过这些聒噪,锐利地扫过棺椁的每一寸细节。 随后转身走到棺椁旁边,细细将棺椁四周都巡视了一遍,然后直接向甬道尽头的墓室走去。 月弦虽没有系统的学习堪舆符篆之术,但曾跟随自家姑娘在玉虚观修行的日子也让她学了个皮毛,江云芷在观察的同时,月弦也在四下打量。 云景看不明白这些,但王爷的命令让她保护好王妃,那王妃去哪儿她自然应当跟从。 墓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壁上几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里面提前摆放好的,琳琅满目的陪葬品。 金银玉器、绫罗绸缎、书籍古玩,陪葬品的规制远超嘉平郡主的品级规格,彰显着皇后对这位侄女的宠爱。 徐司仪小跑着跟了进来,心惊肉跳的说道:“哎哟,王妃!这墓室阴气重,您何苦下来呢?” 江云芷四下打量了墓室一圈,转头问道:“徐司仪,嘉平郡主的陵寝修建多长时间了?是何人主持修建的?” “王妃有所不知,这陵寝原本是为福乐长公主修建的,但嘉平郡主骤然离世,并未准备陵寝,皇后娘娘便求了陛下和福乐长公主,先挪了给嘉平郡主下葬,整体的事宜是钦天监的赵主事主管的,翻整工期也不过十日罢了。” 徐司仪略略思忖了一下,又接着道:“嘉平郡主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因而此事太子殿下格外上心,特意点的赵主事主管。” 江云芷听罢微微点头,蹲下身查看起了地上的陪葬品,正准备拿起细看时,就听到原本在外面接受众人恭维的无忧散人不知何时竟然跟了进来。 “这位贵人,贫道看你命格尊贵,身份不俗,如此贸然进入先人墓室,恐被阴贽之气冲撞啊,况且陵寝风水,牵一发而动全身,贵人如此随意乱动,万一扰动地气,影响了贫道方才理顺的格局,只怕于郡主安息不利。” 这一番话,看似是关心江云芷被阴气冲撞,实则是想玄乎其玄的词来吓唬别,从而彰显自己的专业和权威。 可惜,江云芷从小到大,最不害怕的就是恐吓。 因此江云芷抬眼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无忧散人,手却是直接拿起了堆放的一件陪葬品。 【我江姐不愧是我江姐,挑衅都这么明目张胆!】 【我就看着你,我就拿!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要高喊一句江姐牛逼!就是挑衅!如何呢?又能怎?】 无忧散人见没吓到江云芷,当即痛心疾首起来:“这位贵人,你怎能如此不听贫道的劝阻呢?若是坏了贫道精心设计的风水,影响了郡主下葬该当如何?” 徐司仪对于风水堪舆一窍不通,因此也有些担忧,生怕真的坏了什么惹怒亡灵,但定王妃又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因此只能揪心的看着江云芷的举动。 紧跟无忧散人进来的钦天监官员和林修,见到如此一幕,钦天监的官员们品级不高,自是不敢多嘴。 但林修自视自己得了太子青睐,又是江云芷的表哥,当即道:“芷儿表妹!无忧散人乃得道高人,所言必有道理,这陵寝之中的事情,玄奥莫测,不如还是听从专业人士的指点吧” 江云芷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低头细细查看了一番手里的陪葬品,随后放回去,继续查看其他的,幽幽道:“若是区区风水就因动了这墓室中的一丝一毫,便会有所变动,那说明这风水一开始就不对,不是吗?” 一席话,让无忧散人顿时颇有些下不来台,忙道:“这是自然,只是贵人不懂这些风水玄妙之术,贫道不过是担心您误触了什么东西,影响不好!” 这话让江云芷抬眼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扬起了一抹冷笑。 【我江姐不懂这些?我靠,我江姐那用普通墨水画个符都能让女主倒霉一天,你说我江姐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真班门弄斧呢!我江姐那可是跟着国师练过的!】 【我们晚晚对此很有发言权!好长时间没看见晚晚,我都有点想她了!】 在细细打量了一圈墓室后,江云芷被一处由陪葬品堆砌挡住了一半的角落所吸引,起身走了过去,蹲下细细察看了一番。 随后竟是想直接抬手掰开了砌在墓室内部的瓦砖。 “住手!” 无忧散人见状,脸色骤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惊怒,他一个箭步上前,拂尘几乎要扫到江云芷的手背:“贵人!万万不可!” 这一声断喝在空旷的墓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把跟进来的几名钦天监小官以及林修都吓了一跳。 云景在无忧散人的浮尘扫出时,身上的佩剑也同一时间出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贵人!这墓室之中,一砖一瓦,一器一物,皆已归属郡主殿下,岂可擅自挪动,此乃大不敬之事!若因此引得郡主魂魄不宁,怨气更甚,阻其入陵,这滔天罪责,贵人可担待得起?” 无忧散人见云景剑已出鞘,语气也有所收敛,但依旧声色俱厉。 “芷儿,你就听大师的吧,此事非同小可,就连玉虚观的法师来看过都解决不了,无忧散人道行高深,你既不懂,就别捣乱了!”林修见状,赶忙上前道。 对于林修的话,无忧散人似乎格外受用,一手握着拂尘一手捋着自己的胡须,悠悠道:“无量天尊!贫道云游四方,降妖除魔,所遇邪祟不知凡几,玉虚观坐落在京城之郊,富贵之地,并不常遇到这种事情,沾染了富贵风气,技艺不精也是有的。” 一番话,不仅再次强调自己的道行,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玉虚观,暗指玉虚观都是些贪图富贵权势的草包。 【我去,真能口出狂言!】 【江姐是不是跟着国师修行的?这不办他,换我我忍不了!】 一旁的钦天监小官和林修一听,脸色有些尴尬,他们便是脑子不好用,也没那个胆子拉踩玉虚观。 玉虚观那可是陛下亲封敕造,又有国师坐镇,就算玉虚观的小法师们这次没能解决此事,他们也不敢附和无忧散人去踩一脚。 几人只能讪讪地拱手,含糊道:“此事确实棘手,如今便全仰仗散人您了。” “仰仗他?”江云芷不屑的冷哼出声,清冷的目光如同冰锥,直刺无忧散人。 第二十八章 赌约 江云芷原本就师承国师,又在玉虚观跟随修行了整整十年,对师门有着天然的维护之心。 此刻听到这江湖骗子竟敢当众抹黑玉虚观,甚至暗讽自己师父及玉虚观师兄的无能,顿时一股怒火瞬间窜上心头。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冰冷道:“听你的这口气,对玉虚观如此不屑,莫非你自认道行精深,远胜国师及其座下的几位大法师?” “不敢不敢。”无忧散人眯眼笑起来,自信满满道:“贫道岂敢妄议国师?只是就事论事,玉虚观此次未能解决郡主之事,乃是事实。贫道不过是尽己所能,为皇家分忧罢了。” 他嘴上说着“不敢”,眼神却闪烁不定,话锋一转,又暗戳戳地给自己脸上贴金:“至于道行深浅嘛……风水堪舆之术博大精深,国师也不一定样样精通,贫道不才,恰巧于此道略有心得,便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说罢,便装模作样的又端起了一副高人的姿态。 江云芷则是听出了这无忧散人话里的潜台词:国师和玉虚观不过徒有虚名,真正能解决问题的还得看他无忧散人!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 江云芷看着他那副虚伪狡辩的嘴脸,心中冷笑更甚:“好一个略有心得!那不知散人对今日郡主棺椁无法入陵之事,可有了万全的解决之策?” 无忧散人捋着胡须道:“此乃风水一时不顺,影响了郡主魂魄安宁,故而不肯入土,贫道法力通玄,待再开坛做下三场法事,布下贫道自创的九宫引灵阵,必能理顺地脉,化解怨气,引郡主安然归位!” “是吗?那若是法事做完,郡主棺椁,依旧不能下葬安寝,该当如何?”江云芷凉凉的问道。 无忧散人脸上的笃定瞬间凝固,他似乎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拆他的台,质疑他的权威! 当即恼羞成怒:“绝没有这样的可能!你个小丫头,贫道看你命格贵重,又是位贵人,自不与你计较,但你这般一再不听从贫道的话,当心惹了先人不快,降下咒罚,届时可不要哭着求贫道帮你!” 此话一出,钦天监的官员和林修皆是脸色一变,跟在江云芷身后的月弦则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云景原本正想好好教训一番这个老道,竟敢这般说他们王妃,但瞥见月弦的轻笑,又看自家王妃一点反应没有,云景满心疑惑,但终究没有妄动。 徐司仪因着对这位定王妃颇有好感,见她年纪不大,赶忙上前打圆场道: “高人莫怪,这位是定王殿下的王妃,王妃年轻,又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想来压力颇大,不大懂玄门奥妙,还望高人勿怪,多多庇佑王妃才好!” “多谢徐公公美意,但只怕最先惹了亡灵不快,被降下咒罚的人只怕是眼前这个骗子!”江云芷轻蔑的说完,冲月弦使了个眼神。 “你!” 无忧散人听罢,顿时火冒三丈,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你这小丫头,仗着身份便在此胡言乱语,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降服的妖邪比你见过的都多!你竟敢说贫道是骗子!” “你方才在此地东摸西看的,装模作样,可又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无忧散人怒指着江云芷。 江云芷迎着他愤怒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那是自然!” 今日勘察,她对于郡主棺椁灵异之事,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但方才想进一步证实自己心中所想,翻看墓室砖瓦时,却被这无忧散人打断了。 不过,她从刚才查看陪葬品以及墓室的大体情况,已经能够确定心中的猜测了。 “既如此,那你个小丫头看出什么,说出来与我听听,我也好教化教化!”无忧散人见江云芷这般笃定,有些心虚,随即想到什么,两手一背,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或者我们便在此赌上一局,看看究竟是谁更有本事,能解了娘娘和太子殿下之忧,让嘉平郡主的棺椁顺利入土为安!” 然而弹幕却是将他的心虚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见他手指握紧了!他这是紧张了吧!】 【他心虚了!绝对的,跟他赌,我下一包辣条!】 【赌!江姐跟他赌,我们要看打脸!快啊!】 【无忧散人:别答应别答应,我就吓吓你,不能当真!】 江云芷知道,这人是被彻底激怒,自恃有些本事,能唬住钦天监和工部那些人,现下又想借此机会,以赌局吓退江云芷挽回颜面。 但这点道行可是唬不住她江云芷。 只见她眉峰微扬,没有丝毫犹豫:“好啊,我跟你赌!”说完顿了顿,又道:“无忧散人既然看不起玉虚观,我又曾在玉虚观受过国师点拨,不如我便代表玉虚观与你赌上一把。” 无忧散人听得此话一时僵在原地。 他没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真的敢接下他的赌注,他原本不过是想吓吓她,叫她知难而退的。 这下好了! 但转念一想,一个黄毛丫头,能看得出什么门道,即便她说受过国师点拨,但谁知道真的假的,即便是真的,风水堪舆玄门一术,靠的都是日积月累的修炼,区区一个点拨能抵什么用! 故此,他心中忧虑去了大半,挺直脊背道:“黄口小儿,既如此,贫道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见他上钩,江云芷脸上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既是作赌,那便该有些赌注!若你未能让嘉平郡主棺椁顺利入土,便算是输了,需得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跪地爬上三天,并且得高喊‘无忧散人乃江湖骗子,不该抹黑玉虚观’,如何?” “好!”无忧散人咬牙应下,随即道:“若是你输了,也需得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跪地爬上三天,每爬一步还要高喊‘无忧散人道法无量,神通盖世’!” 此言一出,墓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二十九章 输了别赖帐 见江云芷不说话,无忧散人便以为江云芷是不敢了,冷哼一声,一甩拂尘:“怎么?这就不敢应了?” “也是,这样的赌约在你这样自恃尊贵的贵人眼里,想必只觉得是儿戏,若到时候输了,只怕还要怨贫道欺辱了你。” 接二连三的挑衅,让跟在江云芷身后的月弦皱起了眉头,只恨不能上去抽他一巴掌 而云景,则是在听到这个赌约时,险些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王妃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啊? 这种赌约输了丢的不仅是王妃的脸面,还是他们整个定王府的脸啊,以后让他们王爷,让他如何在京城做人啊? 但现下这无忧老道还在挑衅,简直是骑虎难下,云景只希望王妃能有一个万全之策,既全了这波面子,又不至于让这老道这般嚣张。 正想着,就听江云芷浅笑道:“本妃说了,这赌约我应了,到时候你若输了,本妃可不接受赖账!”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落在众人耳中,莫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无忧散人被她这般态度噎住,脸色微沉,一甩袖转身向墓室外走去。 一旁的林修见状,立刻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 "芷儿表妹,此事非同小可啊!这样的赌约你若是输了,不仅颜面扫地,只怕连定王也会沦为笑柄,到时候你岂不是更加难过,不如就听表哥的话,服个软,有表哥在,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他刻意将语气放得柔和,眉心微蹙,仿佛真的在为江云芷担忧。 然而,那双藏在袖子下的手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眼底深处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巴不得江云芷输! 到时候江云芷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连带着定王也必将沦为京城的笑柄,他再好心向太子求情,想办法保下江云芷,她必定对他感恩戴德! 届时他不仅能博得太子的赏识,还能让江云芷欠他一个人情,说不定便能抱得美人归了! 