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的黑月光》 作品相关 穿成男主的黑月光 作者：岳麓山下 简介： 江雪穿成了修仙文里男主的黑月光师姐。 按照剧情，她会假意对男主好，在男主倾心之后，骗取他手中的神物，然后捅他一剑，再一脚把他踹下山崖，让黎冉之带着对她的恨意走上大男主之路。 江雪：“这找死的剧情，是真的不想干啊！” 系统：“完成任务奖励升级哦。” 江雪：“嚯，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于是： 江雪开始兢兢业业地走剧情。 黎冉之被诬陷，江雪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世人眼瞎，我师弟明明全天下最善良！” 黎冉之身受重伤，江雪从天而降：“师弟别怕，师姐带你回家！” · 直到剧情走到转折点，天山之顶，黎冉之把手中的神物赠与江雪。而江雪则将袖中的匕首刺向了黎冉之。 脚还没踹过去，江雪却被黎冉之用染满鲜血的手抓住了手腕，他的笑容带着偏执和疯狂：我与师姐生生死死，纠缠不休。 江雪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别呀，这剧情不对！ · 黎冉之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从他见到师姐的第一天开始就反复地做同一个梦：他的白月光师姐会杀了他。 他不信。 他被人诬陷，江雪给她做担保：我师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走投无路，江雪挡在他身前拼尽全力护着他。 他相信他的师姐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直到在天山之顶，那束光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他心口。 【阅读指南】 1、修炼等级：聚灵-知微-御物-凝元-造化（三境）-huan还虚（六重）-天劫（九渡） 2、升级流，开篇非满级，男女主均会在修炼历险中变强。 3、晋江评论区已显示订阅率，正版的宝子们可以硬气点儿，订阅率为0的盗文评论请自重。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系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雪，黎冉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督促他早日飞升。 立意：自强不息，改变命运。 第1章 相遇（一） ◎江三年终于等到了黎冉之◎ “江三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废物？” 叶望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雪，手里的青枣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江雪的头顶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手滑了，没想到你现在连这个都躲不开。” 江雪被远超自己的灵力威压狠狠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单手撑地，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 青枣砸在头上，不痛，但侮辱性极强。 她穿到书里的世界，穿的是一本大男主修仙文，还好死不死的穿成了男主的黑月光师姐。先是对男主关怀备至，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夺取他手中的神物，最后捅他一剑，一脚把他送下山崖，逼迫他走上大男主之路。 这一系列操作，听上去就是在死亡边缘反复蹦跶，等男主成为大佬归来，她坟头草都能两米高了。 江雪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这个做法，她准备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路子，靠自己努力修炼，争取跻身修真界一流。 奈何系统告诉她，不按照剧情走，她就不能走出书中的世界。男主不飞升，她就要永远呆在这里。 江雪犹豫不决，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不能过，系统拿出终极威胁：【如果不按照剧情走，修炼的灵力就不能转化成修为，现在的修炼都将是徒劳无用的。】 江雪不信，继续修炼。 她的修炼天赋尚可，在年轻一辈中也能算得上是佼佼者。聚灵、知微、御物，她的修为境界随着时间一步步提升。 就在江雪以为系统之前的话只是开玩笑时，“江三年”这个名字华丽的诞生了。 她辛辛苦苦修炼，从聚灵之境到知微之境，从知微之境到御物之境，然而整整三年，她的修为停在御物之境整整三年，没有丝毫的进步，始终都到不了凝元之境。 所以人送外号：江三年。 意思是修为原地踏步整整三年。 系统说，等男主到了天剑宗外院，她的修为就能有所提升，男主进入内院，正式拜入师门，她的修为就可以继续提升。 总之就是一句话：按照剧情走，男主渡劫飞升，她就跟着升天。 不按剧情走，无论她怎么修炼，目前来看都是无济于事。 但要命的是，三年了，男主黎冉之连个影子都没有。 江雪原本失望的心一点点变成了绝望，世界那么大，她上哪去找现在还籍籍无名的男主啊？ 原本应该准时到达天剑宗的黎冉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比计划晚了整整三年，江雪的修为也停滞了整整三年。 第一年还好，毕竟修炼境界也不是每年都能提升。第二年别人只是觉得江雪可能疏于修炼，所以修为止步。但是第三年她的境界还是丝毫没有提升，她就开始成为了众人吐槽的焦点。 凝元之境是修真人士的第一道门槛，是否能凝聚元神意味着修炼之人能否真正踏上修炼之路，一半的修炼之人都会止步于此。 众人皆以为是江雪的修炼之路止步于此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缺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男主：黎冉之。 第三年的每一天对于江雪来说都是痛苦的印记。 天之骄子跌入尘埃，大多数人只是摇摇头表示惋惜，但有个别人总想上去踩上一脚，比如叶望山。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这人踩了一脚还不解气，还想多踩上几脚，甚至还试图拉着别人一起踩她几脚。 看着江雪用手掌撑在地上却一言不发，叶望山感觉一身力气打在了棉花上，得不到任何的反馈。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增加了压在江雪身上的灵力威压。 “你大爷的！”江雪撑不住直接趴在了地上，蹭了一脸的土，她在心里忍不住骂道：欺负人很有意思吗？有本事去找内院的天才单挑啊！ 江雪掌心凝聚灵力，她被压得爬不起来，但气势上丝毫不输：“叶望山，你有完没完，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 周围的树叶无风却开始摆动，那是空气被灵力扭曲的前兆。 叶望山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雪：莫非她一直深藏不漏？ 江雪只觉得之前沉积在体内的所有灵力仿佛在一瞬间被人唤醒，时隔三年，系统机械的声音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男主黎冉之已到达天剑宗脚下，请完成第一个任务，带领男主进入天剑宗外院。】 那还等什么，江雪灵力爆发，在一瞬间挣脱了叶望山的灵力威压，从地上爬了起来。 现在，她的目标：黎冉之。 叶望山一个箭步冲在了她前面，虽然不知道江雪为什么突然灵力大增，但是众多的师弟师妹都在旁边看着呢，他这面子上可挂不住。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叶望山提高了声音。 江雪完全不想和他废话，她现在满脑子只想催着黎冉之赶紧进入天剑宗，甚至最好能一鼓作气成为内院弟子。 无视了叶望山的阻拦，江雪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掉，直接往山下冲去。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叶望山脚掌猛地一踏地面，手中掌风冲着江雪袭来。 江雪脸色微变：不会真打吧？不至于啊！ 佩剑应声召出，江雪勉强用剑挡住叶望山的掌风。 叶望山将手掌握成拳，直接打在江雪的剑身上，长剑发出一声轻鸣。江雪脸色微变，整个人在这股推力之下后退了数十步。 她甩了甩被震得发疼的手腕，眼睛看向周围，搜索着最佳的逃跑路线。这个叶望山简直是力大如牛。 “顾师兄，你来啦！”江雪朝着叶望山身后大喊，这个办法百试不爽。顾清一的名号在每个弟子心里都如雷贯耳。 叶望山下意识地回头看。 江雪直接御剑起飞，风一般的往山下跑，等到叶望山反应过来时，江雪已经只剩下一道残影了。 · 天剑山脚下。 黑衣少年被迫跪在地上，轻微地发着抖，似乎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他旁边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人用力的将他按在地上，长剑抵着他的喉咙，另一个人蹲下身来，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头，“一不留神居然让你逃到天剑山脚下了，说，昆仑玉在哪？” “不知道。”少年声音冰冷，即便跪在地上，脊背也挺得笔直，他漂亮的侧脸在树叶的阴影下平添了几分阴冷。眼尾向上弯起，瞳孔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为首的那人声音冰冷，吩咐道：“卸掉他一只手臂，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持剑的人将剑锋从少年的脖颈处移到右肩，微微用力，鲜血自少年的肩膀渗出。 “你说不说？”那人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一些，鲜血如注。 少年眸中的寒意渐深，掌心有微不可查的红光出现。 下一刻，黑气自他脚底的土地延伸而出，缓缓铺散开来，三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全身的骨骼猛地爆出细碎的声响，一声声惨叫接连出现。 他们的皮肤忽然开裂，血液在一瞬间从开裂的皮肤里迸射出去，鲜血将周围的土地血染红，映着夕阳的颜色，瑰丽又宁静。 三个人都以一种痛苦而僵硬的姿势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狰狞又痛苦。 “咚，咚，咚。” 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风吹过，扬起几片干枯的树叶，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 少年的脸色更苍白了，嘴角溢出丝丝鲜血，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心脏，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试图爬起来，又脱力地倒在地上，鲜血混着泥土，但他的嘴角却微微弯起，绽开一抹冷冽的笑。 · 江雪一边御剑，一边用目光在下方搜寻人的踪迹，她要想办法把黎冉之带到天剑宗的外院。 天剑山是修真圣地，平时也少有人来，所以找寻起来倒不算太麻烦。 山坡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引起了她的注意，血泊里零零散散倒着四个人。江雪心跳一顿，男主不会挂了吧？ 她匆忙御剑下来，只看见三个人姿势诡异的倒在地上，明显已经失去了生机。还有一个人趴在地上，看不清脸，但也是满身鲜血，生死不明…… 江雪在脑海里疯狂呼叫系统，这里面有男主吗？他还活着吗？ 果然不出意外，这个系统大多数时候都是关机状态，可能三年也就开机一次，说上一句话就继续关机装死。 她的视线顺着仰躺在地面上的三个人挨个扫去，他们的表情都仿佛是冻住的，浑身被血染透。她走过去，逐个探了探呼吸和心跳。 都死透了。 她的目光移向趴在地上的少年，一袭黑衣，身形修长，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死了？ 那少年肩头有很深的伤口，血还在向外涌着，但是和另外三人的伤口明显不同。 江雪慢慢地走过去，试图从侧面去看少年的情况。 黎冉之闭着眼睛，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人似是有些犹豫，步子极慢，踩着干枯的树叶“沙，沙，沙。” 四周很静，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手心里有红光闪动，他现在身上所剩的灵力不多：面前这人是敌是友，杀还是不杀？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有一部分存稿可以保证稳定更新，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第2章 相遇（二） ◎我看他长得好看，就想让他留下来。◎ 江雪有一种预感，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定还活着。 她不敢用手去把人翻过来，而是用的佩剑。她和少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留心他身上的灵力波动。 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江雪微微有些错愕，一时间竟想不到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这张脸：漂亮得让人心惊。 但是他的皮肤却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似乎是长年不见阳光，唇轻轻地抿着，脸侧贴了几缕汗湿的发丝，乌发白肤，两相对比，更加多出一种别样的美。 只是一双眸子紧闭着，看不清眸中神色。 江雪有些犹豫：这人好看，漂亮，还活着。但他会是黎冉之吗？ 这是一本大男主修仙文，点家的男主一般都不长这样的啊！这长相是反派的可能性要远大于主角。 江雪俯身，试图晃了晃眼前的人：“道友？道友？” 黎冉之闭着眼睛没出声，但是藏在手心的红光却微微散了：来人不是敌人。 鉴于在整个天剑山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活人，而系统又表示男主已经到达天剑山，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宗旨，江雪决定赌一把。 她还是将人扶了起来，准备带回天剑宗。 转身的时候，她的目光在地上那三人的身上停留了很久：这几个人的死状很奇怪，不是外力攻击，倒像是整个人自己从身体里面炸开了。 这三人的死和面前的这人有关系吗？这三个人的情况她回去之后或许还要向长老禀告一下，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一边带着眼前的少年上山，一边留心少年周身的情况。趁着少年昏睡的时候，江雪偷偷探了探他的手腕：知微之境。 江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个御剑飞行都做不到的少年，眼前死去的三个人修为都比他高，那么人应该当不是他杀的。 她勉强地扶着少年进入了天剑宗的大门，当二人刚踏入天剑宗外院的大门，叶望山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他看着浑身沾满鲜血和泥土的黎冉之，语气里满是鄙夷：“哟，江三年，你又从哪里捡了什么来历不明的狗东西？真把天剑宗当成野狗收养所了！” 江雪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叶望山，你怎么说话的？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 她不爽这个人真的已经很久了。 但是碍于实力上的压制，打又打不过，所以江雪虽心有不满，却也只能忍着。 她扶着少年从叶望山旁边走过去，连眼神也懒得给一个。她打算先把人带到古月长老那里去，顺便将那三个人的事情禀告一下，毕竟是死在天剑山的脚下，死状又如此离奇，不可大意。 天剑山外院收弟子没有内院那般严格，某种意义上，外院弟子都不算是天剑宗的人，只要能聚集灵核，天赋不差，都可以进入天剑宗的外院，得到外院负责人古月长老的允许就行，不算很难，所以外院弟子的人数也很多。 而内院才是真正的天才聚集地，需要达到凝元之境，且在下山试炼的过程中得到长老的认可，通过内院入场考试，才可以进入。 可以说，内院弟子是被天剑宗认可的，外院不过是一个提供新鲜血液的摇篮而已。 “古月长老，您在吗？”江雪朝着殿内喊道。 原本应该在大殿的古月此刻完全看不到踪影，江雪感觉到一直被她扶着的少年微微动了动：莫非人醒了？ 江雪仰头，正好对上少年刚刚睁开的眼睛。那双眸子不动的时候如一汪深潭，眼眸低垂时，却又顾盼生辉，流光溢彩。 意识到心跳加快，江雪果断移开了眼神，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剑山的脚下，你身边的三人是怎么回事？” 黎冉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而后轻声道：“我和他们三人在拜师天剑宗的路上被神秘人追杀，我实力最弱，在打斗中最先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就到这里了。” 他的这个解释倒也算合理，天剑宗是修真界第一大派，是无数修真人心驰神往的地方，来这里拜师很正常，只是这个神秘人出现得有些牵强。 “神秘人为什么追杀你们？”江雪继续问下去。 “不知道。”黎冉之答话的时候眼眸微微低垂，整个人显得更为无辜了。 “你来自哪里，叫什么……” 江雪话还没说完，叶望山已经气冲冲地带着人追过来了：“江三年，你没长耳朵吗？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呢？” “想让人好好跟你说话，你先把人名字叫对了。”江雪直接怼了回去。 叶望山神情轻蔑，语调也是阴阳怪气的：“你在御物之境停了三年，我叫你江三年怎么啦？有本事你自己提升到凝元境呀？” 他轻哼一声：“内院入门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江雪正欲反驳，却听到一个熟悉又懒散的声音从角落里传过来。 “又是谁在吵我老头子睡觉啊？” 江雪循着声音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了在桌子红。 看到古月这个神情，江雪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禀告。 “长老，我在天剑山脚下发现了三具尸体，死状奇怪，只有一个人还活着，我把他带了回来。” 江雪费力地将手里的少年往前推了推。 古月既没有睁眼，也没有答话，好像又睡过去了。 “那几个人像是自己炸开的，长老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江雪忍不住提醒道。 对于那几个人的死状，她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古月嘟哝了一声：“明天，明天再看。”说罢，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只是翻身的时候，他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无意间扫过了江雪身旁的黎冉之，瞳孔蓦地收紧，古月身上的酒意顿时一扫而空。 江雪看到古月翻身睡去，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再把他叫起来了，叹了口气，准备先找个地方安顿黎冉之。 谁想古月却突然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望向少年：“你想拜师天剑宗？”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疑问，却又似乎很肯定。 “是，晚辈仰慕天剑宗已久，希望能拜师于此，日后学有所成，定当为天剑宗效力。”少年的回答很肯定。 “聚灵核了吗？”古月问道。 “晚辈已完成聚灵，到达知微之境。”少年答得很认真，也没有丝毫隐瞒。 “好，三日之后，举行入宗仪式。江雪，你带他先找个地方住下吧。”古月的声音漫不经心，似乎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的小事。 叶望山忍不住了：“古月长老，这个人不知道是江三年从哪里捡回来的，来历不明，就这样让他留下来吗？还让他进入天剑宗？” “我看他长得好看、顺眼，就想让他留下来。老头子我困了，别来打扰我了。”古月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雪虽然也觉得有些许奇怪，这个入宗的理由过于随意，但是难得看见叶望山吃瘪的表情，当下也不再犹豫，转身对少年道：“师弟，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将师弟两个字咬得极重，以证明黎冉之已经进入了天剑宗的外院，是受天剑宗庇护的弟子。 叶望山见自己的反驳没有任何作用，他看向江雪和黎冉之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踏出大殿的时候，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却正好能让江雪听到，“江三年，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后的日子，你和这个小杂碎，都小心点。” 江雪实在懒得理他，拉着黎冉之往后院的客房去，毕竟是在天剑宗的地盘，叶望山就算再怎么看她不爽，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目送着他们离去，叶望山的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入宗仪式，呵，看这个小子还能不能好好的进入天剑宗。” 江雪带着黎冉之往客房走，一路上向他介绍宗门的基本情况。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随口问道：“师弟，你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答道：“天山，黎冉之。” · 一轮圆月照在悬崖顶上，光辉洒下，淡淡的。 黎冉之看见“自己”弯起嘴角，注视着眼前的人，“他”的笑容很甜，像是拥抱着极大的幸福。“他”的面前是他今天刚刚见过的人——江雪，那个将他带入天剑宗的人。 “他”拿出父母留给他的昆仑玉，那个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神物，“他”小心翼翼地给江雪戴上，此刻“他”的眼里盛满了细碎的温柔：“师姐戴上去真好看。” 他看见“他”笑着拥住江雪，而江雪却露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她反手一握，带着寒光的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他”的心口。 鲜血四溅，她的神情那般冰冷。 她擡脚，将“他”踹下山崖。 山风在“他”耳边呼啸，“他”努力睁大眼睛，山崖之上的那个身影却愈加模糊。但是他却清晰地记得那张脸：江雪。 黎冉之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心口，没有鲜血，也没有匕首。窗外已经洒下了阳光，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但是这场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连匕首刺入血肉的痛感都那么清晰。 他迅速翻身起床，他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黎冉之，你醒了吗？” 第3章 相遇（三）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自从知道这人就是男主之后，江雪激动得一整晚都没能睡着，系统诚不欺她，男主真的到了。但是一想到白天叶望山的神态和警告，江雪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她得亲自护着黎冉之成功进入天剑宗才能安心，黎冉之一天没有举行入宗仪式，她就一天不能松懈。 而且昨天，就在系统宣布黎冉之到达天剑山脚下的时候，虽然她的境界还未提升，但是她明显能够感觉到，之前辛辛苦苦修炼的灵力开始聚集了，修为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思及此处，一夜未睡的江雪精神抖擞地起床，匆忙赶往黎冉之所在的地方。 帮助男主渡劫飞升，就是她未来几十年坚定不移要去践行的长期目标了。 至于短期目标，就是先帮助冉之进入天剑宗，然后帮助黎冉之成功进入天剑宗内院，找个修为高深的师父，从此仙途坦荡。 在明确具体目标之后，江雪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干劲十足，信心满满。 房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黎冉之站在门口，整个人微微后退，带着些许的无辜，“师姐？” 他似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可以这么称呼吗？” 江雪笑道：“当然可以呀？很快就要举行入宗仪式了，古月长老都开口了，肯定没问题的。过两天你就是天剑宗的弟子了，虽然只是外院弟子，但我也是外院的。所以，放心大胆的叫师姐吧！” 她的笑容明亮，眉眼弯弯，和昨天晚上梦中的那个人冰冷的神情截然不同。黎冉之微微有些失神，那两张相同的脸在他的记忆里交织、重叠又分开。 他迅速整理了思绪，问道：“师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话倒让江雪愣住了片刻，她有什么事？她没事，她只是怕黎冉之出事。 “咳……”她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才道：“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带师弟在天剑宗的外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吧。” “好，那我跟着师姐。”黎冉之答道，他此时的模样看上去当真顺从且乖巧，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停在江雪的脸上，昨天的那个梦让他格外得不安。 江雪带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路上给他介绍天剑宗外院的各种情况，整个人显得极为热情。 同时江雪开始不遗余力地向黎冉之普及修炼的好处，什么到达御物之境后就可以御剑飞行，想去哪就去哪。到达渡劫之境就可以撕裂时空，移山填海。渡完天劫即可飞升为神，从此跳出六道轮回…… 她讲这些的时候很激动，眉飞色舞，仿佛黎冉之立刻就可以到达御物之境，半年就可以渡劫成神一般。 可就是这样的神情，让黎冉之很难将眼前的这人同梦里的那人联系起来。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古月长老好！”讲到激动之处，江雪看见古月迎面走来，迅速收起刚刚的神态，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黎冉之也跟着她一起。 古月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整个人半醉半醒的，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江雪走上前去，还是忍不住问道：“长老，您去看山脚下那三人的状况了吗？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死法有些许蹊跷。” 古月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但意识还算清醒，他道：“早上去看了的，你这小娃娃还是历练得少了，大惊小怪的。那几个人是被修为在还虚之境的高手所杀，强大的灵力直接撑爆了他们的灵核。” 他又拍了拍黎冉之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和他们三个是一起的吧。你运气好，虽然现在灵力低，但灵核容纳性极高，居然没有被灵力撑爆，只是昏死了过去，是棵修炼的好苗子。” 江雪听到这话，心情更加愉悦了，一扫长期以来的各种阴霾：不愧是男主，天赋高，成神的路又容易了一些。 但是一旁的黎冉之听着古月的话却是心惊肉跳，他看了看醉眼朦胧的古月，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什么都懂？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下山，方才那番话不过是随口编的，给江雪一个交代？ 大概是因为喝酒太多了，古月脸色通红。他一边挠着腋窝，一边拎着酒葫芦，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嘟嘟哝哝的，江雪完全听不清。 她看见古月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拉着黎冉之往旁边走，边走边小声道：“快些走，古月长老不爱洗澡，估计是又生虱子了。” 黎冉之看见江雪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追问下去，从早上开始就悬着的一颗心又稍稍往下放了放。 那个梦，也许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吧。 至于这个古月长老，不管他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没去山下查看，只是为那三个人的死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自己都要多加留心。 江雪带着黎冉之继续往前走，穿过长长的回廊，到达后山。 “这里就是弟子们经常修炼的地方。”江雪指着地上深深的剑痕，继续说道：“师弟，等你到达造化之境，一剑斩出去，肯定也能有这样的威力。” 黎冉之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二人继续往前走，但是今天的后山却微微有些奇怪，江雪和黎冉之一路走了很久，人却越来越少，明显有些不正常。 江雪召出佩剑，对黎冉之轻声道：“师弟，你跟紧我，这里可能有异常。” 她不再往前走了，反而是扯着黎冉之的袖子直接掉头往回走，强烈的第六感驱使她回去。 “江三年，你这会儿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了？”叶望山从一棵树的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几个天天喜欢跟着他的弟子。 那几个弟子不怀好意地笑着，像是即将去看一出好戏，叶望山朝他们二人走来：“好久没和你比试了，不如今天就在这里，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叶望山，天剑宗外院禁止斗殴，如果你想和我比试，可以去古月长老那里申请。” 江雪面色不改，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她和黎冉之加起来也根本不是叶望山的对手。 只能先跑，然后想办法搬救兵。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黎冉之后退。 叶望山踏着步子一步步逼近：“我也没打算做什么，我就是觉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入天剑宗的话，那这修真界第一大门派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如？”他的话锋一转，眼神像毒蛇一样盯上了黎冉之，笑容中透露出犹如饿狼一般的阴狠。 “我废了他的灵核，看他还怎么加入天剑宗。”话音刚落，他直接一掌朝着黎冉之就拍了过来。 江雪眼疾手快，横剑去挡。 灵力与灵力相撞击，发出巨大的爆裂声。 “师弟，我拦住他，你往回走，去找古月长老。”江雪一剑挥出，转头朝黎冉之喊道。 叶望山甩了甩手腕，笑容森然：“你以为他走得掉吗？” 话音刚落，和他一起过来的弟子纷纷围住黎冉之。 叶望山脚掌狠狠踏向地面，一个暴冲，拳风猛地袭向江雪。 又是一次灵力的撞击，这次江雪直接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下身形，周围的地面也因为这一次剧烈的撞击而尘土飞扬。 “江三年，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吗？区区御物之境，也敢说拦下我这种大话。”叶望山不屑地笑道。 他将手指的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视线移到一旁黎冉之所在的位置，语气极为森冷：“把人按住都不会吗？还要我亲自动手？” 那几个跟着叶望山的弟子迅速上前拦住了黎冉之的去路。 江雪看见那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将黎冉之按在了地上，她感觉头有些微微抽疼，现在的男主可能还是太弱了一些，这基本属于谁都打不过的状态啊！ 叶望山的身影如利剑一般暴射而出，眨眼就到了黎冉之的面前。 “入宗仪式？”他冷笑道：“呵，一个灵核被毁的废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入宗？” 他掌心灵力微动，对着黎冉之的胸口就要拍下。 黎冉之单手撑地，勉强挺直了背部，头却低着，面无表情，黑色的瞳孔里布满了阴郁。他的唇轻轻地抿着，不说话。 在没有人能看见的掌心，那里有微微的红光浮现。 掌风未到，却只听到江雪的一声闷哼。 黎冉之擡头，那个穿着普通弟子服的身影正挡在他面前，她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咬牙道：“叶望山，你看我不爽就算了，新来的师弟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无冤无仇，你要废了他的灵核，断了他的修炼路！” 江雪说完这句话，一口气接不上来，咳嗽了好几声。还好她反应够快，黎冉之的灵核如果被废了，那可就一丁点成神的可能性都没了。 “他没碍着我什么事，但是真不好意思，我看他和看你一样不爽。”叶望山撇了撇嘴：“我今天没有为难你的打算，你让开，我废了他的灵核就让你们走。” 黎冉之的眼睫微微动了，却没说话。 他想知道江雪会怎么做，那个梦那么真实，但是梦里的人似乎又和眼前的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江雪把佩剑往地上一插，撑着佩剑勉强站了起来，她把黎冉之护在身后，语气肯定地答道：“他是我带回天剑宗的，想废他灵核？” 她将剑从地上拔起来，剑尖直指叶望山，“你做梦！” 第4章 相遇（四） ◎顾师兄，你真的来了！◎ 开什么世纪玩笑，黎冉之如果灵核废了，她何止江三年，以后就是江三十年，甚至这辈子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的修炼，她的修为都很难再前进一步。 叶望山侧身踏了一步，朝着江雪身后的黎冉之一拳轰了过去，强大的灵力波动直接爆涌而出。 “顾师兄，你来了！”江雪一边费力地挡住拳风，一边朝着叶望山的身后大声喊道。 拳风骤然收紧，叶望山下意识地停住了手，迅速回头。 饶是江雪努力抵挡，她和黎冉之在拳风的余劲之下还是被掀飞了数米，撞到身后的树枝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江雪拉着黎冉之迅速御剑飞行，现在打不过，她只能跑。 叶望山回头看见身后空无一人的树林，知道又一次上了江雪的当。也是直接召来佩剑御剑飞行，在二人身后紧追不舍，他的速度明显比江雪要快上许多。 一记拳风，江雪和黎冉之直接从佩剑上摔落，连翻带滚地跌进草丛里。 因为宗门规矩，所以叶望山一直也不敢对江雪下死手，负伤还好，如果真的出了人命，古月长老也不会放过他。 至于黎冉之，那个没有背景又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即便是废了他的灵核，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叶望山低低地笑着，一步步朝着江雪和黎冉之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他擡起手掌，掌心汇聚灵力。 “顾师兄，你来了！！”江雪朝他身后喊道。 “江三年，同样的把戏你还要用几次？”叶望山不为所动，一拳挥下。 江雪看见他的拳头停在了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凝固，然后猛然跪倒在地上。 他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很温和：“天剑宗内不可伤及同门，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黎冉之看见她面前的江雪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果断地拍打掉身上的灰尘，脸上是少女最明亮的笑容。 顺着她的视线，黎冉之看见一个身着雾青色弟子衫的青年。他的双手负于身后，脸上的笑淡淡的，看上去温文尔雅。 “顾师兄！”江雪飞奔过去，停在青年的面前，又微微低下头，不敢擡眼。 “好久不见啊，三年。”顾清一的笑容淡淡的，很好看。 “顾师兄，我叫江雪。”江雪微笑。 她现在已经在心里把叶望山捅了无数刀了，这人一点优点都没有，还特别热衷于叫她的外号，顾师兄别的没记住，倒是把她这外号记得格外清楚。 江三年！江三年！这简直要成为她摆脱不掉的噩梦了。 “好久不见啊，江雪。”顾清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改了一个称呼。 顾清一是天剑宗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弟子之一，年纪轻轻已经是还虚之境，再加上温文尔雅的长相，温润如玉的处事风格，是天剑宗众多女弟子的梦中情人。 “顾师兄来外院有事吗？”江雪有些不解，能够在外院看到顾清一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 “外界发生了一些事情，师父命我出去看看。正好听古月长老说，他遇到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弟子，准备举行入宗仪式，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 既然顾清一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那估计是不太方便说，江雪也就没有细问下去。但是很有天赋的弟子，江雪将视线转移到远处黎冉之的身上：是他吗？ 大男主修仙文中，男主的天赋一般都是很高的，这点倒不奇怪，只是古月仅仅只见过黎冉之一面，怎么就能确认他的天赋高呢？ 江雪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往下去想。古月毕竟是长老，修为高出他们太多了，一眼看出黎冉之修为高或许也不是难事。 顾清一上前一步，将视线落在了黎冉之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轻笑道：“确实很有天赋。” 江雪不解地看了看两人，心里直打鼓：这怎么都能一眼看出他天赋高呢？我完全没感觉到啊。 她略显尴尬地重复道：“真的天赋很高吗？” 顾清一将手搭在黎冉之的肩膀上，而后道：“他的灵核要明显强于一般人，同样的修炼境界，容纳的灵力更多。境界越高，与人对峙时的优势就越大，修炼往后走，比拼的就是天赋了。” 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又像是在感慨一件事。 江雪听见他的话，隐隐觉得之前古月长老的话似乎也是同样的意思。 一旁被灵力威压直接按在地上的叶望山，趁着顾清一分心的工夫，迅速爬了起来。 顾清一没有为难他，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过去。 叶望山赶紧低头躬身道：“多谢师兄教诲，我们以后不敢了。” 见顾清一没有说话，叶望山迅速带着他的一群小弟后退，溜之大吉。 江雪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叶望山总是喜欢欺负比他弱的人，碰到比他厉害的，又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清一对此没有说什么，似乎是习以为常，又似乎是不愿与之计较。他只是转头看向了江雪和黎冉之，温声道：“修炼之路漫长，你们要学会让自己变强。” 江雪擡头看向他的眼睛，很清澈。 就像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一汪清泉。 沉默了很久的黎冉之开口了，他身上还满是灰尘，头发也很凌乱，但是语气却无比坚定：“多谢师兄教诲。” 同样的话，从他和叶望山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顾清一就离开了，留下一身尘土、狼狈不堪的江雪和黎冉之。 江雪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不得不说，他和黎冉之两个人看起来着实有些凄惨，头发是乱的，衣服是脏的。 担心这事儿打击到男主的自尊心，江雪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叶望山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仗着自己有一个优秀的表弟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就喜欢欺负我们这些外门弟子。” 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继续道：“古月长老和顾师兄都说了，师弟天赋高，将来肯定会胜过叶望山，甚至比他那个天才表弟更强！” 她对男主有信心。 黎冉之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很久之后他才擡头，轻声道：“或许吧。” “师弟，不要自暴自弃！你要对自己……”江雪试图去拍打他身上的灰尘，却被黎冉之后退一步躲开了。 江雪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但依然固执地将后面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对自己有信心……” 为了缓解尴尬，江雪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假装用右手去拍打左手上的灰尘。 她在心里默念道：这都是小事，不重要，尴尬就尴尬。只要男主能飞升为神，她就能如愿以偿地回家，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只是黎冉之有些奇怪，仅仅隔了一天的时间，对她的防备心似乎变得重了，这让她很不解。 没有细想太多，江雪带着黎冉之回到了住处。 因为顾清一的一番话，近来的几天，想必叶望山也会收敛很多，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太过分。 江雪觉得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时时刻刻跟着黎冉之确认他的安危，算是可以轻松几天了。 等到入院仪式结束，黎冉之就算是天剑宗的正式弟子。这个时候，叶望山再想动他，就要掂量掂量了。 就像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江雪，但是不敢杀了她或者废了她的灵核。 入了宗门，就相当于多了一道保命符。 几日的时光匆匆过去，江雪心心念念的入宗仪式终于到来了。 和内院弟子盛大的入宗仪式，择师仪式比起来，外院的入宗仪式就显得很随意了，只有一名长老和一名掌门亲传弟子监督。 长老一直都是古月长老，似乎往后很多年都没有调整的打算。 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一位：以前都是顾清一，今天换了一个人，一个江雪从未见过的人。 那人站在阁楼之下，与他们这些外院弟子相距甚远，身着一件雾青色的内院弟子衫。 江雪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清晰一些。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大概率就只有一个人了，掌门的另一个亲传弟子：云念棠。 他是叶望山的表弟，是天剑宗首屈一指的天才少年，掌门唯二的亲传弟子，也是这几年叶望山得以在外院横行霸道的倚仗。 见到真人之前，江雪以为他会是一个和叶望山一样的人，但是即便离得很远，面容模糊不清，仅凭气质，江雪也能感觉出来，他和叶望山不一样，和顾清一也不一样。 同样身着雾青色的内院弟子服，如果顾清一是温暖的和田玉，那云念棠就是凛冽的千年冰。 他的周围，连空气似乎都是冷的。 而他站在那里，蓝天白云，雕梁画栋，雾色青衫，更像一幅蒙着纱的山水画，可望而不可及。 江雪还在神游的时候，黎冉之的入院仪式已经完成了。在黎冉之的入院仪式完成的那一刹那，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男主进入天剑宗，完成初级任务，奖励升级。】 雄浑的灵力在江雪体内汇聚，在灵核内不断压缩。以前江雪无论怎么修炼，灵力都仿佛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反馈，而这一次，积压已久的灵力在一瞬间爆发。 周遭的空气被瞬间涌入的灵力撕裂，外院弟子皆是震惊。 古月笑着挠了挠后背，他觉得有些痒，“不错啊，到凝元境了。” 远处阁楼之上的云念棠微微偏了些许目光，但也只是一刹就收回，并未停留。 外院中和江雪比较熟悉的几个弟子纷纷赶来祝福，外院到达凝元境的弟子，下山历练之后，就可以进入天剑宗内院，有机会成为长老和掌门的亲传弟子。 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中，有一道恶毒的目光投了过来，叶望山走了过来。 他亮出手里的长剑，看向古月长老，问道：“长老，天剑宗一直以来就有到达凝元境就可以接受挑战的传统。今天，我希望江雪接受我的挑战。” 第5章 相遇（五） ◎运气不好的人就不要进入内院了。◎ 江雪喜悦的心情还没有持续片刻，就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叶望山上辈子一定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辈子才会步步紧逼，不停地给她找茬。 江雪一脸的拒绝，她刚刚从御物之境到达凝元之境。灵力的运用尚不流畅，对上早就踏入凝元之境的叶望山，必定是毫无胜算的。 看着不怀好意的叶望山，江雪倒是没有与之争辩，她非常自然地朝着叶望山摆了摆手，然后转向古月，遗憾地表示：“古月长老，不用比试，我认输了，请您宣布叶望山获胜。” 她这人素来怕疼怕苦，爱惜小命，至于面子问题，就随它去吧，反正接下挑战她也还是打不赢。 这话一出，叶望山愣住了，古月也有一瞬间的迟疑。一般的外院弟子在进入凝元之境后，面对同门的挑战，都是跃跃欲试，像江雪这样直接认输的真是从未有过。 停顿了片刻，古月的目光看向了远处楼阁上站着的人影，他传音道：“云贤侄，你怎么看？” 声音传来，是独属少年的嗓音，但是却异常清冷。 “既然她认输，那比试就不必了。” 叶望山朝着阁楼上的人影吼道：“云念棠，她说认输，你就由着她认输吗！” 阁楼上的人离得实在太远，江雪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是看向此处的。 没有回应，似乎没有人会想到叶望山居然大胆地质问掌门的亲传弟子。 倒是一位外院女弟子站了出来，她穿着灰色的外院弟子服，身材有些微胖，年龄不大，声音也是脆生生的：“叶望山，江雪师姐都认输了，你还想怎么样？成天除了会欺负跟你不对头的弟子，你还会干什么！” 外院中被叶望山欺负过的弟子不在少数，有人小声说道：“不就是仗着掌门的亲传弟子云念棠是他表弟吗！不然谁愿意天天看他脸色呀，修为也一般，还天天耀武扬威的。” 议论声多了起来，叶望山逐渐涨红了脸，黝黑的肤色甚至都掩盖不住他此时的尴尬。 而被提到名字的另外一个人云念棠却旁若无人地离开了，江雪再次望向远处的阁楼时，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亭台，什么都不见了。 古月长老看到云念棠离开了，也是随意地摆了摆衣袖，对众弟子说道：“入院仪式结束，都散了吧。” 他拿出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抿了一小口后自言自语地感慨道：“外院的入院仪式这么多，隔三差五就要举行一次，你们这些小朋友怎么天天凑热闹也看不够呢！” 他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地离开，边走边道：“都好好修炼啊，不要偷懒，很快就要下山历练了。” 弟子们陆陆续续散了，只剩下江雪，黎冉之，还有刚刚帮江雪说话的女弟子——楚瑶瑶：全天剑宗最有钱的弟子。 楚瑶瑶感叹道：“师姐呀，你在御物之境停了三年，可算是进入凝元之境了。” 江雪笑眼弯弯，她轻轻拍了一下楚瑶瑶的肩膀，答道：“瑶瑶啊，江三年已经过去了，师姐我之后绝对恢复到三年前的天才弟子水准，修炼起来一定进步神速。” 说完，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黎冉之一眼。这个新进入宗门的小师弟，从此正式升级成为她的掌心宝，她得好好地护着。 顺着江雪的目光，楚瑶瑶也看到了黎冉之，她一个跨步就到了黎冉之的面前，仰头打量面前的人，“好漂亮的男孩子！师姐，我今天还准备跟你说，这个新入宗的小师弟长得可真好看！” 黎冉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并未接话。 江雪倒是很自然地回答了：“是的，师弟不仅人长得好看，天赋也很高，古月长老和顾师兄都这么说，我觉得他将来肯定可以飞升为神！” 她的笑容很明朗，明亮的眸子映着细碎的阳光，很是好看。 楚瑶瑶打断了她的话：“师姐，你还是想想下山历练的事情吧，不久之后所有凝元之境的弟子都会被派到山下去历练。如果完成任务，就可以进入内院了，这机会几年才有一次呢。” 这话又将江雪的思绪拉了回来，黎冉之肯定是要进入内院拜师的，但是他现在只有知微之境，而进入内院的最低要求是凝元之境。内院的入门仪式是三年才举行一次，又或许黎冉之是三年之后才进入内院的？ 每每对剧情疑惑的时候，江雪都希望系统可以出来说句话。但是系统除了重要的情节点会提示一下，平时就跟不存在一样。任江雪怎么呼喊，都是无动于衷。 放弃治疗之后，江雪就没有在系统身上抱有任何希望了。 外院的入院仪式结束了，意味着黎冉之正式成为天剑宗的弟子，对于黎冉之的安全问题，江雪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往后的几天江雪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历练上，刚刚踏入凝元之境，重点是要尽快熟悉灵力的运用，只有在考核中达到要求的标准，才可以获得进入内院的机会。 在这段时间，每一个踏入凝元之境的弟子都在疯狂地修炼，力求以最好的状态下山历练。内院有天剑宗修为最高的长老，还有各种武器和心法，也是天才的聚居地。进入内院的机会三年才有一次，一旦错过，又要经历三年的漫长等待。 而江雪这次算是运气好，踩着下山历练的尾巴，进入到了凝元之境，获得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 一个月的时间晃晃悠悠地就过去了，下山历练的时间开始了，古月长老将踏入凝元之境的十几名弟子聚集在一起，宣布即将到来的试炼之旅。 方式也很简单，天剑宗作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宗门，经常会接收到来自下修界的一些请求，大部分都是小妖在作祟，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大妖。 