然而,江云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从他身侧走过,意味深长的道:"林令史多虑了,与其操心我的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林修一愣,没明白江云芷这话的意思,担心自己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见江云芷无视自己离开,林修眼底闪过一丝阴毒,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到时候折了这小贱人的尊严了! 众人陆续向墓室外走去,江云芷刻意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最后。 云景因着担心江云芷的这个赌约,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身边还少了个人。 等他反应过来时,就看月弦快步从后方赶了上来,趁无人注意,低声凑到了江云芷耳边道:"姑娘,奴婢刚刚趁他们不注意,把刚才那砖瓦扒开看过了。" “如何?” 方才江云芷被无忧散人喝止,就冲月弦使了眼色,月弦自幼跟随自家姑娘,最是了解江云芷的意思,特地慢人一步出来,就是为了去看那块刚才江云芷想扒开却未果的砖瓦。 【没看出来,江姐身边的侍女也是机灵鬼啊!】 【这要换我,我根本看不出来江姐是在使眼色,这太牛了!】 “那砖瓦后面用的是,分明是廉价的土坯砖,不是皇家指定是用的青红砖,那土坯有的还有草根,奴婢看着有几个地方已经渗水了,想来是偷工减料的狠了!” 月弦声音低低的,生怕被前面的人听了去,云景也凑了过来,听到这话,当即激动起来。 “王妃,这还等什么!”不想一激动,声音大了些,狠狠挨了江云芷一个眼刀,月弦也毫不客气地一下拍在他胳膊上。 云景赶忙压低声音,喜滋滋地道:“皇家陵寝偷工减料,贪污纳贿,这呈送御前,王妃你还跟那劳什子道士赌什么?万一输了,那可是丢了大脸了,这皇上下令一彻查,就什么都清楚了。” 弹幕也跟着附和起来: 【对啊,这都贪污成这样了,还赌什么,一纸御状告上去不就什么都好了?】 【我感觉没这么简单呢?】 【别啊,告御状了,不就没法看江姐打脸那个骗子了吗?我想看江姐教训人啊!】 江云芷对于云景有些无语,抬手敲了敲云景道:“若真如你所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别忘了,这陵寝原本可是为福乐长公主所修建的,那后面的砖瓦不是十几日就能建造好的。” 此言一出,云景也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这……不会是工部……工部据说可是效忠太子殿下的呀,若是工部贪了那些钱,岂不是太子也……” “不仅如此,嘉平郡主现下这怪异之事,只怕也跟这陵寝里偷工减料脱不了关系。”江云芷说着扫视了一圈整个墓室周围。 方才她拿起嘉平郡主陪葬的器具,细细查看过,陵寝都偷工减料成那样,陪葬品怎能免得了不被剥削。 工部如今是太子的势力范围,只怕这些钱有一大半都进了太子的口袋吧? 对自己的亲表妹都如此无情,也难怪嘉平郡主会魂魄不宁,不愿入土为安了。 这换谁能安得了?! 出了墓穴,无忧散人装模作样的回到自己法坛前,扬声道:"贫道开坛做法需得三日时间,三日后,定能让嘉平郡主平安下葬!” 见江云芷出来,意有所指的看了过来:“贵人小友,可不要忘了咱们的赌约啊!贫道还等着你兑现呢!” 江云芷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只淡淡道:“不急,本妃便等你三日。” 说罢,她转身登上王府马车,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 江云晚正满面微笑,意气风发地坐在太子妃周静禾下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茶,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前世今生加起来两世了,她终于摆脱被困在定王府暗无天日的日子了,今日她可是被太子妃亲自遣人邀请来的。 能攀上太子和太子妃,想来以后丞相夫人前呼后拥的大好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殿下今日召见妾身,实在是妾身的福气,不知殿下可是有事吩咐?"她声音甜腻,眼里身为世家贵女的骄傲和对未来的自得压都压不住。 第三十章 钓成翘嘴了 太子妃周静禾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茶盏边缘沾了一抹嫣红的口脂,她故作温和地笑道: “从前你在闺阁中时,本宫还想着你才华斐然,比你姐姐强了不知多少倍,当时本宫还想着林家的公子,怎么也应当更喜欢你才是,如今一看,你们二人果然就应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娘娘谬赞了。”江云晚甜甜的笑着,心里的得意溢于言表。 “哪里谬赞,你夫君如今投入东宫门下,本宫看着你也觉得亲厚,你们夫妻二人可都是本宫与太子的股肱之臣,以后你夫君跟着太子,官做的大了,你就只等着获封诰命了不是?” 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了江云晚的心坎上,这一切不就是她理想中的未来吗? “这一切还得要仰仗太子殿下和娘娘才是,我与夫君能为殿下和娘娘效力,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福气呀。”江云晚恭维道。 周静禾淡然一笑,眼睛微眯,话锋一转:“对了,你可知你家长姐昨日进宫接了皇后娘娘一桩差事呢!” 江云晚骤然听到提及江云芷,眼底立刻闪过一丝嫉恨,强压下情绪,面上仍恭敬道:“皇后娘娘属实是抬举我长姐了,她一个女子,如何能替皇后娘娘办差啊?” “哦?那可不一定。”周静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快步走进殿内,低眉顺眼地跪在周静禾脚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待得听完,周静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即故作担忧地叹了口气:“哎哟,这可怎么是好,云晚啊,你可知你姐姐昨日接下的是为嘉平郡主下葬安寝一事,今日竟然就在陵寝前大放厥词,与工部请来的什么无忧散人立下了赌约呢!” “赌约?什么赌约?”江云晚疑惑道。 太子妃叹息道:"他们二人赌的便是谁能解决嘉平郡主安寝一事,你姐姐输了便要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爬行三圈,还得高喊无忧散人道法无量呢。" 江云晚先是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来! 这样丢脸的赌约,江云芷竟然也接下了,江云芷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她强压住幸灾乐祸的冲动,故作担忧道:"此事当真?那姐姐若真输了,岂不是连定王殿下的脸面都丢尽了?" 周静禾立即惊叹道:“是啊,你姐姐如今已是定王妃了,此事若传出去,只怕定王也得在风口浪尖之上了,现下知道的人还不多,定王那个性子人人皆知,说不定你姐姐仗着定王,便是输了,想来也不会真的履约吧!” 江云晚听着这话,有一瞬摸不准周静禾的意思,但随即便想明白了,太子是想拖定王下水。 不论定王是否护着江云芷,只要这事儿传得人人皆知,江云芷到时候输了,不论是否履行赌约,那都是丢脸的,甚至还能仗着人言可畏,逼迫江云芷履约,丢脸丢到底! 江云芷丢脸,就是定王丢脸! “娘娘的意思是……”江云晚试探着询问。 “本宫听说,你在闺阁中时,就总是被你姐姐以嫡庶之分压上一头,如今你与你夫君又投了本宫与太子门下,难道就不想扳回一局吗?” 周静禾说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笃定又带着引诱意味的望着江云晚。 看着太子妃的眼神,仅仅犹豫了一瞬,江云晚便立刻会意,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娘娘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太子妃当即满意地笑起来:"不愧是忠国公的女儿,就是聪明!" 江云晚从东宫回了林府后,不过半日,次日上午,公主陵园里定王妃和无忧散人的赌约一事,便不胫而走,经由茶坊酒肆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竹轩里,江云芷正站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着些什么,整个桌上放满了朱砂符纸和提前备下的灵器。 只有江云芷能看见的弹幕,此时看客们正旁观着裴锦的视角,但江云芷此时却无暇去看。 直到江云芷画完了面前的一道符篆,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才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裴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哈哈哈哈,裴锦这可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立刻就过来了。】 【这一路走得那个快啊,都快赶上小跑了,没看后面那俩侍卫,都气喘吁吁的吗?】 【裴锦这不要太爱吧?听不得媳妇一点不好,刚才都直接下令要把传谣言的那些人砍了,听云景说媳妇可能有别的安排,就直接过来了!】 江云芷已经通过弹幕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裴锦一听说有人传自己的流言,竟要直接下令去查传流言的人,找到便直接砍了。 这倒是很符合裴锦的行事作风。 好在她提前同云景交代过,若是有人往外传陵寝赌约的事,就都当作没听见,她没想到,被云景劝住了的裴锦,竟是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江云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故意柔声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裴锦抿了抿唇,声音低沉:“听说你和人立了赌约?还有意想弄得人人皆知?” 江云芷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是啊,怎么了?” 裴锦眉头紧皱:“你可知会有何影响?若是输了,你当如何?” 江云芷歪头一笑:“知道啊,不就是爬上三圈嘛。” 裴锦脸色一黑:“你……” 他刚想训斥她太过大胆,不顾虑自身,却见江云芷忽然站起身,大胆的缓步走近他,仰起脸,眸光盈盈地看着他:“王爷是在担心我吗?” 裴锦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了下,下意识后退半步。 江云芷则是得寸进尺,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目光就这般挑逗的望着他。 【别看了别看了,他脸都要红透了!】 【裴锦耳根子红得都要滴血了,脸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这反差,磕死我了!】 【我赌一包辣条,裴锦绝对喜欢我江姐了,这反应不要太真实!】 【所以啥时候喜欢上的呢?这么个暴君大杀神,都快被我江姐钓成翘嘴了!】 【一见钟情?毕竟我江姐属实貌美!】 裴锦浑身僵硬,望着那双桃花眼,逐渐沉沦在其中,理智告诉他应该冷静,推开她,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揽住了她的腰。 江云芷顺势靠进他怀里,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心跳,忍不住偷笑,语气更加温软:“王爷若真担心我,不如帮帮我?” 裴锦耳根红透,心跳如擂,却强撑着冷脸:“你想要本王如何帮你?” 江云芷轻笑一声,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王爷帮我生个孩子,如何?” 原本是来责问赌约和传言一事得裴锦,此时头脑已被热血充斥,什么赌约,什么传言,统统都不重要了! 第三十一章 命盘被动? 【我去!!江姐你这都不是钓了,你这是重磅炸弹啊!这谁能经得住?】 【不纯洁了,江姐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江姐,别忘了你还在来例假呢!这么撩拨回头你可是有苦头吃的啊!】 被这句话炸猛了的不止是弹幕的看客,还有当事人裴锦。 低头看向怀中美人的眼神之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欲望,但裴锦还好尚有一丝理智存在,他没忘了江云芷现下还在葵水期间。 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翻涌的欲望压了下去,裴锦才哑声道:“你应当清楚你现在是什么时期!” “这是自然。”江云芷甜甜一笑,微微踮起脚,嘴唇轻轻擦过裴锦上下滚动的喉结:“我是说待过些时日,王爷可愿助我生个孩子?” 裴锦耳尖泛红,眼神微暗,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欲开口—— "王爷!王妃!" 云景慌慌张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便一把推开门,连礼都来不及行,急声道:"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知道王妃和那老道的赌约之事了,宫里传言说,两日后都要亲临看王妃与无忧散人斗法呢,就连成王竟也说要一同前去看看!" 话音未落,云景猛地抬头,正对上裴锦冷厉的眼神和江云芷微微泛红的脸颊。 屋内暧昧的氛围,和两人都没来得及分开的身躯,让他这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断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顿时僵在原地,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个,属下有罪,属下告退!"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 江云芷的声音清冷地响起,云景的脚步硬生生刹住,再一转身时就见王妃已经从王爷身边退了开,神色已然恢复如常,淡淡道:"进来说清楚。" 云景小心翼翼地回头,见裴锦脸色阴沉,顿时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重新禀报了一遍。 江云芷听完,唇角微扬:"看来那天会相当热闹了!" 她抬眸看向裴锦,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王爷那日不如也一并去看看?" 裴锦耳尖的潮红还未褪去沉声道:"这是自然。"随即想起自己来之前的事,又道:“让消息大肆传播,引得众人围观,便是你的目的吧?” “王爷猜得不错。”江云芷自信的笑了笑,安抚道:“王爷放心,我不会输的,不过那日,还望王爷可要多多庇佑我。” 裴锦只以为江云芷说的是太子,身体的悸动褪去,冷意爬上眼眸:“自然,那日不会有人能为难你。” 江云芷看出他的心思,心中一暖,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目光落在裴锦的脸上,细细端详起来。 不对劲! 她前几日就觉得裴锦的面相有些异常,但一直没来得及深究。 此刻仔细一看,他的眉宇间隐隐缠绕着一丝煞气,印堂处若有似无的有着一团黑气,换了旁人,换做平时,只怕全然发现不了。 今日还是她细细看了这么半天才看出来一丝异样。 裴锦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怎么了?" 江云芷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王爷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 裴锦一怔,面上流露出一丝失落,原来婚前交换庚帖时,她竟没记住他的生辰? 尽管如此,他还是沉声回答:"先帝天和十八年十月初八,巳时。" 江云芷闭上眼,脑海中迅速排算裴锦的命盘。 紫贪坐命,百星朝拱,玄武当权,这分明是帝王之相啊! 然而,当她继续推演时,却发现裴锦的命盘中,紫宸星暗淡无光,反而七杀星,这颗杀星格外突出,如同一柄利刃,硬生生将原本平衡的命盘捅出一个缺口! 这是被人为改动过的命格! 七杀星主杀戮,残酷不仁,裴锦又是领兵率将之人,更加重了七杀星的杀戮之相。 难怪裴锦如此好杀,前世今生,外界才会传出他性情暴戾杀人如麻的传言。 江云芷猛地睁开眼,脸色凝重。 裴锦见她神色不对,眉头紧锁:"有何不妥?" 江云芷抬眸看他,认真问道:"王爷可曾找人看过命格?" 裴锦摇头:"未曾。" 一旁的云景突然插嘴:"怎么没有!王爷您忘了?好几年前有个东瀛来的术士,进宫觐见的时候,在宫里给诸位王爷公主都看过命格呢!" 【不会吧不会吧,江姐这是看出什么了?】 【咋的?裴锦被人做局了?】 江云芷赶忙追问:“王爷当时也让那术士为你看过吗?” 裴锦细细回想了一番,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想起这桩事:"好像确有此事,当时我未曾但后来我就外出平叛,再回京后那人便不知所踪了。" 江云芷眸光微冷,又在脑海中推演了一番,发现裴锦命盘变动时间并不长久,大概也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倒是能对上裴锦外出平叛的时间。 云景见江云芷脸色越来越沉,一脸担忧的追问:"王妃,这是有何不妥吗?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查一下那术士的去向啊?" 江云芷听罢,眼前一亮,见云景满脸担心,随即轻笑道:“无妨,有我在,那些小杂碎威胁不到王爷,但若是能查到那术士的下落,那便再好不过。” 裴锦被这话砸的心头一震,定定地看着她,她这话,是说会维护他的意思吗? 反观云景,则是一脸兴奋,当即摩拳擦掌准备立刻冲出去派人去查当初那术士的去向。 【江姐,别钓了别钓了,你看看裴锦呢?眼睛都直了。】 【好好的一个暴君,都被钓成恋爱脑了,不得不说,女配你们这对CP要不要太甜啊!】 【这才几天啊?暴君就拜倒在江姐裙下了,这就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江云芷看了一眼裴锦的神情,忍不住抿唇轻笑了起来,但随即想起正事。 起身走到书桌前,静心凝神,用此前调配好的特制朱砂墨,在符纸上一气呵成的画下了一道平安符。 她的笔锋流畅,符文繁复而精准,最后一笔落下时,符纸隐隐泛出一丝金光,转瞬即逝。 她将符篆折好,递给裴锦:"还望王爷贴身佩戴,可报王爷万事无虞。" 第三十二章 怎么没反应? 裴锦接过符篆,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指,两人回想起方才的亲密之举,皆是脸色一红,江云芷迅速收回手,故作镇定地别开视线。 裴锦垂眸看着手中的符篆,沉默片刻,低声道:“我自会好生佩戴保存。” 离开听竹轩时,裴锦背影如松,看不出有丝毫异样。 然而,江云芷却通过弹幕的另一个视角了解了裴锦的一举一动。 一出院门,裴锦便小心地将那张符篆贴到了自己的心口,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边缘被磨旧了的锦囊,轻轻将符篆放了进去。 他的动作极轻,眼神温柔得不像话,仿佛对待的是什么珍宝。 【老婆给的,要好好珍藏起来!】 【裴锦,你不要太爱好吧?不就是一张符吗?要是哪天江姐给了你什么她贴身佩戴的东西,你还不得上天啊?】 【我好奇那个锦囊里除了江姐给的符篆,其他装的都是什么啊?竟然这么珍惜!】 江云芷看着弹幕的描述,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也有些好奇了,裴锦如此珍视的那个锦囊里,究竟装着什么?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赌约当日,江云芷一身素白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清丽脱俗,裴锦依旧一身玄色劲装,二人金童玉女一般。 今日的公主陵园内,皇后的凤辇,东宫的銮驾,成王以及其他的几位宗亲的车架将陵园外堵得水泄不通。 因是丧仪,众人皆是一身素缟,唯独成王一身紫袍金带,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站在太子对面,嘴角噙着冷笑,今日他明显是为凑热闹的,因此认为下葬的不过是太子表妹,无需特意遵守区区郡主下葬的礼制。 且成王的母妃是深得皇上宠爱的裴贵妃,裴贵妃在宫里本就与皇后不睦已久,成王在朝堂上更是与太子不睦已久,此举分明是有意挑衅。 江云芷和裴锦一下马车,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投了过来。 皇后端坐在凤辇上,神色威严,太子面带玩味的微笑,太子妃则掩唇轻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江云芷目光扫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太子妃身侧的江云晚。 她今日同样也是一身浅色衣裙,陪侍在太子妃身边,笑容甜腻讨好,时不时凑近耳语几句,惹得太子妃掩唇轻笑。 而林修也同样恭维在太子身边。 这夫妻二人,倒是一脉相承。 太子见裴锦也来了,快步上前,故作亲热地拍了拍裴锦的肩膀:"六弟今日竟也来了?还是六弟妹有面子,平日里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面的六弟,今日倒是赏脸了。" 裴锦神色冷淡,只微微颔首,冲太子和成王致了一礼:"二哥,五哥。" 成王站在一旁,闻言嗤笑一声:"太子这话说的,平日也不见跟六弟多亲近,您日理万机的,哪顾得上跟我们兄弟联络不是?" 太子脸色一沉:"裴彻,你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 成王懒洋洋地掸了掸紫袍袖口:"字面意思罢了,二哥别多心啊。" 二人目光交锋,火药味十足。 裴锦懒得理会他们的明争暗斗,一拱手致礼,便径直走到江云芷身侧站定,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原本正与几位钦天监官员寒暄的无忧散人,远远见江云芷来了,目光扫过她身后月弦拎着的那个平平无奇的木箱子,忍不住走上前来讥讽道: "贵人小友今日带这么个箱子来,莫不是已经准备好认输的物件了?" 他捋了捋胡须,故作大度:"贫道念在小友年纪尚轻,若是现在认输,只需在京城爬上一圈,喊一声'无忧散人道法无量'即可,免了三圈之苦,如何?" 几名这几日奉承无忧散人的钦天监小官,此时也忍不住小声道: “无忧散人道法高深,王妃不如服个软算了,有定王作保想必无忧散人不会为难的,王妃就别犟了吧。” “是啊是啊!” 甚至几名小官也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听说无忧散人这两日做法后,夜里都没再听到挠棺材的声音了,这实力,只怕能赶得上玉虚观的几位大法师了。" "只怕定王妃今日是要输啊!" 裴锦耳力极佳,听到这些议论,眼中杀意骤现,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江云芷察觉到他的怒意,轻轻按住他的手腕。 随后看向无忧散人,淡笑道:"你急什么?一会儿自能见分晓,我说了,你若输了,本妃可不允许赖账的。" 无忧散人冷哼一声:"冥顽不灵!待贫道阵法大成,有你后悔的!" 见时辰差不多了,无忧散人一甩拂尘,大步走上法坛。 他手持桃木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挥剑指向天空,时而俯身画符,动作夸张,引得周围人屏息凝神。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无忧散人一声大喝,猛地将桃木剑插入法坛中央的香炉中! 按照他事先的安排,此时香炉中的火药会被引燃,爆出一阵烟雾,同时他提前藏在墓道旁和棺椁两侧的机关便会启动,让棺椁逐渐悬空,营造出郡主魂魄回归的假象。 然而…… 香炉中只冒出一缕白烟,随后便归于寂静。 陵寝四周,鸦雀无声,没有丝毫变化。 无忧散人愣住了。 江云芷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手指在袖中轻轻一弹,一道极小的符篆悄无声息地飞出,瞬间隐没在无忧散人的后心。 无忧散人额头渗出冷汗,心里竟有些慌张,转头看向身旁跟随自己的小童子,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机关呢?怎么没反应? 小童子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无忧散人心中大骇,但面上仍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地脉尚未完全疏通,待贫道再施一法!" 他重新摆好架势,更加卖力地挥舞桃木剑,步法踏得震天响,最后一声暴喝:"起——!" 第三十三章 装神弄鬼 随着无忧散人声音落下,依然,毫无动静。 周围官员开始窃窃私语,几名前来围观的工部官员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太子扫了他们一眼,沉下了脸低声对司仪官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法坛上的无忧散人此刻已是汗如雨下,心中惊疑不定:机关明明检查过,怎么会没有反应?不应该啊! 就在他慌乱之际,江云芷轻笑一声,声音清亮:"散人可做完法了?可有请动嘉平郡主?" 无忧老道脸色瞬间惨白,慌乱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他猛地指向江云芷,声音尖锐到几乎破音:"是不是你?定是你暗中作祟,才让贫道的法术失了效果!用这种阴损的法子想让贫道输给你!" 围观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得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 唯有裴锦冷冷抬眸,眼底杀意凛然:"无能便罢了,还敢污蔑本王的王妃,你简直该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刺骨,无忧老道早听闻定王杀伐冷酷,此时被这么一吓,当即吓得倒退一步,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江云晚在太子妃的眼神示意下,快步上前,故作担忧地劝道:"定王殿下还请稍安勿躁啊,即便您再维护姐姐,也不该如此滥杀无辜,这法事还没做完,散人或许还未施法完毕,你不如再等等呢?” 【我的女主怎么变这样了?】 【刚才她跟周静禾的眼神,她这是攀上东宫了吧?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也不能全怪我晚啊,那太子妃明显逼她站队的。】 无忧散人见有人替自己说话,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强撑镇定道:"对、对!贫道方才只是第一轮法事,尚未完成!待贫道做完法,定能送郡主入陵!" 可他颤抖的手指和闪烁的眼神,早已暴露了他的心虚。 在法坛上接连捣鼓了半天,也没能捣鼓出个所以然来,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冷汗已经逐渐浸湿了他的后背。 江云芷见状轻笑一声,缓步上前:"既然散人已经无计可施了,不如下面看看我的手段?" 无忧散人还想嘴硬,然而江云芷却已开始行动,她先示意月弦打开木箱,从中取出一块藏青色的磁石和一个布袋,独自走向幽深的墓道。 她的身影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指尖的磁石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当靠近墓道两侧的石壁时,磁石突然剧烈震动! 江云芷眸光一凝,抬手轻叩石壁,竟从砖缝中取出一块与石壁颜色极为相近的磁石! 紧接着,她如法炮制,从墓道两侧接连取出七八块磁石,每一块都被精心伪装,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外面围观的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看江云芷究竟在做些什么。 【我江姐这是怎么发现的?这都是什么啊?】 【这些石头有什么用?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本以为看江云芷扣完了石壁上的磁石,又转身走向那如同被钉死的地面的棺椁,指尖在棺椁四周轻轻一探,竟从侧面揭下数块薄如蝉翼的磁石贴片! 她将取出的磁石全部兜进布包,转身走到无忧散人面前,抬手一扬—— "哗啦!" 磁石尽数砸在无忧散人脚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若猜的不错,散人就是用这些玩意儿,想让棺椁移动,假装郡主显灵的,对吧?"江云芷语气讥诮。 一旁的小童子见状,震惊得脱口而出:"你……你怎么发现的?你这全拆了,我们……" "闭嘴!"无忧散人厉声打断,脸色已由白转青。 身后的宗亲和钦天监官员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顿时低声议论起来,有人指指点点,有人面露怒色。 江云芷一步步走向无忧散人,幽黑的瞳眸就这么冷冷盯着他:"装神弄鬼至此,你就不怕郡主在旁边看着你吗?" 她话音落下,整个陵园内,突然莫名刮起了一阵阴风,就连方才万里晴空的天也阴沉了下来。 无忧散人突然浑身一颤,额角冷汗如瀑,本就不稳的心性更加摇摆,眼神也逐渐涣散起来。 