而历练的要求就是随机抽取委托函，按照委托函中的内容去解决相关的妖物或者是邪祟。 下山前，每个人的身上都会佩戴一枚玉佩，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捏碎玉佩，天剑宗内院修为较高的弟子则会赶来帮忙，代价是历练失败，失去进入内院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两两组队，抽取委托函。 不过在抽取委托函之前，古月长老单独找到了江雪，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似是有些神秘地对她说道：“江贤侄，有事儿得麻烦你一下。” 在天剑宗外院待得久了，江雪自然知道古月的脾性，还没等古月开口，已经抱手道：“弟子无能，请长老另择高明。” 古月长老的笑容丝毫没有消散，似乎是志在必得，他压低声音道：“事成之后，三枚凝元丹。” 江雪微微一笑：“愿闻长老详情。” 古月故作难受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小弟子变了啊！都像你这样，我们天剑宗的未来可怎么办？” 江雪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古月的下一句话，凝元丹对于凝元之境的修真之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只要古月长老提出的要求不是特别难，她都可以接受。 古月正了正神色道：“新来的弟子黎冉之是你带回来的，这次历练我希望你和他组队，历练成功你们两个一起进入内院。”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少有的认真。 江雪有些疑惑地问道：“黎冉之只有知微之境，即使参加历练，也没有进入内院的资格吧？” 古月道摸了摸胡子，道：“我相信他可以。” 江雪看向他，古月长老一直都是醉醺醺的模样，对所有的事情都不上心，但是对于黎冉之，他似乎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江雪犹豫了一下，历练一般来说难度不大，只是现在的黎冉之修为太低了，真遇到难缠的妖怪，估计只能她一个人勇敢地冲了。 停顿了好久，在三颗凝元丹的诱惑下，江雪最终点头：“一言为定。” 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是本着跟着男主走不会太差的原则，江雪还是答应了古月的要求。 古月说完这些之后，又恢复到了往日懒洋洋的神色，跟江雪一起回到了众弟子聚集的地方。 他声音洪亮，望向台下的弟子：“大家先两两自由组队，然后派一个代表前来抽签。” 听到这个通知，楚瑶瑶第一时间就走到了江雪的面前，打算和江雪一起组队。 谁知古月后面的话却打乱了她的计划，古月道：“新晋弟子黎冉之为长老钦定弟子，既然是江雪带回来的，你二人就一起组队吧。” 这话说完，带起一阵惊呼，“长老钦定弟子”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众多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黎冉之的身上。 上一个长老钦定弟子还是云念棠，当初古月觉得他很有天赋，将他收入外院。 而后他以御物之境的实力挑战凝元之境的弟子，获胜后进入天剑宗内院，又以绝佳的天赋入选为掌门亲传弟子，短短几年，便超越同期所有弟子，成为修真界年轻一辈中的巅峰存在。 众弟子都有些惊讶，如今这个一月前才举行入宗仪式的黎冉之会是下一个云念棠吗？ 听到这话，楚瑶瑶有些遗憾，这样她就不能和江雪一起组队了。而另一边，叶望山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他曾经欺负过的弟子也许将来会成长得很可怕。 组队到最后，竟然还有一个弟子落单了，没有人和他一起组队。 江雪上前去问古月：“长老，有人落单了，要不并到我和黎冉之的队伍里？” 她自己刚刚到达凝元之境，灵力尚不稳定。黎冉之只有知微之境的实力，估计也帮不上忙。而历练只看团队最终的结果，如果能多一个凝元境的弟子组队，那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谁知古月喝了一口酒后，摇了摇头：“既然运气不好，那只能自己一队了。” 对于古月这个回答，江雪确实无可辩驳。 而后，便是抽签的环节了，每个队伍派一个人前去抽签，抽的是下修界的委托函，上面有委托人的地点和所委托的事情。 这就是更看重运气的一件事情了，运气好，抽到的是个小妖小鬼，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运气不好，抽到解决不了的精怪，那就只能捏碎玉佩，向内院求助，但是今年进入内院的机会也就失去了。 轮到江雪抽签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感叹道：“这委托函也太看运气了。” 没想到古月居然回答她了：“运气不好的人就不要进入内院了，会影响内院的气运，对天剑宗不好。” 江雪真是被堵到说不出话，想反驳，但又觉得古月长老的话很有道理。 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认命地抽取了一张委托函。 第6章 孤冢（一） ◎下山历练了。◎ 下来之后，江雪准备和黎冉之一起查看委托函的内容。 台下的黎冉之也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获得了前往历练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是古月长老给的。 真的只是因为他天赋高吗？还是因为他身上藏有的神物？ 他的目光随着古月的身形移动，但是古月还是像往常一样，穿着不修边幅的衣服，眯着眼睛，腰间的酒葫芦随着他不时地挠痒而晃动。 抽完委托函后的江雪迅速找到了黎冉之，她晃了晃手中卷起来的宣纸，略显兴奋地问道：“师弟，走？我们找个地方去看看委托函吧？” 既然确定要和黎冉之合作了，江雪也就不再犹豫，准备确认好委托地点和内容后就尽快出发，不再耽搁，免得再生事端。 “好。”对于江雪的提议，黎冉之也没有犹豫。 二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看着手里的委托函。 委托函是一个姓刘的员外从青阳城寄来的，他的女儿在五天前失踪了，四天前的早上，仆人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一具尸体，死状诡异。 那具尸体像是被人抽干了身上的血肉，只剩下皮囊和骨头，刘员外在府衙报了案，但这明显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应当是妖邪作祟。 衙门也没办法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只能向天剑宗这种修仙的宗门求助。 江雪和黎冉之商议了一下，决定当天就收拾行李出发。早点到达青阳城，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情况。 黎冉之因为还未到御物之境，没有御剑飞行的能力，所以只能和江雪共御一把剑。 站在剑上的时候，因为离江雪的距离过近，微风拂过，江雪衣物上清淡的草木香若有若无地从黎冉之的鼻尖划过。 少年的脸微微红了。 江雪并没有察觉到身后黎冉之的变化，一边专心致志地御剑，一边感慨道：“师弟啊，你什么时候能到御物之境就好了！御剑带着两个人飞，还是有点耗费灵力的。”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也忍不住嘀咕：我要是再厉害点也行啊！ 黎冉之道：“快了。” 他这一句话让江雪有些不解，她重复道：“快了？” 黎冉之解释道：“我在知微之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灵力足够，但还差一个突破的契机。” 这下江雪更加困惑了，她忍不住问道：“你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境界吗？” “能。”黎冉之的回答很肯定。 空中飞行的剑隐约地停顿了一下，江雪没有答话。她每次修为的突破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距离下一次突破有多久，她从来都不知道。 是她自己有问题，还是黎冉之本身与众不同？ 青阳城是一个离天剑宗不远的地方，所以二人御剑飞行很快就到了。 到达城外之后，江雪便停止了御剑。不知道杀死刘员外女儿的邪祟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二人决定还是步行入城。 夜晚的青阳城相对于白天的热闹景象而言，要显得冷清许多。街道上也有人，但是零零散散的不多。 二人顺着街道一路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起雾的原因，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朦胧，似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江雪浑不在意地往前走，并未发现异常，黎冉之却轻轻地扯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师姐，这里有古怪，当心。” 听到黎冉之的提醒，江雪放慢了脚步，心里有些打鼓：这些雾确实很奇怪。 二人一边留心周围的景色，一边继续往前走。可是一路走下去，即便像江雪这种粗枝大叶的人也渐渐发现了问题。 她们明明是从青阳城的正门进来的，但是越走越不像是城镇，反而像是进入了原始森林。 各种粗壮的藤蔓匍匐在地上，每条藤蔓像水桶一般粗，宛若一条条蛇一般趴在地上，诡异且扭曲。 继续往前走，能看到一汪清泉，但清澈得过分。整个池水完全透明，可以看清池底的细沙和摇曳的水草。 江雪止住了步伐，危险的信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不对，这是死水，不该如此清澈。 在池水的旁边，有一株约一人高的小树，叶片宽大，翠嫩欲滴，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这棵树上蓬勃的生命力。延伸而出的树枝上，似乎还挂着粉嫩嫩的果实。 江雪和黎冉之还没有走近，已经闻到一股馥郁的果香，浓烈而炽热，但是并没有任何腻烦的感觉，反而透露出一丝清甜。 江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感慨道：“真香啊，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水果。” 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朝着果树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黎冉之一个箭步，拦在了她身前，“师姐，别去，那里有人。” 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提高了一些，江雪只觉得一阵凉意划过，那股浓烈的香气瞬间散了一些。人也跟着清醒了，她收回了踏出去的步子。 这果树和果子应当都有问题。 果然，在夜色的掩映下，那株果树的旁边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人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边的脸，一袭黑衣仿佛要融入到夜色里，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那人也看见了他们两个，他往前走出了一步，声音带着无尽的魅惑之感：“想尝一个果子吗？” 江雪只觉得果子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她的周围，她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想。” “不需要。” 黎冉之和江雪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与之不同是的是，黎冉之的声音无比清冽和冷静，而江雪的声音中则多了几分迷离。 黑暗中的那个人低低地笑着：“可以尝尝，也许你们会喜欢的。” 他手一挥，饱满滚圆的果实就到了江雪和黎冉之的面前，是桃子的模样，而那些馥郁的香气，也都来自于这些果实。 江雪想要伸手去拿，却被黎冉之抢先。他直接将两枚果实收下，迅速地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果子的香味也随之消失了。 江雪抓了个空，正有些生气，却听到黎冉之清冽的声音：“师姐。”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简单的一句提醒，却仿佛将她拉出了泥潭。 清醒后的江雪迅速意识到：果子的香味也是有问题的。 远处的一切开始在二人眼前变得模糊。没有水池，没有果树，没有果子，甚至连那个戴着帽子的黑影都不见了…… 一切渐渐开阔，二人正站在路上，站在零零散散走着几个人的路上，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 江雪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了。 她转头看向黎冉之，想从黎冉之那里找到答案。 黎冉之也只是从储物袋里拿出刚刚的两个果子，微微摇头。 随着果子的香味弥漫开，江雪的眼前似乎又开始有雾朦起，黎冉之果断地收起了果子。 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江雪问道：“师弟，你不会受到果子的影响吗？” 黎冉之答道：“不会。” 江雪有些不解道：“明明我修为还高一些，为什么受影响得更厉害？” 黎冉之没有答话，只是握紧了手心。为什么他不受影响，因为放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远不是这点小小的果香可以比拟的。 “师姐，走吧，我们先去刘员外家看看。” “好。”感觉到黎冉之明显是想撇开话题，江雪也没有细问，毕竟按照一贯的标准，主角的身上总是有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她也不需要去一探究竟。 走到刘员外家门口的时候，江雪已经听到了沙哑的哭声，声音不大，像是绝望的羚羊最后的呜咽。 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几个小厮，在灯笼的映照下，整个府邸显得更为冷清。 得知江雪和黎冉之来了，刘员外匆匆赶来，带着两个仆人，“两位仙君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阿福快带仙君去客房歇息。” 说罢，他又压低声音道：“先别让夫人看见，安排她早点休息。” “是。”阿福回复道，然后领着江雪和黎冉之往后院走。 江雪不知道该不该问一些具体的问题，看向黎冉之，却见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跟着阿福从灵堂的后面走过，江雪听见王夫人低声地抽泣…… 第7章 孤冢（二） ◎粉白色的果子淌下如血一般的汁水。◎ 回到客房后，江雪久久难以入眠，最终她还是去找了黎冉之。 她来的时候，黎冉之并不吃惊，倒了一杯茶，让她坐下。 江雪准备开门见山地问出她的问题，门外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黎冉之问道：“谁？” “两位仙君，是我。” 听到是刘员外的声音，黎冉之才把门打开。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两位仙君。是这样的，拙荆这几天一直在为女儿的事情伤心，我怕她影响两位仙君捉拿邪祟。刚刚她累了，回去休息，我还是想请两位仙君去灵堂看看我女儿的尸体，找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 这也是刚来的时候，江雪想问刘员外的事情，委托函里有描述尸体的死状，但有些事情，她必须亲自去查看。 江雪道：“烦请刘员外带一下路。” “好，仙君请。” 刘员外走在前面，看着他微微有些佝偻的腰和两鬓斑白的发，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江雪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凉。 再到灵堂之时，只有一片死寂。 一口黑色的棺木停在那里，严丝合缝地扣着，烛火摇曳，白色的幔帐洒下的阴影也随之跃动。 刘员外原本是走在前面的，此刻却默默地退到了后方，他道：“还是仙君自己打开看吧。” 看到江雪犹豫，黎冉之走到了前面，将手按在棺材上，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他并没有直接推开棺材盖，而是转过身询问江雪的意思：“有些骇人，师姐要看吗？” 江雪很犹豫，委托函上的描述已经让她觉得非常恐怖了，但是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验尸这一步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睛，对黎冉之道：“还是要看，毕竟我们要除掉这个邪祟。” 下一刻，江雪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刘员外的女儿躺在棺材里，在朦胧烛光的映照下，一种阴冷的感觉从尸体里渗了出来。 尸体没有了血肉，只剩下一张皮皱皱巴巴地贴在骨骼之上，面容模糊不清。空荡荡的两个瞳孔里只装着一个眼珠。 江雪捂住了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迅速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第二眼。黎冉之则是弯下腰，轻声道了句：“得罪了。” 然后去仔细地检查那具尸体。 刘员外和江雪均是侧过脸，不敢继续看下去。 半刻钟后，黎冉之重新将棺材严丝合缝地盖上，朝着棺木恭敬地鞠了一躬，而后转身道：“刘员外，还请早些下葬吧。” 刘员外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叹气道：“唉，我也想早点让孩子入土为安，只是拙荆一直不肯，天天守着灵堂，今天也是等她睡去了，才敢去叨扰两位仙君。” 黎冉之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刘员外的肩膀，温声道：“节哀，我们一定会找出邪祟为她报仇的。” 看完了尸体的情况，黎冉之和江雪也就动身回住处了。 在回去的路上，江雪偶尔会擡头，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黎冉之。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目光的注视，黎冉之直接问道：“师姐有话想问我？” 明明是问句，但是他的语气却十分的肯定。 江雪回答道：“我觉得师弟的行为处事方式和年龄不太相称。” 之前江雪还没有感觉，甚至他将黎冉之带回天剑宗的时候，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只觉得这是一个遭遇不幸的可怜孩子。 但是这一路相处下来，他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是一个和江雪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 黎冉之反问道：“师姐觉得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雪愣住了，她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黎冉之低垂着眼眸，略带惊吓地说他们一行人遭到追杀，只有他一人活下来时的情形。对比他今天遇到黑影时的沉稳，查看尸体时的古井无波，心中暗道自己还是要多加留意。毕竟是大男主文，可没几个大男主天真无邪又可爱。 顿了半晌，江雪才答道：“我以为你是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黎冉之饶有兴致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江雪意识到自己这个词汇不属于这个世界，于是又解释道：“就是单纯善良还长得好看的意思。” 黎冉之轻轻地笑了一下，毫不掩饰地答道：“师姐以后看人还是要仔细些。” 末了，他又补充道：“挺像你的。” 那声音并不大，混在风里，江雪没有听清，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黎冉之加快了步伐，没有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那个梦对于黎冉之仍旧是心有余悸，但是根据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单凭江雪一个人，还真的没有办法摆平这次的事情。 一个带有诱惑性的果子她逃不掉，尸体她不敢去查看，空有着凝元之境的修为，不过是徒有其表。这个下山完成委托的试炼听上去简单，但对江雪来说，却很难。至少，他必须出手才可以。 第二天一早，江雪就被外面巨大的哭泣声惊醒，推开门，正好看见王夫人整个人扑在棺材上，而几个擡棺材的小厮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刘员外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夫人啊，你就让孩子入土为安吧。” 王夫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她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给她缝制的嫁衣她都还没有穿上！她那天晚上还笑着叫我娘，跟我说觉得徐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一早起来就这样了……” “那个天杀的妖邪，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尽管很憔悴，江雪也能看出来，王夫人年轻时是个极美的女子。 刘员外给几个小厮使了眼色，他拦住王夫人，几个小厮迅速擡着棺材离开了。王夫人想去追，却因腿软无力，跌坐在地上，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声。 江雪走到黎冉之身边，轻声道：“师弟，我们一定要查出凶手。” 看见黎冉之似乎没有大的反应，她顺着黎冉之的目光看过去：他是看向王夫人的，那是一种江雪看不懂的眼神。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此时黎冉之这个眼神的含义。 棺材被擡走了，为了避免王夫人伤心过度，下葬的时候，刘员外嘱咐几个丫鬟看着王夫人，自己独自去了。 江雪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除了府里的下人，人群中还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一袭白衫，是个公子的打扮，但是整个人的神情却呆呆的，甚至有些木讷。 江雪又看向周围的人，刘员外走了，只有昨天带他们去客房的阿福勉强算是一个她们认识的人，江雪过去问道：“跟您打听一下，这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是谁呀？” 阿福道：“是刘公子，老爷和夫人一共有两个孩子。”说罢，他叹了一口气：“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只可惜小姐年纪轻轻就……” 黎冉之道：“刘家公子一直都是这样吗？” 听到他的话，江雪又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了刘公子，确实有些古怪，那个人像是完全没有感情和知觉地站在那里。 似乎是游离于所有人之外。 阿福道：“公子平日并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大小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吧？毕竟前一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第二天就成了这副模样，任谁都难以接受。” 几个丫鬟扶着王夫人回屋休息了，原本跟着抽泣的小厮也停止了抽泣。一直跟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刘公子也默默地离开了。 黎冉之扯了扯江雪的衣袖，小声道：“师姐，跟上。” 江雪心领神会，果然，黎冉之也觉得这个人有古怪。 二人跟着刘公子一路往后院的住处走，奇怪的是，她们二人跟踪得很明显，但是刘公子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似的，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内。 江雪和黎冉之都没有进去，在屋外隔着窗子的缝隙向里面看。 江雪感觉一股熟悉的味道蔓延了出来，她记起来了：是城墙附近那种奇异的果香，一种仿佛要钻入灵魂的味道。 黎冉之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隔着窗户的缝隙，江雪看见刘公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他一层层揭开，露出一个饱满的果子，是桃子的形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看见刘公子咬了一口，粉白色的果子立刻淌下血一般的汁水，刘公子原本有些苍白的唇瞬间被染得如血一般红艳。 第8章 孤冢（三） ◎跟丢了……◎ 吃完了一整个果子，刘公子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唇角，那些鲜红的汁水顿时被他舔舐得一干二净。 手指间的汁水他也丝毫都不放过。 做完这一切后，一个满足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那个原本像被抽走了灵魂的人此刻似乎是活了过来。 丝丝凉意从江雪的脚底直接蔓延到头顶，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两位仙君原来在这里呀！让我一顿好找！”阿福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道：“老爷临行前交代过，万万不可怠慢了仙君，请两位仙君去正堂用餐。”喘了一口气，他有些懊恼道：“本来还看得好好的，一眨眼的工夫，两位仙君就不见了。”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刘公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此时他容光焕发，和刚刚几乎是判若两人。 他说话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这便是天剑宗的两位仙君吧，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江雪被他突然的客套惊了一下，立刻回复道：“不敢不敢，只是宗门内的小弟子罢了。” “仙君过谦了。”刘公子又朝阿福摆了摆手，道：“快带仙君去正堂吧，家里这两天虽然忙碌，但也千万不可怠慢了仙君。” 阿福听了这话，更是立刻就要在前方带路。 江雪和黎冉之看这架势，知道是留不下来了，也就跟着阿福去了正堂。 下午，二人借着出去查看的名义，将整个青阳城都转了一遍，重点查看了刘府的周围，仍旧是一无所获。 江雪跟黎冉之商量道：师弟，我觉得重点还是在那个刘公子的身上，他明显有问题。 “嗯。”黎冉之应道。刘公子有问题，那他们就只能从刘公子入手。 思索了一会儿，江雪道：“要不我们跟踪？”她想来想去，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直接去问刘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只会打草惊蛇。 “只能这样了。”黎冉之也同意了江雪的提议。 夜幕降临的时候，王夫人特意来找了江雪和黎冉之，询问她们是否有线索，江雪只能用暂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这个说法敷衍了过去。 毕竟现在他们查到的线索与刘公子有关，看到王夫人如今的状态，直接说出来江雪确实于心不忍。 送走了王夫人之后，江雪和黎冉之就悄悄去了刘公子的小院，二人隐没在夜色中。 事实证明，即便是修炼之人，也总是有很多世俗的烦恼，比如：江雪被蚊子咬了。 在下山之前，江雪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身为修炼人士的她会有这么一天。她不停地挠着胳膊上红肿的包，看着身旁的黎冉之。 离谱的是，跟她站在一起的黎冉之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蚊子的青睐。 江雪忍不住问道：“师弟，为什么这些虫子都不咬你？” “万物有灵。”黎冉之只回复了一句话，就不再多说了。 对生死有敬畏之心的生灵，都不可能轻易去吸食他的血。 江雪一脸问号：万物有灵，所以咬我不咬你？ 还没有继续向下追问，江雪就听到了房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继而是脚步声。 二人贴在墙边，看见刘公子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然后鬼鬼祟祟地往外走。 江雪和黎冉之对视了一眼：果然有问题。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大街上少有人烟，刘公子在前面走，江雪和黎冉之在后方默默地跟着。 这条路对于江雪来说有些熟悉，是她们来时的那条路，刘公子走的方向也正是青阳城城门的方向。 白天江雪和黎冉之打探周围环境的时候，也问了这里的人。青阳城的城墙边是一片孤冢，埋的是无家可归的人，又或是夭折的孩子。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阴气很重，没事别去。 刘公子在晚上一个人去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 江雪和黎冉之跟着他一直往前走，雾气开始变得越来越重，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再往前就是城墙了，江雪和黎冉之看见刘公子直直地走了过去，然后消失。 江雪呢喃道：“穿过去了？” 这不合理！ 她直接御剑越过城墙，城墙之外更是空无一人。更诡异的是，她和黎冉之两个人都是亲眼看着刘公子从墙里穿过去的。 周围的雾开始慢慢消散了，一切都变得清晰。 跟丢了…… 黎冉之道：“他可能去了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 “哪里？”江雪已经有了猜测，但是想和黎冉之确认。 黎冉之道：“还记得刚来时我们见到的池水和果树吗？” 这么一说，江雪想起来了，刘公子今天吃的果子应该就是那个果树上结出来的。 “是我们误入的那个地方吧？我记得那个黑影还送给了我们两个果子。” 黎冉之神色平静地说道：“也许不是误入，是请君入瓮。” 这一句话让江雪的心凉了半截，当时如果不是黎冉之在旁边提醒，她真的很容易就被果子的香味迷了神志。 刘公子消失了，江雪和黎冉之没了跟踪目标，也只能回到刘府，继续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早，江雪是被一声尖叫和后续的哄闹声惊醒的。她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一群丫鬟小厮匆忙地从门口走过。 她朝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正门走过去，人群哄闹的声音，人们脸上惊恐的表情都加剧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又听到有人在议论：“我早上路过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在刘员外家门口扔了一团布，谁曾想居然是刘公子。” “你说这刘员外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前几天是女儿，今天是儿子，唉。” 江雪走近了人群的中心，只看到一团布包裹着一个类似于人形的东西。 那个“人”是趴着的，头发将脸整个盖住了，看不清，但是隔着外面的衣服也能感觉到不对劲，那团衣服包裹得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更像是一副骸骨。 有人想要伸手去翻开，立刻有人提醒道：“造孽啊！造孽啊！不要碰！” 刘员外和王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 江雪感觉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黎冉之。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江雪站到了旁边。 在小厮的轰赶下，人群都散了，那个衣服包着的“人”被移到了门内。刘府的大门被关上了，府内却是一片寂静。 只有王夫人轻轻地掀开了衣服，看到了衣服下掩盖着的那副骸骨。 她用衣服包紧了骸骨，转头对小厮道：“去帮我找一副棺材吧。” 那句话说得很平静，但声音很嘶哑。 她转过头对小厮说话的时候，江雪看到了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江雪看不到悲和喜，像是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了波澜。 这是江雪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死亡，昨天晚上她们还跟踪刘公子去了城门，今天早上看到的已经是一副尸骨。 和刘家小姐一样的死法。 刘员外环顾了四周，“昨天晚上守门的是谁，他出去了为什么没有跟我汇报！” 一个小厮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老爷，是我。”他的声音不住地发抖：“晚上风刮得大，我实在是害怕，中途就回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刘员外气得胡子直发抖。 “你！你！……” 另一个小厮匆忙地走了过来也跪了下去：“回老爷，昨天晚上，我看见公子出去了，但是两位仙君跟在公子的后面，我以为没问题的，就没有去汇报。” 刘员外将目光转向了江雪和林初晓。 阿福也走了过来，有些慌张地答道：“老爷，昨天中午的时候，我也看见两位仙君在公子的房间外面，有些鬼鬼祟祟的。” 江雪沉不住气了，直接说道：“我和师弟是为了查出杀害刘小姐的凶手，只是这件事情可能与你家公子有关，所以我们才跟踪他。” “与我儿子有关，但是现在你看看，他也死了，难道你们要诬陷一个死人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江雪解释道：“刘小姐和刘公子的死法相似，应该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情……” “出去！”刘员外打断了江雪的话。 “你们两个出去！” 江雪道：“没有保护好刘公子，是我们的失责，但我和师弟是真的想要查清楚真相，找出凶手……” 刘员外陡然暴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说让你们两个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江雪还想继续解释，黎冉之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走吧，师姐。” “你让我把话说完。”江雪想要据理力争，但是感觉到黎冉之扯她袖子的力道很大。挣扎过后，还是和黎冉之一起出了刘府。 走出刘府之后，黎冉之才对江雪说道：“师姐，刘员外可能也有问题。” 江雪还没来得及问原因，背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呼喊：“两位仙君请留步。” 二人回头，看到的却是王夫人。 她疾步走到二人面前，摊开手掌，是两枚打磨得很光滑的木珠。 “仙君，这是我从两个孩子的手里发现的。” 黎冉之拿起一颗仔细地端详起来，整个珠子被很精细地打磨过，在珠子的正中央，有一个很细的小孔，除此之外，并未特别之处。 江雪也拿起了一颗珠子，看起来和黎冉之的并无不同，制作珠子的木头也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都很普通。 但这个珠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又或者是一种暗示？ 在江雪不解的时候，王夫人缓缓地跪了下去。 “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江雪迅速地扶起王夫人。 “请两位仙君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两个孩子报仇。” 风吹过，江雪看见王夫人有些松散的发髻中散落出几缕白发。 第9章 孤冢（四） ◎木珠下的故事◎ 夜深时分，这是江雪和黎冉之第三次站在城墙边。这里白天看上去与周围的一切并无不同，但是到了晚上，总是会起很重的雾。 刘公子是从这里穿过去的，但是如今他们二人却如何也不能穿过去。 雾更重了，黎冉之看了江雪一眼，而后缓缓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果子，他有些犹豫，温温吞吞地说道：“师姐，你在外面等我吧，里面危险，我去看看情况。” 江雪不解，看着黎冉之的眼里满是疑惑。 对于他说这番话的语气，江雪更是好奇，这完全不像是黎冉之说话的语气，隐隐有种撒娇的感觉，很刻意。 随着果子被拿出储物袋，整个区域瞬间弥漫着浓浓的果香，那果子像熟透的桃子，白里透红。 江雪明白了：吃了这个果子就能进去。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师弟，你只有知微之境，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还是要跟你一起去。” 黎冉之的性命关系到她的将来，她可不能让黎冉之出事。 “那师姐也吃下这个果子吧。”黎冉之将另一个果子递了过去，唇角带笑。 江雪接了过来，她总觉得刚刚那句话就是黎冉之给她挖的一个坑。而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握着果子的时候，果皮柔滑的触感令她有些爱不释手，就像明知是罂粟，却依然忍不住去触碰。 一口咬下，香味沁人心脾，汁水顺着口腔流到胃里。 黎冉之看着她顺从地吃下一小口果子，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他这个师姐真好拿捏。 咽下之后，江雪开始有一丝慌张。这果子会不会有毒？又或是…… 只吃了一小口，她就不敢继续吃了。 她看向黎冉之，他也咬下一小口，汁水将他的唇染得犹如血一般红，可他毫不在意，就像在吃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果子，甚至嘴角还有浅浅的笑。 那一刻，江雪再一次觉得，黎冉之绝不是他看上去那么的人畜无害。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他展现出无比的冷静和理智，在所有事情面前都可以独当一面，可是有时候他的眼神里却又闪烁出小鹿般的无辜感。 眼前的雾开始浓了，城墙开始变得模糊，继而消散。天地之间，瞬间一片开阔，又在瞬间一片朦胧。 草地，扭曲的藤蔓，清泉，一切还是那个熟悉的景象。 但是这一次，那棵一人高的树在短短两天的时间竟然长到了两人高。树上的果子更多了一些，树的形状更加扭曲了一些。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看见之前在树边的黑影。 树的脚下，是一团布，包裹着一个东西，像是一副骸骨…… 江雪这次不敢上前，经过前两次的事情，她已经能隐约猜到这块布里是什么。 “师弟？”江雪试探性地问道。 黎冉之只是“嗯”了一声，便顺势走上前去查看。 江雪撇过了眼睛，她是真的不敢去看这些。 再次转过头的时候，黎冉之已经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动物的皮。 他的声音很清冷，不带丝毫个人情感，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惜，像是在诉说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这个人的血肉已经融进树里了，只有这样东西，我觉得是不属于他身上的。” 江雪仔细瞧着黎冉之手里的东西，却觉得毫无思绪。 拿东西看起来有些像牛皮。 结合之前刘小姐和刘公子尸体旁的物件，江雪开始缓缓思索。 牛皮，两颗木头打磨的珠子，珠子中间有一个细小的孔洞。 这三样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师弟认识这个死者的身份吗？”江雪说完，就感觉出来自己这是说了一句无用的话，黎冉之和她都是前两天才到的青阳城，整个城里 她们都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如果死去的人正好是她们认识的，那才真的是奇怪了。 黎冉之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牛皮，若有所思道：“死去的应该是一位老大夫，他的手指缝里有残留的药渣，衣服上有很重的药材味道。” 他说得很平静，但是在江雪听来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些尸体的死状都是差不多的，刘小姐的尸体她只是看了一眼，那张脸好几天都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而黎冉之，他甚至仔细地检查了这具尸体的手指。想到这里，江雪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接下来怎么办呢？江雪是没有主意的。在这里守株待兔？或者是主动出击？ 守株待兔，那个人就一定能等到吗？主动出击，这三具尸体，加上三样物品，是不是可以勾勒出凶手的样子？ 江雪拿不定主意，黎冉之却率先问她了：“师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师弟怎么想？”江雪反问道。 “我是协助师姐，自然一切以师姐的意思为主。”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江雪叹了一口气，盯着脚下的草地出神：牛皮，木珠会和什么东西有联系吗？ 一番思索无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江雪转头对黎冉之问道：“师弟，这个城墙的外面是一片孤冢吧？” 她记得，她们来的时候看到的，真实存在的，一片孤冢。 黎冉之自然地答道：“是的。”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地面一眼，但并没有往下说，似乎是在等着江雪接下来的话。 “我们一直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打转，但是漏掉了城墙外的孤冢，那才是真实存在的。” 江雪继续道：“师弟，我有预感，那里也许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 江雪对于黎冉之手中的物品没有主意，只能从其他的地方想办法。 “好啊，那就听师姐的，我们出去看看外面的孤冢。”对于江雪的提议，黎冉之表示很赞同，甚至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江雪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黎冉之此刻的表情。 “那师弟带路吧，我们先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她只能在里面绕来绕去，而黎冉之却总是可以找到正确的那条路。 “你觉得我能带你出去吗？我可只有知微之境。”黎冉之的话说得漫不经心。 “我觉得这里困不住你。”江雪说得很平静，却也莫名的自信。从第一次进入这里开始，她就能感觉出来，桃子和果香对她的影响很大，但是对于黎冉之，却似乎不能造成任何的影响。 沉默了片刻，黎冉之低声道：“那师姐跟着我走吧。” “等一下！”江雪制止了黎冉之的脚步，她望向身后的桃子树，思索片刻，抽出佩剑说道：“这破桃子我得给它毁了！不能再害人了！” 毕竟前面几个人的死都与这些桃子有关，江雪觉得，既然这次来了，那就把这些桃子给毁了。 剑影起落之间，满树的桃子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摔碎的桃子流淌出猩红色的汁液，触目惊心。 看着已经将剑收起来的江雪，黎冉之问道：“结束了吗？” 江雪有些疑惑，她仔细看了看只剩下光秃秃树枝的桃树，似是有些不解地答道：“所有的桃子我都斩下来了，没有遗漏的。” 黎冉之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暂，江雪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表情，便听见他道：“既然师姐觉得结束了，那就跟着我走吧。” 第10章 孤冢（五） ◎埋葬着一个人不为人知的一生。◎ 他带着江雪在树林里穿行，偶尔会重复地走过一些地方，雾气渐渐地散了，江雪回头，他们还是在城墙的附近。 周围依然是一片孤冢。 果然，黎冉之可以很容易地带着她走出来。 江雪看了黎冉之一眼：他既能带着她走出这里，又能完全不受果香的影响，凝元之境的她做不到，知微之境的黎冉之却可以做到，她这个师弟绝对不简单！ 孤冢大多都是一个个孤立的坟包，多年无人打扫，满是灰尘和落叶，在月色的掩映下，隐然生出几分森寒和孤独之感。 二人借着月光一路往前走，一个个凸起的土丘，埋葬着的却是一个人不为人知的一生。 一路走来，并无特别之处，直到一个墓引起了江雪的注意。它和其他的墓碑看起来并无不同，只是整个墓碑异乎寻常的干净。 江雪的第一反应：这个墓碑不久前有人打扫过。 但是整个墓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黎冉之道：“看来这个墓碑经常有人来。” 江雪仔细地端详起整个墓碑，是一块无名碑，看上去甚至有十多年了，只是被人擦拭得很干净。 一个死去了十多年的人，却经常有人过来擦拭他的碑，但是碑又立在一片孤冢之中。 似乎没有特别重要的线索，又或者他们漏掉了什么线索？ 看着黎冉之摩挲着手里的木珠，江雪想起来那个只剩下干枯人皮的老大夫。青阳城并不大，城里的大夫也不多，她们是不是该去查一查这个老大夫，看看他和死去的刘家公子小姐之间是否有联系。 她提议道：“师弟，我们去城内问问大夫的事情吧？” “好。”对于江雪的提议，黎冉之没有过多的犹豫。这一路以来，江雪征求他的意见，他似乎都是同意。 没有时间深究黎冉之的问题了，江雪迅速赶往城内，她打听了青阳城所有医馆的位置。准备挨家挨户地去找。 所幸青阳城不算大，如她所料，医馆也不多。 街道上还算热闹，各种小贩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客官，瞧一瞧看一看嘞，上好的江南丝绸……”，“糖人，卖糖人嘞……” 江雪从热闹的集市一路穿行，沿途询问医馆的位置。 她神色匆忙，一直在想问题，没注意到脚下，只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低下头，才看见一个小孩子摔倒在地上，小嘴一咧，开始嚎啕大哭。江雪迅速把孩子扶起来，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孩子家长的怒骂声传来，他从江雪手里接过孩子，温声道：“玲玲没事儿吧？” 孩子并未停止啼哭，江雪试图蹲下来安慰孩子，却又被家长拦了下来。 那个家长用袖子擦着孩子的眼泪，继续说道：“我家玲玲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听到家长责骂的声音，那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江雪因为蹲下来，视线放低，反而看到了她刚刚不曾注意的东西。 小孩子正哭闹着，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她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年将糖人递到她的嘴边，那少年笑得很好看，他道：“尝尝吧，很甜。” 小孩子轻轻舔了一下，甜甜的味道迅速融化在嘴里，沁人心脾。 “如果不哭了，我就把糖送你。” 孩子奶声奶气地答道：“嗯。”然后慢慢止住了抽泣。 江雪看见来人正是黎冉之，他把糖递给孩子，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些银子，递给家长，赔礼道：“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赶路着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孩子，这些钱拿去给孩子买些糖果吧，小孩子都爱吃。” 那人接过钱，也并不道谢，带着孩子迅速离开了。 黎冉之看见江雪一直蹲在地上，看着远处，却一言不发。 他顺着江雪的视线看过去，远处是正在玩闹的几个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小小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一条红色的木棍，上面撑着一个大大的圆柱体，蒙着鼓皮，圆柱体旁拴着两根细线，两颗小圆珠拴在细线上，随着孩子的行走，小圆珠敲打在鼓皮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一下，两下，渐行渐远。 在蹲下看到的那一刹那，江雪猛地反应过来了：是拨浪鼓！ 刘公子和刘小姐握在手里的珠子，老大夫手里的一块牛皮，都是做成拨浪鼓的材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两个珠子的中间会有一个细细的小孔，这个孔是用来穿绳子的。 她指着那个孩子的方向，对黎冉之激动地说道：“师弟，我知道了，那两颗珠子和那张牛皮表明这件事和一个拨浪鼓有关。” 黎冉之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疑惑，江雪重复道：“就是那个小女孩手里拿着的玩具，拨浪鼓，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 看着黎冉之瞳孔里的疑惑，江雪问道：“你小时候不会没玩过这个吧？这可是童年啊！” 黎冉之没有回答她。 “算了，不纠结这个了，我们先继续打听这个死去老大夫的身份吧。”江雪不想在童年这件事情上和黎冉之多做探讨，继续踏上了寻找医馆的路。 所幸青阳城不算大，医馆也不多。 打听到第三家的时候，江雪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信息：这个大夫已经有两天没来医馆了。 路边的大爷很是热心，详细地帮江雪介绍情况：“这个钱大夫呀，医术高超，在整个青阳城是数一数二的，就是见钱眼开，所以才人送外号钱大夫。小姑娘，我看你这夫君气色不错，就别找这大夫看病了，他无论大病小病，都往贵了收。” 老人用手指了指前方：“你们顺着这条街走，走到头就能看到一家医馆，刘大夫医术也很好，收费还不贵。” “诶，谢谢您，我们这就过去。”江雪说完拉着黎冉之朝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远之后，黎冉之才轻笑道：“我这么快就成师姐的夫君了？师姐不解释一下？” “这不是查案方便吗？老人家怎么说不要反驳就是了，解释得太多，反而容易引人多加猜测，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江雪也不想过多地解释。 问了一圈，这信息等同于没有，除了知道死的这个大夫爱财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三个人的死都与一个孩子的玩具拨浪鼓有关系。 孩子？ 城外的孤冢又浮现在江雪的脑海里，孤冢里埋着的往往是无家可归的人，或者是夭折的孩子。 一个猜测慢慢浮现在江雪的心里，她拉着黎冉之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道：“师弟，你还记得城外那座奇怪的孤坟吗？