随后就看他竟然就这么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在地,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江云芷微微扬唇,手指微动,掐出了一个诀。 【??这就晕了?这么不经吓?】 【谁对上江姐那眼神能不怕?这老道士本来就是装神弄鬼的,被拆穿本来就心虚。】 【我估计十有八九他是自己给自己吓晕的,他不会就要这样逃避赌约吧?给他薅起来!】 【你们别忘了,江云芷现在也还没解决嘉平郡主棺椁不能下葬的事呢,指不定两人一块输了。】 就在所有人都低声怒斥无忧散人胆敢如此装神弄鬼,太子更是恨铁不成钢的闭了闭眼睛,准备让人上前把晕了的无忧散人先拖走时。 下一秒,异变横生。 原本栽倒在地的无忧散人猛地翻起白眼,口吐白沫,然后就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缓缓站起。 他的动作僵硬而扭曲,肩膀内收,膝盖微曲,一举一动仿若一名大家闺秀。 不远处的江云晚和太子妃皆是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他这是怎么了?” 只见"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在扫到太子和皇后时,突然激动起来,脚步蹒跚地向二人扑去! 侍卫见状当即上前阻拦,却听"无忧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表哥!姑母!" ——那声音娇柔婉转,分明是女子的声线! 全场骇然! 【!!我去,这是被附身了?我的妈呀太吓人了!】 【?真的假的?不会真的有鬼吧?】 【妈妈!我看见鬼了!太吓人了!江姐救命,你这还不赶紧动手!】 只见"无忧散人"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掩面痛哭:“求表哥和姑母为我做主啊!我不要……我不要住在那样的屋子里,求求姑母,不要让我住进那屋子,那里面用的都是烂转破瓦,我会被泡坏的!” 第三十四章 符引魂诉 哭诉声声泣血,声音娇柔尖细,分明便是嘉平郡主日常说话的语气! 皇后脸色瞬间惨白,被这一幕惊得踉跄后退,头上的珠钗也跟随摇晃:“你……是嘉平?” 一旁的太子和太子妃也同样面无血色,太子妃更是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踩了站在她身后的江云晚。 江云芷在一旁冷眼旁观,方才她暗中打入无忧散人后背的,可不是普通符篆,而是她特制的引魂符。 能暂开阴阳之路,容亡者借体诉冤。 嘉平郡主本就是意外横死,怨气不小,又碰上陵寝偷工减料的事,更加怨气深重,其怨魂在棺椁边徘徊多日了。 方才她吓唬无忧散人的那句话也并非空口白舌瞎说的,嘉平郡主是的的确确一直在旁边看着。 早在第一日她来查看郡主下葬有异一事时,她就发现了郡主怨气深重的原因。 可她本就被太子和皇后针对,一个不留神,就会拖累裴锦,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可能烟消云散。 甚至她若是直截了当的同太子和皇后回禀真实原因,都不等她出陵园,可能就会被太子和皇后的人想方设法的弄死。 但让嘉平郡主自己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江云芷唇角微微扬起。 “姑母,您最疼嘉平的,怎忍心让我住这等陋室?”附身于无忧散人的嘉平郡主娇柔的哭得浑身发颤,手指抠进泥土,那模样别提有多诡异。 “表哥!表哥我求求你,求求你,重新给我寻个好的墓室吧,现下那墓室用的都是土坯,一下雨我真的会被泡的,我不想睡在水里,好冷,我好冷!” 嘉平郡主和无忧散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诡异的嗓音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太子此时是惊惧交加,嘉平陵寝偷工一事他是多多少少知道的,都是底下官员的孝敬。 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死人当众暴露出来,如今成王和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在,若是明日参他一本…… 顿时太子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害怕,额角青筋暴起,怒道:“简直荒唐!妖道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快……” “表哥!”嘉平郡主变调愤怒的声音传出,整个陵园里刮起了一阵阴风:“表哥为何这般不顾兄妹之情!那墓室里种种皆是证据,工部分明克扣了我陵寝的费用,表哥这都不为我出头,难不成那些银两都被孝敬给了表哥!” “我好恨!我好恨!我的至亲之人怎能如此待我!表哥!我好恨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皇家侍卫想上前,却也都不敢乱动。 【一猜就是,太子那眼神不要太明显,而且不都说工部是太子势力范围吗?】 【没有太子的授意,底下人能这么嚣张吗?】 【死者为大居然连死人钱都贪,太缺德了!】 【我刚才看见江姐好像笑了,江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成王今天本就是来看热闹的,此时更是精准补刀:“不会吧,太子殿下连亲表妹的丧仪陵寝钱都贪了?这要是传出去,啧啧啧……” 太子此时是怒不可遏:“给我闭嘴!”暴怒之下目光在整个场上逡巡,最终落到了江云芷的身上:“定是你,是你与这妖道串通作戏,意图污蔑本宫?是不是?” 原本安静站在一边的裴锦,听到太子这话,当即怒从心起,佩剑出鞘,便要上前护住江云芷。 却没想到,一个转手,就被江云芷顺势夺过了那把短剑:“王爷稍安勿躁,我能解决。” 毕竟裴锦这一剑若是对太子这位储君挥出,只怕回头太子就会参他一个大逆不道,裴锦本就不受宠,回头再被罚了,影响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怎么办? 只见江云芷接过剑后,走向被嘉平郡主的无忧散人,剑锋一转便直指无忧散人的眉心。 随即江云芷左手掐诀,诵咒声如碎玉落盘:“合而归一,归于真宗,三魂七魄,速速归身!敕!” 随着最后的"敕"字出口,原本怨气疯涨的嘉平郡主突然安静了下来,陵园内乱刮的阴风似乎也平息不少。 只见无忧散人眼神逐渐涣散,身躯突然僵直如木偶,随后竟跟着剑尖的指引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步随着江云芷退向棺椁的指引前进。 整个过程,江云芷手里的剑锋都从未偏移无忧散人的眉心。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被这一幕所震惊。 【我去,我江姐居然真的会!】 【江姐牛逼!有这能耐,还怕什么太子和皇后!】 待到停在棺椁前三步的距离时,江云芷剑花一挽,原本指向无忧散人眉心的锋刃划破空气,指向了那尊雕花朱漆的棺椁,手中的决也随之变化。 “郡主,该安寝了!”随着江云芷清冷的声音传出,就看无忧散人身体上冒出一道几不可见的白烟,喉中也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之声。 随即无忧散人便瘫软在地,几乎同时,江云芷袖中飞出三道朱砂符,"啪"地贴在棺椁首、腹、尾三处,原本死死卡在墓道中的沉重棺椁,竟发出"咔"的松动声。 直到做完这一切,江云芷才转身将手里的短剑递给了上前来的月弦,然后走向太子和皇后。 此时不仅太子和皇后,就连今日前来的百官看向江云芷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恐惧。 毕竟今日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这位定王妃的壮举。 "嘉平郡主已暂得安眠,殿下和皇后娘娘可以暂时安心了。"江云芷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太子: “方才慌乱,我听到有人说我与那老道串通,这妾身可担待不起,郡主怨气冲天本就已在爆发的边缘,那老道又一通瞎做法,早就惹了郡主的愤怒,这才附身诉冤。” “现下郡主的魂魄我已暂时请入棺椁中安睡,然陵寝偷换青砖为土坯,陪葬以次充好,此乃郡主怨气的根源,还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十日之内重修陵墓,以安郡主魂魄!” 一席话,说得太子和皇后面色相当之精彩。 此时江云芷的话,无人胆敢质疑,毕竟方才发生的一幕所有人可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 郡主陵寝被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方才可是正主附身亲口所说,工部克扣了陵寝的费用,工部的背后又是太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定有太子杰作了。 第三十五章 不允许赖账 太子呼吸粗重,他现在只恨不得命人把江云芷押下去,把在场所有人统统都杀了,但理智却让他生生克制住了。 嘉平陵寝的那些钱着实是被工部的官员孝敬给了自己,但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被死人亲口质问的一天。 现下该怎么办?今日来的官员可不少!这些人指不定今天回去就会参上他一本,可能今日午后,奏本就会呈送父皇的案头……太子额头顿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皇后原本还处于惊恐之中,但在听到江云芷的话时就已经缓和了不少,此时再看太子的神色,便什么都了然于心。 他这个儿子,日常没少收受底下官员的孝敬,只怕嘉平这事,他儿子也跑不了。 今日之事,百官定然是少不了要参上一本的,工部的人想来是保不住了,但她这傻儿子不能被工部牵连! 随后皇后抬眼看向江云芷,怒从心起,今日都怪江云芷!她方才既有能平息嘉平怨气的本事,定然也能早早查出此事的症结所在。 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单等借着嘉平附身之口公之于众,让工部和自己儿子如此下不来台,这个小丫头当真是心机颇深! 但江云芷方才平息了嘉平怨气,人人皆能见证,她若此时针对她,只怕会落人口实。 因此压下心中的怒意,皇后便立刻端出一副受惊后欣慰的模样道:“本宫知道了,今日真是多亏有你平息嘉平怨气,否则本宫与太子竟不知嘉平离世后,陵寝还会被偷工减料。” 说及此,皇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泪珠:“本宫和太子自会严惩经办官员,十日内定重修好嘉平的陵寝,好孩子,到时候还得托你好好送嘉平入陵。” 皇后的一席话,顿时便让太子醍醐灌顶,赶紧也端出平日和善的模样:“六弟妹,方才本宫受惊不小,今日真是多亏你了。” 【这太子真是变如脸,上一秒那眼神还巴不得要吃了我江姐呢!】 【不得不说,不愧是皇后,城府真深啊!】 【看成王!那看向太子和皇后的眼神,简直演我本人!】 “皇后娘娘所托,儿臣必然竭尽所能,定助郡主安寝下葬!”江云芷心知皇后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 受弹幕影响,江云芷是在起身之时抬眼看了成王一眼。 只见成王看着皇后和太子这对母子,眼中尽是“我就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的嘲讽和鄙夷。 江云芷知道,成王和太子身为政敌,裴贵妃与皇后更是宿敌,今日回去后,他们两方想来在朝堂上是有出好戏了,成王和裴贵妃怎会放过这么一个撕咬太子的好机会。 毕竟前世没有今日这一桩事,但最后太子也是被成王咬住些蛛丝马迹,折进去不少人的。 见江云芷气定神闲的离开,在太子身后的太子妃简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江云晚一眼。 原本这是他们定好打压江云芷的一场好戏,没想到最后竟然让江云芷得了这么大一个脸。 不是说江云芷从前只是身体不好,住在玉虚观时只得了国师一次点拨吗?今日这番举动是一次点拨就能有的吗? 江云芷有这么大能耐,江云晚为何没有提前告诉她? 周静禾想也不想,就将今日之事也同样怪到了江云晚的头上。 江云晚在看到周静禾的目光时只觉得十分委屈,她怎么知道江云芷竟然有如此能耐。 江云芷从前在玉虚观修行,她向来只当是修养身体的那种修行,父亲那时也说江云芷是身体不好才去修行的,谁能知道竟然真的会! 顿时,江云晚内心的嫉妒如野草蔓延。 前后两世,为何都是江云芷出尽了风头,这是凭什么! 而且刚才她还看见在太子责怪江云芷时,裴锦甚至还要为了她出头,二人那般亲昵的模样,前世的她从未有过! 这究竟是为什么?凭什么! 一时间,不甘、愤怒、嫉妒、恨意充斥了江云晚的内心! 再一转头,江云晚抬眼看向林修,就见林修那疯狂又热烈的眼神,此时也追随在江云芷身上。 心痛到麻痹的感觉随即席卷了全身,林修表哥明明是不喜欢江云芷的,为何现在竟也对她流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江云芷!你简直该死! 再次抬眼的江云晚,眼角通红,看向远处走向裴锦的江云芷,眼中仿若有滔天的恨意,压也压不住。 然而,江云芷对于这些通通一概不知,太子和皇后吃瘪了,她就开心了。 来凑热闹的官员们,该看的热闹看完了,剩下工部和太子的热闹此时他们也不好参与,准备参奏太子和工部的官员早早脚底抹油的开溜了。 剩下一些打算恭维江云芷和裴锦一番的官员,此时又被定王裴锦那张冷脸搞得进退两难。 江云芷却不管那么多,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府了。 恰在此时,云景和云飞拖着一个晕死过去的人走了过来:“禀王妃,这无忧老道晕过去了,该怎么处置啊?” 江云芷眨眨眼,见被两人架着的人眼睫似乎动了动,想来是郡主离体后没多久就醒了,只是害怕被人发现,想要装晕以此躲过一劫。 当即狡黠一笑:“以为晕过去就能逃掉赌约了吗?我这儿可不允许赖账!” 听得此话,“晕”过去的那无忧老道,似乎脸颊都忍不住抽了抽,随后就听江云芷又道:“将他押去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什么时候他履行完他的赌注了,什么时候才算完。” “那若是他一直昏迷不醒,该怎么办啊王妃?” 江云芷此时已经带着月弦跟在裴锦身边,走向了定王府的马车,听得云景的话,扭头笑眯眯道:“那就劳烦二位动动手,打到他清醒过来为止!” “好嘞!”云景得令,当即摩拳擦掌。 原本“晕着”只是脸颊抽搐的某个老道,正准备醒过来说不用动手了,却没想到还不等他睁眼,一记老拳就已经落在了脸上。 这下好了,装晕变成真晕了! 第三十六章 窃运 今日京城内的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人人都为了看一桩大热闹而挤破了头。 只见朱雀大街正中央,一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老道,正跪在地上缓慢爬行,在他身边还有两人一左一右如护法一般时刻监视着他。 此人正是那日装晕想逃过赌约的无忧老道,在被云景和云飞毫不留情揍了好几顿后,直到今日,他才勉强爬起来,顶着一脸的青紫来履行自己的赌约。 就这样,云景和云飞也没有放过他,二人监工一般,一定要盯着他在朱雀大街上爬满三圈才算完。 “接着喊啊!这还不到半圈呢!快点的。”云景用剑鞘怼了怼无忧老道。 “定王妃道法通天,无忧散人乃江湖骗子,是我有眼无珠!”无忧老道涨红着脸,边爬边喊。 围观百姓哄笑不止,更有孩童跟在后面学他爬行。 不过一个上午,定王妃与无忧老道在嘉平郡主陵前斗法一事,便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上的说书人也就着这事编出了新的话本。 京城百姓人人吃瓜之际,朝堂上却是一片一片兵荒马乱,工部更是人人自危。 早在嘉平郡主显灵的当日午后,参奏工部和太子的折子就已经送到了御前,为此太子不得不紧急处理工部的事情。 但就算如此,皇帝也为之震怒,短短两日,便已经裁撤了工部一大批人,甚至怒斥太子识人不清。 东宫内,太子裴晏坐在桌案后,面色阴沉,整个殿内宫女太监哗啦啦跪了一片,周静禾胆颤心惊的看着被裴晏扫落在地的狼藉,抿了抿唇上前安抚道: “殿下息怒啊,当心气坏了身子!” “本宫如何息怒?工部那么多人一个没保住,父皇痛斥不说,还让本宫闭门思过,成王一党更是火上浇油,你跟本宫说,如何息怒!”太子气得目眦欲裂,桌上东西已经被扫到了地上,便气得只能疯狂拍桌。 周静禾见状,赶忙心疼的上前握住太子的手,安抚道:“殿下殿下,便是再气也要当心身体啊!” 随即想到江云芷,周静禾也忍不住愤懑道:“此事都怪江云芷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殿下怎么会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还折进去工部这么多人!” 提到江云芷,太子更是咬牙切齿:“一个贱货,你跟母后之前不是说那个贱人没什么能耐吗?如今怎会弄成现在这样?” “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未能及时查明。”周静禾紧紧掐着手心:“那贱人之前说她不过受了国师一次点拨,妾身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然……” 说到此,周静禾眼神中也流露出恨意。 太子听罢,一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你说她受过国师点拨?” “是,她庶妹江云晚也同妾身说过,她曾因体弱多病在玉虚观住过一些时日,听说就是那时受了国师的点拨,她庶妹与那贱人不睦已久,殿下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定要让那贱人一一偿还咱们今日之辱!” 周静禾望着太子那阴冷的面庞,急切的说着,生怕自己会被太子责怪舍弃,除此之外,她对于江云芷也是同样的愤恨。 之前的事,她们之间没完! 太子沉着脸瞥了周静禾一眼,眼神阴冷,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就在周静禾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之时,突然听太子道: “好,去吧,别让本宫失望。” 说罢,转头又冲自己身边的贴身宦官道:“今晚去请夜雪过来。”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周静禾,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眸光一沉,手指微微握紧,随后便赶紧告退了。 当天夜深人静之时,太子一人面色阴冷的坐在东宫书房内,烛火突然摇曳,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子身后屏风后。 “殿下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着唤我?”来人声音雌雄莫辨,一袭宫女装扮,面容精致如画,肤色雪白得不似真人。 见裴晏沉着脸,夜雪娇媚上前,抬手便抚上了裴晏紧缩得眉心。 不想裴晏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狠毒而坚定:“夜雪,你今日可能为我拿到裴锦身上全部的运势?” 夜雪微微一愣:“殿下这是怎么了?定王的运势迟早都是殿下你的,若是取得急了,只怕定王用不了几日就要一命呜呼,到时候咱们的虹吸大阵可就需要新的人来填补了。” “裴锦今日娶了个新妇,你可知道?”裴晏咬牙道。 “那怎么了?”夜雪毫不在意,上前一步作势坐到了太子怀中,一只手还在摆弄着裴晏的手指:“定王就是娶个天上的神仙,也影响不了殿下您的运势的。” “他那个新妇,听说曾在玉虚观长住,还得了国师的指点,近日还解决了嘉平下葬之事,你难道没听说吗?”裴晏面对怀中之人的挑逗不为所动,一颗心满是愤怒、嫉恨和担忧。 “殿下是担心什么?”夜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幽幽问道。 “我担心那个女人得了国师指点,会不会看出些什么!而且近日本宫因为嘉平之事,被父皇训斥,我怀疑都是被那个女人影响的,所以我要你今晚为本宫再取裴锦一部分气运来,助本宫扭转目前的局面!” 裴晏的语气逐渐急迫,眼神也变得疯狂。 夜雪听罢,轻笑了一下,凑到裴晏脸颊旁:“全部取来只怕会影响咱们的大计,但既然定王和他那新妇这般让殿下烦恼,那今夜我便为殿下再取部分气运来,解解气就是!” 说完,夜雪在裴晏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即转身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夜半时分,定王府内,裴锦忙完今日的军务,照例往听竹轩走去。 那日江云芷在自己耳边说的要个孩子的话,至今还历历在目,一想到此,裴锦的耳边就是一片通红。 但在他刚踏进听竹轩时,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裴锦这个常年练武的人都险些没站稳,抬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框。 “王爷,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秋桐原本红着脸,端了水盆要从正屋里出去,见着裴锦这一幕,吓得水盆险些没端住。 在屋里卸妆的江云芷,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见裴锦双眼迷蒙站不稳,赶忙上前用身体给裴锦做为支撑:“裴锦,你怎么了?” 第三十七章 隔空斗法 突然,江云芷感觉到裴锦怀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热,低头看去,就见裴锦已经伸手从他怀中将那个东西取了出来。 是那个他视若珍宝,贴身存放的锦囊。 里面还放了上次江云芷给他的平安符篆,此时这个锦囊里仿若装了一块火热的碳块一般,烫的让人险些拿不住。 裴锦强忍着眩晕,一把打开锦囊。 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立刻掉了出来,才遇风便迅速燃烧起来。 下一秒,裴锦便直接晕倒在了江云芷的肩头。 “秋桐!快,去叫云景云飞进来,月弦,你快去把我的箱子取过来,再准备七盏油灯,快!”只一秒,江云芷就明白这是发生什么。 【这是咋的了?咋莫名其妙的晕了?】 【不是,主线剧情这就要来了?江姐就要开始守活寡了?】 【这也没碰到战事,裴锦没受伤,怎么突然就晕了呢?】 不仅是弹幕疑惑,就连被突然叫进来的云景云飞,还有秋桐月弦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前一秒还是好好的,怎么他们王爷下一秒就晕了呢? 只有江云芷知道,裴锦这是被布阵窃运了。 自己之前为裴锦画下的那张符篆,替裴锦挡下了一次,但这窃运之阵还未停下,那张符篆已经消耗殆尽,因此裴锦才会突然眩晕昏迷。 云景云飞听从江云芷的指示,将自家王爷扶到软榻上躺下。 随后就看江云芷从月弦手中依次接过那些油灯,用银针扎破裴锦的手指,在每一盏油灯里都滴入一滴血,在地上摆出一个七星阵。 又用一支沾过滴入了石榴叶的朱砂笔在裴锦身上画下一个符,之后江云芷也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液依次滴入七盏油灯。 直至最后一滴血液的滴入,地上的七盏油灯,灯火同时“轰”地窜出高三尺高,映得她眉眼如刀。 【我去,江姐这是做的什么法?这是什么原理!】 【有人能解释一下究竟发生啥了嘛?为啥定王突然晕了,江姐二话不说就开始做法了?】 【不知道,我也一脸懵,江姐这反应速度,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帅!江姐刚才那样真的太帅了!】 此时江云芷压根顾不上去看弹幕在说什么,只见她手里掐了一个决,口中低声念起咒语在裴锦身边坐定。 云景和云飞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场面,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他们跟在王爷身边十几年,还从未碰上过这样的事儿。 反观秋桐和月弦,反而淡定许多,月弦镇定自若的在一旁当起了护法,秋桐则是出去准备清理用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整两个时辰,江云芷一动不动,周围摆成七星阵的油灯也一盏又一盏的灭掉。 直至剩下最后一盏的时候,江云芷猛地睁开眼,目光死死盯着那盏灯,手中的诀也随之变化。 不多时,便见最后那盏灯迸发出强烈的火光后,也随之熄灭。 同一时间,东宫之中,夜雪猛地睁开眼,唇角缓缓流下一串鲜红的血液。 在他对面的太子裴晏,见到此景,脸色大变:“夜雪,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吐血了?难道说……” “真是有意思,竟然能发现,还反噬了我!”夜雪抬手缓缓擦掉唇角的鲜血,未擦净的血渍,衬得那张不似真人的面容更加诡异。 裴晏听到此话,满目震惊:“是江云芷吗?是她反噬了你?咱们的阵法不会被影响了吧?” 夜雪轻蔑的笑了笑,抬手抚摸着裴晏的脸颊:“殿下慌什么?区区一个小卒,今夜便让她逞强就是,我说过,有我在,不会有人影响到咱们的大阵,裴锦的气运,终究都会是殿下的!” 随后,又想到什么,夜雪轻轻挠着裴晏的手心又道:“不过有这等能耐的女子,殿下回头可得让我见见,我要看看她究竟有几斤几两!” …… 听竹轩内,江云芷鬓发微乱,有些脱力,她扭头看了一眼软榻上的裴锦,见裴锦面色恢复如常,身上用朱砂画的符咒此时变淡了许多。 见裴锦无虞,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旁的月弦赶忙上前扶住江云芷,秋桐则是招呼云景和云飞赶紧收拾残局,方才油灯爆出的油星可是不少。 【所以这是斗法完毕了?这跟谁斗的法,怎么跟原剧本不一样了?】 【江姐刚才最后那个眼神太可怕了,吓我一跳。】 【我打赌,江姐绝对修习过什么,还有什么是咱们都不知道的!】 直到这时,江云芷才坐在软榻边喘息,看着裴锦平稳均匀的呼吸,目光突然落在裴锦手中紧紧捏着的那个锦囊。 上次她就从那些弹幕里知道了,裴锦对这个锦囊格外看重,甚至重要到贴身存放的地步。 这个锦囊里到底装了什么,竟让裴锦如此在意?莫不是心爱之人的要物? 江云芷突然好奇起来,抬眼看了一眼,见裴锦依旧沉睡着。 就看一眼,裴锦还昏睡着,想来他是发现不了的,看完她就放回去。 这般想着,江云芷伸手扯了扯那个锦囊的系带,不想裴锦握的竟格外的紧,江云芷忍不住更加用力了一些。 可突然她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手腕,江云芷僵住了,抬眼望去,正对上了裴锦的目光。 烛光下,他眼底还带着刚刚苏醒而未散的混沌,但目光却牢牢锁住她的身影。 江云芷被看得耳根发烫,猛地抽回手:“我……那个,今日是有人想要窃取你的气运,我之前给你画的那个符被对方毁了。” “我知道,今日幸亏有你。”裴锦目光柔和,看得江云芷更加心虚和不好意思,感觉裴锦应该没发现自己的真实意图,因此她赶忙起身。 “我……我明日重新为你画一张,一会儿先清洗一番吧,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及时叫我。”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没看见身后裴锦望着她背影时,指尖轻轻摩挲着锦囊的温柔神情。 第三十八章 祸水东引 午后的日头白得晃眼,江云晚坐在从东宫回府的马车上,脑海中回忆着方才东宫里的一切。 直至此时此刻,她耳畔还清晰地回响着太子妃的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细细密密扎进她的心口。 “这次嘉平郡主的事,让江云芷得这么大一个脸,还害得太子殿下折进去工部那么多人!你可知你的错处?” 江云晚惊恐恭顺得垂首伏地:“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娘娘息怒。” “罢了,下月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寿辰,这可是头等要紧的大事,阖宫上下,乃至整个京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太子妃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矜持,尾音却刻意拖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云晚低垂的脸庞 “本宫回头给你几个人名,我瞧着,你是个伶俐的,这次千秋寿宴筹备好了,便是送给皇后娘娘最佳的寿礼,你若办好了,日后你的前程,本宫自然替你筹谋,你可清楚?” 她的话音落下不再言语,那疑问之意,如同一片巨大的、沉重的阴云,沉沉地压在江云晚的心上。 江云晚只感觉一股冰冷的怨毒从脚底板直冲脑门,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都怪江云芷! 若不是那个贱人在嘉平郡主下葬之事上大出风头,狠狠落了太子、皇后和太子妃的面子,太子妃何至于把这份无处发泄的嫉恨和憋屈,尽数化作压力,转嫁到她的头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柔软的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让江云晚从记忆中抽回。 看着马车逐渐驶近的林府,江云晚眉心不住的皱起,一股不耐烦的情绪已经爬上心头。 马车在林府侧门停下,大门上的铜钉在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门楣上“林府”二字,曾是她以为摆脱前世悲惨命运、摆脱定王那个暴君,走向光辉道路的象征。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刚迈步走进垂花门,一个穿着青灰色比甲,面相严肃的婆子就迎了上来,语气平板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在花厅候着您呢,让您即刻过去。” 