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黎冉之双手环胸，微微挑眉道：“哦，愿闻其详。” “假设那座经常有人来看的孤坟里埋的是一个孩子，拨浪鼓是那个孩子生前的玩具，而钱大夫则是医死那个孩子的人，这一切是不是能说通？” 黎冉之道：“不是医死，是因为没钱而不医治。” 他说得很平静，江雪却猛然一惊：对！这个钱大夫医术高明，但是爱财，所以不是医死了孩子，而是见死不救，能医却不医。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和刘员外家也没有任何的关系，还有这个推理是否过于牵强？ “还有几个问题师姐我想听听师姐的想法。”明明是询问的话，但黎冉之说出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什么问题？” 他缓缓说道：“第一，这些和刘公子刘小姐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江雪刚刚也想到了，但是确实没有结果，只能老实地回答道：“这个我现在也没想明白。” “第二，城外的孤坟距离现在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了，钱大夫十年前因为爱财而不救人，造成了某个人的死亡，为什么现在杀他，之前不杀？” 江雪继续摇头，难道她的推测有问题，她只是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给出了一个尚且合理的解释。 “第三，死者的第一死亡地点是不是在城墙下的幻境里？为什么这个钱大夫的尸体放在那里没人管，而刘员外孩子的尸体却要放在门口公之于众？还有最重要的。” 黎冉之继续问道：“把果子交给刘公子的人是谁？” 黎冉之问出了一系列的问题，江雪一个个思考。却又觉得自己毫无头绪。 “以前不杀，是因为不想杀？”江雪的回答也不敢肯定，她觉得她还差一样东西才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她看向黎冉之，想询问他的想法。而黎冉之此时的眼睛里，映出的是如墨一般的黑，他的语气很平静：“踏出了第一步才更容易踏出第二步，而第一步需要有人来推。”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江雪在等待黎冉之接下来的回答，但是黎冉之却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关于死亡地点师姐怎么看？” “我觉得第一死亡地点应该就是那棵果树之下，果树吸收了死者的血肉，只留下一副皮囊和一副骸骨。钱大夫的尸首无人处理，但是刘小姐和刘公子的尸首却被带走了。也许是我们的到来打断了那个人的计划，所以没有带走老大夫的尸体？” “不是。”黎冉之答道：“把尸体放在门口的目的是让其他人都看到，只是有些人没有被看到的必要。” 江雪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没有被看到的必要，所以钱大夫才像一块破布一样被随意地丢弃？ 最后一个问题，能够将果子交给刘公子的人？ 江雪眼神猛地一亮：这个人一定是真正的凶手，或者认识凶手。 是他吗？ 第11章 孤冢（六） ◎墓前的忏悔。◎ 江雪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微微有些佝偻和拘谨的背影，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的死因明显不正常，若非修炼之人，便是邪魔歪道，不是普通人就可以完成的。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这些。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刚刚给他们指路的那个老人居然正好也从这个角落走过，看见她和黎冉之站在这里没有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继续热心地说道：“哎呀，小姑娘，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去看刘大夫啊？” 似是觉得江雪铁了心要找钱大夫，老人只能无奈地说道：“这个钱大夫三天前被请去刘员外家给王夫人看病了，你们真想找他就再等等吧，兴许他这会儿正在刘员外府上住着呢！” 江雪听到他的话，眼前一亮，一切的线索终究又回到了刘员外家。 “谢谢老人家，我们这就去！”江雪道完谢，就想带着黎冉之迅速赶往刘员外的家里。 走之前还听到老人的自言自语：“唉，这刘员外家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江雪和黎冉之快步赶往刘员外府上，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终究又回到原点。 只是想起刘员外当初将他们赶出来的情景，江雪还是微微有些心虚，她们这样贸然闯入府上，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人轰出来。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答案一定还在刘府。 江雪和黎冉之风尘仆仆地赶到，却被府里的侍从拦在了门口，江雪费尽口舌地在那里解释，说她们找到了真凶，想去见刘员外。 “员外现在真的不想见你们，两位还是请回吧。” 黎冉之见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直接抽出长剑，剑影闪过，地上尽是深约数尺的剑痕。 那侍从见状，腿一软，不敢再拦着。 江雪和黎冉之直奔府内，却在小院中看见了阿福，他正在小院的桌子上打磨一样东西，似乎是刚刚完成：是一个很小的木棒，被他打磨得十分的光滑。 再仔细一看，他的桌子旁边还摆着一块牛皮和一把剪刀。 原本江雪就已经猜到了阿福可能有问题，这下她彻底反应过来了，她的猜测没错：那根打磨光滑的木棒是拨浪鼓的手柄，她朝黎冉之道：“师弟，拦住他！他正在做拨浪鼓！” 既然找到凶手了，那她和黎冉之就自然不能让凶手走了。 此时因为外面巨大的动静，刘员外也从屋里出来了，正好看到小院中站着的江雪和黎冉之，他的神色陡然怒了起来，“你们两个又来做什么！” 江雪没有理会他，直接抽出长剑，想制住阿福。 一旁的刘员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在朝着这边喊道：“阿福，找人把他们两个赶出去！” 下一刻，阿福却身形一动，如鬼魅一般，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江雪的长剑停顿，一时间不敢贸然出手。 刘员外也愣住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微微地颤抖：“你想做什么？我可以给你钱！” 阿福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钱，老爷的眼里还是只有钱啊！” 黎冉之似乎并没有将阿福的举动放在眼里，长剑携疾风而至。目标不是阿福，而是阿福身前的刘员外。 “师弟！”江雪惊呼。黎冉之的做法惊到她了，他这架势像是直接打算把人质给解决了。 阿福却挥动衣袖，一股黑烟化解了黎冉之的剑意。 “打扰我计划毛头小子，不陪你们玩了。”阿福说完这句话，小院里的所有树木枝叶瞬间延长，宛若人伸长的手臂，想要去拥住站在院里的江雪和黎冉之。 剑影起落之间，枝叶纷纷落地，但是再擡眼，阿福和刘员外已经失去了踪迹。 江雪环顾四周，却只看见站在角落里的王夫人，她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看着黎冉之，似是有些疑惑：“仙君刚刚是要？” 她顿了顿，道：“杀了我夫君？” 江雪想起来黎冉之朝着刘员外斩下的那一剑，她不清楚王夫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看到了多少，只能急忙解释道：“没有，夫人，我们是想对付阿福，他才是杀死您儿子和女儿的真凶，刚刚又挟持了刘员外。” 怕她多想，江雪继续说道：“您先回屋休息，不要出来，我们两个去救刘员外。” 说完她就直接带着黎冉之御剑离开。 “师姐去哪里？”黎冉之和江雪共乘一把剑，相比于江雪当年在知微之境被别人带着御剑飞行时的紧张，黎冉之要显得冷静许多。 “城墙边。”江雪回答得很肯定。 黎冉之没有回答，似是点头默认了这件事。 江雪有着非常强烈的直觉，阿福会带着刘员外去到那个虚拟的空间，但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想不明白，阿福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刘员外，而要绕这么大一个圈。 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快到城墙边时，黎冉之的话打断了江雪的思绪：“师姐，往下看。” 江雪低头，发现在那一连串的孤冢中，好像跪着一个人。 是那座打扫得十分干净的墓碑，墓碑的正前方跪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 “师姐。先下去看看。” “好。”江雪停止了御剑，带着黎冉之缓缓落在地上。 黎冉之微微皱着眉头，他似乎是有一些不确定：“师姐，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许熟悉？” 江雪没有上去看，她跟老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那人的背佝偻得厉害，从背影看很是沧桑。头低着，满头银丝，跪在坟前。 那不是祭祀或者是跪拜时该有的模样。 反而像是罪孽深重之人在祈求原谅，仿佛是在：忏悔？ 再上前几步，江雪看清了，那人的身上满是树枝，而他之所以跪在地上，正是这一节一节的树枝和藤蔓将人死死缠绕而造成的：他被那些藤蔓强迫着跪下忏悔。 她身后的黎冉之出声了：“刘员外？” 他的声音让江雪猛地一激灵：刘员外！片刻不见，他居然已经是满头白发！ “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啊！”那声音的语气里有微微的叹息。 江雪回过头，看见阿福从一棵树后缓缓地走过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做好的拨浪鼓，手腕轻轻地转动，拨浪鼓的两颗珠子敲打在鼓皮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在呜咽。 明明是孩子的玩具，发出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欢快，反而带着压抑的痛苦。 江雪直接拔剑准备迎敌，阿福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道：“你仔细看看刘员外，他有什么不同？” 江雪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回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剑，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阿福阴森森地说道：“桃树需要生命之力的滋养，才能长得更大更茂盛，修炼之人对桃树的滋养程度可比一般人要强多了。” “你们两个可真是合适的养料。” 他身上带着丝丝黑气，已经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了。 江雪将手背到身后，示意黎冉之准备动手，同时话语中还在试图和阿福进行周旋：“你拿着的这个拨浪鼓有什么意义吗？” 眼神轻瞥，江雪看见黎冉之已经悄悄向刘员外走去，她看着黎冉之的动作，祈祷他是去救人质而不是干掉人质。 “拨浪鼓？”阿福轻轻地晃了晃手腕，随之发出“咚咚”的声音，他的眼神猛地看向刘员外，惊得黎冉之不敢动手，停下了脚步。 阿福朝着刘员外缓缓地走了过去，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 “咚咚咚……”阿福一把掐住刘员外的脖子，迫使他看向自己手里的拨浪鼓。 他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爷，您还记得这个吗？” 刘员外在他手里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破布偶，他的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喉咙沙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雪在看清楚刘员外脸的那一刹那，也是心中一惊，那张脸与之前相比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整张脸上皱纹丛生，甚至连老年斑都清晰可见。 阿福的声音又逐渐地平静了下去：“这是我的儿子唯一的玩具，是我亲手给他做的，比不上刘公子和刘小姐，锦衣玉食，吃穿不愁，我儿子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件玩具。” 他的神色又陡然一暗，将刘员外扔在了地上，但还是使他保持着低头跪拜的姿势。 江雪开始渐渐有了思路，这个墓碑下埋着的是阿福年幼的儿子，他儿子的死莫非与刘员外有关？ 第12章 孤冢（七） ◎可是我们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阿福将脸转向了江雪，他眼神里面的杀意黯淡了许多，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缓缓向人诉说自己委屈的长者。 看到他此时的神情，江雪更加不敢贸然动手了，她也摸不透阿福的实力，只能等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阿福踱着步子，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黎冉之：“如果我儿子没死，现在大概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了吧？也许他会和你一样，成为修仙门派的一名弟子，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黎冉之表现得异常冷静和沉默，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中是江雪完全看不懂的神情。 阿福继续道：“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病死的，只是最普通的发烧，就这样病死了。” “我的妻子，在孩子死后，也跟着去了，短短几天，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可是这跟刘员外有关系吗？”江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就要杀死别人的孩子来泄愤，那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此时的阿福似乎格外的有耐心，他是笑着的，可是笑容让江雪不寒而栗。 他一字一顿缓缓道来：“我的孩子病了，可是我手里的钱不够给他治病，我找老爷预支银两，但老爷不肯，我找钱大夫医治，我在医馆的门口磕头，跪拜，但是钱大夫说他只认钱，不认人。” “你知道吗？就在我没有钱给孩子治病的时候，就在老爷不肯预支我银两的时候，老爷给刘公子买了新的玩具。给刘小姐做了新的衣服，那件新衣服是用最好的丝绸做的，明明那件衣服的钱就可以救我孩子的命。” “我的孩子死了，那刘公子和刘小姐也不要活了，我尝过的苦，你也该感受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将刘员外的头撞向地面，干枯的老人额头渗出丝丝血迹。 他擡眼怒视着江雪，像是在质问：“小姑娘，你是仙门弟子，你们修仙之人素来以拯救天下苍生，斩妖除魔为己任，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他情绪激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他们锦衣玉食，他们荣华富贵，可我们这些人呢，我们所求无非是平平安安，无非是一个活着，可是我们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他们的一个玩具，一件衣服，甚至比我孩子的命都重要，为什么！为什么有人的命可以这么不值钱，是因为我们生来就比别人卑贱吗！” “阿福！”他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却突然狂笑起来：“阿福！从我进入刘府开始，从我成为仆人开始，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配被人叫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个阿福！！” 他的情绪越发的激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黎冉之趁着这个间隙，悄悄地移到了刘员外的身旁，他朝江雪做了一个手势：准备动手。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黎冉之一手扶起刘员外，迅速后退，江雪长剑挥舞，一剑逼退上前的阿福。 不知道阿福使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明明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竟也能与江雪缠斗的不相上下。 借着二人缠斗的时间，黎冉之已经带着刘员外迅速前往安全的地方，设好结界，嘱咐刘员外不要擅自离开后，黎冉之才赶过去协助江雪。 走之前，黎冉之特意留意了刘员外的情况，他像是被人抽走了生命力一样，迅速地苍老。 一切的起因，也许还是那棵奇异的果树。 这边的阿福在看到黎冉之将刘员外带走之后，整个人陡然暴怒，周身黑气四溢，攻势也瞬间强上了几分。 江雪手中的剑气综合交错，在身前形成一张密集的剑网，对上阿福，倒是丝毫不落下风。 “跟我回天剑宗吧，你身上来路不明的灵力终有一天会连你害了你自己！”江雪试图说服阿福。凭借实力，她也确实不落下风，但是如果想要揪出幕后的真凶，她觉得还是需要门派里的长老出马。 阿福冷笑了一声：“跟你回去，做梦！你尝试过从被人踩在脚下欺□□骂，到取人性命不过举手之间的感觉吗？” 他周身的黑气更重了。 “我现在想要杀掉一个人，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这种感觉但凡试过就不可能轻易放弃！” 江雪将灵力注入剑中，一剑劈出，剑光耀眼，瞬间就击碎了阿福周身的黑气。剑意不减，直接将他整个人击退数丈远。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嘴角带血，发丝凌乱。 江雪持剑而立，剑尖指地，却并未上前。 阿福自知不敌江雪，眼中的黑意更浓，他周身的黑气开始动荡，整个人似鬼而非人，双手结印，滚滚黑气自他脚底涌出，瞬间淹没一切。 江雪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两条藤蔓自阿福身后的空间延伸而出，像两条巨龙，蜿蜒而上，直冲天际。继而，又突然俯身而下，直直地扎入阿福的两肋。 刹那间，鲜血四溅。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江雪直接愣在了原地。她看见无数的藤蔓在阿福身上寄生，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藤蔓吞掉了人…… 树枝和血肉交融，江雪听见被藤蔓包裹着的人最后不甘地厉吼：“杀了刘员外！” “替我杀了刘员外！” 江雪明白了：献祭。 将自己的躯体献祭给精怪，获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至于他的神识，很快就会被吞没。 下一刻，藤蔓扫过，夹杂着黑雾连连，江雪提剑去挡，剑意和裹挟着黑雾的藤蔓猛地撞上，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巨大的撞击之下，江雪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不着痕迹地晃了晃手腕，江雪在心中思考应对的办法，很明显，她不是眼前这东西的对手。 但若就此放弃，那她就失去了这次进入内院的资格，好不容易才到的凝元之境，如果就这么半途而废，那下一次试炼就要再等三年了。 眼前这藤蔓的攻击对象似乎并不是江雪，一击之后，并没有继续为难她，反而转换方向，直接冲着天空延展。 “不好！”江雪在心里暗道：它的目标是刘员外。 “师姐，我拦住藤蔓，你去找它的主体。”黎冉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江雪将视线移往远处，看见黎冉之正向她这边跑过来。江雪叹了一口气：“师弟什么时候才能御剑啊！” 黎冉之这么跑可太慢了！ 显然，对于现在的黎冉之，江雪并不放心，毕竟这些藤蔓她对付起来都很吃力，更何况目前仅有知微之境的男主。但是秉承男主遇事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原则，江雪还是大胆地回复：“师弟，那你小心啊！” 而后脚尖轻点，踩着盘虬卧龙的藤蔓，迅速向藤蔓更粗的地方飞奔而去。她有种预感，一切的源头还是在当初那片虚幻的空间。 越往前走，藤蔓越粗，直到江雪看见藤蔓的尽头，一棵古树遮天蔽日，那树只有枝干，毫无叶片，树皮干裂，粗壮的枝干像一条条蜿蜒盘旋的巨龙遮盖了整片天空。更诡异的是，光秃秃的树干上结着一个个诱人的桃子。 这个视觉冲击太震撼了。 许是察觉到了本体受到攻击，整个古树突然暴动起来，周遭的空气被激起阵阵涟漪，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在树林的每一处。 江雪看清主干所在位置后，也不犹豫，长剑出鞘，青色的剑芒大盛，数百剑汇为一剑，剑芒直指桃树主干。 在江雪看来，这一剑速度奇快，出其不意，加上她剑上所附的灵力不少，定能杀桃树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却出人意料，那桃树的身形在一瞬间变得虚幻，她的一剑宛若斩在虚空之上，没有收到任何的效果。 她身前的区域因为强大的剑意而尘土飞扬，一片朦胧中，藤蔓破空而来，直接擦着她的腰间划过。江雪横剑身前，试图阻挡，强大的冲击之力直接将她掀飞，佩剑掉落，她本人也撞在身后的古木上。 江雪一摸腰间，尽是温热的液体。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藤蔓再次袭来，这次藤蔓的目标是她的心脏和喉间，江雪心道：不好，实力估算错了，这妖物比她想象中强太多了…… 第13章 孤冢（八） ◎师姐努力修炼的原因是什么？◎ 匆忙捏诀挡在身前，江雪暗道不妙，做好了再次被拍飞的觉悟。 但事情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周围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风吹过草地的声音，沙沙作响。 江雪的视线顺着藤蔓看过去，发现藤蔓从远处开始，寸寸裂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藤蔓里面爆裂开来。 在藤蔓寸寸碎裂的尽头，是黎冉之踏着步子缓缓走来。 虽然还有着尘土的阻隔，但是江雪能明显感觉到黎冉之的状态不对，他的脚步甚至都是不稳的，整个人似乎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师弟？”江雪有些试探地问道。 黎冉之终是撑不住，半跪了下来，他捂着心脏，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藤蔓的爆裂却并没有停止，桃树所有的枝干都开始从尾端，沿着黎冉之走过来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崩溃。 江雪饶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一切都和黎冉之有关。这根本不是知微之境的修真人可以做到的事情，黎冉之一定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段。 但是黎冉之不说，她也犹豫究竟该不该问。 “师姐，趁现在斩断桃树，用你全部的灵力，”说完这句话，黎冉之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又惨白了几分。 听到黎冉之的话，江雪当即也不再犹豫，长剑横空，青色的剑光在一瞬间暴涨，整个树林都被一层淡青色的光芒所笼罩，衣袂翻飞，强大的剑意裹挟着惊天的灵力，朝着桃树，一剑劈下。 漫天剑芒四散，璀璨光华将四周全部照亮，周围发出无数密集的爆炸声，尘埃散去，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解决了？对于这突然的胜利江雪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她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看着遍地残损的枯木断枝，江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黎冉之身旁，准备去扶起他。 黎冉之的目光仍然落在桃树根部的位置，江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剩下半截的枯木似乎还待新的生机。 “师姐，没结束。”也许是受伤的缘故，黎冉之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脆弱。 江雪明白她的意思，这桃树有古怪，应当铲除。 当下也不再犹豫，桃树已经失去了生机，对于江雪而言，不过是一棵普通的、干枯的树而已，手起剑影落下，原本桃树所在的位置直接被夷为平地。 看见江雪手中的动作，黎冉之只是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他拄着佩剑勉力站起，体内的灵力尽数灌入到佩剑之中，长剑猛地朝着原本树墩所在的位置插了下去。 剑芒直接深入树根，将桃树所在的位置炸开一个三尺宽的黑洞。 黎冉之收起长剑，看见江雪，语气很平静：“师姐，这才是真正的斩草除根。” 听到这句话，江雪突然就想起了昨日，在同样的地方，她将满树桃子斩得七零八落的时候，黎冉之的那个笑，那个微微带着嘲讽的笑。 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黎冉之看着那个什么都没有剩下的黑洞，缓缓说道：“我与师姐的生长环境不同，做事也自然不相同。” “我从来都要斩草除根。” 不知怎么的，江雪又想起了他初见黎冉之时，那三个死在他身边，死状诡异的少年。 那时，黎冉之还用小鹿般无辜的眸子看着她，他说他的实力最弱，在打斗中最先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就被江雪带到了天剑宗。 再次擡眼看向黎冉之时，江雪的心里隐隐多了些害怕和不安，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的目的是完成剧情，早日回家，男主是黑心小白莲还是纯纯的白莲花都和她没有关系。她的目的是走剧情，将男主带入天剑宗内院，辅佐他渡劫成神。 平复心情后，江雪打算带着黎冉之早日回去。转身却看见黎冉之正俯身往树根所在的地方观察。 虽然不知道黎冉之在做什么，但江雪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她顺着黎冉之的视线向下看，在那个深达三尺的黑洞里，隐约闪烁着金色和黑色交织的剑芒。 江雪愣住了：在桃树的下方，准确来说，是一个剑阵。漫天飞舞的剑意散开又聚集，聚集再分开，聚集之时是一条成千上万的剑意组成的剑龙，散开之时，剑意覆盖于空间的每一处，所有的一切在道道凌厉的剑意下避无可避。 “这是什么？”江雪忍不住问出了声。 黎冉之答道：“有人在这里设下了一个剑阵，这个剑阵给桃树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而这棵桃树又通过吸收人的生命反过来供养剑阵。” 江雪和黎冉之对视一眼：设下剑阵的人才是真凶。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阿福只是一个普通人，却可以用残忍的方式夺走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但是我们去哪里找真凶呢？”江雪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黎冉之道：“也许我们根本不需要去找出真凶。” 他反问道：“师姐觉得设下这个剑阵的人是我们两个可以对付的吗？” 这句话倒是把江雪问住了，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这种阵法不要说放在天剑宗，就是整个修真界，都应当是能说得出名字的人。她们两个去找出真凶，无异于自寻死路。 叹了口气，江雪道：“我们还是把事情告知古月长老吧。” 在整个天剑宗，江雪能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大概就是古月长老了。加上古月长老主管外院事宜，和她们这些外院弟子走得比较近，没有什么长老的架子，外院弟子遇到事情，也都是先去找古月长老求助。 “好，听师姐的安排。”黎冉之也表示赞成。 江雪一拍脑门：“差点把刘员外忘了，我们先把他送回去。” · 在进入刘府的时候之前，黎冉之扶着刘员外，一路都被人指指点点，刘员外家遭遇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就是平时不积德，然后活见鬼了。 王夫人先是满脸的惊愕，而后又平静下来，她让小厮先扶着刘员外回去休息，又差人去请了大夫。 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黎冉之：“仙君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救我的夫君吗？” 她这一番话问得很突兀，也很直接，江雪一时间还有些微微愣住，后来才反应过来。当初她们二人离开的时候，阿福挟持了刘员外，而黎冉之的架势根本不像顾忌刘员外死活的样子。 黎冉之只是站着，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江雪看见气氛不对，黎冉之又沉默着，只能试图去打圆场：“夫人，您可能误会了，我师弟并没有不救刘员外的意思，只是情急之下方法不对……” “方法不对？”王夫人重复了一遍，“你们是修真之人，当以降妖除魔，救苦救难为己任，可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做到了吗？” “我儿子死的时候，你们还在刘府住着，我想着你们刚来，我想着你们是仙君，我觉得你们抓凶手也需要时间，所以我等你们，我还奢望你们能很好地铲除凶手，还我孩子一个公道，可是有什么用？你们做到了吗？” 她盯着黎冉之继续说道：“如今再看看我夫君，当初阿福挟持他的时候，你那柄指向我夫君的剑对得起师门的教诲吗……” 后续王夫人还说了些什么，江雪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几天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妇人还在温声说着“请仙君找到凶手，为两个孩子报仇。” 那时候，刘员外很生气，但是王夫人却显得平静许多。 如今短短数日，一切似乎全都变了。 怎么离开刘府的，江雪已经不想去回忆了，和上次一样，是被赶出来的。不同的是，上次赶人的是刘员外，这次是王夫人。 但是既然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回天剑宗复命。还有那个诡异的阵法，要尽早告知古月长老。 回去的路上，江雪带着黎冉之御剑，两个人都罕见的沉默了。 就在江雪以为二人要一路相顾无言之时，黎冉之却开口了：“师姐努力修炼的原因是什么？” 江雪被这个突然的问题问住了，她从来没有去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下意识地答道：“为了回家。” 说完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个答案过于突兀了。 黎冉之似乎没有和她纠结这些内容，反而是问道：“不是降妖除魔，渡劫成神吗？” 江雪叹了一口气：“降妖除魔，渡劫成神？师弟太看得起我了，我比不上宗门里的那些天才剑修，降妖除魔我也只能对付小妖小魔，至于渡劫成神，那就更难了。修真界有史以来能够成神的不过寥寥数人，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补充道：“我能在这个世界护住自己就已经很开心了，不过，我很看好师弟，你是古月长老钦定的弟子，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 她听上去像是在鼓励黎冉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大男主修仙文中，黎冉之作为男主，最终的成就一定不会太差。 黎冉之对于她的这些话既没有回复，也没有否认，只是突然岔开了话题，用很轻的声音问江雪：“师姐觉得，刘员外该救吗？钱大夫该杀吗？” 第14章 审判（一） ◎黎冉之的画像◎ 他的这句话像一块小石子，在江雪的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刘员外为富不仁，钱大夫见死不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给今天的事情埋下了恶果。 气氛凝固了很久，很久之后，江雪才摇摇头：“世间有法可依，我不断人生死。” 她想问问黎冉之的看法，回头之时，视线却正好瞥到他捂着心脏，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师弟，你怎么啦？” 黎冉之没有答话，似乎是太痛苦了，有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意识到事情不对，江雪迅速停止御剑，正好落在离青阳城不远的小镇。 她问黎冉之究竟是怎么回事，黎冉之却闭口不答。 没有办法，江雪只能找了一个临时的客栈，慌慌张张地将黎冉之扶进去，就被他神色异常地推了出来，明显是不想让她看到接下来的事情。 江雪也没有多问，只是留下一句“我在东侧与这里隔着两间房的位置，如果有需要，师弟可以找我。”说完，就离开了。 她并不想深究男主身上的秘密，她不关心，也不在意。只是想按照系统的指示，完成任务，早日回家。 就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从来都没有归属感。 黎冉之听着门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才轻轻放缓了呼吸。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手心的血芒不停地闪烁，他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极力压抑着痛苦，整个人像是要从心脏处爆裂开来。 而他的脖颈处又有着极淡的绿色光辉，像是母亲慈爱的手，一点一点抚平孩子躁动的心。那份绿色的光辉像月光一样顺着他的心脏流淌，缓缓地，压制住了所有的血芒。 感觉稍微好一些了，黎冉之捏紧的拳头终于放松，他仰头平躺在地上，眼中映出烛火摇曳的光。 他很清楚他身体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他会利用他体内的嗜血珠去杀人，又等待着体内的昆仑玉平息这股暴戾的气息。 他像一叶孤苦伶仃的扁舟，在两股波浪之间极力寻求平衡，随时都会被其中一个浪打翻，可从来不会有人过来扶他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今天的黎冉之睡得格外得沉，天边破晓时分，他和往常一样从噩梦中醒来，这个梦他做了好久，每一次都是江雪将匕首捅进他的心脏，然后一脚将他踹下山崖。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因为这个梦惊醒，甚至第二天见到江雪的时候，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以至于想过将梦境视为现实，先下手为强，杀了江雪。 后来一次的迟疑造成了次次的迟疑，他放弃了杀死江雪的念头。甚至于对于每天晚上的这个梦，他都逐渐习惯了。 毕竟，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从很小的时候起，他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似乎能感觉到挥之不去的血腥，他从梦里被鬼怪追着打，到反过来追着鬼怪打。 无他，习惯了。 他走到窗沿处，看着淡金色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落下来，带着神圣的光辉。直视那份光亮时，微微有些刺眼。 门外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是江雪：“师弟醒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 “那我方便进来吗？我在外面买了一些早点，你如果不介意，我放在你桌子上？” 黎冉之打开了门，看见江雪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油纸包裹着的包子，以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我在外面买了一些包子，又在楼下客栈点了一碗粥，都挺清淡的，吃点吧。” 江雪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她此刻的心情。黎冉之本以为她会问昨天的事情，但是江雪却绝口不提。 两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师弟如果好些了，那我们今天上午就启程回天剑宗吧？” “好。”黎冉之答道。 江雪也不多做逗留，放下手中的托盘后就先行离去了，关上门时，江雪道：“师弟收拾好了，可以来找我。”说罢，关门离去。 黎冉之用勺子小口抿着碗里的粥，的确很清淡，甚至有些微微的甜。 · 江雪御剑的速度不算慢，下午的时候，二人已经回到了天剑宗，江雪向古月长老禀明了事情的经过，并且请求古月长老去青阳城看一看那个诡异的阵法。 她去找古月的时候，正好云念棠也在。江雪讲述事情的经过，云念棠并不说话，只是穿着雾青色的内院弟子服，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古月则还是老样子，在听完江雪的讲述后，慢悠悠地喝着酒，嘴里嘟囔着：“去，去，很快就去。” 江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外院弟子唯一的依靠——古月长老：从来都不是一个靠谱的人。 “对了，你说藤蔓是从内部自己爆裂开来的吗？”古月挠着自己生了虱子的头发，有些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弟子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江雪嘴上这么答道，心里却不是很安心。 她隐瞒了一件事：她觉得这件事情与黎冉之脱不了关系，但是在面对古月长老的时候，她却没有说出来。 这么做对不对，她不知道，但她下意识的这么干了。 古语打了一个哈欠，眯了眯眼睛：“或许是吸食的生命力过多，把自己撑爆了吧，到时候我亲自去看看。” 听到古月长老这么说，江雪也不再多言，默默退了下去。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云念棠却和她一起走了出来。 江雪只见过一次这人，还隔着很远的距离，真正近看此人，还隐约觉得这人漂亮得不真实。他的声音与脸上冰冷的表情不同，像是温润的泉水自山涧缓缓流下：“阵法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分开时像漫天飞舞的剑，聚集时又宛若游龙，冲破一切。” 刚刚在古月长老的殿里，江雪已经描述过了，虽然不知道云念棠为什么要再问一遍，但江雪还是如实回答了。 “你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吗？”云念棠继续问道。 江雪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剑芒是金色的，这个算吗？” 云念棠有一瞬间错愕，但只是一瞬间，那份惊讶就消失不见了，被很好地隐藏在古井无波的双眸里。 “早些去准备进入内院的事宜吧，不要想这些了，长老们会处理的。” “是。”江雪作揖退下。 对于云念棠，她不愿意有过多的交流。毕竟有一个叶望山这样仗势欺人的表哥，江雪对于云念棠自然地选择了敬而远之。 很快她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和历练回来的同门交流心得。 因为下山历练的截止日期还未到，所以通过历练，解决委托的弟子都还没有统一进入内院。大多数人的历练都平平无奇，轻而易举，比如叶望山。少数人有惊无险顺利通过，比如江雪。但还有极个别弟子则是折戟沉沙，遗憾收场，只能等来年再战。 一切都结束之后的几天，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平静。确认能进入天剑宗内院之后，弟子们便只需要耐心等到进待时间即可，江雪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惬意的生活了。 大概是男主的身边总是不会缺少各种各样的风波，惬意的第三天，宁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一封书信寄了过来。 信是王夫人寄来的，里面的内容也十分简单：请仙门长老严惩杀害我夫君的凶手。 后面附着一幅画像：赫然便是黎冉之。 第15章 审判（二） ◎有错当场惩戒，无罪当场赦免。◎ 信是不懂事的弟子拆开的，信封上写着委托函三个字，弟子以为和其他委托函一样，所以当着很多人的面，随手就拆开了。结果不到半日，黎冉之是杀人凶手的事情就传遍了天剑宗的外院。 甚至根本就没有人去纠结真相。 只有江雪跑到古月长老的殿里去辩解：“长老，没有人可以证明这封信就是王夫人本人写的呀。” 她花了这么大的功夫终于要将黎冉之带进内院了，现在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派弟子去请王夫人过来了。”很难得的，古月长老似乎终于开始认真对待一件事情，他的脸上是江雪很少能够看到的认真的神情。 在等待王夫人到来的这段时间里，黎冉之被下了禁足令，只能待在他自己的小院里，哪里都不能去，别人也不允许去看他。 即使江雪很着急，现下却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只能默默祈祷这封信是假的。 只用了两日时间，弟子就将王夫人从青阳城带了过来，那天也是黎冉之的审判时间。 外院审判弟子的地方在惩恶台，顾名思义：有错当场惩戒，无罪当场赦免。 黎冉之是自己走上台的，而王夫人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里恨意似乎是要溢出来。 台下站了很多外院的弟子，黑压压的尽是人头，惩恶台只要有风吹草动，都能吸引大批的弟子前来观看。 大多数时候外院弟子犯的都是一些小错，比如和别的门派弟子一言不合，聚众斗殴；比如下山行侠仗义时，做了有损天剑宗名声的事情。 但是像黎冉之这样，被人义正词严地指认杀人还是头一遭。更何况黎冉之不久前才成为长老钦定弟子，拥有着大好的前途。 如此一来，看热闹的弟子更多了。 “就是他！” 黎冉之刚刚走上惩恶台，王夫人就擡起手指，恶狠狠地指向了他。 “就是他杀了我夫君，这张脸我不会忘记的！” 人群中哄闹声起，叶望山带着他的小弟站在一旁，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色：“黎冉之，你可真给天剑宗丢人，早点认罪吧。” 黎冉之没有理会他，只是擡眼看向了古月和王夫人所在的方向，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听到：“我没有杀刘员外，” “我亲眼看见你杀的！”刘夫人拿出一个细长形状的包裹，包裹用布缠得很厚实，一层又一层，打开之后，江雪看见，包裹里面包着的正是黎冉之经常用的那把佩剑。 王夫人将手中的佩剑举了起来，她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所有人：“这把剑当时就插在我夫君的胸口。” 台下的弟子们瞬间躁动起来，叶望山双手环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朝着台上喊道：“黎冉之，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黎冉之看起来波澜不惊，语气也很平静：“这把剑是当初在青阳城对付树妖的时候遗失的，至于刘员外，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呵。”叶望山满是嘲讽地轻哼了一声：“你说这话不脸红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不是你杀的吗？铁证如山，还想抵赖？” 江雪看不下去了：“叶望山，真相如何长老自有评定，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叶望山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这么明显的真相，还需要评定吗？” 江雪传音给黎冉之，“师弟，人是你杀的吗？”她如今是凝元境，相较于这里在场的大多数弟子，境界不低，所以她传音入密的话，在场之人，除了古月长老，倒也没有其他人听到。 她相信不是黎冉之做的，但是那天晚上，黎冉之究竟做了什么，她也的确不知道。 黎冉之听到江雪的那句话，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黎冉之看到江雪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毫无保留，也不加掩饰。 他站直了身子，脸上也不再是最初那个淡淡的表情，映着初晨的阳光，他看向远处的人，用极为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人，不是我杀的。” “那这是什么！”王夫人再次举起了手里的剑：“我亲眼看到的难道能有假吗？” 人群的哄闹声也越来越大，开始出现了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声音。 江雪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惩恶台上，她站在黎冉之的旁边，并不高大，却好像能挡住周围的一切哄闹。 她的声音很清澈，她直视着王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从我和师弟离开刘府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和师弟分开。请问夫人是何时何地看到我师弟杀了刘员外？” “若我师弟真的存了杀心，那么当初又怎么可能拼命地去救刘员外？” 她看向古月：“古月长老，我可以证明师弟这两天都和我在一起，不可能有时间去杀刘员外，请长老给我三天的时间去查明真相。” 叶望山在台下看着好戏：“你说没时间就没时间啊，你们各执一词我们信谁呢？江雪，谁又能证明你不是为了包庇黎冉之而撒谎呢？” 他这一连串的问句令台下看热闹的人更好奇了。 江雪看向古月，正色道：“长老，我以天剑宗弟子的身份担保师弟不是凶手。” 古月还没说话，叶望山率先开口了：“如果他是呢？” 江雪看了一眼叶望山，神色有些复杂，最终还是低声道：“如果黎冉之真的是凶手，弟子愿意放弃进入天剑宗内院的机会，并且与师弟接受同样的惩罚。” 对于黎冉之的性格，她心里没底，但是对于这件事却有着莫名的信任，看黎冉之那天的情况，他确实不是凶手，而且如他所言，树妖已经被杀死，他也完全没有任何杀害刘员外的理由。 至于刘员外将他们赶出刘府时说得那些话，江雪觉得，以黎冉之的性格，他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去杀死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想办法拖延时间去查找真相，黎冉之不仅进不了内院，甚至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其他更加严厉的惩罚，从而影响到他的修炼之路，那时候就真的是大事了。 江雪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相信剧情，无论如何黎冉之会进入内院，他也一定不会是凶手。 看台下的众人，在江雪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觉得还没有太大的信服力，但是当第二句话出来，众人心里的天平都隐隐倾斜了一下。江雪敢做出这样的保证，黎冉之也许真的不是凶手？ 叶望山还是一脸看戏的模样：“江三年，你想好了，这可不是小打小闹，黎冉之真杀了人，天剑宗绝对不会轻饶。” 江雪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我信我师弟。” 只是这短短的五个字，黎冉之的心里顿时激起千层浪。他侧过脸，看向身边的江雪，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的师姐。不是极为惊艳的容貌，却又让他有一刻的心动。 四周的一切好像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他很清晰地记得每天晚上的噩梦，每天晚上这张脸都会将匕首捅入他的心脏。可是今天，他隔着清晨的微光再次看向身边的人，却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来被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是这样的感觉。 一直都不曾开口的古月终于说话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若你能找到证据，证明不是黎冉之杀的人，那你们两个照常入内院；若找不到，那么我也自会秉公处理。” 台下的弟子一时间还有些错愕，在他们的印象中，古月长老就从来没有如此严肃和正经的时候。 “黎冉之先关起来，你们其他人，都散了吧。” 看到古月长老如此严肃，其他弟子皆是不敢多言，纷纷离去。 黎冉之被人带了下去，江雪也准备即刻赶往青阳城。她转身时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到了王夫人，但是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王夫人却十分不自然地将头扭了过去。 正是这短暂的一瞬间，江雪更加确定了寻找真相的决心：刘员外一定不是黎冉之杀的。 当下也不再多做停留，江雪决定尽快动身出发，出发前，江雪又找到了楚瑶瑶，请她帮忙留意一下王夫人身边的情况，她心里还是觉得王夫人逃避她视线的那一刻有问题。 当然，最后也嘱托了楚瑶瑶，偶尔照看一下黎冉之，嘴上说着担心师弟被饿死了，也怕叶望山趁机对黎冉之不利。 楚瑶瑶答应得很痛快，满脸写着：你放心，我懂的。 没有仔细看楚瑶瑶的神色，江雪做完这些，就马不停蹄地御剑前往青阳镇。 只是这一路上，她总有隐隐的不安，那感觉仿佛是：有人在跟踪她。 第16章 审判（三） ◎未知的剑阵。◎ 随着她离青阳城越来越近，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江雪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的错觉。 这人虽然在跟踪她，但是却能被她发现，是不是也就说明此人的实力应该和她不相上下？ 江雪思索了一番后，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她决定先试试能不能直接把人甩掉。 不料她加快速度后，对方也同时加快了速度，江雪不知道是对方无意隐藏，还是做不到完全的隐藏，她快速御剑的时候，视线甚至直接瞥到了那人的影子。 那人身形修长，衣服似乎是：雾青色？ 但是无论她怎么调整御剑的方向和速度，都甩不掉身后的人。 这种一言不发跟踪她的人，大概率不会是好人。 江雪找了一处树林，停止御剑，收起佩剑，拿在手中，她用最原始的方式在树林里穿行和躲藏，试图借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来甩掉身后的人。 但是很快，她便发现，这样也无济于事。 她停下，对方就不动；她动身，对方就迅速跟上。 长剑紧握，江雪将灵力灌注于长剑之上，准备直接动手，将对方逼退之后再继续去青阳城寻找线索。 她还没动手，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 江雪觉得声音很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她看见远处一人身着雾青色的衣衫，缓缓地走了过来。 “云念棠？” 江雪满脸问号地说出这个名字，心里开始推测云念棠来这里的各种可能性：他不会是和叶望山同流合污，想阻止自己寻找证据救黎冉之吧？ 这些想法自然不能直接问出来，思索了一下，江雪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问法：“师兄为什么跟踪我？” 那人走了过来，江雪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我没有跟踪你。”云念棠虽然看起来冷冷的，话也不多，但是声音却意外的温柔好听。 看见对方没有恶意，也并不是蛮不讲理的样子。江雪挺直了腰板，有了些理直气壮的意味：“我走到哪里，师兄跟到哪里，这难道不算是跟踪？” 云念棠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他的声音是天生的温柔，但是语气却没有任何波澜：“我如果跟踪你，不会被你发现。我只是想去看看你说的阵法，带路吧。” 江雪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带路吧？ 这请人帮忙的命令语气真的欠揍，怪不得和叶望山是表兄弟。但是以云念棠的修为，他如果想跟踪江雪，江雪确实不会发现，也侧面证明了云念棠没有隐藏行踪的打算。 看见江雪迟迟不肯行动，云念棠似乎感到了些许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师妹，麻烦带一下路。” “好的，师兄。”江雪面无表情地回答。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念棠这个掌门亲传弟子的头衔都能砸死她，更何况他的实力也确实配得上他的头衔。 江雪认命地在前方带路，心里还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到青阳城后要先找到刘员外的尸体，查明死因，然后询问当时是否还有其他人亲眼看到这件事。关于真相，江雪觉得凶手不是黎冉之。但是关于证据，江雪没把握一定能找到。 她带着云念棠先去了城墙外，找到了那个阵法所在的地方。 “师兄，我说的阵法就在这里了，你慢慢研究，我先走了。”说完，江雪转身就准备离开，毕竟时间不等人。多一分时间，就多一分救黎冉之的可能。 云念棠看到阵法的时候，瞳孔蓦地缩了一下。 “你先等等。”他果断叫住了江雪。 “师兄，还有什么事吗？”江雪的语气已经不是之前那么和善了。时间紧迫，她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我会和你一起去调查，你不要单独行动。” 云念棠说完这句话之后，甚至都没有等待江雪的回复，径直从上方跳入了被黎冉之的剑意炸出的大洞，直接进入了阵法之中。 下方是纵横交错的剑意，江雪下意识地朝着下方喊道：“师兄，小心！” 在云念棠落入剑阵的刹那，一声龙吟从下方传来，万千剑阵汇聚在一起，剑意宛若游龙，朝着云念棠袭去。云念棠立即召出佩剑抵挡，剑意与剑意相撞，发出巨大的爆裂声，灵力四溢。 江雪想凑近去看，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自觉地选择了远离。 下方又是一阵灵力相互撞击的声音，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终完全消失，云念棠才缓缓走了出来。 他发丝微微有些凌乱，身上的气息甚至也不是很稳，明显刚刚经历一次剧烈的战斗。 他收起了手中的剑，对江雪道：“走吧，去查你想要的真相。” 江雪御剑在前方带路，前往刘员外的府邸。路上她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师兄，那个剑阵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能感觉出来，云念棠很重视这个剑阵。 “很特别，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这句话，云念棠又恢复到了那个冷冰冰的模样。 江雪听她话里的意思，明显是不愿继续往下说了，也就识趣地不再询问。 二人才到刘府，江雪想先检查尸体，却被告知王夫人在离开前已经将刘员外的尸体火化了。 这个消息更加坚定了江雪的想法，人不是黎冉之杀的，而且王夫人有问题。 “那刘员外死的时候，有人前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吗？”虽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江雪还是尝试询问一下。 “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那天我和新来的阿牛一起去叫老爷吃饭，刚推开门，就看见老爷倒在地上。当时我去叫的夫人，阿牛去叫的大夫，但是后来大夫说，老爷已经咽气有半个时辰了。” 江雪有些疑惑地问道：“王夫人去看的时候，刘员外已经咽气了吗？” “是啊！”那人继续说道：“夫人当时吓得直接坐到地上，这半个月小姐、公子、老爷的接连离世对夫人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一番话说完，江雪越发觉得不对劲了，王夫人说亲眼看见黎冉之杀人，可其他人的证词却又并非如此。 为什么王夫人要撒如此拙劣的谎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江雪继续问道：“那刘员外的死因你们知道吗？” 一旁的小厮对这件事情似乎有些疑虑，迟迟不肯开口。 江雪解释道：“兄台你放心，我们都是修真之人，此次来也只是为了查明真相。” 那名小厮道：“我记得仙君的，当时小姐和公子的事情，就是请仙君过来处理的。只是……” 他顿了顿，江雪急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老爷的死因比较奇怪。” 他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比了一个动作，随后压低声音道：“老爷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那眼珠子瞪得可吓人了，夫人不让外传呢。” “那刘员外死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剑痕？或者旁边有没有佩剑？” 江雪开始疑惑了，如果刘员外是被人掐死的，那么王夫人从哪里得到的黎冉之的佩剑。 “老爷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验尸官说挺不正常的，老爷是被凶手直接扭断了脖子，你说这人力气得多大！” “说实话啊，仙君，我都不打算在这继续干了，这府里实在是太邪门了。” 那小厮说完这些就准备离去了，江雪迅速追了上去：“兄台，再问一下，刘员外死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五日前的申时，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江雪仔细回忆起那天的情景，申时的时候，他和黎冉之正好在客栈，客栈老板和店小二都可以证明这件事情。 事情基本弄清楚了，江雪向小厮询问道：“兄台，能不能麻烦您和阿牛跟我们一起去天剑宗做个证人，我师弟被人诬陷了，我们想帮他洗清冤屈。” “那有什么问题，当然可以呀！我自小也想修炼，奈何没有天分，能去修仙的大宗门看看也是好的，天剑宗可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呢。” “过奖了，过奖了。”江雪连连抱手，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而后她又转身向云念棠问道：“能不能劳烦云师兄带着这两名证人先回去，我要去客栈找当时其他的证人。” 稳妥起见，江雪打算尝试邀请客栈老板和店小二同样前去。 “我和你一起。”云念棠答道。 “不用，师兄，我自己去就可以的。”江雪连连摆手，云念棠能带着这两名证人回去她已经十分感激了。 谁知云念棠竟是异常的执着：“你跟我一起更安全。” 江雪不明白找个证人究竟哪里危险了，都是普通人，就她一个修仙的。实在打不过，她跑快点就完事儿了。但当下也不再坚持，同意云念棠和她一起去找客栈的老板。 他们二人这一路十分地顺利，第二天就带着四名证人回到了天剑宗，一路上江雪都十分的疑惑：一切顺利的过头了，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 不安归不安，但是至少证人是找到了。无论怎么样，至少这件事能证明和黎冉之没有关系，不影响他进入内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7 20:05:38~2022-11-13 15:5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干饭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审判（四） ◎“你只有知微之境，怎么进入的内院试炼？”◎ 江雪再次来到惩戒台准备和王夫人对质的时候，被惩戒台远处站着的一排人惊到了。 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灵力威压无一不在提示她：都是强者。 审判还没开始，江雪先找到了楚瑶瑶，压低声音问道：“师妹，今天是什么情况啊？黎冉之的事情这么重要吗？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楚瑶瑶看着她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才反应道：“师姐这两天出去了，所以不了解情况。弟子们的试炼已经全部结束了，明天所有通过试炼的弟子就会进入内院。所以今天内院的长老，长老的亲传弟子，以及掌门和掌门亲传弟子几乎都到场了。” 听楚瑶瑶说完，江雪才朝远处看去，大多数人他都不认识，但是众人中间站着一个鹤发的老者，周身气度不凡，灵力威压更是远胜其他人，江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这人的身上。 楚瑶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声道：“师姐，那个就是掌门，旁边是他的两名亲传弟子。” 江雪看了看掌门身边身着雾青色弟子衫的两人，一个是她很熟悉的顾清一，人人都称赞的大师兄，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另一个就是和她一起前往青阳城为黎冉之洗清冤屈的云念棠，即便离得远，也能感觉到他那冰块般的气息。 她从青阳城回到天剑宗后，就没有再看到云念棠了，原来是去准备内院的入院仪式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仅有短短两天的相处，云念棠也不爱说话，但江雪隐约觉得云念棠和他的表哥叶望山不是一路人。 看着远处站着的一堆长老，江雪忍不住问道：“师妹，这个入院仪式这么重要吗？” “那是当然了！”楚瑶瑶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江雪：“师姐，你比我进入外院的时间还要早一些，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入院仪式几年才一届，而且进入内院的考验会用玄天鉴向长老和掌门展示，表现特别好的弟子可以被掌门直接选为亲传弟子，成绩前三的弟子可以自由挑选除了掌门以外的任何一位长老作为亲传弟子。” “至于掌门的亲传弟子，将来极有可能是天剑宗的新任掌门，天剑宗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天剑宗的掌门在整个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听完楚瑶瑶的讲述，江雪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好像是挺重要的。”这个重要性在她的印象中，古月长老讲过，但是因为古月长老对待所有的事情都很随意，所以江雪也就没有认真听。 楚瑶瑶解释完，江雪的心态又稍微平和了一些，如果这些宗门顶尖的强者都是为了黎冉之的事情而来，那才是真的吓人。 不多久，黎冉之就被带上来了，楚瑶瑶晃着江雪的胳膊：“师姐，你看小师弟白白胖胖的，没饿着也没冻着，我照顾得还行吧？” “非常好，感谢师妹。”江雪的视线跟着黎冉之和惩戒台上的王夫人，听见楚瑶瑶的话，没做思考，下意识地就夸了一句。 黎冉之从江雪身旁走过时，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好久，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王夫人，从看到江雪带回两名小厮开始，脸色就逐渐煞白。 江雪率先发问：“请问夫人是何时何地亲眼看见我师弟杀了刘员外的？” 王夫人不答话，面上的神情是明显的不安。 古月长老也注意到了王夫人的异常，她走到王夫人身边，开口时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懒散，是一反常态的威严：“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天剑宗必将公事公办，为夫人讨回公道。” 王夫人仍是不答话。 江雪道：“夫人可是有什么疑虑？” 王夫人的表现很奇怪，江雪觉得里面应该有隐情。 她走上前去，注视着王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刘员外并不是死于我师弟的剑下，而是被人活生生扭断了脖子。刘员外死的时候，夫人并没有亲眼看到，是有人后期单独找的夫人吧？让夫人作伪证！” 她继续自己的推测：“刘员外死的时候，师弟和我正好在一家客栈，客栈老板可以给我们作证，而刘员外的死因。可以作证的人就更多了。所以，夫人，我师弟的剑是谁给你的？那个人应该才是杀死刘员外的凶手吧？” “不，不是的！”王夫人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她的视线却向远处的看台处扫了一眼。 “只是我不喜欢这个人，存心诬陷他而已，这把剑是我捡到的，不是任何人给我的。”王夫人的语气很急促。 江雪抓住了王夫人瞥向远处的那一眼，也向远处看去。 下一刻，却突然听到古月的一声惊呼：“不好。” 王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却突然七窍流血，古月长老迅速上前，用灵力直接护住王夫人的心脉。 远处的顾清一和云念棠看见情况不对，也迅速赶了过来。 灵力如泥牛入海，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最终古月只是摇了摇头：“没用了。她没有灵核，蛊毒一瞬间就可以致命。” 云念棠没有停手，强大的灵力尽数涌入王夫人体内，他的声音不大，远处的人听不清，但却很有威慑力：“指示你诬陷黎冉之的人究竟是谁，说！” 江雪也上前去，等待王夫人口中的那个名字。 尽管嘴中满是鲜血，但王夫人说出的话却与云念棠的问题毫无关系。 江雪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那声音模糊不清，像是绝望的羚羊最后的呜咽。 江雪很不解，王夫人的孩子是刘公子和刘小姐，可是这两人明明都死了啊，王夫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刘公子和刘小姐与这次诬陷黎冉之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虽然一头雾水，但江雪却只能看着王夫人的尸体被带了下去。古月长老说后续天剑宗会详细调查这件事，让江雪不要再插手了。 即便王夫人死于很早就存在于体内的蛊毒，但她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在几位长老的眼下死去的，这件事天剑宗也不可能就此平息。 一场原本让人拭目以待的好戏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众多弟子悻悻地离开，留下来的则是即将进入内院的一批弟子。 而真正的好戏才拉开帷幕。 远处站着的一排人中传出一个厚重且苍老的声音：“人都到齐了，那就准备本届的入院仪式。” 江雪将目光移向远方，看见说话的是那位站在中央的头发花白的老者，也就是楚瑶瑶所说的天剑宗掌门，修真界的顶尖强者：观沧海。 她有些不解，掌门对于王夫人的死似乎毫无波澜，普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天剑宗，而掌门却对此熟视无睹，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啊。 一旁的古月长老拉着她到了一旁，小声道：“不该你插手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好好珍惜机会，进入内院。” “是。”江雪答道。 说罢，江雪也不再执着于这事，又将目光放回到了远处的老者身上。此时，云念棠和顾清一也重新回到了老者的身边。 “内院的入院考验明天正式开始，祝你们取得好成绩。”观沧海厚重的声音回荡在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谢掌门。”弟子们的声音也回荡在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江雪微微有些震惊，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虽然知道这只是书中的世界，但她对身边所有事情的感受却都是如此的真实。直到今天，场上整齐的回答又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书中。 有时候，很多事情还是会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时候她才会感觉到自己也是书中人。 叮…… 【发布任务：请协助男主拜师天剑宗长老柳无归，成为其亲传弟子。】 脑海中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如果不是这个清脆的提示音，江雪几乎都要忘记还有系统的存在了。 一如既往地，说完这句提示后，系统就沉默了，任江雪如何在心里呼喊，也不再有任何的反应。 拜师柳无归，虽然不清楚这个柳长老的具体情况，但是按照以往的要求，要想自己选择长老拜师，并成为其亲传弟子，至少要在试炼中进入前三。 江雪想了想自己的实力，又思考了一下黎冉之的实力，瞬间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真的是两个青铜在一群王者中瑟瑟发抖。黎冉之修为比她还弱一点，只有知微之境，真可谓是前路漫漫。 原本以为一切结束了，江雪看见远处看台上的几位大佬已经有了想走的意思，也准备跟着离开。 下一秒，却看见掌门观沧海眨眼之间到了黎冉之的身前。 这是瞬移！江雪惊了。 传言渡劫七境之上的强者是可以撕裂空间的，所有地方，眨眼皆至。直到今天，她才亲眼看到这件事。 观沧海看着黎冉之，缓缓开口：“你只有知微之境，怎么进入的内院试炼？” 江雪：危！！！ 第18章 审判（五） ◎“师姐不觉得我有奇怪的地方吗？”◎ “回掌门，是我用了长老钦定弟子的名额，送他进了内院。”古月长老答道。 观沧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继而又问道：“他很特别吗？” 古月看了一眼黎冉之，江雪觉得他似乎在看黎冉之，但是视线的焦点却又不在黎冉之的身上，那眼神中带着些许失神，古月平静地答道：“故人之子。” 他说完这四个字后，黎冉之面上的神情明显动了一下，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又被他轻描淡写地掩盖了。 观沧海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径直走到了黎冉之的身边，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江雪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掌门不会直接因为修为太低就阻止黎冉之进入内院吧？毕竟内院最低的准入标准是凝元境，而黎冉之甚至连更低的御物之境都未曾到达，即便他是书里所谓的男主。 观沧海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不要压制你的境界。”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空旷场地却突然起风，风以黎冉之为中心极速汇聚，周围的空间开始产生灵力的涟漪，这个场景江雪太熟悉了：黎冉之的境界在提升。 知微之境到御物之境。 观沧海的话又回荡在江雪的耳旁：不要压制你的境界。 所以黎冉之的境界不止于此吗？一直以来他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压制境界不就是变相的阻止自己变强，这和修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违背的。 周围灵力的震荡并没有停止，四周的灵力波动甚至一次比一次剧烈，江雪开始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从知微之境进入御物之境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 太不正常了。 而此刻的黎冉之，整个人的面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明显还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不要压制灵力。”这是观沧海对黎冉之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但黎冉之整个人并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观沧海的手松开了黎冉之的肩膀，下一刻，黎冉之整个人直接脱力，单膝跪地，大口地喘着粗气，嘴角甚至还带着丝丝血迹。 “算了，你不愿意提升境界到凝元境，那我也不勉强你。既有凝元境的实力，明日试炼，你就正常参加。”观沧海说完，径直拂袖而去。 江雪这下是明白了：黎冉之扮猪吃老虎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黎冉之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境界，那他的真实实力也就很难为人所知。 掌门和诸位长老离去了，场上的人群也就自然而然地散了。 空荡荡的惩戒台上，如今只剩下了单膝跪地的黎冉之。 江雪走了过去，试图将他扶起来：“师弟，你还好吧？” 黎冉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右手撑地，用自己的力量艰难地站了起来。 江雪觉得可能是少年人的自尊心在作怪，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岔开了这个话题：“对于明天开始的试炼，师弟有所了解吗？” 黎冉之刚来天剑宗不久，虽然天剑宗内院弟子的入院流程是公开的，但她也不确定黎冉之是否清楚，于是还是想着问一问会比较保险。 “尚不清楚，还请师姐告知。”黎冉之似乎是缓了过来，呼吸明显平和了许多。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正好我送你回去。” “好，多谢师姐。”大多数时候，黎冉之对江雪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疏离。 “这个试炼名义上是增进同门弟子之间的感情，同时也方便门中的长老筛选亲传弟子。试炼时每名弟子身上会佩戴天剑宗特有的天剑令，每人三枚天剑令，集齐十枚天剑令，便可选择提前进入内院。又或者留在这里，获取更多的天剑令。” “而天剑令数量前三的人，可以拜除了掌门以外的任何一名长老为师，成为其亲传弟子。” 拜天剑宗任意一名长老为师，这件事情对于所有弟子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吸引力，江雪甚至都有些微微心动。 但心动归心动，她的实力制止了她的想法。 她一路给黎冉之讲着明天的规则，在快到弟子寝房的时候，黎冉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师姐，为什么相信我？”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去问江雪。 那天，站在惩戒台上，台下那么多人，对于他这个刚刚进入天剑宗，实力也不怎样的弟子，所有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只有江雪站了出来。 他还记得江雪当时掷地有声的五个字：我信我师弟。 可他不想自己去猜测，他想亲自问一下江雪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师弟你当时跟我在一起啊，我们当时一起从青阳城回来的，如果我都不站出来帮你澄清，那你不得被冤死。” 江雪是打趣着说出这句话的，她的语气算不上多么认真，却让黎冉之感觉到一种暖意。 “但是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待在客栈里，我们不在一起，你其实也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你都说了，你待在客栈呀。”江雪回答得很随意：“而且以你那天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可能回青阳城杀人。” 她继续补充道：“更何况你当时还是知微之境，又不能御剑，哪里能跑那么快。” 黎冉之听到她一个理由接着一个理由地甩过来，却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停顿了好久，他才问道：“师姐不觉得我有奇怪的地方吗？” 江雪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思考：“奇怪的地方？” 她轻轻地展开一个笑颜：“那可太多了。” 正了正神色，江雪一条一条数起来：“首先，那天我和阿福对峙的时候，藤蔓为什么突然就自己爆炸了，师弟，和你有关系吗？其次，那天在客栈，师弟，你把我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最后，今天在惩戒台上，你又为什么不肯提高自己的境界？” 江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年轻人，不要总是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容易睡不着的！” “那师姐为什么还信我？”黎冉之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执着。 江雪原本目光是看着前方的，听到这话，微微侧过了脸，她注视着黎冉之，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是一个不愿意被其他人所侵入的领地。你没有害过我，那么我对待你的事情，便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只是这样吗？”黎冉之的声音很小，小到江雪根本就未曾听见。 她继续说道：“所以师弟，我尊重你的秘密，我也会藏着我自己的秘密。但是，我也相信师弟的实力，相信师弟可以成为内院柳无归长老的亲传弟子。” “为什么是柳无归长老？”黎冉之觉得江雪这的句话很突兀。 “这就是属于我的秘密了，而且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拜柳无归长老为师，争取咱俩还是同门师姐弟。”江雪没有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却留给黎冉之一个大大的笑脸。 “师姐，师弟，你们回来啦！”楚瑶瑶的声音隔着很远就传过来了。 她一路小跑过来，在靠近后，却又压低声音，悄悄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她蹑手蹑脚地在前方带路，后面则跟着满脸问号的江雪。 三人进到屋内后，楚瑶瑶确认了门外没人，才神神秘秘地将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把江雪和黎冉之从头到脚，认真地审视了一遍。 江雪被她看得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问道：“师妹，要不你先说说是什么事？你这样看我有点慌。” 楚瑶瑶义正词严道：“我们结盟吧！” “结盟？”江雪有些疑惑。 楚瑶瑶道：“明天试炼就开始了，叶望山也在此次试炼里面，按照他的性格，势必要对我们出手。此时不结盟，更待何时！” 听到他的话，江雪也有些犹豫，叶望山真的是块牛皮糖，走哪黏哪，哪里都有他。 江雪疑惑道：“长老用玄天鉴看着呢，应该也没事吧。” 对于内院入院仪式中，弟子之间天剑令的争夺江雪也是早有耳闻，虽然为了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大家竞争激烈，但是都秉承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三枚天剑令，胜者一般只夺取两枚。 若三枚天剑令全部被人夺走，则会失去进入内院的资格，只是大家一般不这么干而已。 楚瑶瑶道：“玄天鉴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同门死伤的情况发生，但是如果有人要将三枚天剑令全部抢走，将人逐出内院，只怕长老们也不会插手。” 听完楚瑶瑶的话，江雪也陷入了沉思，按照叶望山的性格，把天剑令全部抢走这件事情他干得出来。 “师姐，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个试炼除了极少数的变态存在，大家都会选择结盟，叶望山早就拉了一大帮人了。” 江雪思索了一会儿：“好。” 楚瑶瑶又问：“那师弟呢。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跟师姐一起 。”黎冉之答道。 楚瑶瑶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脸上的表情写着：我懂，我都懂。 她此刻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日，阵法传送之后，我们就前往中心地点会合，我还召集了其他盟友。” 江雪不确定地问道：“还有人敢于反抗叶望山的淫威，和我们结盟？”江雪觉得，这真的很难得。 楚瑶瑶一脸的自信：“师姐，我有钱！只要肯用灵石砸，就没有拉不过来的人。” 江雪：不愧是天剑宗第一富婆。 第19章 内院（一） ◎江雪耳根一瞬间染上了绯红◎ 第二天一早，成群结队的弟子就被拉去了一艘船上。 整艘船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船身饱经沧桑，能够让人感觉到明显的岁月痕迹。 站在船上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出来阵营的划分了：江雪，黎冉之，楚瑶瑶和零零散散几个弟子站在一起。 叶望山和他的一帮小弟站在一起。 还有一些其他的弟子，以及一些不愿意与人有所交集的单打独斗的弟子。 而船的目的地是对岸的一座小岛，也是天剑宗内院的所在地：不归岛。 一行人站在船上的时候，江雪还感觉有些新奇。船行走在“无妄海”上，无妄海是传说中一切都会被扯入海底的一片海，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浮在无妄海之上。 海水看起来似乎是黑色的，而水里更是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 江雪手里拿了一片树叶，神色有些悲伤，一个人默默地走到甲板上靠近船舷的位置，船舱里传来楚瑶瑶的惊呼：“师姐，你别想不开啊！” 她一路小跑过来，一个大力将江雪从船舷边拉开，双眼瞪着江雪，气喘呼呼地问道：“师姐，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从这跳下去，师姐，你连尸体都捞不到的！” 江雪满脸问号地看着她，整个人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从这里跳下去了？” “师姐刚刚的表情难道不是吗？一脸愁容，带着对世间的不舍，走到船边，试图将自己葬身无妄海。” 江雪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啊！” 她伸出手，掌心是一片绿色的树叶：“我只是想看看，这无妄海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任何东西都无法浮于海上。” 此时，黎冉之也走了出来，正巧看到站在船舷边的二人。 江雪将手伸出船外，掌心轻轻翻转，那片树叶便如同一缕羽毛轻飘飘地落下。但却只是瞬间，树叶就像是被一股巨力拉扯下去，在一瞬间沉入海底，再也不见踪迹。 黎冉之正好看到这个画面，他的视线轻轻地移到远处，远处天水交接，黑色的海水与蓝色的天似乎已经失去了边界，连接在一起。 “这便是渡不过的无妄海吗？” “嗯。”江雪看见被海水直接扯入海底的树叶，轻声应道：“传说中渡不过的海，无论是飞鸟，还是御剑的修士，来到这片区域都需要绕行。” 她补充道：“唯一能渡过去的，便是我们脚下这艘特殊的船，所以一直以来岛上的内院弟子都无法自行御剑出入，需要长老的批准坐船通行。” 楚瑶瑶接话道：“或者是渡劫七境之上的强者，直接撕裂时空，就像掌门一样，带着大家直接到外院。” 江雪似乎是有些感叹：“但是渡劫七境之上的强者，整个修真界又能有几个人呢？” 她说完这句话后看向黎冉之，作为书中的男主，他最终一定是要渡过九次天劫，继而成神的。但是现在的黎冉之只有御物之境，真实的实力顶多到凝元之境，而从凝元之境到渡劫之境，这中间的难度有多大，怕是言语难以形容。 而她要做的，就是按照剧情，带着男主一步步地走向成神的路，她想回家，所以这条成神的路她也必须陪着黎冉之走下去。 “师姐，你看向师弟的眼神为什么充满了……”楚瑶瑶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 江雪耳根一瞬间染上了绯红，急忙辩解道：“没有啊，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师弟天赋很高，将来有希望成神。” 黎冉之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想不明白一直以来，江雪对他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来自哪里？她似乎总觉得自己将来一定可以成神。 神这个字，在修真界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哪怕是像掌门观沧海这样的修真界顶尖强者，也不敢说自己有成神的可能。 楚瑶瑶将她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似乎是看到江雪脸上的表情从尴尬迅速转向疑惑，楚瑶瑶还补充道：“难道不是吗？之前师弟被关起来禁足的时候，师姐不仅亲自下山找凶手，还嘱咐我好好照顾师弟，怕他冻着饿着。” “和我娘亲对我一模一样，每次出门都怕我吃不好睡不好，明明我有钱，什么都买得到，但娘亲还是喜欢把我的储物袋塞得满满的。”楚瑶瑶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还格外的认真。 江雪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点头：“你这话也确实很有道理，我也这么觉得。” 可不是嘛，某种意义上，她真的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母亲。 一旁的黎冉之没有接话，只是在心里回想楚瑶瑶刚刚的那番话：江雪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哟，这不是江三年吗？”船舷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让人不愉快的声音，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 江雪第一时间就走上前去，这欠揍的语气，江雪不用看脸就知道是谁了。 “叶望山，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叶望山今天的脾气似乎格外的好，既没有上来就找茬，也没有直接动手，反而是带着他的几个小弟在周围，慢悠悠地晃来晃去，上下打量着江雪三人。 楚瑶瑶忍不住了：“叶望山，你看宠物呢！” 叶望山伸出手指了指她们三个人：“你们三个人，一共九枚天剑令，我全部都要了。” 黎冉之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看向叶望山的眼神冷冽了几分。 一直以来，对于进入内院的弟子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内院新弟子三枚天剑令，在争抢的过程中，往往留下一枚，作为进入内院的凭据，不会三枚都抢走，叶望山这话一出，挑衅的意味就很重了。 气氛剑拔弩张，负责带领他们前往内院的古月长老此刻站了出来，他沉声道：“马上就到不归岛了，有什么恩怨到了不归岛之后自己解决，现在不要在这里争吵。” 弟子们都不再说话，悻悻地散开了。 船继续向前行驶，身后的海被划出一条长长的线，岸边已经在遥不可及的远处，而不归岛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从远处看，正好印证了这个名字：不归。 岛四面环水，如果想离开不归岛，要么实力达到渡劫七境，要么乘坐这艘特殊的船。 船渐渐靠岸，面前是一层光华流转的结界，想进入不归岛，不仅要渡过无妄海，也要进入这层灵力覆盖的结界。 江雪回头向后看，海岸线已经看不见了，进了不归岛，成为了天剑宗的内院弟子，好像也就失去了自由。但即便是这样，天剑宗内院这五个字，还是吸引着源源不断的新弟子前去。 船靠岸停下，众多弟子跟随古月长老来到结界之前。观沧海身着灰色长袍和其他长老同时出现。 他只是轻轻地一挥衣袖，蕴含着强大灵力的结界顷刻消散，他的声音通过灵力扩散在整个不归岛：“欢迎你们来到天剑宗内院，进入内院的最后一道考验也即将来临。现在。每人手里三枚天剑令。” 这句话说完，江雪便看到自己手里多了三枚令牌。令牌不大，却有隐隐的灵力波动，上方镌刻三个古朴的大字：天剑令。 “今年的规则稍微调整了一下，以往是前三名可以自由拜长老为师，本次考验，手中天剑令满二十枚才可拜长老为师。” 楚瑶瑶悄悄问江雪：“师姐，你说这难度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江雪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应该没怎么变？” 这一行人一共是二十名弟子，每人三枚天剑令，总数六十枚，前三名还是一人二十枚。 不对，江雪反应过来了，难度增加了。以前只是前三名，现在可能第一名手里都未必有二十枚天剑令。 观沧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本次同样有二十名内院弟子参赛，他们每人手中有五枚天剑令。三天后，找到内院入口且手中持有天剑令即可进入内院，手中没有天剑令或者找不到入口则失去进入内院的资格。” 他一挥衣袖，不归岛的结界在所有弟子的身后闭合，江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迅速变轻，眼前的景象也在飞速变换和旋转。 再次睁眼时，周围已是一片的郁郁葱葱，以及观沧海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的声音：“孩子们，试炼开始了，祝你们好运。”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中的“无妄海”和“不归岛”与作者菌的上一本文《小师弟总想扒我马甲》中的“无妄海”，“不归岛”共享设定，两本文中出现的很多地点是一致的。 时间上本文往后约万年岁月。 第20章 内院（二） ◎“师姐要抢我的天剑令？”◎ 江雪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瞬间有些气馁，她们这次的考验难度似乎是增加了。她手里现在有三枚天剑令，她也不需要拜长老为师，所以她可以给到黎冉之两枚，加上黎冉之自己的三枚，她还需要想办法帮助黎冉之凑齐剩下的十五枚，才能让黎冉之达到拜师的资格。 想到这里，江雪头都大了，仅凭她的实力，这也太难了。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找黎冉之和楚瑶瑶汇合，以及：天剑宗内院的入口究竟在哪里，简直毫无提示！ 江雪一个人在树林里毫无目的地转悠，却听见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迅速收敛了周身的灵力，放缓呼吸，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现在所有的弟子都被分散了，对方是谁，什么实力她都不清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躲起来见机行事。 谁知那人却正好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江雪：见鬼！要不要这么巧？ 那人越走越近，而且正好跟她隔着粗壮的树干，她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发现，想走都走不了。 江雪召出佩剑，看来免不了要打一场了。 她长剑还未出鞘，对方的剑意已经直接斩了过来。江雪横剑去挡，身前的古树应声而断。 那人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我早就看见你了。” 江雪心道：真是躲了个寂寞。 既然躲不掉，那只能硬打了。 手中长剑挥舞，一层层剑幕如波浪一般直接涌向对面的人。而对方也毫不示弱，那人冷笑一声，右手长剑召出，周围的空气转瞬之间凝成一道龙卷风。 剑幕和龙卷风相撞，转眼之间化为无形，四周的树木皆是拦腰斩断。 短暂的试探，双方也都在估算对方的实力。这一击，对方后退了三步，而江雪仅仅只是后退了半步。 烟尘散去，江雪看着对方的身影，心里在做着盘算：看上去我似乎要强上一些，既然如此，那这人的三枚天剑令，她可就要拿走两枚了。 手中长剑一声轻啸，江雪将灵力直接灌入剑中，她虽然在外院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外院属于自由修炼，她本身不会什么招式，之后也没有人教，所以直到今天，和人对阵她还是依靠蛮力在砍杀。 银色的剑芒让周围的天空都显得暗淡，长约数十丈的剑芒自半空中猛劈而下，气势惊人。对面的人也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青色的剑罡迎风见长，气势上丝毫不输江雪。 双方又是一次激烈的碰撞，剑光明灭不定，一声巨响之后，两个人都是往相反的方向飞射出去，地面尘土飞扬，江雪身上的灵力也开始晃动。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看来她还是有些高看自己了。 对面的人神色冷淡，将佩剑往头顶一扔，剑影顿时化作漫天大雨，将江雪笼罩其中。 江雪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没办法了，只能硬拼。她也不再保留，将灵力尽数灌入长剑之中。右手一挥，长剑一次又一次地挥向空中，她每挥动一次，剑影与剑雨就碰撞一次，每一次的撞击，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小的伤害。 江雪最后一剑挥出，剑影与剑影相互叠加，强大的剑气直接冲散漫天剑雨，二人所在的地面留下一个数尺深的巨坑，对面那人也在剑气的冲击下直接倒飞出去，落在十几丈外的地方，他周身的衣物都被剑气划破，脸色苍白，头发散乱。 勉强撑着剑站了起来，江雪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身边，剑尖直指他的脖颈，声音冷冽：“你输了，天剑令交出来吧。” 她补充道：“我收两枚，剩下一枚留给你进内院使用。” 江雪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只是一个试炼而已，她也不希望这个弟子因此而无法进入内院。 那人自知无力再反抗，也不多言，伸出手，手中赫然躺着两枚天剑令。 江雪正准备伸手去拿，却听见后方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她接过天剑令，转身就是一剑挥出。她准备逼退对方之后，迅速御剑逃走。毕竟这两枚天剑令得来不易，而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再与人战斗。 一回头，发现来人赫然正是黎冉之。 黎冉之侧身躲过江雪的那一剑，语气中还挂着隐隐的笑意：“师姐要抢我的天剑令？” 江雪长舒了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佩剑：“差点被你吓死。” 她拿出刚刚得到的两枚天剑令，又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的两枚天剑令，伸手递给黎冉之：“喏，收好啦，这可是能拜师柳如归长老的重要凭据啊！” 黎冉之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似乎想说什么，顿了很久，才问道：“师姐为什么把自己的天剑令也给我？” 此话一出，江雪也愣住了，她只是希望黎冉之能够按照系统指示的去做，所以下意识地给了他天剑令，却没有考虑到怎么解释这件事。 吞吞吐吐了半天，江雪勉强找到一个理由，她支支吾吾地答道：“我灵力损耗太多，天剑令就先交给师弟来保管吧。” 黎冉之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半天才道：“好，我帮师姐保管，但我们需要更多的天剑令。” 这一句话他说得很笃定，他的眼神里也有着江雪很少能看到的亮光。 “走吧，师姐。” 那一刻江雪觉得，她的师弟好像开始认真了。从进入内院开始，到现在为止，黎冉之终于开始认真地去对待一件事情了。 但是，江雪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师弟，你觉得凭咱俩的实力，能行吗？” 先不论真实实力，仅就修为的境界来说，他俩一个凝元之境，一个御物之境，况且江雪还不会什么招式，这么看，确实不太行。 黎冉之的神色很平静，既没有偶尔装无辜的天真模样，也不是一脸的冰冷和疏离，他只是看着江雪的眼睛，就像是在告诉她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我们可以。” 微微怔了一下，江雪似信非信地答道：“好的。” 她心里完全没底，但是黎冉之既然这么说了，江雪也就先应着，毕竟男主总有男主的奇遇。 她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需要先去找一下内院入门的位置，就算最后真的拿不到二十枚天剑令，至少也能保证自己进入内院。” 对于天剑宗内院的入口，江雪一直放在心上，毕竟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试炼题目。 “师姐能不能把最后一枚天剑令也拿出来我看看？”黎冉之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所有令牌。 “有什么问题吗？”江雪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黎冉之找了一片干净点的空地，就地蹲下，将手中的天剑令一一摆开。江雪也凑了上去，仔细看着黎冉之摆出的八枚天剑令，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天剑令之上是微弱的灵力在流淌。 江雪问道：“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师姐看这里。”黎冉之指着其中一枚天剑令，“即使我移动了其中一枚天剑令，灵力流淌的轨迹还是没有改变，而移开一枚，这条轨迹就断了一些。” 黎冉之一边说，一边给她做了一个示范。 “好像是的。”江雪点点头。 黎冉之指着其中一枚天剑令：“把所有的天剑令全部摆开，位于正南方向的天剑令上灵力流淌的轨迹不随令牌的变换而变换。如果我们假设这块令牌指示我们所在的位置，而灵力流淌的轨迹就是我们前往内院的正确道路，这样是不是说得通？” 江雪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但是就算按照现在的假设来看，这个灵力的轨迹是断裂的，我们按照这个到不了内院。”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拿到更多的天剑令。”黎冉之的神情很笃定。 “好，听师弟的。”江雪下定了决心，她对于这些没有思路，那便跟着黎冉之吧。 听到这句话，黎冉之却感觉到记忆中猛然传来很多相似的事情。当初在青阳城的时候，江雪调查关于刘府的事情，每次他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好，都听师姐的。” 但是他知道，那时候他不是信任江雪，放手由她去做。只是无意掺和到江雪的事情中去，又或者只是一种看笑话的心态。毕竟，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那些事情根本不重要。 而这次的内院之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其实，他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黎冉之：师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天剑令都给我了，我是不是该努力了！ 江雪：唉，想帮一个人，还不能说为什么，也挺难的。 第21章 内院（三） ◎江雪和黎冉之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按照天剑令上所指示的路线一路前行，虽然这条路线并不完整，但是只要能获得更多的天剑令，就能离内院更进一步。 这一路格外的沉默，江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黎冉之也是一如既往的寡言，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直到远处的打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江雪听见有道声音似乎是楚瑶瑶，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却被黎冉之拦住了，他压低声音道：“师姐，你先等等。” 看见黎冉之凝重的神色，江雪也不再冲动，放缓了步子，和他一起站在远处看着那边的景象。 似乎楚瑶瑶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衣衫，书生样貌的人，江雪定了定神色，楚瑶瑶和这个白衣男子似乎是在二打一。 她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师妹的实力她心里也有数，身为天剑宗外院第一富婆，楚瑶瑶凝元之境的境界靠的不是自己的修炼能力，而是金光闪闪的灵石，一颗一颗砸出来的，可以说她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金钱的魅力。 这种修炼方式好处是提升很快，坏处是灵力虚浮，空有境界，没有能力，真正与人对阵，八成要吃亏。 然而江雪的一颗心还没完全放下去，就听见前方传来两声巨响，她看见楚瑶瑶和那名白衣男子都被一记拳风打得飞了出去。 虽然两个人是二打一，但是似乎也失败了。 当下江雪也不再犹豫，顾不得黎冉之的阻拦，召出佩剑就冲了上去。 楚瑶瑶的身影在地上带起一串的尘土，最终撞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张口就吐出两口鲜血，擡眼却正好看到看见那人脚掌在树上狠狠一蹬，猛烈的拳风再次朝着她袭来。