江云晚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和不耐。 新婚夜便被这老婆子装病,将表哥诳走,害得她落人口舌! 前些日子这老虔婆还寻了个狗屁不是的由头,让她在廊下足足罚跪了两个时辰,膝盖上的青紫淤痕至今还未完全消退。 那钻心的痛楚和当众被羞辱的难堪记忆,瞬间又涌了上来,她本能地想拒绝,想拖延,想找个地方先喘口气。 可“孝道”、“名声”这几个沉甸甸的大字,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她的喉咙,一个“不贤不孝”的名声,足以毁了她新婚以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包括太子妃那边刚许下的那点渺茫希望。 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是方才在宫里自己咬破的,脸上迅速堆起温顺的笑意,对着那婆子道:“好,我马上就去。” 花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某种陈旧家具散发的沉闷气息,林母正歪在一张铺着半旧锦垫的罗汉榻上,手里捏着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 见江云晚进来,眼皮懒懒地抬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侄女兼儿媳的亲近,只有审视和挑剔。 “回来了?”林母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气:“成日往外跑不着家,怎么?以为自己在太子妃娘娘跟前伺候,便风光了?可还记得自己的男人?还记得是这个家的人?” 江云晚强忍着心里的腻烦,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林母没叫她起身,只是用那双精明世故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身上那身体面的宫装,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瞧瞧你这身行头,啧啧,真以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便是那起子贵人了?也不看看家里的男人!” 林母坐直了身子,抬手便指:“若不是我儿在太子跟前得脸,你能跟在太子妃身边伺候?我儿是宰相根苗,以后是太子的肱骨之臣,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她说着说着,语调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啊!给他娶了个什么媳妇进门?新婚回门还害得我儿被打了一顿!”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没福气的,带来的嫁妆寒碜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人提!生生耽误了我儿的前程!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能让江家把你这扫把星塞过来!要是当初娶的是你长姐江云芷,那该多好!她娘留下的嫁妆,那才叫真正的体面……” 又是江云芷!还有完没完了! 江云晚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膝盖骨隐隐作痛,听着林母喋喋不休地哭穷、抱怨,嫌弃她庶出的身份,嫌弃她那寒酸的嫁妆,最后还要用江云芷那个贱人来狠狠踩她一脚! 这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鞭子,抽在她最敏感,最不愿被人触碰的伤疤上。 她低着头,牙关紧咬,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 胸中的怒火和憋屈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理智,就在这怒火即将冲破临界点时,婆婆林母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理直气壮,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你若是还惦记着家里的男人,惦记着这个家,就应该好好帮衬!你夫家那个堂兄,你见过的,再过些时日要成亲了!” 江云晚听到这话,当即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就听林母凉凉开口:“你堂兄要娶的姑娘,人家可是正经的秀才家小姐,聘礼、婚房、田地,哪一样能少?我们林家是书香门第,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你这个做堂弟媳的,如今也算是攀上了太子妃的高枝儿了,该出份力!家里艰难你也知道,你想个法子,拿五百两银子出来,听见了吗?” 五百两?抢劫呢?还是当她是许愿池的王八,搁这儿许愿呢? 江云晚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这老虔婆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五百两,只怕把这老婆子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这日子,简直要把人逼疯! 就在这极致的愤怒和绝望中,婆婆那句“要是当初娶的是江云芷”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点燃了她心底最阴暗的算计。 江云晚猛地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天大委屈般的表情,一双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显得格外可怜。 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着,仿佛终于不堪重负,要将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倾诉出来:“母亲,母亲息怒啊!不是儿媳不孝,也不是儿媳不想为家里分忧,实在是……儿媳手里,真的没有钱啊!” 她声音哽咽,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儿媳当初在江姐本就过得谨小慎微,婚前姨娘也是尽力为我张罗了的,可都怪江云芷!是她!她仗着自己是嫡女,出嫁前,把我的嫁妆偷偷调换了啊!” “你说什么?”林母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当时姨娘为儿媳添置的值钱的古玩字画,赤金头面,上好的绫罗绸缎,都被她换成了不值钱的东西!儿媳也是嫁过来,整理箱笼时才发现不对,回门时回去闹过,可长姐仗着嫁给了定王,有定王撑腰,不仅不还儿媳的嫁妆,定王还命人打了夫君一顿啊!”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涟涟,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那些好东西,如今都随着江云芷的嫁妆,抬进定王府去了!母亲您想想,她一个刚嫁过去的王妃,根基未稳,哪里来的底气?可不就是靠着挪用了我的那份!” 花厅里瞬间死寂,只有江云晚低低的啜泣声。 林母拨动佛珠的手指僵住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先是愕然,随即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饿狼嗅到了血腥味! 她脸上的悲戚和愤怒,瞬间被一种混合着贪婪和算计的神情所取代。 她死死盯着江云晚,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此话当真?江云芷她真做出这样的事了?” “千真万确!”江云晚抬起泪眼,信誓旦旦:“否则怎会在回门那日,让夫君挨了打呢?” 说着,江云芷眼眸一转,上前拉住林母:“母亲,您也是长姐的亲姑母,她如今做了定王妃,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调换我的嫁妆,本就是亏欠了咱们林家!让她出钱帮衬堂兄成婚,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您亲自去说,她难道还敢不认您这位长辈?” “亲姑母”三个字,如同给林母打了一剂强心针。 对啊!她是江云芷的亲姑母!是长辈!江云芷如今富贵了,孝敬长辈,接济亲戚,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何况,她还偷了云晚的嫁妆!这更是理亏!那嫁妆进了林家可就是林家的东西,怎能被江云芷这么轻而易举的换去? 林母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这笔钱唾手可得! 她林家的侄子成婚,堂堂定王妃出点钱,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不定还能趁机多要些! 一丝贪婪的笑容爬上了林母刻薄的嘴角,她猛地一拍大腿,佛珠都差点甩出去:“好!好哇!原来根子在她那儿,这个黑了心肝的小蹄子,走!云晚,你跟我走!咱们这就去定王府!她偷拿了我林家的东西,就得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她瞬间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十岁,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哭穷病弱的模样,只剩下一种即将去“讨债”的亢奋。 江云晚低眉顺眼地应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怨毒的弧度。 江云芷,我的好姐姐,这份“大礼”,你就好好收着吧!看你如何应付这贪婪成性的姑母! 第三十九章 五千两? 当天下午,江云芷刚处理完嘉平郡主下葬的尾声,回到王府,寻了从前修行之时学习的《引书》来,想好好查一查裴锦身上被人布下的转运阵法是从何处而来。 那日隔空斗法,她隐隐间看得了一角,阵法阴毒玄妙,且这般隔空就能布下如此威力的阵法,她修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江姐这几天真是忙的团团转,都顾不上跟暴君造小人了!】 【话说回来,好久没看到裴锦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冷脸了,甚是想念(狗头保命)】 【楼上清醒点!那可是活阎王!不过……确实帅(小声)。】 【简直没想到裴锦身上居然被人布下了转运的阵法,偷人气运,真的太阴毒了。】 看着眼前飘过的弹幕,江云芷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思绪也开始随之思考。 究竟是谁想要窃取裴锦的气运?又是谁有能耐布下这样一个诡异的阵法?前世裴锦是因为被人窃运才重伤后昏迷不醒的吗? 江云芷脑子里一团乱,甚至还有一些她隐约察觉到了,却始终无法抓到头绪的东西在脑海中漂浮。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秋桐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姑娘,外门来说,林家夫人携儿媳前来求见。” 姑母和江云晚?她们来干什么? 江云芷她抬起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诧异。 【谁?女主和她婆婆?】 【我总感觉没啥好事儿呢?你们忘了她们成婚前,林修他妈那嘴脸了吗?】 【那谁能忘得了?江云晚来我还能理解,林修他妈来干嘛?】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和吐槽飞速滚动。 江云芷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 前世对林母那副贪婪市侩嘴脸的深刻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还带着江云晚,只怕更没没什么好事儿! “请她们到前厅稍候,就说我更衣便来。” 江云芷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待她踏入前厅的门槛时,两道目光便齐刷刷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林母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酱紫色团花褙子,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脸上堆满了过分热情的笑容,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她的服饰和发簪上反复刮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前来,拔下她头上的簪子,问一句是不是足金的。 而江云晚,则穿着一身素净的鹅黄色衣裙,站在林母身后半步的位置,低眉顺眼,一副恭谨柔顺的模样,但江云芷敏锐地捕捉到她飞快瞥向自己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得意和怨毒。 “哎哟!我的好侄女,你可算是来了!” 林母一见江云芷,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笑开了花,亲热得仿佛她们是日日相见的至亲。 “瞧瞧,瞧瞧这通身的气派,这金枝玉叶的贵人模样!真是给咱们江家和林家都长脸啊!” 她夸张地赞叹着,试图上前拉江云芷的手以示亲近。 江云芷脚步微顿,不着痕迹地避开,径直走到上首的主位坐下,目光淡淡扫过林母那张谄媚的脸:“姑母客气了,不知今日姑母与妹妹一同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带着天然的疏离,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林母刻意营造的热络气氛。 林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得更厚,自己讪讪地坐了回去,搓着手道:“芷儿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如今是得嫁高门,成了这皇家的宗妇,身份贵重无比,这是天大的福气,我是你姑母,也都跟着脸上有光不是?” 