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捂脸，毫不犹豫，直接求饶：“好汉饶命，天剑令给你！” 预想中的拳头没有砸到身上，楚瑶瑶立刻将手伸入储物袋，准备依言拿出自己的天剑令，谁知睁开眼看到的确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嘭”的一声闷响，江雪的剑挡住了那人的拳头，整个剑身都在巨大的撞击之下发出轻微的嗡鸣，她脸上掠过一丝惊骇：这是什么离谱的存在，力气这么大，拳头砸在剑上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但她嘴上还得安慰楚瑶瑶，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师妹，争点气，天剑令我们不能给，快去找黎冉之帮忙！” 江雪将灵力注入剑中，用剑勉强推开了这一拳。她身后的楚瑶瑶迅速爬了起来，向着黎冉之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近距离的一击，江雪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外院的王猛，人如其名，近身战很猛。身为天剑宗弟子，不做剑修，纯靠一身蛮力，在整个外院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江雪也曾一度好奇这人为什么会进入天剑宗成为剑修。 只见王猛扭了扭脑袋，双手交叉，用力一捏，骨节之间，发出清脆的咔咔声：“江三年，幸会啊！” 关于外号这个事情，江雪现在是没工夫和他去计较了。 对于王猛的打法，她也有所耳闻，此人因为自己一身蛮力，所以跟人打斗从来都是近身攻击，不用剑。思及此处，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和王猛保持足够的距离。 手中的剑握紧了，江雪在心里告诉自己，跟这个人，绝对不能硬碰硬。 灵力开始汇聚，江雪手中的剑甚至都还没斩下去，就看见对面的王猛阴狠地笑了一声，随即脚掌猛踏地面，像一头猛兽冲着江雪直接撞了过来。 长剑斩下，剑意带着破竹之势向王猛袭去。而王猛只是在暴冲过程中微微侧了侧身体，就轻易地避开了剑意。 “嘭！” 又是一声闷响，拳头直接毫无保留地砸在长剑之上，江雪感觉到自己的长剑发出一声悲鸣。巨大的拳风直接将她带飞，后退了十几步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王猛又是一个俯冲，朝着江雪一拳砸了过去。这次江雪甚至连挥剑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在空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但是却没有砸到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继而是两个重物同时落地的声音。 楚瑶瑶疼得龇牙咧嘴：“师姐，你没事儿吧？” 江雪费力地咳了一声：“师妹，你还好吗？我好像也打不过。” 因为多了楚瑶瑶的缓冲，江雪倒也没有结实地砸在地上。落地的瞬间，她就反应迅速地撑着剑起来了，毕竟王猛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会给她喘息调整的机会。 下一刻，她看见另一道身影冲了上去，快若闪电，江雪的耳旁只留下一阵风压。 居然是黎冉之！ “师弟，不要硬拼！”江雪提醒道。对于王猛这种蛮力型的弟子，最好就是离得远远的，直接用剑意压制。黎冉之只有御物之境，论修为甚至还不如她，如果跟王猛硬拼，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是黎冉之对于她的话居然置若罔闻，他甚至连佩剑都没有召出，脚尖在地面轻轻一划，便如鬼魅一般绕到了王猛身后，一拳击出。 那一拳他用了八成的力，但却不是拳头打中□□的声音，那声音甚至还有些清脆，像是打在山岩之上。 黎冉之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收回被震得生疼的手腕。随后改用肘击，还是同样的地点，依旧是打在山岩之上的声音。 第三次撞击，两人的拳风正好击在一起，王猛拳风之上的猛烈力道，震得黎冉之后退了好几步。 “长老钦定弟子又怎么样？”王猛冷笑一声：“区区御物之境的剑修，也敢和我硬碰硬，找死！” 话音刚落，王猛周身的气势陡然暴增，他的眼瞳之中闪过一丝残忍。黎冉之又后退了几步，朝着后方的江雪喊道：“师姐，动手！” 江雪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佩剑和体内剩余的灵力，看了看情况不是很好的楚瑶瑶和躺在地上，至今都没能爬起来的白衣男子，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提剑上前。 长剑挥出，剑影连绵不断地朝着王猛袭去。 王猛还是一如既往地凭借速度优势闪开剑影。而在他躲闪的瞬间，黎冉之正好一脚踢在他胸膛之上。 江雪顿时看到了希望：她和黎冉之一个近战，一个远攻，未必没有获胜的可能。 又是一道剑影袭来，王猛对着剑影一拳轰出，两相撞击。密林里的草坪直接被生生刮走了一层，瘦弱的树干也被拦腰斩断。 在王猛全力对付江雪的剑意时，黎冉之的长剑直接擦着他的后背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与黎冉之近战，不能发挥他最大的优势、他想对付江雪，又被黎冉之干扰无法近身。 黎冉之的每一次近身攻击都与远处江雪的剑意配合得天衣无缝。 灵力威压瞬间释放，王猛一声怒喝，一拳逼退黎冉之，身形暴冲而出，目标直指江雪。他的想法也很清晰：不能让这二人联手，至少近战她可以先解决江雪。 看到王猛直冲过来的身影，江雪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等你好久，可算上当了。 她迅速侧身后退，同时向旁边的楚瑶瑶喊道：“师妹，就是现在，结阵！”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手的楚瑶瑶和白衣男子迅速向前，两人右掌同时拍向地面，原先江雪所在的位置四周迅速腾起一人高的火焰，一道透明的结界也随之打开。 江雪和黎冉之汇合，二人对视一眼，灵力同时加注到阵法之上。黎冉之手中火焰闪动：“都天烈火阵！” 随着最后一道灵力的注入，阵法之内实质性的火焰如同风柱一般旋转，每一道火焰都狠狠地撞在王猛的身上。火焰每撞击一次，他面上的神色就萎靡一些。 黎冉之的神色很冷漠，他用灵力控制着手中的阵法，朝王猛喊道：“王师兄，只要你认输交出天剑令，阵法就停止。” 王猛闭口不言，但是火焰的每一次撞击都给他带来焚身的痛苦，而结界又限制着他的行动。 身上渐渐传来烧焦的味道，最终王猛咬牙切齿地朝阵法外喊道：“你们停手吧，我认输！” 黎冉之收了手中的阵法，江雪三人也停止了往阵法中注入灵力。 失去了支撑之后，阵法中火焰停止，结界消散，王猛整个人像烤焦了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此时，天剑宗内院的灵越殿内，一众长老正通过玄天鉴观看此时的场景，柳无归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兴奋道：“想不到上千年过去了，居然还能看到用灵核属性去设阵的人，这个小朋友很适合来无相山啊！” 凌天长老则是爽朗地笑了一声：“毕竟天剑宗出现后，这几千年，修炼灵核属性都不如直接练剑，现在谁还在乎灵核属性啊！” 观沧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无非是现在的修真界不比当年了，若再有师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未必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王猛：二打一，还一个远攻，一个近战，你们真的太过分了！ 楚瑶瑶，摇旗呐喊中：师姐师弟天生一对！！ 感谢在2022-11-17 16:51:20~2022-11-23 17: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若 14瓶；哎呀？ 10瓶；9977554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内院（四） ◎我更推荐黎冉之师弟。◎ 拿到了王猛的两枚天剑令，江雪看着周围的三个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楚瑶瑶率先开口道：“这两枚天剑令师姐拿着吧，毕竟如果不是师姐，我和喻文书也打不过王猛。” 江雪这才想起来，原来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白衣青年叫喻文书，确实人如其名，看也来不像是剑修，反而是文绉绉的样子。 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算是结成了同盟，江雪鼓起勇气提议道：“这次的试炼，只有拿到二十枚天剑令才可以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拿到一枚和拿到十九枚天剑令是一样的。我们几个人的实力都算不上顶尖，我建议如果有可能，我们还是保一个人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 楚瑶瑶附和道：“我也想说这件事，我们跟叶望山结下了梁子，有一个人是长老的亲传弟子，日后至少有个照应。” 喻文书和黎冉之也点头同意。 “要不都给师姐？”楚瑶瑶试探性地询问。 在楚瑶瑶看来，她们几个人中，江雪是实力最强的一个。毕竟她的凝元之境是靠灵石和丹药堆出来的，喻文书的凝元之境，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走了狗屎运。黎冉之就更不用说了，众目睽睽之下从知微之境到达御物之境，连凝元之境的影子都没摸着，还是靠着古月长老的钦定勉强进入内院的试炼。 他们几个人简直堪称进入内院的最弱势力。 喻文书道：“我听楚瑶瑶的。” 江雪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我更推荐黎冉之师弟。” 她解释道：“刚刚的阵法就是师弟布置的，而且我相信论起实战能力，师弟实力不在我之下。” 楚瑶瑶有些犹豫了，刚刚江雪救了她之后，便让她去找身后的黎冉之。趁着江雪和王猛对阵的时候，黎冉之布置了都天烈火阵，再让江雪站在阵眼远攻，他去和王猛近战，最后利用江雪吸引王猛进入阵眼。 真要论谋略，黎冉之绝对胜过江雪。 思索了一会儿，她道：“我听师姐的。” 楚瑶瑶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天剑令，给到黎冉之：“师弟，我们几个就靠你了。” 同时，她解释道：“我和喻文书只剩两枚天剑令了，所以只能各给你一枚。” 喻文书也从储物袋拿出一枚天剑令，叹气道：“我俩之前遇到了一名内院的老弟子，对方是造化之境，看到我俩，都没出手，直接就收走了一枚天剑令。” “内院的老弟子也会真的参与其中吗？”江雪对这些情况不甚了解，在她的感觉中，这些老弟子抢新弟子的天剑令着实有些不厚道。 楚瑶瑶答道：“这个分人。” “像此次的二十名内院弟子，除了领头的顾清一和云念棠，其他人都有可能来抢我们的天剑令。但是老弟子要稍微温和一些。不会直接动手，只是释放灵力威压，乖乖交上去一枚天剑令就可以，也不会为难我们。” 江雪问道：“这样不是明摆着在欺负新弟子吗？” 内院的老弟子，都正统地学习了天剑宗的剑诀，境界也要高出他们，他们肯定打不过这些人。 楚瑶瑶神秘一笑：“凡事都有例外。” 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现在内院最优秀的两名弟子就是例外。” “顾师兄和云念棠？”江雪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这两人的身影。 “对！”楚瑶瑶点头道：“顾师兄当年整合了所有的外院弟子，他一个人带领整个外院弟子打败了所有内院弟子，所以被掌门选中，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 喻文书接话，眼里甚至有崇拜的意味：“另一个就不得不说云念棠师兄了，虽然和我年纪差不多，但必须要尊称一声师兄。他当年更厉害，没跟任何人结盟，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外院，后来又在试炼中打败了内院除了顾师兄之外的所有弟子，拿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天剑令，成功入选掌门亲传弟子。” 江雪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云念棠居然能有这么强的实力，但她还是问道：“那这两位亲传弟子之间的对决谁更胜一筹，顾师兄赢了吗？” 楚瑶瑶一副可惜了的神色：“唉，遗憾就在这里。顾师兄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之后，就再也没在内院弟子的试炼中出手了，所以那一场对决，他们二人没有交手过。” 喻文书接话：“按照当时的情况，应当是顾师兄更厉害，毕竟那个时候，云念棠师兄还没有进入内院。但是如今就不好说了，现在两位师兄据说都在还虚之境，可能不相上下，毕竟都是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翘楚啊！” 对于顾清一的实力，江雪从来没有怀疑，只是他并不知道，云念棠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似乎也比她想象中更强。 听完楚瑶瑶和顾清一的话，江雪答道：“看来以后长老的教导还是要多听啊！”这些事情她一件都不知道，估计是古月长老讲课的时候，她又走神了。 “这可不是长老讲过的。”楚瑶瑶的脸上充满着得意和自豪：“师姐，这可是我和喻文书碰到抢天剑令的老弟子时，我拿大把的灵石买来的珍贵消息。” “买的？” “是的，都是花钱的。我还打听了很多关于这次内院弟子的消息。” 楚瑶瑶一一道来：“比如，带队的是顾师兄和云师兄，但这俩就是吉祥物，他们肯定不会来抢我们的天剑令，应该也拉不下这个脸。再比如：这次来的弟子里面，除了两位师兄之外，最厉害的是造化中境的韩林，我们最有可能和他对上。” 她继续补充道：“但是我也打听了，基本都是造化下境的师兄师姐，只有极少数是凝元之境的。我和喻文书商量好了，不管碰到哪个老弟子，见到就主动交天剑令，然后走人。” 喻文书也道：“是的，不管碰上谁，都打不过，还是老实点比较好，省得受皮肉之苦。” 一直没说话的黎冉之却开口了：“老弟子里面有凝元之境的吗？” 江雪也是目光一亮，看向黎冉之，试探性地问道：“如果凝元之境的弟子单独行动，我们也并非没有可能？” 黎冉之点头。 “不是吧！”楚瑶瑶震惊：“师姐，内院老弟子的主意你们也想打？” 看了看面前灰头土脸的楚瑶瑶和喻文书，江雪揉了揉头发：“算了，团队实力不允许，只能想想。” 黎冉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所有的天剑令，说道：“这些天剑令可以指示内院入口所在的位置，我们先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吧。” “好。”对于这个提议，众人都表示赞同，找到正确的路才是关键。 黎冉之将所有的令牌摊开，如今她们手上一共有十二枚天剑令。而现在，灵力的流转更加清晰了，黎冉之的说法也逐渐被印证，这些天剑令就是通往内院的活地图。 确定好位置后，四人便继续前进。 一路上，江雪的思绪都很复杂，她们凭借着手里的这些天剑令直接找内院的入口肯定是不行的，为了完成剧情，黎冉之必须拜师柳无归，现在她和楚瑶瑶，喻文书每人手上一枚令牌，黎冉之手上一共九枚，距离二十枚还差十一枚。 想让黎冉之拜师，她还要找到其他弟子去争夺令牌。 · 四人一路往前走，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向。 在结束了与王猛的战斗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异常的平静，偶尔有微风拂过，也只是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黎冉之用剑将垂落头顶的树枝档开，边走边说道：“这个地方似乎比想象中更大。” 江雪不解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一种猜测，外院二十名弟子，内院二十名弟子，但是截至目前，我们遇到的人并不多，周围能看到的打斗痕迹也很少。” 喻文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黎兄说得很有道理！” 有那么一瞬间，江雪愣住了，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黎兄”，才反应过来是指黎冉之。 没忍住，江雪嘴角轻轻弯了一下，眉眼含笑。 “师姐笑什么？”黎冉之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稍纵即逝的笑意。 江雪本来忍住了，听到黎冉之的话，倒是彻底憋不住了：“黎兄听起来就很少年老成，一点都不像你。” 她笑得很没有形象，眼睛也弯成了一条线。 黎冉之有一瞬间的错愕，梦中将匕首捅入他心脏的“江雪”和眼前的师姐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再接话。 楚瑶瑶叹息道：“师姐，你笑点可真低。” 她话音刚落，黎冉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另外三人都能听见：“前方有人。” 片刻之后，强大的灵力威压自前方向他们袭来，如山一般直接压在每个人的身上。那人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灵力直接倾泻，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第23章 内院（五） ◎天剑宗内院，季萧。◎ 四人中，黎冉之最先反应过来，看见黎冉之停住了脚步，另外三人也立刻停止了前进，都侧身躲在最近的树后，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在这一瞬间，似乎连风都止住了。 他们没动，但是前方的人并未止住脚步。 更加强大的压迫感一点一点地袭来，那人似乎是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缓缓走过来。 江雪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果然，原地不动或者躲在树后都是无济于事的，强大的灵力威压之下，什么都无处遁形。 雾青色的内院弟子衫最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那人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但是却将灵力威压释放到极致。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像是在戏谑小孩子：“都出来吧，一人上交一枚天剑令，我就不动手。” 江雪没说话，隔着树去看周围三人的情况，三人都在树后躲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出来的意思。 她感受着这人身上释放出的灵力威压，应当是凝元之境巅峰的弟子，真的打起来，四打一，她们不至于太惨。 她转身看向黎冉之，只见黎冉之也朝她做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打。 召出佩剑之前，江雪犹豫了一瞬间：修为境界这个事情，一般只有同等修为的人感受比较明显，比自己弱很多倒是好判断，但是比自己强很多就判断不出来了。 她是凝元之境，所以能够很轻易地感受到对面的人境界与她一致，修为比她强，但是强得不多。而黎冉之呢？他只有御物之境，他做出“打”的判断依据又是什么？ 黎冉之的身上真的藏了太多的秘密。 不过，这不重要了，她的目标是按照系统要求走剧情，黎冉之的秘密与她无关。 四人对视过眼神之后，各自从树后方走了出来。 最先召出佩剑的是江雪，这四人从表面上看，她的实力最强，所以她也默认自己需要打头阵。 虽然面对天剑宗内院的弟子，江雪心中有些许忐忑，但，终于要交手了。 对面的人还是将手负于身后，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他眼角微扬，语气里尽是不屑：“不用一个个试探，一起上吧，别让我失望。” 江雪看着他没说话，心里在盘算着她们获胜的可能性。 楚瑶瑶倒是有些不乐意，她小声对江雪道：“内院的弟子都这样自带三分傲气吗？说话真是让人不痛快。” 三把佩剑同时召出，江雪，楚瑶瑶，喻文书长剑紧握，三道剑意同时斩出。对方却只是一个轻轻的回击，却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三人的剑影斩得粉碎。 那人脸上尽是嘲讽：“这一届新进来的弟子似乎不怎么样啊。” 江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黎冉之并没有出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对面的人此时也召出了佩剑，长剑出鞘，青色的剑芒像一个光罩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长剑自他手中腾起，带着强盛的光华盘旋于他的头顶。 青光耀眼，那人冷笑一声，对着江雪道：“天剑宗内院，季萧。今天便让你们看看天剑宗内院和外院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话音刚落，季萧一个闪身，瞬间便出现在江雪右侧三尺，长剑挥动，无数剑影在空中幻化重叠，周围的气流形成一种刺耳的异啸。 楚瑶瑶和喻文书迅速上前，伴随着一阵“叮当”的响声，剑与剑之间已经进行了数百次的交锋，四人周围皆是明灭不定的光影。 方向互换，江雪三人脸上流露出沉重的神色，反观对面的季萧，一脸的淡然。虽然这一击没有分出结果，但是她们三人几乎使出了十成力，而季萧仅仅只是稍微用力。 楚瑶瑶喘着气，眼睛盯着黎冉之所在的方向，朝江雪问道：“师姐，黎冉之在干什么，他怎么跟个老大爷一样在旁边看热闹。” 江雪将视线移了过去，正好看到黎冉之抱着佩剑，稳稳地站在远处，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气愤，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眼神一瞥，眼不见为净。她道：“不管他，我们三个一起上。” 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三名凝元之境的弟子，即使黎冉之不出手，她们三人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江雪站在前方，楚瑶瑶和喻文书各自站在他们身后，呈三角之势，江雪喊道：“师妹，就是现在。” 三人同时将灵力注入剑中，长剑挥动不停，无数道剑意被汇聚为一张密集的剑网，朝着远处的季萧同时斩下。 季萧却只是冷哼了一声，语气镇静：“看好了！” 他手中神剑一颤，空气中隐隐传来龙吟的声音。万千剑影在他头顶汇聚，剑气在瞬间合而为一，长达数十丈的剑芒，夹杂着惊人的威力，朝着对面的三人狠狠劈下。 “天剑五诀，第一诀，临天诀！” 话音刚落，江雪的神色变了。天剑五诀是天剑宗最为强大的剑诀，只有内院弟子才可以修炼，此剑诀乃天剑宗开山立派的师祖所创，也是天剑宗上千年来得以屹立于修真界巅峰的凭证。 仅仅只是第一诀，就已经威力惊人。 黎冉之站在一旁，他一直很认真地注视着季萧的每一个动作，分析他每一次灵运转的轨迹。 天剑五诀的第一诀，临天诀，在剑诀施展的过程中，无数剑气汇聚在施诀者周围，根本就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江雪三人的剑影在剑芒的撞击下顷刻破碎，惊天巨响横扫一切，强大的爆炸力形成的气流直接将江雪三人推离数十尺，撞在远处的树上。 江雪试图爬起来，却发现体内灵力动荡不定，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灵力动荡的这段时间，季萧一定会直接冲过来夺去她们的天剑令。 尘埃未散，季萧的身影尚未来到江雪身旁，黎冉之却如同闪电一般直接逼近季萧，他手中的长剑根本不给季萧喘息的机会，直接欺身而上。 一把剑用的宛若砍刀一般，他不是刺，而是一剑接一剑地直劈而下。 长剑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一开始还好，季萧还勉强能应付。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萧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因为黎冉之的每一次攻击都迫使他匆忙应战，至于他引以为傲的剑诀，黎冉之根本不给他任何施展剑诀的时间。 “叮叮当当”一连串的响声，长剑之间的碰撞直接引来无数火花。 季萧再次尝试将灵力注入剑中，黎冉之依然是一个竖劈，季萧的剑上直接出现一道裂痕。 望着自己的武器被黎冉之生生劈裂，季萧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骇然。他刚刚使出了临天诀，现在正是灵力虚弱的时候。 此时的江雪也终于站了起来，勉强聚集起了身体里所剩不多的灵力，她朝着楚瑶瑶和喻文书招手，那意思是可以冲了！ 虽然是人多欺负人少，但是江雪不能错过黎冉之争取来的机会。 季萧迅速后退，想留出空间施展剑诀，然而黎冉之速度却比他更快，身形闪电一般出现在季萧的身后，一脚踢在季萧的后背之上。 季萧直接吐了一口血，整个人身体前倾，像葫芦一样，在地上滚了很长一段，才勉强卸力停了下来。 他刚喘了一口气，江雪和楚瑶瑶的剑影就直接袭来。他匆忙擡剑去挡。 下一刻，长剑应声断裂。 再擡头时，黎冉之已经将剑架在了他的脖颈处：“师兄，承让了。” · 灵越殿内，看着玄天鉴的柳无归笑了出来：“有意思，这么快就抓住剑诀的破绽，这届新生终于开始对老生出手了。” 凌天直接哈哈大笑，他看向观沧海：“掌门，这个黎冉之有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顾清一或是云念棠？” 观沧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记得当初古月保着要进来的小弟子就是这个黎冉之，他说是故人之子，看来这个故人也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江雪，震惊jpg：师弟这么厉害！ 楚瑶瑶，震惊jpg：我以为黎冉之那个神态，是准备当个看戏的大爷，万万没想到啊！ 喻文书，星星眼：师弟长得这么好看，能给师兄抱下大腿不？师兄需要你！ 作者菌：虽然本章标题是“天剑宗，季萧”，但是！他真的就是个打酱油的，这名字我还想了好久（捂脸QAQ） 第24章 内院（六） ◎江三年，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长剑横握，黎冉之也并不打算再进一步，只是冷着眼神看向季萧：“师兄，天剑令留下吧。” “哼。”季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吐出来的：“技不如人，我服输。但是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也不要太得意，总会有人来收拾你们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情愿地将怀里的五枚天剑令都拿了出来，江雪愉快地拿了其中的四枚，给他留下了最后的一枚。 江雪眉眼弯弯，笑道：“师兄啊，有没有人来收拾我们，我是不知道，但是能收拾我们的人肯定不是你了。” 看着手里的四枚天剑令，她只觉得黎冉之离长老亲传弟子更近了一步。 “师姐，你笑得真像一个反派。”楚瑶瑶提醒她道。 “反派。”江雪默默地念了一句，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没有去深思。 虽然江雪已经拿走了天剑令，但是黎冉之手中的剑却并没有离开季萧的脖子。 季萧有些恼怒了：“天剑令你们也拿了，还想做什么？这里的一切长老们都用玄天鉴看着呢，别动歪心思。” 黎冉之却笑了，那个笑容明明很好看，却给了季萧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的声音很温和：“只是想跟师兄打听一下，这个天剑令是用来做什么的？还有谁会来收拾我们？” 看着黎冉之把剑架在季萧的脖子上，然后带着笑容说出这句话，江雪深深地感受到了四个字：笑里藏刀。 季萧有些吞吞吐吐的，不太想说。黎冉之把手中的长剑又往前送了一分。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凉意，季萧翻了个白眼，道：“每五枚天剑令可以有一次去万剑谷的机会，至于万剑谷是做什么的，你们进入内院后自己就会知道了。” “那收拾我们的人呢？云师兄或者顾师兄？”江雪问。 她比较担心这个，万一到手的天剑令全被抢走了，那她可就真的是功亏一篑。 季萧冷哼了一声：“云师兄和顾师兄？你们可不配让他们两个出手，对付你们外院这些杂鱼，有韩林师兄一个人就足够了。” 看着他满脸不屑的神情和嘴里老老实实说出的话，江雪甚至有些想笑：这人浑身上下只有嘴还是硬的。 黎冉之收起了剑，抱拳躬身，语气竟然还是很诚恳的样子：“多谢季师兄指教。” 看着黎冉之收起了长剑，季萧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有些逃跑似的离开了这里：“指教你什么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江雪将手中的四枚天剑令递给黎冉之，神情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师弟，收好啦，我们继续冲！” 黎冉之的表情没有江雪这般轻松，他道：“这次只是他修为不够，施展了一次天剑诀后灵力虚浮，所以我才有机会，之后的人未必这么容易对付了。” “之后的人之后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啊，师弟！” 黎冉之只是看着她笑笑，不再答话。 四人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往前走，江雪和楚瑶瑶走在最前方，两人肩膀搭着肩膀，一路说说笑笑。 身后黎冉之视的线落在江雪的背影上，但也不怎么说话。 喻文书倒是一个自来熟，一把搂住黎冉之，笑道：“师弟，可以啊，御物之境就能达到这个水平，小伙子有前途，我打算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 夜幕降临，四人也不再着急赶路，找了附近一个空旷点的地方，打算就地休息了。 黎冉之和喻文书一起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回来。江雪和楚瑶瑶则是在辛苦地钻木取火。 “瑶瑶啊，师姐我命中缺一个打火机！”江雪一边使劲地搓着手中的木棍，一边感慨道。 “这我用灵石可买不到。”楚瑶瑶低声说了一句。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似是不解地问：“师姐，什么是打火机呀？” “按一下就有火焰自己出来。”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楚瑶瑶配合地表示赞叹。 江雪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这里没有的。” 说完，她认命地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同时还不忘吐槽：“钻木取火这个事情它真的是可行的吗？有人亲身试验过吗？” 黎冉之和喻文书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江雪满头大汗地旋转着手里的木头，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很用力！” “师姐，要不我来？”黎冉之试探性地问道。 江雪扔掉木棍，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那还是你来吧。” 她往后退了几步，特意给黎冉之留出位置，供他发挥。 出乎意料的，黎冉之并没有蹲下去，也没有像江雪想象中那样去钻木取火。他伸出手掌，掌心一团小小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 掌心向下一扣，那簇火苗落到干枯的树枝之上，火焰迅速地腾起，染红了周围的一小片天， 江雪目瞪口呆：“师弟，还能这样？” “嗯，火属性的灵核，可以直接将灵力转化为火焰。”黎冉之答道。 楚瑶瑶也是一脸的震惊：“灵核属性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了。” “以前有这样的说法吗？”江雪对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事情仍然不是很清楚。 黎冉之解释道：“以前的时候，修炼分灵核属性，主要是风火冰雷四大属性的灵核，后来天剑宗横空出世，不论任何灵核属性，都可以修炼剑诀。而天剑宗凭借天剑五诀横扫整个修真界。自那之后，修炼之人就不再去细分灵核属性了，所有人都只论剑诀。” “那这是天剑宗影响了整个修真界？”江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没有开口的喻文书接话了：“准确说是天剑宗的师祖影响了整个修真界。” 江雪道：“真的很好奇天剑宗的师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传言是一位女子，更具体的就要我们进入内院之后才能知道了。”楚瑶瑶接话。 火焰燃起，四人也都在火焰旁边找了位置坐下。 楚瑶瑶原本想去找江雪聊天，但是喻文书硬要拉着她说事情，她便只能留着江雪和黎冉之隔着火焰相对而坐。 火光慢慢小了下去，但是温度还在，火焰将空气烧出了一层透明的屏障，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黎冉之将目光看向江雪。 第一次，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就那样直直地打量一个人。 江雪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黎冉之的目光。 他的师弟生得极为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眸，垂眸时如一尘不染的懵懂小鹿，擡眼时却又仿佛万千星辰映入眼底。 而当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看向江雪时，江雪不可抑制地脸红了。 一旁的楚瑶瑶和喻文书似乎讨论到了兴奋的地方，也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隔着摇曳的火光，黎冉之大着胆子问道：“师姐，为什么要把天剑令都交给我？” 原以为他要问出多么让人惊讶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这个，江雪松了一口气：“机会应该留给需要的人，我们四个人结盟了，你也能看到，我的实力一般。瑶瑶和她身边的喻文书，实力比我还要弱一些，所以你希望最大，自然要保你，” “只是这样吗？”黎冉之的表情凝在那里，江雪看得久了，隐约觉得他的神情里生出了一丝失落。 “当然，还有我本人的一些私心。” 她希望一切能按照剧情走，希望黎冉之能拜柳无归为师，希望黎冉之能渡劫成神。当然，这些她只能藏在心底，而不能说出来。 隔着暖暖的火光，江雪在黎冉之的眼里似乎又看到了光。 她盯着黎冉之很仔细地看了一眼：火光倒映在黎冉之黑色的眼瞳里，让她感觉到一种震慑人心的美。 “师弟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才只是御物之境，论实力，已经远胜过我们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她觉得黎冉之虽然打赢了季萧，但毕竟是个她们三人一起联手的，胜之不武是事实。 如果黎冉之因为这个而对自己缺乏信心那就不好了。鼓励教育是需要的，在鼓励男主这件事情上，江雪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言语。 “我对你很有信心，内院的柳无归长老就特别适合你，咱要有目标！” 黎冉之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这样他看江雪的时候，就不需要隔着那层火光。 “师姐想拜柳长老为师吗？”黎冉之突然问道。 江雪有片刻的迟疑，而后将撑在身后的手收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答道：“怎么说呢？天剑宗外院弟子的梦想是进入内院，而内院弟子的梦想就是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如果这么问我的话，那我当然是想的。” “但……”她停顿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此次进入内院一共二十人，天剑令一共六十枚，我只祈祷能留下一枚让我安稳进入内院就很好了。再努力些，帮你成为柳长老的亲传弟子那我就谢天谢地，至于其他的，不该想的事情就不想了吧。” “万一呢？”黎冉之问。 江雪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笑了一下：“万一你进入内院了，记得罩着师姐，师姐我被叶望山欺负了整整三年，等你有能力了，记得让他见到我，就绕道走。” “除了新弟子的六十枚天剑令，还有二十名内院弟子，他们手里还有一百枚天剑令。”黎冉之没有往下说，但是眼里的神色异常的认真。 江雪把身子朝黎冉之这边挪了一下，她觉得不能全是鼓励，偶尔需要让黎冉之认清现实，打败季萧真的大部分靠运气，不是实力。 她语重心长道：“师弟，你睁开眼看看我们的修为，不是所有的内院弟子都叫季萧，别说这些已经在内院待上一段时间的弟子，就是同一批的那二十人，我们都不一定打得过，比如……”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十分熟悉的声音：“江三年，原来你躲在这里啊！真是让人难找！” 江雪转身，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只觉得世界都挺黑暗了：不是吧，怕什么来什么！ 一旁的楚瑶瑶和喻文书也被来人的声音吸引了，他们定睛看去：这人正是叶望山，身旁还跟着其他弟子。 作者有话说： 叶望山来了，这把是真的准备开打啦！ · 宝们，下章入v啦！ 感谢所有正版小可爱的支持，入v后为了庆祝会有红包掉落呀~~ 第25章 拜师（一） ◎天剑五诀，第一诀（三合一）◎ 江雪顿时就觉得笑不出来了, 她看见叶望山旁边站着七八个人的样子，而他本人正抱着手臂，一脸悠然自得看笑话的神情。 “江三年, 怎么样？是你们乖乖将天剑令交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来取呢？” “不过，我亲自动手的话，你们可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江雪有种说不出的苦楚, 她的运气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好不容易拿到了几块天剑令, 看到了一些希望, 结果就遇到了叶望山, 躲都躲不掉。 遇到别人，她拼了命地跑, 别人可能就放过她了，但是叶望山, 不仅不会放过她, 也许还会尽一切可能把她捉回来。 “如果我们主动认输, 每人上交一枚天剑令, 那师兄可以放过我们吗？”黎冉之问出这话的时候, 一脸的天真和无辜。 江雪看着黎冉之，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配上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江雪甚至觉得他被夺舍了。 叶望山一脸的洋洋自得：“当然可以啊, 小师弟。” 他那模样, 活像一只引诱善良小白羊的大灰狼。 他慢悠悠的往前踱了几步, 然后看向黎冉之, 问道：“那我见一次可就要收一枚天剑令了。” 黎冉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天剑令, 他的模样很是乖巧：“请师兄先放过我们一次。” “好说, 好说。”叶望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师弟真听话，师兄先放你们一马。” 他接过天剑令，却没有注意到黎冉之眼里一闪而过的寒意。 拿到了一枚天剑令，叶望山的心情看上去颇好，他伸出了一只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雪：“江三年，你是要打一架呢，还是乖乖交出天剑令？” 江雪没说话，沉默着，她手里只有唯一的一枚天剑令了。 楚瑶瑶最先忍不住，直接亮出了手里的佩剑：“叶望山，不要在这里耍威风，我可不怕你。想让我交出天剑令，你做梦！” 听到她的话，喻文书也亮出了自己的佩剑。 江雪和叶望山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从储物袋拿出了一枚天剑令，扔到了他手里。 “师姐！”楚瑶瑶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呵呵。”叶望山冷笑，他转身看向楚瑶瑶和喻文书：“他们两个都交了，你们呢？” 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将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瑶瑶最后白了他一眼，也将自己的天剑令拿了出来，直接向叶望山的脸上扔过去，她的语气明显不善，带着些刻意的讽刺：“师兄拿好，别掉了。” “多谢师妹。”叶望山一把接住了天剑令，然后故意拖长语调，似乎是存心想气一气楚瑶瑶。 最后，他才走到喻文书旁边，甚至连话都没说，径直伸出了手，那意思十分明显。 喻文书眼睛都没看他，将手里的天剑令交了上去。 拿到了四枚天剑令，叶望山心情很好，朝着他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叶望山走了，江雪四人又重新围坐在火堆的旁边，火光和阴影同时洒在他们的脸上，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率先打破这份沉寂的是江雪，她努力调动自己的情绪：“我相信师弟不是随意把天剑令交上去的人，肯定有原因的。应该是想好了对付叶望山的办法，所以师弟交，我也交。” 黎冉之有一瞬间的错愕，她看着江雪，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我相信师姐，师姐交了，所以我也交。”楚瑶瑶第二个开口，“虽然我很不爽叶望山，但我跟着师姐做事。” 一直没说话的喻文书这才吞吞吐吐地答道：“我相信瑶瑶，所以她交我也交。” 他说话时甚至都没敢擡头看楚瑶瑶，脸上还带着略微不自然的红晕。 “谁让你叫瑶瑶的！师姐才能这么叫！你不行！”楚瑶瑶佯装想要踹他，却没真正踢到。 三人都尴尬地站在那里，看向黎冉之，等待他的说法。 黎冉之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避过了江雪的目光后，他才答道：“我们现在的实力没办法跟他们硬拼，无论是人数还是修为，我们都不占优势。最好的方法是利用阵法，牵制住最厉害的叶望山，再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师弟有什么想法吗？”江雪问道。 “叶望山不是那种收了一枚天剑令就走的人，他一定在某个地方蹲守我们，准备再次动手。而我们需要提前埋伏等他，他不像内院弟子，会天剑宗的剑诀，所以所以只要布好阵法，把人引过来就可以了。” “师弟会阵法吗？” 黎冉之答道：“略微懂一些，可以一试，但也需要师姐的帮助。”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满，他心里其实也有些不确定，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很清楚，遇到叶望山不能跑。 因为叶望山不会轻易放过江雪，所以跑是没有用的，只有真正打败他，打到他不敢还手，才是最好的办法。 江雪微微侧了侧身子，试图透过昏黄的火光去看黎冉之。她这才意识到，其实她从来都不了解她这个师弟。 在青阳城遇到藤蔓的时候，黎冉之做了些什么？遇到王猛的时候，他所施展的火属性阵法，还有今天遇到季萧的时候，他的近战能力，能隔着一个境界的修为，将内院弟子逼到绝路，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死之间的考验，很难做到这些。 他不清楚黎冉之的真实实力，但是对他确有着莫名的信心。 听到黎冉之的回答，楚瑶瑶先是愁容满面，然后又仿佛看到了希望，最后低叹了一声：“师弟啊，我们可是将全部家当都搭在你身上了啊！” 江雪看着楚瑶瑶愁得有些戏剧性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瑶瑶，相信师弟啊！” 她又拍了拍黎冉之的肩膀说道：“别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现在的天剑令一人一枚，进入内院还是没问题的。” 除了安慰黎冉之，江雪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在阵法这块，她是一窍不通。和叶望山硬碰硬，她又实力不够，憋屈啊！ 这天晚上，四人都没有睡好，江雪是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睡熟。黎冉之则是一夜未眠，他一直在周围转来转去，期间还把江雪拉过去几次，似乎是在找某样东西，又似乎是在布置着什么，一直折腾到天将亮。 清晨的时候，太阳光洒落了下来，喻文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也是红红的。 虽然状态不是很好，但他还是问道：“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吗？” 楚瑶瑶擡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道：“还是走吧。就算不能拜长老为师，能进入内院也是好的。” 黎冉之是接近天亮时才靠着树歇下的，他没有睡，但此刻却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将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的空地，他的声音很轻，但又很笃定：“我们走不了的。” 面前的空地上除了绿油油的草，什么都没有，草上还挂着初晨的露珠，偶尔反射出晶莹的光，看上去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怎么啦？”江雪问道。 黎冉之这才站了起来，他的视线还是看向刚刚的位置：“有人在这里等着我们，从未离开。” 他率先拔出了手里的剑，然后走到江雪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江雪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后方退了好几步。 “都出来吧。”他朝前方喊道。 在远处接近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影从草坪线之下缓缓走了出来，甚至还有人影是从远处的树上跳下来的。 还是昨天的那些人，只是趁着天黑隐藏在了黑暗中。其实，叶望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了他们。 看着那张欠揍的脸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楚瑶瑶是最先忍不住的，她开口就直接问道：“叶望山，你想做什么？” 叶望山居然还是笑着的，黝黑的皮肤衬得他的牙齿更加的雪白，隐隐有种森然的感觉，像是某种吃人的野兽。 “昨天不是说了吗？上交一次天剑令，我就放你们一次。” “昨天不是交给你了吗？”楚瑶瑶回怼道。 叶望山冷哼了一声：“你昨天吃饭今天就不吃了吗？昨天交了天剑令，今天就可以不交了吗？” 楚瑶瑶气不过了：“叶望山，你不要脸！” “你这意思是今天不打算交了？”叶望山一脸的得意。 他每往前踏出一步，就释放一分灵力的威压，借此来打压楚瑶瑶的士气。 江雪直接将灵力注入佩剑，一剑横扫过去逼退叶望山。 “姓叶的，你别太得意了，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江雪握着手中的剑，是准备进攻的姿态。 “是吗？”叶望山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我也想看看，一直以来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进步。” 一声剑啸，如鹤啸龙吟，叶望山手中长剑直接脱离剑鞘，停在半空之中，他双手虚握，一道青色的剑罡迎风见长，瞬间长达数丈，直直地悬挂于江雪头顶之上。 他右手一招，朝着身后的人喊道：“都愣着干什么！那边站着的三个人看不到吗？他们的天剑令我全部都要！” 他身后的八个人听到他的话，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朝着楚瑶瑶她们所在的位置斩去。 江雪眼神微变，身影移动，手中的长剑翻卷而上，一剑挥出，漫天剑雨与青色的剑罡怦然相撞。 借着撞击的瞬间，江雪往后退了很远。 叶望山步步紧逼，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再次斩下。强大的剑气将地面炸出数尺深坑，江雪不敢正面迎上去，被逼的连连后退。 “江三年，你逃跑的速度很不错啊！”叶望山话语之间极尽讽刺。 江雪嘴上丝毫不示弱：“多谢叶师兄夸奖，但叶师兄见到顾师兄的时候，似乎跑得比我还要再快一些吧？论起速度，我甘拜下风。” 想到自己曾经丢人的经历，叶望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怒啸一声，长剑挥动，密集的剑网直接朝着江雪袭去。 江雪依然是步步后退。叶望山逼得越近，她就退得越远。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就尽可能地避免直接对抗。 而对叶望山来说，就是怎么都打不到。 另一边的楚瑶瑶三人同时面对八名弟子，明显不敌，应付起来十分吃力。 叶望山见江雪完全没有正面开战的意思，于是朝着那几名弟子喊道：“别都看着那边，过来帮我拦着江雪！” 有四名弟子闻言迅速赶了过来，从后方堵住了江雪的退路，叶望山得意地大笑：“江雪，今天你的三枚天剑令我都要了，这辈子你做梦都别想进入内院！” 前有叶望山，后有四名弟子，江雪进退无路，但是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叶望山，做人一定不可以得意得太早，这样容易笑不到最后。”江雪说完这句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收起了自己的佩剑。 “你要做什么？”叶望山的心里猛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的要往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雪双手合十，灵力在掌心中汇聚，右手直接拍向地面：“都天烈火阵，开！” 这是黎冉之昨天晚上设下的阵法。 伴随着江雪灵力的涌入，红色的火焰宛若火浪一般席卷而来。叶望山和那四名弟子所在的位置顿时被火焰所围绕，灿烂的火焰在他们眼前爆炸。“ “师弟，后面就交给你了！”江雪说完，就和黎冉之换了位置，去对付其他的弟子，将叶望山和这四名弟子交给了黎冉之。 “江雪，你设局埋伏我们，我饶不了你！”叶望山嘶声暴吼。 江雪已经无暇顾及这里了，自然也不去理会他的喊话。 黎冉之操控着阵法，眼神冷冷地看着他：“师兄如果没打算对我们赶尽杀绝，就不会走入到阵法之中。” 他的语气森冷，黑色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让叶望山心底发凉。 但稳住身形之后，叶望山还是怒道：“不过是区区御物之境，你以为凭借阵法就可以拦住我们吗？可笑！” 他手中灵力灌入剑中，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挥出数百道剑芒，朝着黎冉之所在的方向直直地斩下去。 “风，召来！”黎冉之右手向上一举，风卷着火焰直接迎上了叶望山的剑芒，火焰卷起，铺天盖地，风与火的融合导致阵法内的空气剧烈地波动，火苗疯狂的在阵法内窜动，留下一片哀嚎声。 此时，玄天鉴前的柳无归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似乎是有些不太敢确定地问道：“风火双属性的灵核？” 观沧海道：“看来是的，既能控风，又能控火，必然是风火双属性。因为灵核特殊，所以他才一直停留在御物之境，不肯进入凝元之境吗？” 最后这句话，他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观沧海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因为黎冉之是双属性的灵核，所以在修为提升时，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这个做法能说得过去。 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黎冉之直接将修为境界压制在知微之境，压制两个境界，就有些难以解释了。 至少在他看来，这没必要。境界压制得过狠，灵核和修为不匹配，会影响到修炼。 凌天也仔细地看着玄天鉴内的景象，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我总觉得哪里还有古怪。御物之境操纵阵法，以一己之力压着五个凝元之境的弟子，这个实力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打斗还在继续，江雪将叶望山引入阵法之后，就过来帮助楚瑶瑶和喻文书了，这边剩下的四名弟子明显要弱上一些。 虽然对付这四名弟子要花上一些时间，但是江雪觉得，胜利在握了。 不过她要抓紧时间，毕竟另外一边只有黎冉之一个人，即使有着阵法的加持，也撑不了太久。 思及此处，江雪便不再保留灵力，大片大片的剑影直接朝着对面的弟子呼啸而去。一旁的楚瑶瑶和喻文书看见她的样子，也激起了斗志。 三柄长剑同时从手中飞出，江雪站在最前方，双手在胸前交错，长剑在空中幻化出无数剑影，朝着对面飞袭而去。 对方也是不甘示弱，两股强大的剑影在空中碰撞，可怕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气流卷起惊天的尘土。 江雪曾经在御物之境压抑了很久，如今进入凝元之境一段时间，实力确实要强过其他人。 烟尘散去，江雪发丝凌乱，一身的尘与土，浑身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楚瑶瑶和喻文书几乎是灵力耗尽，倒地不起的状态。 反观对面，那四人更为狼狈，衣衫都破烂不堪，皆是无法继续战斗。 江雪先是看了楚瑶瑶和喻文书的伤势，确认无大碍后，果断赶往黎冉之所在的地方，准备配合黎冉之把叶望山一行人一网打尽。 阵法之内，叶望山联合其他四位弟子一边斩出剑意抵挡其中的火柱，一边狼狈地逃窜和躲避。阵法之外，黎冉之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他一个人维持着这个阵法实在是消耗太大，有些扛不住。 江雪匆匆提剑赶来：“师弟，我来帮你！” 她将仅剩的灵力注入阵法之中，都天烈火阵的火焰猛然一盛，黎冉之身上的灵力威压顿时一轻。 双手结印，黎冉之道：“师姐，劳烦再撑一会儿。” “好！”江雪勉强地答道，这个阵法对灵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江雪几乎不敢相信，御物之境的黎冉之是怎么撑了这么久！ 江雪加入之后，黎冉之迅速腾出了手，随着他手中的结印，阵法内火柱的攻击不再杂乱无章，反而开始变得有序：五道火柱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同时撞向其中的一个人，那人避无可避。 一声哀嚎之后，那人倒在阵法里，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上，无法继续战斗。 五道火柱再次分开，在黎冉之的控制下朝着第二个人撞击而去。毫无悬念，这个人也无法承受火柱所带来的强大火属性灵力，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倒地不起。 叶望山立刻反应过来了，黎冉之想要各个击破。 “所有人都到我这里来，不要分散！”他朝着另外两人吼道。 五道火柱又一次袭来，叶望山三人一起勉力斩了回去，另一边，江雪的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好，她的灵力快要耗尽了，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 “黎冉之！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叶望山一声爆喝之后朝身边的两人喊道：“一剑定胜负！这个鬼阵法，我受够了！”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恶毒的光，周身的灵力全部汇聚在一起，长剑向前，剑尖直指黎冉之。另外两人和他一样，也做好了一击必胜的准备。 三人将手中的武器向上一扔，长剑竖立当空，双手握剑，三道青色的剑柱贯穿云霄。 叶望山爆喝一声，剑柱夹杂着破天之威，整个区域都充斥着强横的剑意。 一直辛苦维持着阵法的江雪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她转头对黎冉之道：“师弟，我快撑不住了！” 她的灵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黎冉之召出自己的佩剑，长剑直接跃于阵法之上，以长剑为中心，赤红色的火焰直插云霄，长剑迅速被火焰吞没。 叶望山低喝一声，他与另外两名弟子的剑柱径直朝着黎冉之狠劈下来。 黎冉之结印的双手忽地分开，阵法之上的长剑宛若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朝着叶望山所在的位置俯冲而下。 剑柱与火龙相撞，强大的剑意破开火龙周身层层烈焰。 叶望山高举手中的剑，剑芒大盛：“破！” 黎冉之双手再度结印，而后狠狠地拍向地面之上，火龙周身再次腾起烈焰。 剑意与火龙又一次相撞，产生一连串惊天的巨响。地面瞬间尘土飞扬，无数的碎石夹杂着可怕的冲力飞向四方。 烟尘散尽，整个阵法只剩下点点火星，再无灵力可以维持。 江雪灵力耗尽，眼前一黑，直接倒向地面，连挣扎着爬起来都十分的费力。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叶望山，她看见叶望山几次试图爬起来，最终都无力地倒下。 楚瑶瑶似乎是休息了一下，状态稍微好一些，虽然步伐不稳，但也勉强能扶着江雪站起来。 黎冉之擦掉嘴角的血迹，撑着佩剑缓缓地站了起来，有些踉跄地走向叶望山三人。 长剑托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江雪在楚瑶瑶的搀扶下走到叶望山的跟前，她举起了手中的剑贴上叶望山的脖颈。 三年了，终于有一天，她站着，而叶望山匍匐在地上。 她的声音很清晰：“叶望山，你输了，我收两枚天剑令。” 明明被叶望山没事就找茬找了三个月，但是江雪看见叶望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时，心里却反而没有任何高兴的意味。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楚瑶瑶道：“师姐，我和喻文书刚刚搜了那几个弟子的储物袋，他们几个人身上一枚天剑令都没有，全部都在叶望山的手里。” “居然连一枚都不给他们吗？”江雪有些诧异，叶望山有时候比她想象中更心狠。 喻文书也走了过来，他挡在楚瑶瑶的前面，故意隔开了叶望山怒视楚瑶瑶的视线，“储物袋交出来吧。” “呵。”叶望山冷笑一声：“成王败寇，我是输了，但是江雪，你扪心自问，你赢的光彩吗？靠着布阵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什么好得意的？” 楚瑶瑶朝着叶望山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你还有理了！” “你说见一次，收我们一枚天剑令，但是好家伙，你人走了吗？你没走！你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等着继续抢我们的天剑令。” “赢得不光彩？呵，我们靠实力赢的，凭什么不光彩！有本事你赢啊！” 楚瑶瑶一连串的话说出来丝毫不带喘气：“还下三滥的手段，我就问问你，阵法怎么就下三滥了，像你一样，只会拿把剑乱砍就值得骄傲了？” 她转头对江雪道：“师姐，不要理他，这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又用眼神示意喻文书：“把他的储物袋拿过来，他的小弟说他之前还抢了好几个弟子的天剑令，而且一枚都没给人剩。” “我们这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 末了楚瑶瑶又看向黎冉之，似乎是想寻求认同感：“对吧，师弟，做得好！” 听完楚瑶瑶这一番话，江雪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以前从来没发现，她师妹在怼人这块简直天赋异禀。 喻文书将叶望山储物袋里的天剑令全部倒了出来，惊得直咋舌：“他这是抢了多少人的？新弟子的都让他抢没了吧？好家伙，毫不留情呢！” 他把天剑令一字排开，一枚一枚数着，最后道：“一共是三十六枚天剑令。” 饶是江雪比较淡定，这下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天剑令，加上她们身上现有的，都能送两个人进内院了吧？ 之前跟着叶望山身边的一个弟子此刻却是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师姐，师兄，我们的天剑令都被叶望山抢走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们留一枚？” 另一个弟子也跟着附和，声音显得很可怜：“没有天剑令，我们就进不了内院，只能重新回外院修炼了。” 楚瑶瑶道：“师姐，要不给他们吧，我对亲传弟子没什么强烈想法，能进内院就很好。” 江雪点了点头，她的主要目标是保证黎冉之拜师柳无归，即使把天剑令还一部分给这些弟子，也还是有足够的二十枚天剑令。 但她还是将目光转向了黎冉之和喻文书，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喻文书反应一直都很迅速：“我听瑶瑶的，她愿意给我就愿意给。” 楚瑶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风我。” 黎冉之的声音很平静：“我同意师姐的决定。” 喻文书朝着楚瑶瑶反问道：“黎冉之还不是一直跟风江师姐，师姐也没说什么呀？” 江雪笑道：“不闹了，我们先把天剑令一人一枚给他们，然后去找内院入口吧。” 她将天剑令一枚一枚全部给到那八名弟子，最后才走到叶望山的面前，她拿出一枚天剑令，递到叶望山的眼前。 叶望山擡头，眼神尽是凶狠的光，他一把夺过天剑令，放回了自己的储物袋。 “江雪，你会为你的行为后悔的。” 楚瑶瑶在旁边不忿地回怼道：“叶望山，不想要你可以把天剑令还给我们，一天天的，好心给你东西，你还得理不饶人！” 江雪一行人中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枚天剑令，余下的天剑令，她全部给到了黎冉之：“师弟，收好啦！” 黎冉之有些诧异道：“师姐，已经超过四十枚了。” 江雪给到了黎冉之整整四十二枚天剑令。 楚瑶瑶都忍不住咋舌：“师弟，师姐给你是信任你。你先收着吧，之后我们再分，不过这叶望山可真是富有啊！都这么多天剑令了，怎么还想着去抢别人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喻文书跟着补充道。 楚瑶瑶和喻文书一边笑一边闹，黎冉之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眼神的余光一直盯着叶望山，丝毫没有松懈。 他没有制止江雪将天剑令给到叶望山的做法，只是很淡定地问他：“师姐做事一直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大概猜到黎冉之想说什么了，江雪道：“算是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那我听师姐的。”黎冉之说完，也不再去关注叶望山的动态。 他们四人准备重新按照天剑令上的灵力路线，去寻找进入内院的路。另外的八名弟子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江雪一行人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一名弟子的惊呼声：“叶、 叶望山！” 随后是一声巨大的爆裂声。 江雪回头，黎冉之设下的都天烈火阵被人用强大的剑意毁得一干二净，而站在阵法中间的正是叶望山。 但是此刻的他完全不是刚刚灵力耗尽的样子，脸上已经恢复如常，而且身上散发出的正是凝元之境的灵力威压。 喻文书率先反应过来：“是补气丹！能够瞬间将灵力恢复到全盛状态的补气丹。” 他们刚刚和叶望山之间的打斗并没有下死手，所以只是耗尽了他的灵力，没有造成任何的本质伤害。 但现在？他们也许错了。 江雪看了一下周围人的情况，除了黎冉之可能还有些许灵力剩下，她和楚瑶瑶，喻文书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再战之力。 叶望山长剑挥动，他身边离得近的那几位弟子瞬间被掀飞十几米。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疯狂的神色：“你们的天剑令都是我的，天剑宗内院，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进去！” 他拖着剑缓步走来，破碎的衣角随着剑气翻飞。 江雪下意识地往后退，这种时候能跑还是赶紧跑。 叶望山的剑风甚至比之前更为凌厉，“江雪，你以为凭你现在的状态，你跑得了吗！” 一剑斩下，江雪匆忙闪避，但强大的剑气堪堪擦着她的肩膀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江雪堪堪避开，身旁是一道深达数十丈的剑痕，前方的林木直接被剑意劈成两半。 叶望山的长剑眨眼便至，黎冉之一个跨步，挡在江雪面前，剑与剑相撞击，留下“叮”地一声脆响。 “黎冉之是吧？”叶望山的表情开始逐渐阴狠：“你凭借阵法还能勉强做我的对手，失去了阵法的加持，凭你，一个区区御物之境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对手！” “江雪。”叶望山冷笑：“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做人一定不要得意的太早，这样容易笑不到最后。现在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一股剑风袭来，黎冉之挡得十分勉强。 他轻轻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对身后的楚瑶瑶道：“师妹，你带着师姐往后退。” “哼，想逞英雄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叶望山看着黎冉之，眉宇之间尽是不屑。 他并不着急，他甚至很享受这种追逐猎物的状态。他很清楚现在这几个人的实力，一场大战下来，灵力都所剩无几。 唯一还站着的黎冉之，也不足为惧。 黎冉之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楚瑶瑶，又低喝了一声：“再远一些。” 听到他的话，叶望山眼里的神色变了，因为他记得，之前施展阵法，用一己之力拖住五个凝元之境的弟子时，黎冉之的神情也没有这么认真过。 楚瑶瑶又带着江雪往后退了几步。 黎冉之上前，手中佩剑一挽。 一道震天龙吟立即传遍四野。 叶望山感觉有些熟悉，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剑诀。 玄天鉴前，柳无归直接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无数剑影在黎冉之头顶汇聚，叶望山想要进攻，但黎冉之周围已是遍布剑意，根本没有留给他任何进攻的机会。 他长剑向上一扔，成百上千的剑意在一瞬间合而为一。 双手捏诀，灵力顺着他手中的剑诀流转。 黎冉之冷冷地看着叶望山，长剑轻啸，数十丈的剑芒聚起惊天之势，整个树林的上方皆是密密麻麻的剑影：“天剑五诀，第一诀，临天诀。” 第26章 拜师（二） ◎“以后见到我师姐，记得绕远点儿。”◎ 和柳无归的激动表现不同, 掌门观沧海要平静很多，他 的眼睛微微眯着，也看得很仔细, 半晌他才道：“他还差一点点，不过，对付叶望山，绰绰有余了。” 凌天笑道：“只看了一遍就能自己推导出灵力运行的轨迹, 这可是天剑五诀, 能够在整个修真界横着走的剑诀！他和当年的云念棠简直一模一样, 都是看一遍招式就能自己推出灵力轨迹的绝顶天才。” 观沧海道：“他的厉害之处不在这里。” “掌门的意思是？” “御物之境的灵核所能容纳的灵力你们应该清楚。这一场场对决下来, 其他凝元之境的弟子灵力早就耗尽了，需要一段时间去恢复。但他的灵核, 能够容纳的灵力不是一般的多！”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都同时陷入了沉思。 玄天鉴内, 试炼还在继续。 强横的剑芒带着惊人的威力直劈而下, 叶望山将全部的灵力都汇入剑中, 试图去接下这一剑。 漫天流光, 剑芒纷飞, 惊天巨响夹杂着横扫一切的力量，爆炸产生的气流将参天古树连根卷起。 混乱之中，江雪看见一道身影如闪电一般冲上前去, 他手握佩剑, 直接贴身到气息不稳的叶望山身边。 是黎冉之。 他手中拿的是剑, 但他却不是刺, 甚至不是劈或者砍, 而是直接用剑背狠狠地拍在叶望山的身上。 一柄长剑, 被黎冉之用的仿佛一根打狗棍, 剑背把叶望山从头到脚狠狠地打了一顿，却不见一丝鲜血。 长剑挥舞，犹如撕裂空气。 临天诀下，叶望山就已经毫无回击之力，此刻更是被黎冉之单方面的碾压。 树林之中尘土散去，黎冉之也停下了手中的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破布一样瘫倒在地上的叶望山，声音冰冷：“叶望山，最后这一枚天剑令我不收，是我送你的，希望以后在内院我还能继续看到你。” “但是……” 黎冉之的声音顿了顿，他上前一步，将长剑贴在叶望山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直接让叶望山打了一个哆嗦。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以后见到我师姐，记得绕远点儿。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叶望山仰头，对上黎冉之眸中浓重的墨色，只觉得心底发寒。 黎冉之收起了剑，转身向后走去。在转身的瞬间，叶望山看见他眸中冰冷的神色刹那缓和，嘴角扬起一个天真的笑。 那一刻，他只觉得有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黎冉之朝江雪所在的位置走过去，温声道：“师姐，解决了。” 江雪还没开口，楚瑶瑶率先说话了：“师弟，我能理解师姐为什么把所有的天剑令交给你保管了，你居然只看一次就能使出临天诀，简直是个变态！” 意识到这话有问题，楚瑶瑶立刻改口道：“我没有说变态不好的意思，这是对你最大的赞扬！” 之前的那八个弟子也纷纷围了过来，有人吞吞吐吐道：“黎师弟，我们能不能跟你一起呀？我们不一定能在三天内找到内院的位置，而且也怕叶望山之后报复我们。” 黎冉之道：“报复你们应该不用担心，这些天他都做不到。” 他下手时的轻重心里是有数的，至少这半个月，叶望山都很难找别人的麻烦。 但毕竟是要进入内院的人，黎冉之也不能下死手，长老们都通过玄天鉴看着这里的情况。 有弟子说道：“叶望山的表弟是云念棠，如果云念棠真的想帮他，那我们都没有办法。” 喻文书出来说话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云师兄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总不能为了让叶望山进入内院，就来抢我们的天剑令吧？” 楚瑶瑶道：“应该不至于的，毕竟是掌门亲传弟子，还是还虚之境，和我们夺天剑令，就有些不讲武德了。” 又有一名弟子继续问道：“那我们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是的，师姐，我们一人一枚天剑令能进入内院就足够了，多余的天剑令都给你们收着。” 黎冉之看向江雪，江雪捂着胳膊又看向楚瑶瑶。 楚瑶瑶道：“师姐，你决定。” “那要不一起？”江雪试探性地问道。 她素来不是很懂拒绝，而且如今那帮弟子一人只要一枚天剑令，既然他们没有抢天剑令的意思，那么多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感谢江师姐。”其中一个弟子很快就接话了，生怕江雪反悔。 对他们来说，跟着江雪一行人，至少是保有一枚天剑令的，比一毛不拔的叶望山可强太多了。 黎冉之问道：“你们谁那里有治疗剑伤的药？” “我有。” “我有。” 两个人近乎是同时响应的，纷纷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瓶药递给黎冉之。 黎冉之扭头将药交给了楚瑶瑶，他只说了一句话：“师姐受伤了，你帮她敷一下药吧。” 之后就扭过头去，不敢仔细看江雪。 楚瑶瑶笑道：“师弟害羞啦！” 黎冉之有些脸红，于是迅速岔开了话题：“既然我们人数这么多了，那大家好好休整一下，争取多恢复一些灵力，我们该利用的优势不能浪费了。” 喻文书疑惑：“黎兄，你想做什么？” 黎冉之笑道：“顾师兄和云师兄当年做过的事情，我们也可以试试。” · 静谧的树林，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 一个人影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走过，他走得很随意，鞋底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一届的入院试炼在他看来是真的没意思，沿着树林来来回回地走，却连一个新生的影子都看不见。空有一身的剑诀，却找不到用武之地，可惜了。 人都去哪里了！ 他用剑扒拉着周身半人高的草：这帮新弟子总不会害怕得躲起来了吧？ “师兄是在找我们吗？”楚瑶瑶从一个粗壮的树后探出了脑袋，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人先是有些疑惑，然后面上的疑惑瞬间被喜悦取代：“师妹，天剑令留下来吧！” 楚瑶瑶和喻文书同时从树干之后走了出来，长剑毫不迟疑，直接迎了上去。三人仅仅交手了一招，楚瑶瑶就喊道：“师姐，我扛不住了，快来帮忙啊！” 那名内院弟子错愕了片刻，就看见那些粗壮的树枝之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弟子陆陆续续地冒出头，然后铺天盖地的灵力和剑影瞬间将他淹没。 “临天诀！”他一声暴喝，试图用剑诀去压制。 但是所有的弟子瞬间给他让出一条路，他看见路的尽头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手中结印的方式和他完全一致，灵力运转的轨迹也与他无二。 他瞳孔猛地一缩：这人用得居然也是天剑五诀第一诀！ 难道老弟子和新入院的弟子联手了？ 来不及多想，两人的剑诀已经撞在了一起，但是倒地不起的居然是他。对方使用天剑五诀后的威力似乎比他更强。 “你身为内院弟子，居然联合外院弟子一起欺负同门！”他愤怒地指着黎冉之，但是话语中的颤抖暴露了他的不安。 这个人他没见过，不一定是内院弟子，但是外院弟子也不可能会天剑五诀，更何况眼前这人的剑诀运用得似乎比他更为熟练。 “师兄，我是这次参加试炼的新弟子。”黎冉之回答得很乖巧，配合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一脸的无辜。 楚瑶瑶伸出手掌：“师兄，四枚天剑令上交吧。” 那人一脸的愤懑，当初他看到楚瑶瑶的时候，满身兴奋地想抢楚瑶瑶的天剑令，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新弟子抢了。 他认命地拿出四枚天剑令，递给楚瑶瑶，然后拍了拍他雾青色弟子服上的尘土，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走之前还留下一句：“抢我们的天剑令，韩林师兄不会放过你们的！” 楚瑶瑶朝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你应该说，我下次一定会回来的！” 江雪看了一眼楚瑶瑶，总觉得师妹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喻文书出奇地兴奋：“黎兄，你这个方法很好用啊！我觉得按照这个速度，我们能收获的天剑令可能会超乎想象！” 黎冉之道：“但是这个方法只能适用于单个的内院弟子，碰到他们也联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无能为力。” “那如果碰上韩林呢？”江雪问道。 这个名字她已经听到两个内院弟子提到了。顾清一和云念棠他倒不是很害怕，毕竟这两人不会真的跟他们抢天剑令，但是这个韩林，听上去像是真的会动手的人。 “如果真的是造化中境的弟子，我确实没有办法。”黎冉之也给出了回答。 至少在玄天鉴地注视下，他能够发挥的最大实力只到这里。嗜血珠和昆仑玉都是他不能让天剑宗的长老看到的东西。 在前往内院入口的路上，江雪一行人凭借人数优势，和出其不意的剑诀，竟然收获了不少的天剑令。 按照天剑令上的灵力指示，他们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内院的入口了。江雪特意留心了一下，一直到集齐二十枚天剑令，整个路线图才完整。 看来，他们这一届弟子进入内院的难度确实增加了，也许很多人都找不到进入内院的路。 但是，为什么这一届要增加难度？是因为内院不想收弟子了吗？ 江雪想不明白，甚至连思路都没有。 今天就是进入内院的最后一天，太阳落山就是截止时间，而他们也不能再逗留了。 黎冉之将二十枚天剑令全部悬浮于空中，他指着上面的灵力轨迹，说道：“我们现在处在这个位置。” 手指上移，他继续说道：“而终点，就在这里。” 楚瑶瑶道：“动身吧，不等了。我们现在的天剑令已经足够两个人了拜师了，师姐和黎师弟，就决定是你们两个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整个树林在一瞬间被灵力包裹，那灵力铺天盖地，以极其霸道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丝毫不加掩饰。 所有人都被这强大的灵力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一名弟子用手指着天上，惊呼：“大家快看，那个是不是进入内院的灵力地图？” 江雪擡头，这才发现整片天空上灵力流转不歇，连绵的灵力绘出了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之上，金色的灵力光点代表树林中的一些标志物，最上方的位置，用灵力写着四个大字：内院入口。 “这谁呀？”喻文书满脸不解。 黎冉之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声音里也能听出隐隐的惊骇：“这张图和天剑令上的地图完全一致，是正确的。” 江雪感受着天空之上的灵力，这个灵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感知，也就说明释放灵力的人，修为境界远远高出她，甚至极有可能已经达到了还虚之境。 天剑宗的长老们没有给出内院的入口，而这个人却把内院入口的地图公之于众，目的是什么？ 江雪很不解，向黎冉之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看见黎冉之盯着天上的地图，虽然是猜测，但是语气很笃定：“那个人想把所有人带去内院入口，然后，抢天剑令。” 那一瞬间，江雪愣住了。 还有两个时辰试炼就结束了，这里很多弟子凭借自己的能力是找不到天剑宗入口的，所以他们身上的天剑令也就作废了。 让所有人都看到内院的入口所在，只要身上有天剑令的弟子，一定会往入口冲，拦在入口，就能拦下所有的天剑令。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实力足够的强。 江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走向楚瑶瑶问道：“师妹，之前我们遇到的内院弟子说这一次最有可能会和我们对上的内院弟子韩林，是造化中境吧？” “嗯，是这么说的。”楚瑶瑶的回复很肯定。 江雪更加不解了，会不会是消息有误，还有比韩林更强的弟子也觊觎着天剑令？ 她虽然看不透这个人，不过她能肯定，这个放出地图的人，修为境界绝对不止造化之境。 “但是师姐，我们只有两个时辰了，不管前面的对手是谁，我们都要冲！实在不行，你和师弟往入口冲，我拉着喻文书帮你顶着，我就是不去内院，也要把你和师弟送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雪觉得楚瑶瑶在有些事情上也是异常的执着。 像她一样的执着。 “走吧。”黎冉之是最先开口的人。 江雪也微微地点头，时间快到了，不管前面是谁，他们都必须进入内院。 路上江雪一行人也碰到了其他的弟子，但是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出手。现在还肯动手的弟子要么一枚天剑令都没有，要么就是离二十枚天剑令只差几枚了，否则都没有争抢的必要。 在快到入口的位置，江雪看见有五个人站在那里，是她完全没见过的面孔，应当是内院的弟子，为首的那人将剑直直地插在地上。 他的右手摩挲着剑柄，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有新弟子从他身边走过，他也只是用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并不多说话。 但是等到江雪一行人路过的时候，他却将剑从地上拔了起来，轻易地拦住了江雪的路。 “师兄有事吗？”江雪不动声色地问道。很明显，这个人放走了其他人，却独独拦住了他们一行人。 那人开口，声音很浑厚：“天剑宗内院，韩林。” 他的目光扫过江雪一行人，然后问道：“谁是黎冉之？” 江雪没答话。 黎冉之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了韩林，没有退缩也没有犹豫。 韩林上前几步，走到黎冉之的跟前：“是你吧，敢抢内院弟子天剑令的人。” “是。” 江雪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和黎冉之站在一起。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慌乱了，韩林如果要动手，他们将毫无胜算。 “要么主动交出手里的天剑令，要么我动手。” 韩林将灵力威压尽数释放，压得江雪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27章 拜师（三） ◎还虚五重，云、念、棠。◎ 但是江雪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韩林的灵力威压和天空上地图的灵力不一样。换句话说，那个在树林之上用灵力绘制地图的人不是韩林，也一定更加可怕。 “师兄恃强凌弱不怕胜之不武吗？”黎冉之向前走了一步, 不着痕迹地将江雪挡在了自己身后。 韩林道：“我是强，但你未必弱。” 楚瑶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道：“韩师兄, 您是造化中境, 大家都知道, 但是黎师弟只有御物之境, 您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长老们可都在玄天鉴后面看着呢！” “我可以点到为止。”韩林正色道：“但是你们既然抢了内院弟子的天剑令，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喻文书跟着楚瑶瑶接话：“韩师兄, 你这传出去不好听吧？” “是啊！这不堵门口欺负人吗？”楚瑶瑶添油加醋。 “你们可以一起上，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韩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黎冉之道：“我们这边出四个人, 但是能否斗胆向韩师兄提出一个要求？” “你说。” 黎冉之看了看韩林身后的四个人, “如果我们赢了, 韩师兄能否交给我们二十二枚天剑令, 并且让我们所有人通过这里。” “我觉得你们没有任何胜过我的可能。”他说得很肯定：“但是我想知道, 跟我下这个赌注，你的筹码是什么？值不值得我跟你赌。” 黎冉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所有的天剑令，一共五十八枚, 他将天剑令全部分给了江雪, 楚瑶瑶和喻文书。 韩林看着黎冉之将天剑令一一分走, 他轻笑一声：“没有天剑令,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赌？” 黎冉之道：“赌注是, 如果我们输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他们进内院, 我留下来, 并且终生不再踏入内院。” 江雪愣住了，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行！我就是自己不进去，我也得送你进去，你必须进入内院！” 楚瑶瑶打断了江雪的话：“不行！师姐，我就是自己不进去，我也得送你进内院！” 喻文书又拦住了楚瑶瑶：“不行！瑶瑶，我就是自己不进去，我也得送你进去！” “呵，有意思。”站在一旁看戏韩林甚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不出来你们这些新弟子还挺团结啊！” “不过，有什么用呢？”他话锋一转：“这里的一切都是靠实力说话的。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商量，一炷香之后，我手中的剑就该出手了。” 听到韩林说给她们一炷香的时间，江雪立刻拉着几人躲到一边，她把手里的天剑令全部塞到黎冉之的手里。 “师弟，你听我说。”她神色凝重：“一会儿我们动手之后，你就佯装不敌，往内院入口的那条路跑，韩林如果追，我一定拼命帮你挡下来。你什么都不要管，一定跑进内院，然后拜柳无归长老为师。” 楚瑶瑶听了她的话，立刻说道：“不行，师姐，我拦着，你冲！” 她俩争执不休，黎冉之打断了她们的话：“师姐没想过正面对上韩林吗？” “有这个想法，但是根本打不过呀。” 江雪叹了一口气：“他是造化中境，我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布置你的阵法，凭我们几个的实力，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未必。” “你有办法？”江雪有些疑惑，就算黎冉之底牌多，但是对上实力远胜过他的韩林，也很难有施展的机会。 黎冉之压低了声音，一边说，一边在手中用灵力划出了一个轨迹。 “这真的能行吗？”喻文书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江雪道：“既然师弟这么说，应该就是可以尝试的，我相信他。” 顿了顿，她道：“如果成功了，那我们四个人就可以一起进入内院拜长老为师了。” 直到刚刚，她才明白为什么黎冉之跟韩林赌二十二枚天剑令，因为加上这二十二枚天剑令，她们四人都可以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 江雪看向黎冉之，她觉得，她的师弟似乎有哪里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 “商量好了吗？”韩林的声音在远处催促。 江雪看了一眼远处的韩林，对黎冉之说道：“我信你，赌一把！” 黎冉之看着江雪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轻轻点头，他温声道：“好。” 他们四人并排走到韩林的身前，黎冉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而江雪三人则是默契地收起了剑。 “哦，你们三个不打算用剑吗？”韩林审视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江雪后退一步站到了黎冉之身后，她侧身探出一个脑袋：“如果能打败师兄的话，那用不用剑都不影响吧。” 楚瑶瑶在江雪后退之后，也迅速后退两步，站到了江雪的身后。 喻文书也是同样的方式站到了楚瑶瑶的身后。 四个人站成了一个纵向的一字型。 黎冉之在最前方，后面依次是江雪，楚瑶瑶，喻文书。 这下轮到韩林惊讶了，在整个修真界，他见过几次多人摆阵，也在书中涉猎过各种阵法。大多数都是围成圆形或者是方形，以达成多角度的攻击。 但是现在这种一字阵，他从未见过。毕竟一字阵，除了打头的那人，其他人甚至都不好出手。 站在后面，只能缩手缩脚，影响发挥。 最先释放出灵力的是喻文书，他全身的灵力毫无保留，全部凝聚在右手掌心之上，然后将掌心搭在楚瑶瑶的肩膀上。 楚瑶瑶以同样的方式，汇聚灵力，而后将掌心所有的灵力搭在江雪的肩膀上。 此时，江雪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灵核在发烫，非常烫。大量涌入的灵力已经快要超过她的灵核所能容纳的极限。 玄天鉴内，凌天率先开口：“老柳，这些孩子想法不错啊！灵力依次叠加，全部输送给同一个人，这样站在前面的人或许能够短暂地突破现在的境界。” 柳无归回话：“能不能成功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在自己本身的灵核上，叠加三颗凝元之境的灵核，这不一定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很容易将自己本身的灵核撑爆。” 观沧海道：“先看看，小孩子做事没分寸，如果真的有问题，那我们几个也只能破例出手。” 玄天鉴外，江雪将带着三人灵力的掌心轻轻搭在了黎冉之的肩头，只是一瞬间，江雪便觉得如释重负，灵核瞬间恢复平静。 而他前方的黎冉之周身气势陡然攀增，韩林亲眼看见黎冉之的灵力从御物之境到达凝元之境，最后到造化下境之后，逐渐停止。 “强行提升灵力！”韩林眼神一变，露出一丝震惊之色。黎冉之不仅是强行提升灵力，而且用御物之境的灵核承受了造化之境的灵力，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黎冉之擡起手中的剑，龙吟长啸自佩剑发出，一层透明的结界也随之护着他身后的四人。 长剑之上，光华流转，强大的气息向四周蔓延。 韩林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黎冉之，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还未进入内院的师弟不能小看。 “黎师弟，我想知道，从来没有在内院修炼过剑诀的你，打算拿什么来对付我？” 话音刚落，韩林率先出手，右手急速挥动，三十六道剑意朝着黎冉之所在的位置直接斩出。 黎冉之握住佩剑，身形微动，同样的三十六道剑意挥洒而出。 两股力量相互抵消，砰然爆炸，势均力敌。 第一次交手，二人均是一次试探性的交锋，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黎冉之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韩林之间的灵力差距，从这一次的交手来看，几乎是势均力敌的。 灵力相当的情况下，想要分出胜负，那么就只有比拼招式了。 黎冉之手中长剑一挽，向上一扔，手中捏诀：“天剑五诀，第一诀，临天诀。” 随着他手中灵力轨迹的运转，成百上千的剑气按照特定的轨迹瞬间凝聚在一起，合成一道数十丈的强大剑柱。 “好啊！”韩林突然大笑起来：“我也想看看，你这个只看过别人使用剑诀的弟子，和天剑宗长老教出来的弟子有什么区别？” “天剑五诀，第一诀，临天诀。” 同样强大的剑意，同样盘旋重叠的剑影，同样气势如虹的惊天剑柱。 耀眼的剑光飞快地撞在一起，惊天巨响在整个树林里炸开，漫天皆是流光溢彩，吸引了无数从这里路过的弟子。 爆炸产生的气流逼得韩林身后的四名弟子后退了数十步。 江雪等人在结界的保护下，倒是没有大的问题，只是这一击对于灵力的消耗过于巨大，四人面色都开始微微泛白。 “你，还差一点。”韩林的这句话说得很笃定。 黎冉之压下周身晃动不安的灵力，并未答话。 韩林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黎冉之的身前，长剑以震天之威径直劈下，黎冉之侧身横档，长剑之上响起惊人的异啸声，又是一次短暂的交锋，韩林后退三步，黎冉之勉强稳住身形，但是他身后另外三人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黎冉之，临天诀你看一次就能学会，那这一诀，我很想知道，你将如何反击！” 韩林眼神一冷，手中长剑光芒大盛，长剑以一化三，又以三化九，九道剑罡，分列在九个方位，将黎冉之所在的位置团团围住。 “天剑五诀，第二诀，震天诀！” 韩林一剑斩下，九道剑罡连同周围的空气，形成一道密集的剑网，以黎冉之为中心，缓缓收缩。 黎冉之神色凝重，低声对江雪道：“师姐，所有的灵力都聚集到我这里，不要保留。” 江雪有些犹豫地问道：“师弟，你灵核撑得住吗？” 江雪在将灵力传给黎冉之的时候，一直有所保留，她也是修炼之人，清楚灵核的承受能力有限，如果将灵力全部加到黎冉之的身上，可能会有灵核碎裂的风险。 “撑得住。”黎冉之答道，只是在他回复江雪的时候，气息明显有些混乱。 “好，我信你。” 江雪将所有的灵力尽数转给黎冉之。 “风，召来！”九道风旋以旋转的姿态平地而起。 “火，召来！”九条火龙自黎冉之手中腾出。 风火交织，火龙绕着剑罡旋转，火龙与剑罡的而每一次撞击都产生惊天的爆炸，如平地惊雷，散出一片火光。 一条条火龙仿佛绕着一道道剑柱起舞，而后洒下漫天流光。那场景，既美丽，又令人震撼。 僵持了很久，火龙最终输给了剑罡，化为漫天流光，之前的九道剑罡也成为强弩之末，拼尽最后一点余力，攻向黎冉之所在的方向。 韩林一直仔细地注视着剑罡和火龙的对抗，并没有关注黎冉之此时的动作。而黎冉之已调出最后剩余的所有灵力，他手中的灵力轨迹开始与韩林之前类似。 “天剑五诀，第二诀，震天诀！” 什么！！ 韩林瞪大了双眼，心里满是骇然：这绝对不可能，没有人能只看一遍就学会震天诀，这是当年云念棠都做不到的事情。 黎冉之手中的佩剑一分为三，三道剑罡同时朝着韩林斩了下去。 这次韩林反应过来了：黎冉之没学会，他使出的震天诀根本就不完整。 空有其形，而无其意。 手中十八道剑意接连挥出，黎冉之勉强接住了九道剑罡的余威。 对面的韩林面对黎冉之一剑斩下的三道剑罡，倒是显得要从容许多，这个和真正的震天诀差得太多了，甚至里面能够感受到的灵力都很弱，黎冉之的这一招他根本就不打算放在心上。 右手随意地挥出三剑，正好撞上黎冉之的三道剑罡。 韩林在心中冷笑，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虑了，黎冉之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 下一刻，他的神色骤变。 黎冉之的剑罡根本就是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而在他所在位置的正前方，巨大的风暴猛然爆发而起，风暴之内，是让人灵魂发颤的高温。 风暴不止一个，短短片刻，七八个风暴同时拔地而起，互相撕扯，整个树林犹如地震一般颤抖起来，一道道手臂粗的裂痕在地上迅速浮现。 而这些风暴所在的位置中心：正好是他。 韩林迅速汇聚灵力，想要使出剑诀，但是风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左右撕扯的风暴转瞬即逝，他只能匆忙挥剑去挡。 在风暴的席卷下，参天古树尽数拦腰斩断，烟尘散去，原本韩林所在的位置成了一个数尺深的巨坑。 巨坑之下，韩林此刻正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他的衣服已经被狂风撕扯得凌乱，脸上是焚烧过后留下的黑乎乎的痕迹。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一旁的四名弟子迅速跑了过去，匆忙地把人扶了起来。 “咳咳咳……” 韩林还在剧烈地咳嗽，似乎是想说什么。 黎冉之咽下了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用手示意江雪等人撤去灵力。江雪在他耳边低声道：“师弟，我们三个灵力基本耗尽，都没有一战之力了。” 她站在黎冉之的身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楚瑶瑶传来的灵力变化。很明显，楚瑶瑶和喻文书灵力耗尽，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黎冉之的情况，她不能确定。 黎冉之收起了手中的剑，身形有些摇晃地走到韩林身边，问道：“师兄，是继续打，还是就此结束，交出天剑令。” 韩林又咳嗽了几声，稍微缓了一口气，才对身后的人说道：“给她们凑二十二枚天剑令。” 他身后的弟子有些不愿，但是在韩林的眼神威胁之下，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凑齐了二十二枚天剑令给到黎冉之。 黎冉之给江雪补齐了二十枚天剑令，又收起了最后的二十枚放入储物袋。 江雪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真的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万万没想到，按照现在的天剑令数量，他们四人都可以有成为长老亲传弟子的资格。 看了看地图，内院入口已经不远了，她们一行人也该动身了。 “等等。”韩林叫住了她们。 “师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韩林指着江雪四个人问：“你们四人每人二十枚天剑令，准备拜长老为师？” “是。”黎冉之不知道韩林的用意，但是依然如实回答了。 韩林又指向站在另一边，刚刚并未参与战斗的八名弟子：“他们每人一枚天剑令，你准备带着他们进内院？” “是。” “哼。”韩林忽然笑了，这笑牵动伤口，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韩林的笑容让人不明所以，江雪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笑你们天真。”韩林用手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看见那幅覆盖住整个树林的地图了吗？” 楚瑶瑶也很不解，反问道：“那不是韩师兄的杰作吗？” 韩林这次笑得更厉害了：“我哪有这个能力，这都是他干的。” 江雪的心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朝韩林问道：“他是谁？” 韩林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是绕了个弯，“我不知道他这一次抽什么风，以前他从来不参与抢夺天剑令的事情。但是今天，他直接向所有人展示了进入内院的路线。而他就站在内院的入口处，等着每一个前来的弟子。” 他补充道：“别说你们几个，就是我们在场所有人一起上，都毫无胜算。” 江雪心里的不安感变得更加强烈，她问道：“他不会是？” 韩林道：“掌门亲传弟子，还虚五重，云、念、棠。” 第28章 拜师（四） ◎帮他不对，但我会帮。◎ 这三个字犹如一盆凉水, 泼散了江雪所有的希望。如果守在入口的是云念棠，那么毫无疑问，她们赢不了, 甚至连正面抗衡都做不到。 她以为打败韩林是峰回路转，没想到现在才是真正的峰回路转。 只不过，转的是一条死路。 喻文书忍不住回怼道：“怎么可能，云师兄才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韩林很是自信, 他道：“是与不是你们自己走到入口处一看便知。” 江雪不说话了, 她在青阳城看见过云念棠出手, 他的实力, 毋庸置疑，应当是整个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楚瑶瑶看见愣在原地的江雪, 提醒道：“师姐，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截止期限了, 要不, 走吧？” 喻文书也催促道：“走吧, 师姐, 只要我们每人能留下一枚天剑令, 那就足够我们进入内院了。” 江雪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认命地走向最后的入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果然, 在入口的位置, 有一个身着雾青色弟子服的人站在那里, 兰枝玉树, 就算看不清面容, 只看身形, 就能想象这应当是一位气质极为出众的少年。 冰冷的寒意自远处袭来, 这种感觉对于江雪来说再熟悉不过了，甚至不用看脸，仅仅只是凭借这份寒意，她都能猜到远处站着的人是云念棠。 江雪甚至想过，如果真的去细分灵核属性的话，毫无疑问，云念棠的灵核一定是冰属性，这太符合他的个人气质了。 只是在云念棠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肤色明显比云念棠黑了太多，江雪认出来了，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叶望山。 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她觉得自己都说腻了，但是结果就是如此，最怕的事情总是会发生。 原本走在前面的楚瑶瑶已经停下了脚步，很明显，她也看到了叶望山。 “师姐，这是天有绝人之路吗！”这句话楚瑶瑶几乎是哀嚎着说出来的。 “马上就到截止时间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江雪长叹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一行人终于到达内院入口的时候，江雪也终于看清了面前两人的面容：叶望山目露凶光，满脸都写着仇恨。云念棠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不悲不喜，像一块千年寒冰。 最先开口的是云念棠，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清冽中夹杂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从这里走可以，留下两枚天剑令。”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却说得十分自然。 “师兄，你这样明抢不合适吧，我们在场没有任何人是你的对手，你加入这次试炼，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楚瑶瑶试图争取一下。 云念棠还没有开口说话，叶望山抢先一步，他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狠毒：“云念棠，两枚怎么够，我要他们这些人所有的天剑令，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想进入内院！” “叶望山，你要点脸好不好！我们是靠自己的实力拿的天剑令，你呢，你除了靠你的内院表弟，你还会什么！”楚瑶瑶直接怼了回去。 云念棠没有动手，只是站在那里对着江雪和黎冉之重复了一遍：“天剑令。” 他的神色很冷，声音是与脸不相符的温柔。 黎冉之没动，而江雪则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哪怕只能拦住云念棠片刻的时间，她也要给黎冉之创造进入内院的机会。 下一刹那，强大的灵力威压铺天盖地，江雪觉得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云念棠出手了，他甚至连招式都没有，仅仅只是凭借灵力威压，就可以压制所有人。 江雪连开口说话都需要极大的力气：“云念棠，你就这样不分是非的帮叶望山吗！” 出乎意料的是，云念棠居然回答了：“是。帮他不对，但我会帮。” 江雪还没说话，只觉得那股灵力威压陡然增加，在一瞬间如重千斤，楚瑶瑶和喻文书等一干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们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 看来今天这天剑令是非给不可了。 然而江雪还没有开口，一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弟子却率先说话了：“云师兄，天剑令我这里有两枚，都给你可以放我们进入内院吗？” 云念棠将视线移到了他脸上，“好。” 灵力威压陡然消散，江雪身上的千斤重担瞬间不复存在，她甚至还有些疑惑：“只需要两枚天剑令吗？就这么简单！” 那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江雪说道：“抱歉啊，师姐，我私藏了两枚，但是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两枚天剑令我拿着也没用，能帮大家进入内院也是好的。” 