江云芷听了,垂下眼眸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前婆婆不论什么时候,还真都是一个模样啊。 若非前世在她手底下吃够了那些折磨人的法子,还真是看不破她这好姑母这套虚伪的嘴脸! “姑母,王府里事务繁忙,您今日若只是来联络感情,那大可不必,我这儿还忙着呢。”江云芷有些不耐烦的打断林母的奉承话。 林母见江云芷端起王妃的派头,脸上的谄媚顿时一扫而空,话锋一转:“芷儿啊,你虽说是做了定王妃,风光了,但无论到什么位置,都不能忘了根本吧?更不能忘了家里的这些血脉至亲,你说是不是?” 【林修他妈怎么这样,看江云晚的样子感觉没少被他妈折磨呢?】 【来了来了!经典句式之“你富贵了不能忘本”!】 【这老太婆的嘴脸,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一股算计的酸臭味!】 弹幕瞬间被问号和吐槽刷屏。 江云芷端坐主位,神色不动,姿态优雅从容:“姑母这可是言重了,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若能帮的呢,自然便帮衬一把,咱们也不必在这儿弯弯绕绕的。” 她语气平静,直接将林母那弯弯绕绕的铺垫堵了回去。 林母被她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得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她干咳了两声,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图穷匕见:“芷丫头是个爽快人!那姑母我也就直说了!” “你表哥有个堂兄,近日便要成亲了,这成家立业是大事啊!人家姑娘也是好人家的,这聘礼、婚房,还有日后安身立命的田地,哪一样都不能寒碜了!我们林家是清贵读书人家,最重脸面!” 她挺直了腰板,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可如今这世道,什么都贵!家里一时周转不开,芷丫头你如今是得了泼天的富贵,你表哥的兄弟那不也是你的兄弟吗?” “你现下又是皇室宗妇,身份尊贵,帮衬帮衬亲戚,接济一下,这不是天经地义,积德行善的好事吗?” 说到最后,林母脸上笑容更甚,仿佛已经笃定了江云芷一定会给钱一般。 江云芷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林修她妈定然没安好心! “所以……姑母是想要多少钱?”江云芷凉凉开口。 “不多,五千两便够了。”林母笑眯眯的说道,后面的江云晚则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在家跟她说五百两,一出门就翻了十倍,真是了得! 但若是能算计到江云芷头上,便是五千两她都嫌少的! 第四十章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多少?五千两!谁家好人家这么狮子大开口啊!】 【我呸!这老太婆的脸皮是城墙拐弯做的吧?】 【还天经地义,积德行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姐,快,用你的茶盏砸她脸上!这你都不动,简直忍不了!】 弹幕炸锅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屏幕。 江云芷听着这荒谬至极、贪婪露骨的索求,心中冷笑。 果然,她这姑母的嘴脸,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是这般令人作呕。 她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紫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在突然变得死寂的前厅里格外清晰。 她抬起眼,眸光清澈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看向林母那双写满贪婪和理直气壮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凉意: “姑母莫不是在说笑,我如今嫁入王府,根基不稳,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用度,我手中可没钱。” “你不是还有你的嫁妆呢吗?姑母可知道的,你母亲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听说还有十二间顶赚钱的铺子,随便一个铺子拿点,便不止五千两了吧?” 林母眼里的贪婪和威胁已是十分明了,仿佛今日拿不到五千两她就不走了。 【卧槽,真是给她脸了!】 【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惦记人家亡母遗物,太无耻了!】 【我有点心疼江云晚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婆婆了。】 【别忘了,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现在看来,我觉得林修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一瞬间,江云芷就回忆起了前世,那时新婚没多久,林母就惦记起了自己的嫁妆,每天不是哭穷,自己和林修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就是想方设法的让她接济林家以及各方的亲戚。 甚至到最后带着林家的一帮子亲戚,来威胁江云芷交出她的嫁妆,那时候的江云芷本就过得艰难,林修又是个孝心外包的主儿,更不可能帮她一点。 最后是江云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那点嫁妆。 江云芷抬眼看了一眼江云晚,发现江云晚眼里有觉得丢脸的忍耐,也有想看自己吃瘪的得意。 想必这些时日也是见识到了林母的恶心,可惜,路都是自己选的,选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今生又不是她嫁给了林修,她可不惯着这母子二人了。 因此江云芷眼皮抬也不抬,凉凉道:“姑母也知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呢?跟你们林家有什么关系?”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林母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再者,妹夫的堂兄成婚,跟我们定王府有什么关系?姑母这吃相不要太难看吧,不知道还以为您是来打秋风的呢!” 【啊啊啊!江姐帅炸了!就是这个味儿!】 【看到老太婆那吃瘪的表情了吗?我爽了!】 【总结一下就是:我的嫁妆关你屁事,人家结婚关我屁事!】 凉飕飕的几句话刺得林母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如同干涸的泥块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扭曲的羞恼和不敢置信!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她印象里还算温顺的侄女,成婚后竟变得如此强硬,如此不给情面! 区区五千两!在她看来不过是定王府九牛一毛的小钱,对方居然如此干脆地拒绝,还敢如此打她这个做长辈的脸面! 一股被怒火腾地冲上头顶,烧得她理智全无,一拍旁边的茶几,震得上面的茶盏哐啷作响,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指着江云芷,声音尖利刺耳: “江云芷你个小贱人,你说什么!你这是翅膀硬了,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事,打量着我好糊弄是不是?” 江云芷好笑的看着林母,皮笑肉不笑的道:“姑母说的什么话,我究竟干什么了?不如说出来,咱们好好分说分说。” 见江云芷一副全然不怕的模样,林母气哼哼的道:“你仗着自己嫡女身份,调换自己亲妹妹的嫁妆,把那些值钱的古玩字画和价值连城的宝贝,都换成了不值钱的破烂塞给晚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信不信我若是宣扬出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这定王妃私底下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看皇室宗亲会不会让定王休了你!” 说完,林母自认为觉得自己拿捏到了江云芷的命门,得意的扬起了头。 【哈?就这?到底是谁换谁的嫁妆?】 【这都过了多久了,嫁妆这事儿怎么还没完了?】 【盲猜一波,肯定是林修他妈想要江云晚交出嫁妆,然后知道了之前江云晚嫁妆没了的事儿!】 【心疼我晚!】 江云芷早便知道她这前婆婆是什么个德性,此时见她如此笃定,只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了!”林母见江云芷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江云芷笑过后,抬眼在林母气急败坏的狰狞面孔,和江云晚那副泫然欲泣实则暗藏得意的虚伪表情之间缓缓扫过。 只怕今日这出都是江云晚为了转移林母的怒火和逼迫,同时又为了恶心自己,才整了这么一出。 她怂恿这贪婪愚蠢的姑母打上门来,若能要到钱最好,要不到也是恶心自己一波。 既如此,她又怎能让她这好妹妹独善其身呢? 一丝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极淡极快地掠过江云芷的唇角,一副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开口:“调换嫁妆?姑母可是冤枉我了!” “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回门那日妹妹就同父亲说是我的错,但当时父亲和孟姨娘都已经还了我清白,怎的今日姑母又来闹上了?” 江云芷一脸无辜的继续说:“而且那日事后,父亲不是让孟姨娘操持着,又给妹妹重新备下一份嫁妆吗?妹夫那日也在,也是知道的,妹妹难道没有跟姑母说吗?” 第四十一章 没完! 一席话如同平地惊雷,林母“唰”的扭头去看江云晚。 江云晚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指死死掐在一起,看向江云芷的眼神中满是阴毒。 江云芷则是挑衅的挑了挑眉,轻轻一笑,自顾自喝起了茶。 见江云晚的脸色,林母心中也明了了几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半响后才怒而暴起,一把掐过江云晚 “好你个小贱人!” 林母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尖利得几乎破音:“你竟敢骗我!东西是不是都在你自己手里攥着呢!藏着掖着不拿出来贴补家用,还敢撺掇我来定王府丢人,你个黑心肝,不贤不孝的搅家精!” 她也顾不上这儿是不是自己家,只顾着想要宣泄自己的怒火 “啊!”江云晚猝不及防,被掐得痛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挣扎躲闪:“母亲!母亲你听我解释,我的嫁妆确是被调换了,可即便是父亲姨娘事后给我补了,又能补多少呢?” 说着,江云晚眼神一转:“更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更是不可能为我填补多少,我姨娘一个内宅妇人,手头又能有多少银两,怎么比得了姐姐嫁入定王府的富贵呢?” 江云芷不仅感叹,她这妹妹倒是有些手段,短短几句话就暗示了林母,什么是真正的富贵。 林母显然也是反应了过来,正想扭头将矛头转向江云芷,但江云芷却先一步开口:“姑母,你们的家务事,本妃不便置喙,你们若是要处理家事,本妃便不参与了。” 说罢,江云芷起身抬腿就走,林母一见立即急了。 今日来闹这一出,若是不拿到点什么好处,她可不干! “你给我站住,别以为你这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我,你身为晚辈,孝敬长辈本就是应该的,今日便是没有五千两,那至少也得孝敬个三五百两吧?” 林母气哼哼的想要上前拦人,却被秋桐和月弦挡了下来,当即更加不满起来:“江云芷,你就是这般同长辈说话的吗?” 江云芷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看了看屋外的时辰,轻笑起来转身道:“姑母,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是定王府,不是林府后院。” “算算时辰,我家王爷也该回府了,定王的脾气,姑母想必也有所耳闻,我们新婚次日,他便拔了一名乱说话的侍妾的舌头,我如今反正根基未稳,手头拮据,小心度日,不如姑母亲自去同我家王爷要这孝敬?” 一席话,狠狠劈在林母的天灵盖上,让她那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是啊,她怎么忘了定王在京中的那些传言,杀人如麻,性情暴戾,又是皇亲国戚,她是半点招惹不得! 林母脸上的愤怒、贪婪、泼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但看向江云芷的眼神中满是幽怨。 这个小贱人,竟敢搬出定王来吓唬自己,偏偏那位她还一点不能得罪! 扭头看向一旁缩着脖子的江云晚,无处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还不起来赶紧走!你们江家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不尊长辈,不孝婆母,我真是造的什么孽!” “姑母,别忘了,你也姓江啊!”江云芷好笑的补刀。 “你……!”林母被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给我等着!” 扔下这句狠话,也不再管江云晚,自己扭头便走,生怕走得慢了撞上定王回府,定王一个不爽也拔了她的舌头。 江云晚怯怯的起身跟上,在经过江云芷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恨恨的说:“姐姐你且就得意这几天吧!咱们之间没完!” 目送着江云晚的背影,傍晚的微风吹拂,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冽气息,卷起她宫装的裙角。 江云芷望着沉沉暮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正好,我的好妹妹,我也没打算跟你轻易了结!” 她倒要看看江云晚究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江姐,你的眼神又变了,我又有点怕怕的!】 【女主晚晚现在怎么感觉越来越狠毒了呢?原来那个清纯的我晚去哪儿了?】 【楼上别搞笑了,那种时期谁是天真单纯的?姐妹撕逼简直不要太正常,我甚至觉得江云晚刚才那眼神巴不得江姐死,还清纯呢!】 【比起女主,我还是爱我江姐,我为江姐框框撞大墙。】 江云芷看着弹幕,里面虽然总是说着一些她看不懂的话,但现在来看,这些弹幕的看客对她的敌意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甚至开始有一些人为她说话,替她呐喊,江云芷会心一笑。 定王府内平静的日子不多,江云芷都十分珍惜,这些时日她每天都在翻阅玄门秘书,希望能够找到解决裴锦被人窃运的法子。 那背后的神秘人自那日隔空斗法后倒是再未出过手,但裴锦命盘一日不回归正轨,那神秘人依靠着那个阵法,便会源源不绝的窃取裴锦的气运。 这段时间,她虽然对窃取裴锦气运的人有所揣测,但到底没有实质证据,她也暂时没能找到那日自己看到的阵法来源。 将手边的书轻轻合上,江云芷沉思了片刻,看来她需要找个时间回玉虚观的藏书阁找一找了,只要找到那阵法出自何处,她便有自信能够让裴锦的命格回到正轨上来。 正想着,秋桐从屋外走了进来,将手中一份宫帖送到了江云芷面前:“姑娘,宫里送了帖子来,说皇后娘娘下月千秋寿辰,邀世家贵女和宗室命妇,共同入宫为皇后娘娘庆生。” 皇后寿辰? 江云芷微微蹙眉,上次嘉平郡主一事,她可以说是把皇后和太子一党都得罪了,皇后竟然还会给自己下请帖? 这般想着,手指便忍不住掐算起来,她虽不能测算自己是福是祸,但她可以测算那日的宫宴是否顺遂啊! 果然,掐算的结果可是显示那日宫宴是个大凶,皇后以及太子妃周静禾,不憋着搞点什么事,她都不信。 第四十二章 他跟传言一点不一样! 当天晚上,裴锦在忙完后,照例回了听竹轩,不想刚一进门就看到书桌上的宫帖。 尽管裴锦依旧面无表情,但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江云芷已经能够通过感知,就能察觉到裴锦情绪的变化。 江云芷心下一沉,将宫帖轻轻置于案上,走上前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这宫帖可是有哪里不对吗?王爷情绪这般波动?” 【嗯嗯嗯?裴锦情绪波动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就是小夫妻的情趣吗?裴锦那张脸上啥都没表现啊!】 【你们不懂,江姐这是心里感觉到的哈哈哈哈!】 裴锦瞥了那宫帖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的。” “既不是宫帖的事,那便是下帖子的这个人让王爷不喜了?”江云芷大着胆子试探的问道,毕竟上一次提起皇后时,她就察觉裴锦的情绪似乎格外抵触。 而且皇后似乎也格外不喜欢裴锦,因此连带着刁难她,按理来说裴锦不得圣宠,在皇后眼里应当是不会放在眼里,即便是与之为敌,也应当是与太子有夺嫡之争的政敌。 但皇后的态度,似乎不仅仅是政敌那么简单,从前些时日的交锋来看,皇后温柔大度的表面之下,还隐藏着其他难以掩饰的敌意。 裴锦沉默了半响,才闷闷的点了点头,江云芷坐到裴锦身边,耐心道:“王爷可能告诉我缘由?按理说皇后与殿下不甚来往,殿下此前也不常在京城之中啊。” 此话一出,屋里一片寂静,就连弹幕都在揣测江云芷这问得太过大胆露骨了,裴锦定然不会说的, 然而良久过后,裴锦声音低沉压抑,眼里满是阴贽的道:“我年幼时,皇后不喜欢我母妃,我曾看见,她私底下看向我母妃的眼中满是憎恨和厌恶,因此她应当也是不喜欢我的后来母妃病重,有宫女说是皇后做了手脚,我想去求父皇查明,但母妃不让……”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似乎身体也随着记忆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 “直到母妃走前,那时我刚刚开府离开宫里,她命她身边最信任的女官给我送来了一幅画,那女官还没来得及回宫,母妃病逝的消息就从宫里传了出来。” 裴锦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些需要极大的力气:“那女官听到这个消息,只说让我好好收着那幅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便转身回宫了,之后母妃丧仪期间,我听说那女官也惨烈殉主。” “那幅画,后来我看了无数遍,画上,只有一座宫苑的角落,和一名侍女侍药的画面,构图并不精细,笔触也十分仓促。” 说着,裴锦扭头命云飞到书房中去取画,云飞自幼跟随在裴锦身边侍候,自然清楚自家王爷说的是哪副画。 不多时,那副画便被取了来,从保存的程度能够看出裴锦这些年可以说是小心谨慎。 江云芷看着裴锦在自己面前缓缓将画铺开,画纸陈旧,带着岁月侵蚀的脆弱感,但皇家独用的纸张随着时间的沉淀,散发出阵阵墨香。 果然如裴锦所说,作画之人似乎十分仓促,构图也相当粗糙,画面主体是两道高高耸立的朱红色宫墙,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线条粗犷,远处宫宇的飞檐斗拱却描绘得很细致。 画面右下角的宫墙下的院子里,一名身穿鲜红色华服的女子,站在一张桌案前背对着画面,似乎在捣药。 江云芷细细看了半天,最后指着那画上宫苑的角落道: “这个飞檐我总觉得十分眼熟,上次去长乐宫时似乎看到过这样的屋檐,而画上的这名女子背着身捣药,看不清面目,可是淑妃娘娘?” 裴锦摇了摇头:“应当不是,母妃从不穿这样张扬的服饰,所以我直至今日也不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母妃逝世后父皇常年派我征战在外,皇后担心我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我也不愿亲近他们。” 【我盲猜一波,肯定跟皇后有关,甚至那个女官会不会也是回宫以后被皇后暗杀了?】 【我也想猜一波皇后,但又觉得没道理,不都说裴贵妃最得皇帝宠爱吗?皇后不搞裴贵妃,搞个淑妃干啥?】 【人的恶意不会凭空产生,肯定是有原因的!】 见裴锦眼神中流露出的暗沉和恨意,江云芷心中也流露出不忍。 人人都道裴锦性情暴戾残酷,但少年亲眼目睹了生母离世的风波,被裹挟在皇家看不清摸不着的阴谋之中,被人窃运改命不说,又常年征战杀伐,性情若是温润和善,估计早就去见鬼了。 更何况,裴锦并不是那不讲理就滥杀无辜之人,她嫁过来时日不长,却能感觉到裴锦对身边亲信之人流露出的柔情。 就冲裴锦身边还能培养出云景这样性格跳脱的下属,就足够看出裴锦对身边人的纵容。 他根本就跟传言一点都不一样! 江云芷心头震动,看向裴锦的眼神中再次流露出一丝怜悯和不忍。 “殿下!”她上前轻轻握住裴锦的的手心,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的说道:“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能永远掩盖的真相,做过就必然留下痕迹。” “或许此刻我们寻不到,只是机缘未至,或者那痕迹藏得太深,需要更锋利的刀,更明亮的灯才能照亮。”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缓缓注入裴锦焦灼愤懑的心田:“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去搜寻那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只要我们不放弃,定能知道当年淑妃娘娘离世前的真相,和这幅画想要告诉我们的一切!” 裴锦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在她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中,一点点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别秀了别秀了!这狗粮吃的我真是猝不及防啊!】 【江姐你沦陷了!你的眼神也不对了!】 【江姐,直说吧,你是不是爱上了,毕竟天天看着这么个大帅哥,谁能不爱!】 尽管这些弹幕只有自己能看得见,但江云芷还是羞红着脸转开了视线,仿佛多看一眼,裴锦就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到那些口无遮拦的文字一般。 思绪回到正轨,江云芷轻咳了一声道:“王爷,那皇后娘娘的千秋寿礼,我便看着准备如何?” 裴锦经她提醒,看向案上那份明黄的宫帖,眼神冰冷如霜:“好,王府库房的东西你随便挑一个,全了礼数便是。” 江云芷迎上他的目光,郑重颔首:“殿下放心,我明白。” 对于这皇后的寿礼,她心里早有了盘算! 第四十三章 寿宴入宫 千秋寿辰的筹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江云芷亲自备下了给皇后的寿礼。 一份是自玉虚观取回的,她当年在玉虚观修行时手抄的《上清祈福心经》,另一份,则是一块由整块暖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百鸟朝凤”玉山子摆件。 心经的纸张是特制的洒金素笺,墨迹清逸端正,在取来后江云芷亲手裁了几张新制的,绘有繁复云篆的淡黄色符纸,仔细地夹入了经卷的扉页与中间几处不起眼的夹层之中。 符纸上的朱砂纹路在洒金笺的映衬下,隐隐流动着微光。 玉石质地温润细腻,色泽如羊脂,山巅一只凤凰引颈长鸣,姿态华美尊贵,羽翼纹理清晰可见。 这两件寿礼,作为定王府的正式贺礼,既贵重体面,又挑不出错处。 转眼间,皇后千秋寿辰的正日子便到了。 定王府的朱轮华盖马车在宫门处停下,裴锦率先下车,他今日身着亲王规制的玄色绣金蟠龙常服,头戴七旒冕冠,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 江云芷扶着裴锦的手,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她今日的装扮亦是隆重而不失清雅,一身王妃规制的正红色蹙金绣鸾鸟朝凤宫装,云鬓高绾,映衬得她面容愈发皎洁明丽,气质沉静如幽谷芝兰。 时辰尚早,依照惯例,裴锦需先去武英殿向皇帝请安。 宫道在此分岔,一条通往皇帝理政的前朝区域,一条则通往皇后居住的后宫长乐宫方向。 裴锦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江云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沉甸甸的不放心。 “稍后宫宴本王便会过去,有什么让你身边侍女立刻来报,我让云景候在长乐宫外。”最终裴锦还是忍不住交代了一句。 江云芷抬眸,对上他眼中深切的担忧,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唇角绽开一个安抚的,清浅又温暖的笑容。 “殿下宽心。”她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妾身自有分寸。” 江云芷目送他离开,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才轻轻吸了口气,敛去眼底所有情绪,恢复了往日端方的仪态,带着秋桐和月弦,朝着长乐宫的方向款款行去。 刚转过一道高大的琉璃影壁,就看前方不远处,另一行人也正缓慢的朝着长乐宫方向行进。 几名侍女簇拥着中间身穿华服宫装,打扮得格外张扬艳丽的女子,后面几名嬷嬷抬着一张用巨大红布盖着的,有一人多高的屏风。 月弦捧着锦盒,看着前面的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竟在这儿碰上二小姐了。” 那张扬艳丽的女子,正是近日常常出入东宫的江云晚。 江云晚显然也看到了江云芷,她脚步一顿,目光先是扫过江云芷身上那身象征着正室王妃尊荣的宫装,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嫉妒与不甘。 随即,她的视线便牢牢落在秋桐和月弦手中捧着的两个锦盒上,那盒子大小寻常,看起来分量也不甚沉重,与她身后四个健壮仆妇小心翼翼抬着的奢华屏风形成鲜明对比。 江云晚唇角一勾,脸上立刻堆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刻意拔高了声音:“哟!姐姐当真是好巧啊!怎么,姐姐今日来给皇后娘娘贺寿,就带了这么两个小玩意儿? ”她故意拖长了“小玩意儿”的尾音,眼神轻蔑地在两个锦盒上来回扫视,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侧身让开一点,炫耀般地露出身后被抬着的奢华屏风,锦缎一角滑落,露出里面紫檀木嵌百宝的华丽边框,和隐约可见的密密麻麻的金色寿字,一看便价格不菲。 “姐姐到底是定王妃,这么两个小盒子怎么拿得出手的?也不怕皇后娘娘到时候怪罪,丢了定王爷的脸面?”江云晚轻轻捂着唇角,轻蔑的笑了起来。 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砸过来,身后的月弦沉不住气,气得脸色发白,捧着盒子的手微微发抖。 江云芷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奢华的屏风,想来应当是百鸟朝凤百寿图屏风,这么一张屏风只怕是让江云晚花费了极大功夫吧。 为了攀附皇后,江云晚可真是豁出去了。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江云晚那张因嫉妒和炫耀而扭曲的脸上,声音冷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妹妹好生阔绰,这般大手笔,想来是得了泼天的富贵?”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意味深长:“不知姑母可知道她儿媳妇手头有这么多银钱,还是说妹妹是挪了林府的银子来为皇后娘娘打造的这贺礼?” “若是早知道妹妹手头这般宽裕,我早该同姑母说一声才是,省的姑母前些时日竟带着妹妹,恬不知耻的跑到定王府来要钱,当真是丢人现眼。” “你!”江云晚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继而又涨得通红。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她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怒骂咽了回去:“我的好姐姐,我说过,你且等着,咱们没完的!” 【晚晚啊,你咋这么不长记性呢?说又说不过江姐,每次都吃瘪。】 【江姐这段时间听见多少个没完了?女主不如来个痛快吧!】 【我对女主都有点粉转黑了,一点都没有江姐来得爽快,真服了。】 她话音刚落,本想转身就走,反正今天之后,江云芷便再无翻身之地,她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事呢? 这时身后宫道的拐弯处,传来一阵喧哗和轿夫抬着步辇的脚步声,一名女子骄横跋扈,充满不耐的呵斥声也紧随而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挡在我的轿辇前面?活腻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