叶望山看着眼前的场景，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云念棠，你怎么只收两枚，我要他们全部的天剑令！” “我只帮你拿二十枚，其他的，你想拿，自己去。”说完这句话，云念棠就一个人走进了那条通往内院的路。 “云念棠，你记住，这是你欠我的！”叶望山朝着他的背影怒吼。 但是那个背影很平静，只是一个人往前走，也不曾回头。 透过最后一丝夕阳，江雪看见那条路很宽阔，郁郁葱葱，那个雾青色的背影形单影只地走在那条路上，凭空生出一丝落寞。 看见云念棠走远，叶望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向黎冉之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惊恐：“你不要乱来，云念棠可还没走远！” 黎冉之没有回复他，叶望山一边指着黎冉之，一边疯狂地后退，进入内院的入口之后，拔腿就跑。 江雪道：“师弟，她似乎有些害怕你啊？” 黎冉之道：“兴许是我上次下手重了一些吧。” 想到黎冉之当初将剑用成木棍一般，把叶望山从头到脚打了个遍，江雪心里也有些微微发寒。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江雪朝楚瑶瑶问道：“师妹，你知道叶望山和云念棠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他们有古怪。”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表兄弟。但这两人长相差得太多了，云师兄好看得离谱，叶望山就很一般，但是仔细看他俩的鼻子还是有一点点相似的。” “师姐，别想了，赶紧进入内院拜师吧！” “好。”江雪点点头，当下也不再迟疑，快步走向通往内院的入口。 · 江雪一行人沿着云念棠走过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一切豁然开朗。 内院之内，别有洞天，琼楼玉宇，巍峨宫殿，这样看起来才有修真界第一大宗的气派。 更令江雪震惊的是，在一座座宫殿的背后，还有一座山，那座山像是与他们隔了千万里一样遥远，整座山都隐藏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但是江雪记得，她们坐船来不归岛的时候，从外面看，这座岛有可能容纳下如此多的宫殿，但是不该容纳下那座山，更何况是一座那么遥远的山，像是远在天边一样。 黎冉之顺着江雪的目光往前看，然后问出了和江雪一样的问题：“师姐也觉得山有问题吗？” “嗯。”江雪点点头：“但是我又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黎冉之道：“这座山和我们好像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 听到这句话，江雪蓦地反应过来了，她终于知道是哪里奇怪了：空间。 即使能看见，但是这座山和她们仍然仿佛是两个空间的事物，完全没有交集。 太奇怪了，但他们对此也没有主意，只能继续往前走。 进入内院之后，江雪看见的全部都是穿着雾青色弟子服的弟子，从人数上来讲，要远远低于外院，也没有外院那般热闹。 从修为境界上看，则是要明显高于外院的。 但是江雪也注意到了这些弟子的不同，大多数弟子的弟子衫是纯雾青色，上面没有任何的点缀。他记得顾清一和云念棠的弟子衫上面似乎是绣着金色的丝线。 而此时，他目之所及，除了极个别弟子的衣服上有白色或者黑色等颜色的丝线，其余都是最为简单的纯色弟子服。 他们一行人还在四处打量，已经有一个内院弟子走了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师弟师妹请随我来仙缘殿吧。” 江雪道了声谢，也不敢再随处乱看，老老实实地跟着前去了。 那弟子一直将她们几人带到大殿之内，才退出去。 殿内站着的正是三天前江雪在惩戒台上见到的那些长老，不过这次顾清一和云念棠都不在。 除了他们一行人，其他进入内院的就只有叶望山和另外几名零零散散的弟子了。 观沧海看着站在殿内的弟子，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个结果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原以为改了规则，能进入内院的人不会很多了，你们这帮小朋友有些出人意料啊！” 凌天也是哈哈大笑道：“这全拜两个人所赐，一是黎冉之小友带着一大帮弟子反抢了老弟子的天剑令，另一个人可就是掌门你的好徒弟云念棠了。直接将地图公之于众，收取天剑令的时候还不收全，留下一枚让他们有机会进入内院。不然这一届可真没几个弟子。” 他看了一眼四周：“云念棠没来呀，可惜了。” 观沧海道：“怎么进来的不重要，只要进来了，天剑宗肯定按照规定办事。满二十枚就可自行拜长老为师。” 顿了顿，他道：“不过这一次，我打算再收一名掌门亲传弟子。” 他看向黎冉之，声音回荡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也就是我的第四名亲传弟子——黎冉之。” 江雪愣住了：这可怎么办！系统是要求黎冉之拜师柳无归的，这不是剧情脱轨了吗？ 第29章 寻剑（一） ◎修炼要脚踏实地。◎ 殿内所有的弟子皆是投来羡慕的眼光, 掌门亲传弟子，这代表着天剑宗年轻一辈最高的荣誉。 凌天也忍不住感慨道：“看来我们师父有一句话说得对，天才总是扎堆出现的。天剑宗往前上百年, 一个天才弟子都不曾出现，而如今短短的数十年，顾清一、云念棠、黎冉之，一个接着一个。对了, 还有云游在外的观星, 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又有长老祝贺道：“那就恭喜掌门再收高徒。” “掌门, 我有话想说。”在长老们笑着议论的时候, 黎冉之不大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殿内。 “哦，什么事？”观沧海此刻的心情看上去颇为不错。 “承蒙掌门厚爱, 但是我已经拿到了二十枚天剑令，想拜柳无归长老为师。” 黎冉之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歉意, 却让原本热闹的仙缘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天剑宗的掌门代表着天剑宗最强的实力, 在整个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和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 那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楚瑶瑶心直口快，最先忍不住小声地问道：“师弟，你想什么呢？当然是掌门的弟子更好啊！” 观沧海笑道：“黎冉之, 你天赋很高, 无论是拜我为师, 又或者是拜柳师弟为师, 将来前途都将不可限量。但我最后再跟你确认一遍, 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回掌门, 我确认拜柳长老为师。”黎冉之的声音不卑不亢, 清晰地回响在仙缘殿的每一个角落。 “也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日后的成就终究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我也不强求。” 观沧海的目光又看向另外几个人，他沉声道：“剩下几位天剑令超过二十枚的弟子，江雪，楚瑶瑶，喻文书，叶望山，你们可以自由选择除我以外的长老做师父。” 江雪丝毫不拖泥带水：“回掌门，我也想拜柳长老为师。” 她没什么可说的，凡事跟着男主来，以后做任务也方便。 “哦。”观沧海笑了一下：“你也想拜柳师弟为师？” “是。”江雪回答得很肯定。 “掌门，我也想拜柳长老为师。”楚瑶瑶朝江雪眨了眨眼睛。 喻文书立刻道：“掌门，我也想拜柳长老为师。” 凌天忍不住了，他拍了拍柳无归的肩膀，打趣道：“老柳啊！你这是要把新弟子一网打尽啊！” 柳无归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而后又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可不是过家家，一个两个的非要在一起，你们这帮小朋友考虑清楚啊！我这边是主修灵核属性的，你们跟着我未必合适。” 四人都还是很坚持。 柳无归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来看吧。” 一道灵力自他指尖延伸，灵力一分为四，分别直达四人的眉心。 片刻之后，柳无归道：“黎冉之是风火双属性灵核，江雪是雷属性的灵核，都可以跟着我修炼，但是……”他看向楚瑶瑶和喻文书：“你们两个都是风属性的灵核，跟着我着实没必要。” 江雪也看向楚瑶瑶：“师妹，要不你还是选个合适的吧？” “好吧。”楚瑶瑶瓮声瓮气地答道：“那我换一个。” 她擡眼看向上面一排的长老，其实都没有几个长老是她认识的，犹豫之中，长老中一个相貌姣好的妇人开口了：“小姑娘，不如你就拜我为师，跟着我修炼吧。” “我这一派主修剑诀，辅修医术，也很适合你。” 楚瑶瑶一口应下：“感谢师父！” 喻文书很快接话道：“师父，我能拜您为师吗？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大夫救死扶伤。” 楚瑶瑶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牛皮糖一样。” 那妇人笑道：“我派多数是女弟子，但你若是想拜，也是可以的。” “谢谢师父，弟子一定努力。”喻文书拜师拜得很果断。 接着是叶望山，他选择了掌门之下实力最强的长老凌天。 最后观沧海宣布拜师结束，长老亲传弟子拜师完毕，各个弟子跟着各自的师父，回对应的山峰。 就在观沧海刚刚说完黎冉之正式拜师柳无归之后，系统冰冷的声音立刻出现在江雪的耳边。 【黎冉之拜师柳无归，完成任务，奖励升级。】 灵力的波动开始在四周震荡，江雪的灵核在一瞬间开始接纳天地之间所有的灵力。 观沧海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在破境。” 江雪自己倒是有些懵：她一月前才刚刚到达凝元之境，虽然说系统诚不欺她，完成任务就奖励升级，但是这个速度也着实太快了些。 不过，能升级就是好事儿，江雪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但是殿内的长老都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观沧海也皱了皱眉头，他也察觉出了问题。刚刚成为江雪师父的柳无归往观沧海旁边走了两步，问道：“掌门，她的破境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凌天也道：“她的境界在提升，但是本人灵力与境界似乎并不匹配？” “强行破境。”最后，观沧海盖棺定论了四个字。 他看向柳无归道：“你自己的徒弟，是由着她破镜，还是先压制她的境界，日后再等待时机，你自己决定吧。” 沉默了片刻，柳无归道：“修炼还是要脚踏实地，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种强行破境的方式都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会影响到她以后的修炼。” 柳无归手中灵力闪动，一条灵力的丝线直接束住了江雪的手腕，随着柳无归手中捏诀，江雪原本开始变化的灵核被强行压制。 饶是江雪再迟钝，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惨烈：“师父，您别拦着我啊！” 她的声音也不大，淹没在灵力威压产生的空气震荡中。 等到一切都结束，江雪感受着自己那颗和原来并无二致的灵核，欲哭无泪：她这个师父拜错了！真的拜错了！ 她费尽心血，一路保驾护航，拼了老命才把黎冉之送到内院，这么艰难换来的破境，就这么被柳无归压回去了。 压回去了…… “师父……”江雪擡头看向柳无归，眼里甚至有泪花闪过。 柳无归语重心长道：“你灵力尚不充足，为师已经帮你把境界强行压回去了，也不用感谢为师，日后安心修炼即可。” “好、的。”江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那笑比哭还难看。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仙缘殿的，只觉得双腿如坠千斤，行走的每一步都很痛苦。 她在心里呼喊了系统千万遍，企图寻求到一点补偿，但是系统一如既往地装死。 出了仙缘殿之后，柳无归找了一个弟子带他们熟悉内院的情况，自己就先行离去了。 那弟子一边带着他们熟悉环境，一边跟他们讲解内院的分布。 天剑宗内院的每位长老都坐享一座山峰，掌门观沧海所在的山叫天峰山，凌天长老所在的山叫大苍山，柳无归长老所在的山叫无相山，至于楚瑶瑶所拜的师父是药韵，所在的山是小苍山。 江雪指着最后的那座隐在大雾中的山问道：“师兄，那是什么山？” 这个是他们进入内院之后印象最深的一座山，它立于所有山之后，却又带着最大的神秘感。 “后山。”那弟子答道。 江雪不解：“后山是什么山呀？这名字听起来好随意。” 但是那弟子的神色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所有天剑宗弟子都不可随意踏入的山就是后山。” “后山有什么东西吗？”黎冉之的目光看向后山，他明明用了灵力，但是后山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总是看不真切。 那弟子压低了声音：“如果以后长老愿意说，那么他会告诉你们的，但我不能说。” 这弟子不愿意说，江雪也就不再追问了。 那弟子沿路给他们介绍了天剑宗的各项规定后，就将他们送去了无相山，临走时，跟他们说晚上记得去浣洗坊领取亲传弟子的衣服。 “对了，师兄，亲传弟子的衣服是不是也不一样呀？”江雪记得，那些弟子的衣服上有细微的差异。 “内院整体的服装是雾青色的，普通弟子的衣服完全一样，长老亲传弟子会略有不同，这也是一种分辨弟子的标志。” 这么说，江雪倒是想起来了，弟子之间确实是略有差异，她还挺期待内院的弟子服，至少比外院那些灰色弟子服好看多了。 这名弟子离开之后，江雪才将视线转向黎冉之，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师弟今天为什么要拒绝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 这件事情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不清楚黎冉之的实力，原本以为他能够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就已经很难了，没想到他直接被选为掌门的亲传弟子。 而这样的荣誉，他居然直接拒绝了。 “我也不知道。”黎冉之的目光看向远处，“就是一刹那的犹豫吧，也许有一一天会后悔，但是当下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一个原因是江雪的执着，他只记得在树林里的时候，江雪总是拼尽全力地帮他取得天剑令，希望他拜柳无归为师。 所以观沧海收他为徒的时候，江雪的神情就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犹豫了一下，拒绝了观沧海。 另一个原因是，对他而言，呆在柳无归的身边，要比呆在观沧海的身边安全。作为修真界最强的几人之一，观沧海的实力要远胜过其他几位长老。 他身上藏着的秘密能够瞒过柳无归，却未必能瞒得过观沧海。 黎冉之说得不清不楚，江雪也没明白为什么。 几天下来她最大的感受就是遗憾，系统好不容易帮她破境，而她就这么遗憾地错过了。 系统给她的破镜机会还是黎冉之拜师柳无归为代价换来的，如果黎冉之今天能拜观沧海为师，说不定他成为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这些，江雪觉得更加难受了。 黎冉之看见她凝成川字的眉头，忍不住问道：“师姐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江雪扯出了一个苦笑：“其实还好。” 她不想继续这个扎心的话题，于是只能说道：“师弟，不谈这些了，我们去浣洗坊领衣服吧。” 第30章 寻剑（二） ◎一个多么醒目的颜色！◎ 领到衣服的时候, 江雪多少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衣服和她想象中略有出入，也很好看, 但是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因为衣服整体是雾青色的，但是衣领处和其他细节的地方却绣着明黄色的丝线，最后配以雾青色的发带。 江雪记得内院弟子服唯一的不同就是衣领处丝线的颜色，她记得有白色, 有金色, 有黑色, 却万万没想到, 柳无归的无相山用的是明黄色。 一个多么醒目的颜色！ 雾青色配上明黄色，走在人群中绝对是最亮眼的存在, 没点颜值都驾驭不住这身衣服。 · 第二天一早，江雪就和黎冉之一起去了无相山的主峰, 从今天开始, 他们就正式跟着柳无归进行剑诀的学习了。 见到黎冉之穿着弟子服出来的刹那, 江雪承认自己被黎冉之的美貌震惊到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黎冉之安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黎冉之身形修长, 向江雪走过来时，正好逆着清晨的阳光。 一袭雾青色的弟子服，给他增添了几许温润的气息, 头发是高高束起的马尾, 用的也是雾青色的发带, 是独属少年的模样。 前额的头发从中间自然地分开, 微微弯向两侧, 有几缕垂落在肩膀上。他的衣服和江雪一样, 在衣领处绣着明黄色的丝线, 但是恰巧就是这一抹明黄色，构成了整件衣服最夺目的颜色。 配合着黎冉之的这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光影交错，浓密的睫毛洒下点点阴影，正好落在他狭长的双眼之下。 前几天，大家都穿着灰色的外院弟子服，又在争夺天剑令，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所以在这一瞬间，江雪看见黎冉之的时候，整个人是愣住的。 看着江雪的神情，黎冉之不着痕迹地笑了。 他走过去，“师姐，你在看什么呢？” 他明明在打趣江雪，但是语气又是很诚恳的问句，让人猜不透真假。 江雪回过神，轻咳了一声，然后迅速转身，不敢去看黎冉之的视线，她答道：“看风景呢，我发现这无相山的风景很好看啊！” 她想掩饰自己的尴尬，于是不着边际地寻着各种话题：“我才发现站在山上看朝阳和在地上是不一样的，你看，在这里看朝阳是不是好看多了，红彤彤的。” “师姐今天很有雅兴啊！”黎冉之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不戳破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嗯嗯。”江雪迅速接话道：“我今天兴致特别好，拜师第一天嘛，心情好得不行。” 江雪的脸红得厉害，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走在前面，自然也看不到黎冉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时，嘴角是笑着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也就走到了主峰。 柳无归此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们的到来，眼中的神色很是欣喜。在他现有的亲传弟子中，黎冉之的天赋毫无疑问是最高的，而且还是风火双属性的顶级灵核。江雪虽然在天赋上弱一些，但是确有极为罕见的雷属性灵核，能够发挥灵核属性的最大威力。 从实际情况上讲，这两个人能够选择他作为师父，是非常合适的。 “我这一脉想必你们来之前就已经早有耳闻了，除了天剑五诀之外，我这一脉主修灵力属性。我在传授你们剑诀的同时，也会传授一些适用于灵力属性的招式。” 江雪问道：“师父，那这两种哪一种更厉害呀？” “这个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具体的回答。各有各的好处，天剑五诀虽然是当世第一剑诀，所有的灵核都可以修炼，但是会的人越多，用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被人抓住破绽，优势越小。” “灵核属性比较特殊，每个人的灵核属性都有不同，对自己灵核属性的运用更是千差万别，但是现在的修真界，更多的人只是把它当成一种辅助工具。” “那您之前说我是雷属性的灵核，就适合修习灵核属性。楚师妹和喻师弟是风属性就不适合修习是有什么原因吗？”江雪终于找到了问出疑问的机会。 “就整个修真界来说，雷属性的灵核可以配合天劫使用，实力最强，火属性的灵核最适合提升，因为这个修真界有太多的强大火焰，能够融合任何一种火焰都会对实力有极大的提升。风属性属于辅助属性，一般是风火双属性的灵核才有修炼的价值，单独的风属性毫无意义。” 江雪感觉自己隐隐摸到了门路：“师父，那照这样来说，如果有人既修习灵核属性，同时又学会天剑五诀，岂不是能在修真界横着走。” 柳无归笑笑：“你以为天剑五诀是那么容易的吗？” “按照规定的轨迹运行灵力，然后用剑将灵力斩出来就可以了，师弟就是这么干的。”江雪的声音越说越小，对自己的话也越来越不确定。 她记得黎冉之只看了一遍临天诀就可以使出来，震天诀虽然失败了，但是至少也仿照了一个形出来，所以这样看，天剑五诀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柳无归看向远处那座朦胧不清的山，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内院的准入标准是凝元之境吗？” 江雪摇摇头。 “因为天剑五诀一共分为五诀，但是每一诀都是有修炼条件的。第一诀临天诀对于修为境界的最低要求是凝元之境，第二诀震天诀最低要求造化之境，第三诀覆海诀和第四诀翻天诀最低要求还虚之境，至于最后一诀破天决要求是渡劫之境。所以能够完成天剑五诀的人本身就不是一般人。” 听完柳无归的话，江雪沉默了。 她看向黎冉之：他的师弟还是御物之境，但是已经可以使出完整的临天诀了。 柳无归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说道：“修真界每隔上千年，都会有天才横空出世，所以凡事无绝对。” 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冉之开口了：“师父，天剑五诀的创始人是天剑宗的师祖吗？” “嗯。”柳无归点了点头，眼神里也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带着最崇高的敬意：“她是修真界有史以来最为惊才绝艳之人。” “师祖不仅创立了天剑五诀，更是集灵核属性的大成者。传言师祖身怀两颗灵核，一颗是风火双属性，一颗是冰雷双属性。师祖的出现在整个修真界几万年的历史中，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在现在的修真界没有任何的消息？”黎冉之提出了一个问题。 听到他的话，江雪也有些疑惑。天剑宗是修真界第一大派，但是这个第一大派的创始人却似乎被淹没在了时间的洪流里，整个修真界都很少有这个人的消息，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师祖或许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江雪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师父，传言天剑宗的师祖已经渡过了九次天劫，飞升为神，不老不死，不伤不灭，怎么会不在的？” 柳无归摇了摇头：“也许她只是抛弃了天剑宗，在天剑宗最需要师祖的时候，我们也未曾等到她回来。” 他的目光还是看向远处的那座山：“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座山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揭开的一天。” 看到那座山，江雪突然想起来昨天那名弟子说过的话：后山，是所有天剑宗弟子都不能随意踏入的山。 “师父，那座山里有什么吗？”黎冉之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天剑宗的后山。”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隔了好久，柳无归才继续说道：“后山埋着天剑宗最大的秘密，也许还藏着师祖的秘密。” “不过，这些和现在的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等你们到了渡劫之境，自然会有人来告诉你们关于天剑宗所有的真相。今天就从最基本的剑诀开始学习吧。” 黎冉之也将目光移向后山，他阴差阳错来到天剑宗，又一路拜长老为师，这一步接着一步的路，也不知道他走得对不对。 当初选择柳无归为师，一是因为有江雪的原因，二是因为柳无归是所有长老里面修为最弱的，他的身上藏着太多怕人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也怕有一天，那些秘密会被人残忍地拆穿。 那时，他会不会又成为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 练习剑诀的第一天晚上，黎冉之再一次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梦。地点依旧在天山。白雪皑皑，千里冰封，是和他记忆中完全相同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不是在天山之顶，而是在天上的山脚下。 除了江雪，他还看到了古月长老，他和江雪一起走在古月长老的身边，古月长老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是他却完全听不清。 这一次的梦境很短，黎冉之睁开眼的时候，还清楚地记得梦里的细节。 但是对于这个梦，他已经一次比一次平静。 梦里出现的人物都是他已经见过的，不是预知梦。至少现在，他仍然相信江雪，相信他自己的直觉。 作者有话说： 内院弟子服及黎冉之本人画像可参考封面，哈哈哈~~ 第31章 寻剑（三） ◎（一更）初入万剑谷◎ 拜入无相山后, 江雪每天除了忙着修炼，还是忙着修炼，但是她可怜的修为依旧停留在凝元之境, 没有丝毫突破的意思。 黎冉之更是悠闲，一直停在御物之境，柳无归劝他早日破镜，但他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 丝毫不为所动。 江雪是日常想破境, 但实力不够。黎冉之是随时可以破镜, 但就是憋着。 闲来无事的时候, 江雪经常会去内院的藏书阁，找一些各种各样的杂书, 看一些修真界的话本。至于专业的修炼书籍，她也看过, 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话本很多是根据修真界几千年的事情, 添油加醋胡编而来的, 虽说是虚构的, 但是却有一些人物的原型在里面。 在这些话本里, 江雪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关于天剑宗师祖的消息。 在话本里，师祖身负凤凰天火，是当世第一火焰。 在话本里, 师祖出生在死灵和罗刹泛滥的年代里, 那时修罗神妄图毁灭整个修真界, 而师祖挺身而出, 以一己之力挽救整个修真界。杀死修罗神, 镇压无数死灵和罗刹, 最终创立修真界第一大派：天剑宗。 这些还是比较正常的话本, 还有一些就离谱了，是关于师祖的爱情故事。 在这些话本里，师祖有一个堪称“小娇妻”的夫君。长得极为好看，但是话不多，除了师祖本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江雪一边看，一边吐槽，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怎么就知道他长得好看呢。 至于天剑宗师祖，虽然贵为修真界第一人，早已飞升为神，但是每天仍然很喜欢她的“小娇妻”给她做的各种食物。 江雪又忍不住了，修炼就已经辟谷了，更何况师祖这种渡劫之上的人，怎么可能吃东西呢，太扯了。 但是不管各个话本的具体内容，有些核心的东西是不变的，那就是天剑宗的师祖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天剑宗。 大多数话本写的是她和她的“小娇妻”归隐山林了，有的说师祖去了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但是按照柳无归的说法，在天剑宗最困难的时候，师祖仍然没有出现，没有出手救他们。 既然如此的话，江雪更倾向于是后一种，师祖可能不在了。 她之所以对天剑宗师祖很感兴趣，一个原因是关于师祖的话本写得都很好看，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么多的话本中描述的师祖形象给了她一种强烈地感觉：天剑宗的师祖不属于这个世界。 师祖可能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但是这些事，她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亲眼见见天剑宗的师祖，去问问师祖她那些不敢对任何人说的事情。 · 日子一直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直到数月后的一天早上，江雪正准备出门，开始今天的剑诀修炼，脑中却再次响起系统机械的声音： 【副本开启，请助黎冉之获得潮生剑的认可。】 系统这一次发布的任务很简短，却也让江雪觉得没头没尾的，什么副本开启了，潮生剑又是一把怎样的剑？ 和以前的每一次都完全一样，系统只会机械地说出任务，然后就开始装死，等着江雪自己行动。 走到无相山顶峰的时候，江雪看见柳无归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和以往慢吞吞地走过来不同，柳无归今天来得异常的早，一看就是特意等着江雪和黎冉之的。 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这笑容让江雪觉得一定有事情了。 “师父，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江雪问道。 柳无归看到江雪和黎冉之都到了，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和黎冉之拜师也有一年了吧？” “是的，从进入无相山开始到今天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 天剑宗以剑诀名扬天下，但是想要发挥剑诀最大的威力，除了刻苦修炼，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江雪擡头看向柳无归，等待他的回答。 “剑。” 柳无归右手掌心出现轻微的灵力波动，长剑自他指尖延伸，他整个人灵力毫无保留地释放，长剑也在他手中发出一声轻啸：“对于剑修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己手里的这把剑。” 江雪没有亮出自己的剑，原因也很简单，她对剑没有需求，平时也不是很注重自己的剑，现在手里的那把剑还是两颗灵石在地摊上买的。有时候她甚至都不需要拿出来，直接聚灵力为剑刃。 柳无归道：“你们手中的剑呢。” 江雪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自己的长剑：剑上因为和人对打甚至砍出了好几处坑坑洼洼，至于剑的色泽，更是不忍直视。剑柄处粗糙的纹路无不显示着这是一把多么随意的剑。 柳无归看得直摇头：“你是剑修啊！你就不能换一把好点的剑吗！” 江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剑柄，然后挠挠脑袋才缓缓擡头：“师父，手头有点紧，晚些我去买一把好点的。” 说完，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黎冉之，柳无归长老这次就收了两个徒弟，她的剑确实拿不出手，黎冉之应该会比她好一些吧。 谁知道，黎冉之半天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江雪给他使了一个颜色，黎冉之好久才道：“师父，我的剑之前丢了。” 他说完这句话，江雪想起来了，黎冉之的剑当初丢在青阳城了，后来王夫人还用这把剑作为证据去诬陷黎冉之，估计剑也一直没有拿回来。 黎冉之又补充道：“那把剑也是我当初随手买的，材质跟师姐的剑估计不相上下。” 这句话说出来，江雪看了看自己带缺口的剑，头更低了。 柳无归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正好，过两天是万剑谷开谷的日子，你们两个好好珍惜机会吧。” “师父，有什么要求吗？”江雪听到万剑谷这三个字，已经大致可以想象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了。 那必定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宝剑。 柳无归笑笑，颇为神秘地说道：“每次进入万剑谷需要使用五枚天剑令，至于怎么取剑，每把剑的考验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你们能够取到的剑，都是之前没有人取到的，所以我也没办法给你们任何提示。” 江雪道：“师父，我和师弟入院的时候都是二十枚天剑令，那岂不是可以取四把剑？” “哈哈哈，如果你们取到的剑不满意，确实有机会重新进万剑谷取剑。” 听到柳无归的话，江雪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这有很多次机会，黎冉之拿到潮生剑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师父，那这些剑里面，您知道哪一把剑最厉害吗？” “这个嘛？”柳无归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如果你们能够见到师祖，问问她倒是有可能的。” 黎冉之道：“万剑谷也是师祖所创吗？” “是的，万剑谷也是师祖一手创立的，师祖当年搜集了天下间所有无主的神剑，将它们放入万剑谷，供天剑宗内院弟子进行挑选。” 江雪忍不住赞叹道：“师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感觉完全没有任何的短板！” 柳无归道：“修真界最为惊才绝艳之人吧，往前上万年，往后上万年，都没有任何人可以比肩师祖。” “对了，我提醒一下你们，神剑之上往往都残存着铸剑人最后的一丝执念，说是获得剑的认可，其实也是获得铸剑人的认可，这也算是一个思路吧。这两台天你们如果有时间，多去藏书阁，那里也许可以找到一些关于神剑和铸剑人的信息。” 江雪抱拳：“谢谢师父。” “今天你们两个人上午练练剑诀就可以了，下午就早些准备进入万剑谷的事情吧。” “是。”江雪和黎冉之同时答道。 等到柳无归走后，江雪才问黎冉之：“师弟，你有没有特别中意的剑？” 黎冉之的回答丝毫没有出乎江雪的意料：“师姐，我对剑的了解不多。” “也是，你好像更擅长灵核属性。” 这些天江雪都和黎冉之一起修炼，对于黎冉之的很多情况，她也开始有所了解。 黎冉之在天剑五诀上确实天赋异禀，即便只有御物之境，也可以正常修炼造化之境才可以修炼的震天诀。但是他最厉害的还在于对灵核属性的运用，风火双属性的灵核在他的控制下，完美地发挥出了最强的实力。 在进入内院之前，黎冉之确实从来没有修炼过剑诀，所以对于各类神剑，他也完全不清楚。 · 回去之后的两天，江雪几乎完全泡在了藏书阁，她翻遍所有与剑有关的古籍，想找到与潮生剑有关的信息。 但是这把剑似乎是淹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中，没有任何书籍记载这把剑的铸剑者是谁，甚至连这把剑都没有任何的记录。 如果真的是一把绝世神剑，为什么在哪里都找不到关于这把剑的信息？ 她在嘴里默念“潮生剑”三个字，但是她总觉得这个剑名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怪，似乎是少了些什么。 直到进入万剑谷的前一天，江雪仍旧是一无所获，看这情况，她和黎冉之估计要进谷碰碰运气了。 在进入万剑谷的路上，江雪隔着很远已经看见楚瑶瑶在向她招手。 “师姐，师姐，我在这！” 江雪和黎冉之一起走过去，看见楚瑶瑶和喻文书正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她和喻文书也是淡青色的弟子服，和江雪不同的是，他们的衣领处是白色的。江雪看着他们的服装，心里还有些微微的羡慕，至少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颜色啊，白色可比她和黎冉之这夺目的黄色好看多了。 “师姐，药韵长老说我在医术上面很有天赋，我虽然不是一名合格的剑修，但绝对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医修！” “哈哈哈，师妹可以呀！”江雪还是和往常一样跟楚瑶瑶一起走在前面，边走边聊天。 黎冉之和喻文书跟在她们身后，喻文书喋喋不休地说着，黎冉之偶尔接话。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内院试炼刚刚开始的时候，直到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 楚瑶瑶永远是第一个看到叶望山的人，她原本笑着地嘴角直接就耷拉了下来：“师姐，你看前面的人……” 江雪擡眼看过去：好家伙，又是叶望山，真的是摆脱不掉的噩梦。 但是这一次却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了，叶望山并没有向想象中那样趾高气扬地走过来，他只是看了江雪这边一眼，居然非常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然后，掉头走了。 江雪不淡定了，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叶望山见了她绕着走，以往都是她见了叶望山，迅速扭头走掉，还特别容易被他叫回来。 没想到这次居然反过来了。 楚瑶瑶很开心：“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师姐，咱们是不是试炼的时候把他打怕了？” 江雪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应该不至于吧？” 在她身后，黎冉之收起了看向叶望山的眼神。 一旁话多的喻文书罕见的没有说话，他看见叶望山之所以转头就走，是因为黎冉之正看着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着叶望山。 而那个眼神明明是看向叶望山的，却也让喻文书感觉心底发寒。 · 当一行人走到万剑谷的时候，江雪才注意到，人并不多，但是还有几个人江雪感觉到面熟。 进入内院之后是可以有私下交易的，有一些弟子便用灵石四处买天剑令，倒也是给自己凑齐了五枚。 万剑谷的四周确实很符合这个名字，放眼望去，整个山谷都被密密麻麻的剑意团团围住。 黎冉之站在山谷之外，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来来去去的剑意，好一会儿才道：“这些应该是万剑谷里存在的剑的影子。” 听到他的话，江雪也仔细地看了起来。 之前在青阳城的时候，她也曾见过这样纵横交错的剑意，但是那个时候，每一道剑意都是完全一致的。 这里虽然也是剑意综合交错，但是每一剑意都有区别，不是完全一样的。也许真如黎冉之所说，这里的每一道剑意都代表着谷内的一把神剑。 看到眼前数不清的剑影，江雪才近距离感受到天剑宗师祖的强大。这么多的神剑，全凭一己之力收入囊中，这人需要有多可怕实力才可以做到这些！ 而这些仅仅只是师祖辉煌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万剑谷的进入方式也非常简单，只要将五枚天剑令全部扣在相应的位置，石门就会自动打卡，每次只能进入一人，进入之后，用来打开石门的天剑令也会随之消失不见。 最后无论是否获得神剑的认可，都会从万剑谷出来。如果有多余的五枚天剑令，也可以再次进入万剑谷。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只是不知道取剑的这条路又是否容易。 江雪一行人挨个将天剑令放到石壁里，又逐个进入到万剑谷中。 初入万剑谷时，江雪着实是被惊到了，整个谷底完全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府邸，沿街叫卖的小贩，巷子里的卖艺人…… 一切真实的令人害怕。 只是整条路上，江雪看到的最多的职业是铁匠。 沿路都是大锤在捶打的声音，极有节奏和频率。 她沿着这条陌生的道路往前走，楚瑶瑶和黎冉之明明是在她前面不久进来的，此刻却完全看不到人影。 她继续往前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地方也越来越偏，在巷子的转角处，江雪看见有人拿着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面前的石台上。 很奇怪，那人像是在铸造一把剑，但是她却只能看见剑柄，看不见剑身。 铸剑的人丝毫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依然是一下接一下，巨大的铁锤毫不拖泥带水，以雷霆万钧之力，带起清脆的声响。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江雪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这句话，这是当初她在藏书阁看书的时候，在承影剑的介绍里看到的。 她突然明白了。 江雪走上前去，对正在铸剑的那人问道：“前辈，您是秦世炎先生吗？” 她记得，古籍记载，承影剑只能看见剑柄，看不见剑身，只有在黄昏时分，天色渐暗的时候，挥动此剑，才能看到忽隐忽现的剑影。 而承影剑的铸造者，正是秦世炎。 那人只答了一个字：“是。” “您正在铸造的这把神剑是承影剑吗？” 那人依旧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江雪道：“前辈，怎样才能获得这把剑呢？” 江雪想着随口问问也不会有问题。 “此剑只允帝王，若是帝王，我便赠；不是帝王，如何我也不给。”那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擡，也不曾看过江雪一眼，那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至此，江雪明白了，想要黎冉之拿到潮生剑，首要的任务是要先找到潮生剑，然后让黎冉之得到铸剑人的认可。 江雪的思绪还没结束，却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睁眼时，她已经被传送到了万剑谷之外。 看到眼前纵横交错的剑影，江雪愣住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干，怎么就出来了！ 跟她站在一起的，还有楚瑶瑶。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是江雪先开口的：“师妹，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楚瑶瑶看了一会儿江雪，整个人似乎还是蒙的，好一会儿，她才答道：“师姐，我只是问问了这把剑的名字，就被送出来了。” “铸剑师有说什么话吗？”江雪问道。 她不理解，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干，难道这也算失败了？ 楚瑶瑶一脸委屈地答道：“我觉得那把剑通体流光，很好看，看起来也很厉害。我问铸剑师这把剑叫什么名字，怎样才能获得这把剑。结果他都没有告诉我剑名，只说了一句，此剑只允男子，我就被送出来了。” “师姐，你说这剑的主人难道还要分性别吗？”楚瑶瑶近乎是在哀嚎了。 江雪明白了。 问了铸剑师如何得到这把剑，如果自己连得到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那就默认失败了。 楚瑶瑶不是男子，她不是帝王，所以她们两人都不可能拿到对应的剑，自然就默认失败。 江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楚瑶瑶，二人还顺便交换了一下信息，至少是知道有两把剑，她们两个不能再问了。 等了很久，江雪仍然没有看到黎冉之或者喻文书出来，于是她跟楚瑶瑶合计，二人再用五枚天剑令进去万剑谷。 再次进入万剑谷之前，江雪突然叫住了楚瑶瑶：“师妹，你在谷里有没有听说一把叫做潮生的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1 22:29:31~2022-12-03 20:3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干饭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寻剑（四） ◎（二更）修罗白月◎ 楚瑶瑶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答道：“没有。” 停顿了一会儿，她才对江雪道：“师姐，这把剑的名字感觉有点奇怪呀？” “哪里奇怪？” 江雪没想到, 楚瑶瑶居然和她有相同的感觉。 “我也说不出来。”楚瑶瑶瞥了瞥嘴角：“就是一种直觉吧，也不一定准。” 楚瑶瑶边说边将五枚天剑令依次按在石壁的凹槽上，“师姐，我觉得呀, 这把剑……” 她话还没说完, 石门忽地打开, 她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迷雾中。 江雪叹了一口气, 也认命地将天剑令贴了上去，等待着第二次机会。 · 大概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江雪和楚瑶瑶再次在万剑谷的外面相见。 两人对视了一眼，楚瑶瑶先笑出声了：“师姐, 果然还是你, 你还比我早出来一点, 哈哈哈哈！” 江雪挤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明明她觉得那把剑就是潮生剑, 她亲眼看见那人挥动剑的时候，长剑传来水波汹涌的声音，怎么能错呢！ 看到楚瑶瑶笑得十分开心, 江雪心里的凄凉又重了几分：“师妹, 你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因为我找到了你需要的那把剑。” 楚瑶瑶迅速从地上坐了起来, 语气颇为神秘, 她走到江雪身边, 低声说道：“师姐, 你信我, 去海边，找一把通体碧绿的剑，从剑柄到剑身都是绿色的，那把剑非常适合你！” 江雪擡头，她从楚瑶瑶的神色里看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平时嘻嘻哈哈打闹时的情况不同，楚瑶瑶这次很认真。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楚瑶瑶就又恢复到了平日的神情，带着些玩闹的意思：“师姐，你真的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万剑谷的一切都是幻觉，无论如何，你也要拿到那把剑，它一定是把绝世神剑！” 江雪不知道楚瑶瑶这是怎么了，但是楚瑶瑶根本不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甚至直接拿着自己的天剑令按在石壁上，催着她赶紧进去。 “师妹，这是你的天剑令！我这里还有。”江雪忙把她贴上去的天剑令扣了下来。 “不重要了，师姐，你快去！晚了可能就被抢走了！”楚瑶瑶恨不得一脚把她踹进去！ “好的。”江雪应和着，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第三次进入万剑谷。 楚瑶瑶看着她再次将天剑令贴上石壁，冲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 这是江雪第三次来到这里了，对于这里的很多布置都比较熟悉。 整个万剑谷都给江雪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它像人间，有府邸，有闹市，它又像修仙的地方，有山脉，有湖泊，有隐士高人。 准确说，整个万剑谷都像是被人强行拼凑起来的一样，非常不和谐。不在同一个时间，不在同一个空间内的人被强行划在了一起。 想着楚瑶瑶焦急的神色，江雪决定还是先去海边看看楚瑶瑶所说的那把剑，再去帮黎冉之寻找潮生剑。 “潮生剑？” 当她的心里再次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江雪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潮生剑是不是也与海有关。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楚瑶瑶所说的海边。 万剑谷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街头巷尾转弯过后，是一片静谧的树林，穿过这片静谧的树林，居然还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海。 在离海很近的地方，江雪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木屋。 整个万剑谷，给人最深刻地感受就是割裂感，各种各样的事物，时间上长达上千年，各种不同的人都被一种强大的神力强行聚在了同一个地方。 即便很割裂，但是却有一种别样的美。 江雪在海边看到了一个雾青色的身影，那是她很熟悉的衣服：天剑宗内院的弟子服。 那人离海很近，但是离她很远，身形修长，站在海与地面交接的地方，人与海交织成了一幅风景画。 那个身影很熟悉。 江雪继续往前走，在那个身影更加清晰的时候，她认出来了：黎冉之！ 他不去好好找剑，居然站在这里看海。而且看情形，他不是刚刚才到这里的，而是已经一个人在这里默默地站了很久。 自己兢兢业业的帮他找潮生剑，而这个哥们，他居然非常淡定地看海。江雪没法淡定了，她直接走了过去，语气中很是无奈：“师弟！你在干嘛呢？” “看海。” 黎冉之的回答很简洁。 江雪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堵在了心里，然后她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好看吗？” 黎冉之转身了，他擡眼看向江雪。 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大海，海风吹起他的马尾，几缕发丝被风压到了脸上，一根发丝吹到了睫毛之上，他却迎着风，露出了一个很淡很浅的笑容。 那个笑是江雪觉得，唯一的一次，黎冉之发自内心的笑。 他没有回答江雪的话，但是这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了：对他来说，眼前的这片海是好看的。 “师弟，你遇到想要的剑了吗？”江雪问道。 “没有，我在这里看了很久的海。” 得了，江雪这下彻底确定了，自己第三次进万剑谷，而黎冉之大概是第一次进来，然后就一直站在这里看海。她不知道黎冉之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片海，但是也不想去刨根究底。 毕竟黎冉之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也不需要一一了解。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剑吧，早点看看，也能更多地了解这些。” “好。” 不知道为什么，江雪觉得今天的黎冉之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她说不出来。 海浪冲击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天连水尾水连天，蓝色的海浪像鱼鳞一样层层递进，但是在海浪拍打之间，江雪却看见了一闪而逝的碧绿色的光芒。 楚瑶瑶的话又回响在她耳边：“师姐，信我！去海边找一把通体碧绿的剑。” 不管了，江雪也没什么主意，出于对楚瑶瑶的信任，她挽起了裙摆，朝着大海深处跑去。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别的不说，先去看看这把剑的样子总是好的。 看着她拼命冲向海里的身影，黎冉之并没有做任何的阻拦，只是站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这片海却突然躁动起来，一个大浪打了过来，江雪被拍倒在海水里。 没有多想，江雪又一次站了起来，再次试图走向那把海水中的剑。这一次不是海浪了，是一种强烈的灵力波动，直接朝她袭来。 江雪右手一伸，用灵力聚起剑刃，一剑斩下，破开海水。 那把剑她看到了，通体碧绿，从剑柄到剑身都是一种夺目的绿色，像是充满着无尽的生机。 但是下一秒，海水和强大的灵力直接将她逼退至岸边。这 种灵力和她之前打斗时遇到的灵力完全不一样，这股灵力非常的温和，以一种极其轻柔的力量将她推到了海岸线。 她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姑娘，你想取这把剑吗？” 江雪回头，看到的是一个貌美的女子，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却挽着偏低的发髻，穿着粗布麻衣。 江雪有一瞬间的失神，即便这个女子穿着朴素，也依然给了江雪极为震撼的美。 她不自觉地点头：“嗯。” 刚刚回答完她就后悔了，这次如果又错了，那她肯定会再次被送出万剑谷，又要从头再来了，这代价可太大了，还是应该慎重一些的。 但是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没有袭来，她仍然稳稳地站在这里。 那女子朝她走过去，她擡手一招，海里的那把剑便瞬间化为一道碧绿色的流光藏进了她的掌心。 “这把剑名为碧海剑，寓意是像大海一样生生不息，容纳万物。想要拿到这把剑，条件很简单，让潮生剑找到属于它的主人，这把剑就归你。” 万剑谷虽然取剑的条件各异，但是有一点很好，就是只要你问了，铸剑人都会很直接地说出如何才能取得这把剑，并不会拐弯抹角的为难前来的弟子。 原本，江雪对于这把剑没有太多的执着，但是当眼前的女子说出“潮生剑”这三个字的时候，江雪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和他一样的，还有黎冉之。 只是他们感到震惊的原因并不相同。 当那把名为碧海的剑离开广袤的大海，回到女子手中时，黎冉之的眼神也微微动了。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带给他那种感觉的事物不是大海，而是这把名为碧海的剑。 “前辈，那怎样才能帮潮生剑找到它的主人？”江雪问道，其实和拿到碧海剑相比，完成系统的任务，帮助黎冉之获得潮生剑的认可才是对她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 “你们可以跟我来。”那女子答道。 江雪没动，她不确定该不该跟着这名女子一起。最后是黎冉之先开口：“师姐，你很想要这把剑吗？” 他看着江雪，试图从她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江雪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微微低下头，别过视线，有些心虚地答道：“还挺想的。” 她正愁找不到潮生剑的相关消息，没想到消息却主动送上门了。想要拿到碧海剑，就需要先帮潮生剑找到主人，如果潮生剑的主人正好是黎冉之呢？ 那不是一举两得吗？ 或者说她要怎样才能让黎冉之成为潮生剑的主人？ 她没有再躲闪目光，而是看向黎冉之，重重地点头。 “前辈，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黎冉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率先跟上了女子的脚步。 看见黎冉之跟上去了，江雪也不再犹豫，随之跟了上去。 女子带着他们一路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我叫莫九娘，你们不用叫我前辈，直接叫我九娘就可以。我和我夫君都是铸剑师，我们就住在海边的那栋小屋里。” 那女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一下前方的木屋。 “碧海剑是我铸造的，你们刚刚也看到它了。至于我所说的潮生剑，它是我夫君公孙冶正在铸造的一把剑。不过这把剑和碧海剑不同，潮生剑蕴含着极为可怕的血煞之气，它并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你们也很难获得它的认可。”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黎冉之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停顿，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江雪跟着她继续往前走，虽然感觉这个取剑的条件很奇怪，但是既然她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被直接送出万剑谷，那就说明这把剑是她有可能拿到的。 在离木屋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江雪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但是走近了，她却又觉得不对。 那女子身高明显比她高了太多，甚至快有黎冉之那么高了，肩膀也比她宽上一些，整个身形都更接近一名男子，除了那张脸。 那张美得惊心动魄，但是男女莫辨的脸。 这人额前留着几缕碎发，长发是披散的，下方微微卷曲，给人的感觉很是慵懒，肤色极白，发色极黑，两相对比，令这种美又多了一分。 江雪来到这里之后，见到过很多好看的人。顾清一好看，黎冉之和云念棠更是好看得离谱，但是只有眼前的这人是不一样的。 顾清一，黎冉之，云念棠就算很好看，也一眼就能看出是男生。 但是眼前这人即便走近了，她都分辨不出男女，那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美，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呆在藏书阁，对于修真界的往事多有涉及，这么惊艳的容貌，又是男女莫辨的长相，其实大概率只有一种可能：修罗。 从性别上来讲，修罗大多是男性，女性极少。每一个修罗在修炼上都拥有最佳的天分，而且男性修罗往往有着雌雄莫辨的绝世容颜。 最重要的是，不论男女，越是美貌的修罗，天赋越高，实力越强。 她默默地走到黎冉之的前面，掌心有灵力在聚集。修真界有史以来，这种容貌极美，且修为强大的修罗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会引起一场巨大的动荡。 可是为什么在万剑谷会有这种存在？他是铸剑师残留的记忆，还是真的以实体进入到了万剑谷？ 黎冉之看着迅速走在他身前，似乎是警戒的江雪，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微地动了。 那人看着莫九娘走过来，如血一般红艳的唇角绽开一抹灿烂至极的微笑：“九娘，你今天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怎么还带了两个人回来？”这语气听来有微微的哀怨，配上这张脸，甚至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黎冉之的眼神冷冽了起来，他嗅到了同样的气息，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也在江雪面前装过。那时候，江雪还一无所知，将他当成一个可怜无助的受伤少年，轻易地带回了天剑宗。 面前的这人不简单：这是黎冉之的第一直觉。 莫九娘丝毫感觉不出来这里涌动的不安气息，整个人还显得较为热情，她道：“这是我在海边遇到的两位剑修，希望来寻找适合自己的剑。” 她又转头看向江雪和黎冉之，对他们介绍道：“这是白月，也是一名剑修，只是前几天在跟别人的比试中受伤了，所以暂时住在我和夫君那里养伤。” 白月走上前去，看着江雪和黎冉之，笑意吟吟地说道：“都是剑修啊！我叫白月，幸会。” 那声音带着微微的磁性，也只有清楚听到声音时，江雪才能确定眼前这人是一名男子。 黎冉之上前一步，她站在江雪的身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正好把江雪的身形稳稳地挡住。 他同样回以微笑，嘴角也是恰到好处的弧度：“黎冉之，幸会。” 说完，他微微侧身，却也只是露出了一条线，而后又迅速把江雪挡得严严实实：“我师姐，江雪。” 莫九娘看到这幅场景，却轻轻地笑了，那笑容看上去仿佛是看穿一切的样子。 “你们先跟我回去吧，一个好好养伤，一个好好看看怎么取剑。” 路上，江雪想跟莫九娘打听关于潮生剑的事情，但是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局促，莫九娘说道：“小姑娘，我大你不多，你就叫我九娘吧，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江雪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觉得莫九娘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真好看。 “九娘，你为什么愿意让我们取剑呀？”她前两次都被无情地送出了万剑谷，所以这一次对于这种过于意外的顺利还有一些不适应。 莫九娘道：“我是铸剑师，铸造出来的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我想为它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宿。” 她回头，看着江雪，眼里盛满了笑意：“我觉得你很适合碧海剑，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很合适。” 第33章 碧海潮生（一） ◎（一更）那把剑喜欢他。◎ 听到这么直接的表述, 江雪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九娘你真的觉得我适合这把剑吗？” “嗯。”莫九娘点点头。 “铸剑师其实是一个很看眼缘的职业，很多时候我们铸造的剑都是送出去的, 不收取灵石，不要求修炼者做任何事情，仅仅只是因为我们觉得你和这把剑合适。” 一旁的白月突然问了一句：“九娘，她很适合碧海剑吗？” 这句话问得很突兀, 至少在江雪看来是这样的。 “或许吧。”白月问过之后, 莫九娘的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迟疑。 “九娘, 潮生剑的铸剑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吗？”江雪继续问了下去。 按照莫九娘的说法，能不能拿到潮生剑, 其实与铸剑师密切相关，如果能够了解这把剑的铸剑师, 也许能够帮助黎冉之取得神剑。 当她提到“潮生剑”的时候, 白月的瞳孔微微地缩了一下。他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瞥了江雪一眼, 却没有在江雪的脸上找到任何的答案。 “我夫君怎么形容呢？”莫九娘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她才笑着回答：“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很固执的人？”江雪重复了一下, 但是又觉得没有特别多的信息，一个固执的人，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剑修拿到自己的剑呢？ 莫九娘又补充道：“其实, 铸剑师的性格重要, 那把剑本身也很重要。剑和持剑人是需要相互配合的, 如果是我铸造的其他剑, 我觉得并不适合你, 但是唯有这把碧海剑, 与你很相配。” 她说完, 轮到江雪沉默了。 一把充满了血煞之气的剑，为什么系统会觉得这样的剑适合黎冉之？ 她看向黎冉之，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她的目光正好对上黎冉之的视线，江雪又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她开始犹豫了。 ·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莫九娘口中的小屋，小屋外摆着清一色的一排剑，每一把看上去都绝非凡品，一看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是这一排剑一部分无论是剑身和剑柄都偏粗，另一部分则是整体都偏细。 看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排剑上，莫九娘解释道：“这些剑一部分是我打造的，偏细，适合女修，一部分是我夫君打造的，偏粗，适合男修。” 她很耐心地向江雪解释。 黎冉之的目光一一扫过去，确实和市面上那些剑不一样，甚至于和之前内院试炼时一些弟子手里的剑相比，这些剑都要更加不凡。 但是同刚刚海里的那把碧海剑相比，这些剑又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最大的不同在于，那把名为碧海的剑是有灵力的，在无主的情况下，那把剑本身就带着极为强大的灵力。而眼前这些剑即便看上去不同凡响，但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剑身之上都没有一丝的灵力。 “那这些剑都还是无主的吗？”江雪问道。 “是的，都还没有找到它们的主人。不过这些剑都不是免费的，小姑娘你如果想要，可要拿出大量的灵石啊！”莫九娘笑着打趣道。 江雪指着一把造型低调，但是剑尖弧度十分好看的剑问道：“九娘，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呀？需要多少灵石？” “这把剑需要五千灵石，不过，这些对外出售的剑都是没有名字的，谁买下了它们，就可以赠与它们一个名字。只有一些极为特殊的剑，铸剑师会给它们起名字，而这把剑的名字自它铸造之日开始，就不会再有一丝的更改了。” “所以碧海剑和潮生剑都属于特殊的剑吗？”江雪问道。 “嗯。” 木屋的小院内传来了清脆的击打声，是重物砸在铁块上的声音。一声一声，极有节奏。 在踏进小院之前，江雪已经感觉到了明显升高的温度，小院里像是有一个太阳一样，将周围的一切都灼烧得炙热。 刚进门的时候，江雪就看见一把通体黝黑的剑被从火炉中拿了出来，放入到一旁的冷水中，极高的温度将水烫出一连串的涟漪。 正在铸剑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古铜色的皮肤配合着结实的肌肉，显示出强烈的力量感。 不用介绍江雪也能猜出来，眼前这人应该就是莫九娘的夫君，也是潮生剑的铸剑师：公孙冶。 那么，他现在正在铸造的这把剑，是潮生剑吗？ 江雪把目光集中在眼前的这把剑上。 在那把纯黑的剑中，江雪看到了一丝血色，一闪而过的血色。 她觉得心脏猛地一抽，强烈的不安感瞬间袭来，江雪甚至都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哪里，但是她能感觉到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长剑轻鸣，是那把还未铸好的剑在轻轻地颤动。 公孙冶猛地擡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黎冉之。 他也感觉到了，他手中的剑自己动了，而让这把剑颤动的原因就是黎冉之。 公孙冶放下了手中的剑，走到黎冉之面前，声音雄浑粗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黎冉之抱拳躬身道：“晚辈是黎冉之，来这里是帮我师姐拿到一把名为碧海的剑。” 他答话的时候不卑不亢，话语中只字未提潮生剑，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真诚。 公孙冶笑了，笑容中带着些许的不屑。 “就凭你们两个小孩子也妄图拿到这把神剑？太天真了。” 他将目光移向冷水中的那把剑，剑已经停止了颤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道：“你们知道碧海剑因何而生吗？” 黎冉之摇了摇头：“晚辈不知，请前辈赐教。” 一旁的莫九娘看着他，却欲言又止。 公孙冶道：“碧海剑的诞生只有唯一的一个目的，那就是：守护潮生剑。只有潮生剑找到它的主人，碧海剑才会真正认主。” 江雪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如果黎冉之拿到了潮生剑，而她拿到了碧海剑，那她和黎冉之岂不是被绑在了一起？ 但是她的思绪瞬间就被公孙冶接下来的话拉了回来。 “但是你们没有任何机会了。” 江雪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莫九娘忍不住了，她叹了一口气，接着公孙冶的话往下说：“因为潮生剑中的血煞之气过重，不仅伤人，也可能害己。而碧海剑中蕴含的是大海生生不息的包容气息，所以我们二人打算将这两把剑合二为一，铸成一把新的剑。” “铸成一把新的剑？”江雪有些慌了，她急忙问道：“那新的剑是碧海剑还是潮生剑？” 如果潮生剑因此消失了，那系统给她的任务她就绝不可能完成了，她的修为境界也会从此停滞不前，回家就更加不可能了。 公孙冶道：“既然是一把新的剑，那它就既不是碧海，也不是潮生，它会有一个新的属于自己的名字。既非碧海，也非潮生。小姑娘，如果你想要剑，那么找九娘再给你铸一把便是，这碧海剑就算了吧。” 他的语气不重，但不容拒绝。 “前辈，不融合不行吗？不融合还是两把剑，可以给到两个人，不是更好吗？” 江雪完全没有意识自己此刻着急的语气。 黎冉之的目光先是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因为他看见白月笑了，在莫九娘说要将两把剑合而为一的时候，白月笑了，即便只是一刹那，他也清晰地看到了那弯起的嘴角。 莫九娘走到江雪面前，似乎是在安慰她：“小姑娘，碧海剑很强大，但是对你来说不会是一把好剑，它身上承载了太多了东西。你这些天可以住在这里，我与你有缘，可以根据你的灵核属性为你打造一把特有的剑，甚至比碧海剑更适合你。” 江雪不知道为什么莫九娘在海边时还说她很适合碧海剑，如今公孙冶几句话就劝得她放弃了，但是当下她也不好争辩，只能先等着，毕竟这两把剑都还没有铸造好，一切都还有机会。 还有就是……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白月正双手环抱地站在那里，一言未发。 这个修罗想做什么？ 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公孙冶似乎并不喜欢白月，他眉头紧锁，有些憎恶地看了一眼白月，语气也极为不善：“你还没走吗？” 白月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灿若星辰：“这不是伤还没好吗？九娘说我可以再留一段时间。” 说话间，他还特意将目光转向九娘，眼神极尽魅惑。 公孙冶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白月。 莫九娘出来打圆场：“都先去休息吧，小姑娘，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剑。” “好。”江雪先把话应下了。 她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助黎冉之拿到潮生剑。 还有黎冉之本人的态度，他看上去对于那把潮生剑，没有太大的兴趣。 · 暮色降临的时候，江雪和黎冉之一起又去了海边。 似乎，黎冉之真的很喜欢这片海。 风吹起他的头发，像是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他的头顶，那么的温柔。 他问江雪：“师姐为什么突然想要这把名为碧海的剑？” 江雪这次没打算隐瞒什么，于是直接回答道：“我来这里两次，每次都因为选了错误的剑而被送出万剑谷，第二次被送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师妹，师妹说这把剑很适合我。” 她补充道：“我自己对于这把剑也有特殊的感觉。” “那我们就拿这把剑。”黎冉之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但是师弟，你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在看这片海吗？你有去过其他地方吗？我总觉得这里有些诡异，而且拿到碧海剑的要求也很奇怪。” “诡异？”黎冉之是疑问的语气。 “对，我们跟着九娘的整个过程都很不自然，还有潮生剑，我第一次见到那把剑的时候，浑身都不舒服。它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让我对它凭空生出了恐惧。” 黎冉之没有答话，他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他在见到那把剑的时候，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失散已久的亲人终于找到了彼此。 那把剑喜欢他。 而他，也需要那把剑。 “或许吧，九娘说那把剑身上有血煞之气，许是因为这个，师姐才会觉得不舒服。”他试图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略过。 “师弟没有这种感觉吗？” “也有吧，没有师姐那么强烈。”黎冉之回答了江雪，但是他的眼神是躲闪的。 他甚至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 他将目光望向大海的远处，却依然没有找到曾经看海时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彻底明白了，带给他安心感觉的从来都不是海，而是被莫九娘放在海里锻造的那柄名为“碧海”的剑。 海浪再一次打了过来，夜晚的海浪似乎大一些，又似乎是风大了一些，海水打湿了二人的衣角。 黎冉之后退了一步，对江雪说道：“师姐，回去吧。” 江雪本想跟他说修罗的事情，想了想，又止住了，她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师弟，万剑谷里埋葬着师祖从修真界各个地方取回的各种神剑，这些神剑的铸造者如今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大多数都不在了吧？铸剑师如果不是修炼之人，那他们的寿命也不过百年而已。即便是修炼者，也无非是几百年，修为高的至多上千年。但是师祖已经离开天剑宗近万年了，当年的铸剑师大概率都不在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黎冉之的语气中有一些哀伤。其实人生在世，即便再努力修炼，只要到不了所谓的神，最终都难逃一死。 “但是能够给自己铸造的剑找到合适的持剑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对于铸剑师来说，也都是一件能够感觉到幸福的事情吧。” “嗯。”黎冉之应声道。 他也经常会想，天剑宗的师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即便是隔着上万年的时光，他也想亲眼去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存在，哪怕是遥遥相望都足矣。 · 这天晚上，江雪和黎冉之都被安排在小院内的偏房歇息。 自从下午看到那把名为潮生的剑之后，江雪就一直睡不着，强烈的不舒服感在她心里翻滚，她总觉得有一股血腥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久久也无法消散。 月亮依旧高高的悬挂于天空之上，朦胧月色中，江雪随意地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来。 她睡不着，但是又不知道干什么，后来干脆直接御剑去了屋顶，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天上的圆月。 月色如水，倾洒在她的周围。江雪开始思考来到这里的所有事情。她所有的目标都是为了回去，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思考过怎么回去？除了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她还可以干什么？ 下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江雪迅速警觉了起来，直接收敛了周身所有的灵力。她不敢随意地挪动位置，还是坐在屋顶上，黑夜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那人虽然有四下张望，但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顶上还有一个人，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手里拿着一把剑，借着月色一个人向远处走去。 那个身影江雪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公孙冶。 在这人走远之后，江雪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公孙冶手里的那把剑她看不清，但是那种让人难受的气息她不会感受错的，是潮生剑。 身影越来越小，江雪咬咬牙，决定还是跟上去。她和公孙冶保持着能跟上但又不会被发现的最远距离。 公孙冶借着微弱的月光七弯八绕，最后在海边的一个悬崖旁失去了踪迹。 江雪看见他在悬崖那里跳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往下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海浪撞击的声音。 江雪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原地等候。 公孙冶既然从这里下去了，就一定会想办法上来的。她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总能等到人的。 约莫两个时辰后，江雪再次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她看见有人从崖壁上迅速跳跃，最终到了悬崖之上。 那人正是公孙冶。 他四下看了看之后，就迅速离开。而江雪则是一直蹲守在那里，没有动。 等到公孙冶离开好一会儿之后，江雪才走了出来。 此时月亮早已不见，墨黑色的天空逐渐变为浅浅的蓝色。一片蓝色中，一道细细的金色抛物线从远方自下而上升了起来，这条金色的抛物线瞬间就冲破了所有的黑暗。 天亮了。 江雪借着光向悬崖下方看过去，在陡峭的悬崖下，在海浪一阵接着一阵拍打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突出来的岩石，在月色下，确实很难被发现。 又是一阵海浪拍打过来，在下一次海浪来临之前，江雪果断地跳了下去。 江雪在岩石上站稳了脚跟，在这块岩石处，往里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从洞内扑面而来的是极高的温度，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海水是凉的，但是洞内却仿佛是一个火焰山。 江雪想着公孙冶已经出来了，便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温度越高，血腥味也越重，江雪开始感到极度的不安。 里面开始有光透出来，她的影子倒映在山洞两侧的岩石上，影影绰绰。 江雪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走，掌心已经聚起了灵力，随时准备出手。 光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越高，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不可遏制地疯狂地钻入江雪的每一个毛孔里，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的味道。 在山洞的尽头，江雪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一个不大的池子，方方正正，池子的周围似乎是灵力凝成的火焰，池子中间是血。 沸腾的浓稠血水，咕咚咕咚冒着泡泡…… 一把黝黑的剑直插在血池中央，剑身之上还散发着惊天的灵力。 偶尔还有翻腾起来的白骨，一颗头颅被顶了上来，头皮上还连着黑色的头发，很快又消失在浓稠的血水里。 第34章 碧海潮生（二） ◎（二更）而我，会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江雪惨叫一声, 转头就往山洞外跑。 跑出山洞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站在那里干呕起来。 这里她不敢再停留了, 他不知道公孙冶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潮生剑那股浓重血腥味的来源她找到了。 这根本就是用人血浇筑出来的一把剑。 江雪浑浑噩噩地回了住处，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公孙冶正好从里面出来, 江雪的瞳孔蓦地一缩, 整个人甚至都僵硬地站在原地。 但是她还是竭力稳住心神, 使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慌乱。 公孙冶将自己的手负在身后, 他的眼神直直地打量着江雪，声音也很低沉, 他问道：“小姑娘早上出去了？” 江雪努力平复自己的不安，她尽力压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回答道：“是的, 这边的海很美, 早上出去看了看。前辈也是这么早出去吗？” 江雪怕他继续问自己去了哪里, 所以将问题抛了回去。 “嗯, 今天去山里打点柴。”公孙冶说完，移开了目光，一个人朝着小院外走去。 他离开的时候, 江雪回头, 看见他负在身后的手腕上, 有一条清晰的黑线…… 那是什么！ 江雪怕公孙冶突然回头, 也不敢多看, 于是迅速地将头扭了过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需要跟黎冉之商量, 这个公孙冶不是用正常的方法在炼剑。 · 江雪拉着黎冉之神神秘秘地去到海边，看了四下无人后，才把今天早上在山洞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黎冉之，现在她也只能找黎冉之商量了。 “师姐，我想留下来拿到那把名为潮生的剑。” 这是她讲完这一切之后，黎冉之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师弟当初想要拜柳无归长老为师也是真心的吗？” 虽然不知道江雪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个，但是了黎冉之还是答道：“是的，无论掌门怎么说，我都自愿拜柳无归长老为师。” 那一刻，江雪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这两个字，就像冥冥之中的注定，男主终究会走向系统所说的那条路，而她要做的就是辅助。 辅助系统完成这个故事，辅助男主走完这条路。 又是一次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江雪能感觉到今天的浪比昨天更大了。 她站在海边看了好久，最后才说道：“好，那我一定会帮助师弟拿到这把剑。”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江雪问道：“师弟觉得这把剑一定会存在吗？” “怎么说？” 江雪道：“按照九娘和公孙冶的说法，这两把剑最终会合二为一，成为一把新的剑。如果是这样，潮生剑最终就不会存在了。” “那师姐觉得莫九娘为什么会带我们来这里？” 江雪有些犹豫地答道：“因为我适合碧海剑？” 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如果碧海剑和潮生剑都将不复存在，那么她适不适合碧海剑已经成为了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所以莫九娘带她来这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师姐听说过祭剑吗？” “祭剑？”江雪重复了一遍，她在藏书阁看到过相关的书籍。传言当世的每一把神剑都是以活人为祭，只是传言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也很少有铸剑师会谈到这件事情。 “师弟，你怀疑我们两个会被用来……”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最后两个字：“祭剑。” “有这个可能性。”黎冉之的神色比之前看上去要凝重许多。 “那我们还要继续取剑吗？”江雪开始犹豫了，昨天晚上的场景真的带给了她太大的震撼。 “取，潮生剑我一定会拿到。”黎冉之的语气很肯定。 “师姐，整个万剑谷里有的都只是神剑和铸剑师残留的记忆，不会有事的。”黎冉之试图去安慰她。 “但愿吧。”江雪依然心神不宁。 “师弟怎么看白月？”江雪看向黎冉之，她差点把白月的存在漏掉了。 黎冉之很平静地说出来两个字：“修罗。” “你也看出来了？”江雪很震惊，她以为黎冉之什么都不知道。 “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修罗的特征太明显，藏都藏不住。” 他继续补充道：“但是他的修为境界没有高出我们太多，应当在造化之境，即便他是修罗，凭借他的实力，也没办法绕开天剑宗的长老进入到万剑谷，所以大概率也是铸剑师的记忆。” 江雪道：“如果只是记忆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黎冉之看着远处一次次拍过来的海浪，低声道：“但是我更好奇，如果我们两个都能看出来白月有问题，那两位铸剑师就当真一无所知吗？” 江雪沉默了，莫九娘和公孙冶的修为境界她能感觉出来，都只是很普通的凝元之境，真论实力，兴许都不敌黎冉之，但是他们二人真的不知道白月的真实身份吗？ “小姑娘，你们两个人又在这里呀？” 远处传来了莫九娘的声音。 江雪循着声音望去，正好看见莫九娘带着那把名为碧海的剑走了过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都挺喜欢看海的，昨天在这里见到你们，今天也是在这里见到你们。” “九娘你是过来铸剑的吗？“江雪记得昨天，这把剑就被插在远处的海里。 莫九娘答道：“是啊，剑其实已经快成型了，只要给每把剑赋予自己的特征就可以了，碧海剑代表着大海的救赎，所以在这把剑铸成的最后阶段，我才选择来这里定居。” “九娘是为了这把剑才住在这里的吗？”江雪很震惊，她没想过铸造一把剑要花费这么大的精力。 莫九娘笑笑：“不同的剑对铸剑师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为了铸造这把剑而来这里，在我看来是值得的。” 她掌心碧绿色的流光一闪，在海的中央顿时惊起滔天巨浪，那道流光化作一把通体碧绿的剑，直直地插在海的中央，任凭浪潮一个接一个地打来。 “九娘知道白月的身份吗？”江雪突然没由来地问出了这句话。 一旁的黎冉之愣了一下，她没想过江雪会问得如此直白。 莫九娘先是一怔，而后才笑道：“知道，修罗。是整个修真界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这下轮到江雪愣住了，原来莫九娘是知情的。 莫九娘道：“偏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偏见也是无道理的。因为修罗的修炼天赋高，而且做过对修真界不好的事情，所以这个族群一直为所有人诟病。但是我的命就是白月救的，而且他为了救我还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那公孙前辈呢？公孙前辈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白月。”黎冉之开口说话了，他的话甚至比江雪更为犀利。 “他不喜欢白月是正常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死在修罗和血魅的手里，所以他对这个族群有天然的恨意。” 黎冉之微微擡眼，问道：“那他为什么还同意白月留在这里？” 江雪扯了扯黎冉之的衣袖，示意他稍微委婉一些，她觉得黎冉之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接了。 没想到莫九娘对他直接的问法倒是不甚在意，她很平静地答道：“冤有头，债有主，他就算想要报仇，那也需要找真正的仇人啊！白月看起来可比我夫君都小多了，跟当年的事情也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莫九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扯着黎冉之衣袖的江雪明显感觉到，黎冉之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 江雪道：“但是报仇很难吧？修罗一直以来都是整个修真界最为强大的种群，他们到达同样境界的速度要比普通人快太多了，甚至于同样的境界，修罗的实力也往往要强过普通人。” 江雪记得她在藏书阁里的记载中看到过，修罗一族有过神，那个神曾经斩杀过修真界另外的两个神，其中一个被斩杀的神还是云念棠的先祖。 所以即使在成神的情况下，修罗的实力也的确更强，那么想要找修罗报仇，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莫九娘道：“我夫君在修炼一途上天赋一般，所以一直将全部的心思放在铸剑之上。你们对铸剑可能不太了解，一把真正的绝世之剑可以发挥的力量也是难以想象的。” 她将目光投去海中央的位置，那是碧海剑所在的地方。 “潮生剑是我夫君铸造的最强的一把剑，唯一的缺陷就是杀意太重，所以我才铸造碧海剑，希望能够借此压制潮生剑的杀意。碧海和潮生若能合二为一，那一定会成为当世最强的一把剑。” 黎冉之道：“如果炼制潮生剑要以人命为代价呢？” 这次轮到江雪惊讶了，她觉得黎冉之仿佛直接就要把真相说出来了。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海浪冲击着岩石，留下一串哗哗的水声。远处看到的海水还是碧蓝色的，但是拍打在海岸上的水却是透明的，只是带着很多的尘土和砂石。 一波海浪袭来，又退去。 莫九娘看着黎冉之，黎冉之也同样看向莫九娘。 最终是莫九娘先笑了出来，那笑声中有些许的无奈。她移开了视线，望向海平面的尽头。 “以人命为代价去炼剑是会遭报应的，也会被其他铸剑师所耻笑，即便这种做法更容易炼出强大的剑。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死后会下地狱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开玩笑，但是江雪看到她的嘴角明明是笑着的，眼神里却很悲伤。 不可遏制的悲伤。 莫九娘并没有去等待江雪和黎冉之的回复，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而我，会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这句话不是玩笑话，莫九娘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江雪在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平日的温柔。 但也只是一刹那，这份冷静就消失了。莫九娘又像往常一样，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好像她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阵说不出的寒意突然袭向江雪，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小姑娘，是这里太冷了吗？”莫九娘问道。 “有一点儿。”江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修真之人在灵力没有耗尽的时候，其实并不畏冷，但是莫九娘既然这么说了，江雪也就接话，她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地方。 黎冉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前辈，我师姐一向畏冷，我先带她回去吧。” 他扶着江雪准备离开。 “等一下。”莫九娘叫住了他们两个。 江雪回头，看见莫九娘站在海边，海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她问道：“碧海剑和潮生剑注定要合二为一的，你们可以先回小院里，我会找时间给你们铸造新的剑。” 顿了顿，莫九娘又补充道：“你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其他铸剑师，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神剑，也不缺铸剑师。” “你们自己选。” 江雪觉得她的话里似乎还有其他意思，但是她也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如果我们选择回去呢？”黎冉之问道。 江雪看向黎冉之，他和莫九娘的眼神里都是江雪看不懂的意思。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我只能言尽于此了。”莫九娘说完这句话，也转过了头，不再去看江雪二人。 回去的路上，江雪问黎冉之：“师弟，你们最后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确实没有听明白，感觉两个人都在打哑谜。 黎冉之道：“赌一把，看是不是能拿到剑。” “还是不明白。”江雪也问得很直白。 “很简单，回去有危险，但是只有回去才有拿到剑的可能。” “什么危险？”江雪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活人祭剑。” 黎冉之话音落地，江雪心里瞬间激起千层浪，“用我们两个祭剑吗？” “留在这里是有一定的风险，但是轻易就能拿到的剑未必是好剑。更何况，师姐，这么多年来，天剑宗的弟子去万剑谷取剑的就没有出不来的，整个万剑谷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有剑，是真的。” “但愿吧。”江雪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完全没底。她不清楚黎冉之的实力，虽然他每次似乎都能绝地求生，但是每一次似乎也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走进小院时，公孙冶像往常一样在捶打着手里的那把剑，他面上看不到多余的表情，扬起铁锤的时候，江雪看见他的眼白处多出了一抹猩红之色。 她迅速将目光移向公孙冶的手腕，今天公孙冶将衣袖扎得很紧，甚至还带上了护腕，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她没办法确认之前的那条黑线是否还在。 公孙冶擡头看向从外面回来的黎冉之和江雪，他的眼神是瞥过来的，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的友善。 “噔”的一声脆响，公孙冶将手中的锤子重重地砸向石台上的剑，江雪的心脏又是猛地一抽。 她定睛看去，还是那把剑：公孙冶是什么时候把剑拿回来的？ “你们居然回来了？”远处传来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 循着声音看去，是一袭白衣的白月。他嘴角含笑，一步一步朝着黎冉之和江雪走过来。 路过公孙冶所在的地方时，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 黎冉之不着痕迹地往前踏了一步，将江雪挡在了身后。 “我和师姐听闻两位前辈铸剑技艺高超，所以还是想留下来，希望向前辈讨到两把神剑。”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白月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一直在沉默着铸剑的公孙冶，微微歪头道：“讨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个小娃娃，神剑无情，小心连命也搭上啊！” 他说得很随意，但是江雪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娃娃这个称呼…… 江雪重新看向白月，还是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但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却是岁月的沧桑。 白月看到了江雪的目光，他直接靠近黎冉之，然后隔着黎冉之望向他身后的江雪：“怎么，小姑娘觉得我很好看？” “呵。”这声音来自公孙冶。 他的目光原本注视着手里的剑，在听到这话时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白月丝毫不在意他的存在，反而朝着黎冉之又走近了一步，黎冉之没往后退，迎着白月的目光站在那里没动。 反倒是江雪，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白月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使得他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魅惑的感觉：“我叫白月，洁白如雪，皎洁如月的白月。” 黎冉之往旁边侧身一步，正好挡住白月的视线。他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不悦：“昨天莫九娘已经跟我们说了你的事，你没必要再说一次。” 听到莫九娘三个字时，公孙冶捶打剑的力道明显增大了一分。 “是吗？”白月还是那个轻柔的笑：“别人介绍和我自己介绍，那可不一样。” 第35章 碧海潮生（三） ◎谁来祭剑？◎ 在和黎冉之商量之后, 江雪准备在这里好好待下去了。而且，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无论是碧海剑还是潮生剑, 都已经快要铸好了，他们也不用等很久。无论成败，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是，这个小院的气氛却越来越诡异。 “九娘, 你今天这么早去海边吗？”是白月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的温柔。 “嗯, 碧海剑快要铸好了。” 江雪顺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正好看见白月将自己的外衣披在莫九娘的身上，他的语气里满是关怀：“海边冷, 下次去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件衣服。” “谢谢。”莫九娘有些尴尬地答道, 但还是将衣服披上了。 白月本就生的好看, 当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 确实很难被拒绝。 又是一阵沉闷的响声, 铁锤以万钧之力砸向剑刃。 江雪看见公孙冶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她拉着黎冉之小声说道：“师弟, 我觉得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黎冉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公孙冶，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冶的眼睛一天比一天红, 最开始, 只是眼白变红, 现在连黑色的眼珠都开始变红了, 一看就不正常。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提出来这种不正常。 江雪继续说道：“师弟, 我觉得待在这个地方的不舒服感越来越强烈了, 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 “因为那把剑快要铸好了。”黎冉之看着石台上的那把剑, 语气说得很平静。 他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他也能感觉到，潮生剑的杀意越来越重，剑快要铸好了，那把剑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强：剑在渴望鲜血，渴望活生生的鲜血。 铸剑的声音猛地停了下来，公孙冶几个大的跨步走到莫九娘的身边，他一把扯下莫九娘身上披着的白月的衣服，扔在了地上。 他没说话，但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已经生出了可怖的寒意。 莫九娘有些生气：“你这是做什么？” 公孙冶道：“我是你丈夫，我看不惯！”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莫九娘有些无奈：“你至于吗？” 公孙冶冷哼一声：“衣服？” 他指着白月厉声道：“他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不让他滚！你执意要留着他在这里做什么？” 莫九娘没答话，隔了好久，她才呜咽着擡起头。 “阿冶，你变了。” 只是短短的五个字，莫九娘只说了短短的五个字，就咬住嘴唇不再开口。 她只是看着公孙冶，一言不发。 那么安静，又那么悲哀。 公孙冶扭过头，也不答话。他重新回到石台前，继续专心致志地铸造手里的剑。 莫九娘摇摇头，有泪水从她脸庞划过，“阿冶，从你铸造潮生剑开始，你的眼里就只有这把剑了。” 公孙冶依然不答话，继续沉默地捶打着手里的剑。 反而是白月走了过去，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袍，随意地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轻轻拍打着外袍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充满歉意地看向莫九娘：“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是海边冷，九娘，你还是进去披一件自己的衣服再走吧。” 莫九娘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没事儿，谢谢，不过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她拒绝了白月的提议，一个人带着那把碧绿色的剑走出了小院。 风很大，江雪看见莫九娘的肩膀在颤动，像是在哭泣，可是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 往后的日子，这样的事情不断地发生，莫九娘和公孙冶之间的争执越来越严重。 刚开始莫九娘只是沉默，只是一个人哭，可是后来，变成了两个人的争吵。吵到最后，又是两个人的沉默。 白月总是在里面不咸不淡的添油加醋，偶尔装装委屈，偶尔想些小点子，逗莫九娘开心。 他的伤明明早就已经好了，可他仍然不肯离开这里，而莫九娘似乎也默许了他的存在。 一切都很压抑。 只有碧海剑和潮生剑还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一天一天接近完成。 而江雪和黎冉之，从始到终就像是两个看客，游离于世界之外。 那一刻，江雪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是属于两名铸剑师的记忆，而他们也只能是路过的看客。 ·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明明上一刻还是朝霞万里，但是下一秒，铅灰色的阴影占据了半个天空，光明被暮色吞没。 天黑了。 浓重的血腥味冲天而起，风在怒号，像是无数亡魂在地底嘶吼。 黎冉之和江雪察觉到了不对劲，匆忙地屋里跑出来，看到的是无数的黑气环绕在铸剑台的周围，簇拥着中间那把纯黑的剑。 “潮生剑铸好了。”黎冉之看着眼前的景象，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江雪却愣在了原地，她呆呆地看着黎冉之，心中久久不能平复：为什么属于男主的是这样一把充满了戾气和血腥的剑？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江雪都能感觉到自己对这把剑的排斥。 无数的黑气中还有一个人形的影子：是公孙冶。 江雪第一次看见有人的眼睛可以是完全的红色，从眼白到瞳孔，都像是被涂满了鲜血。 公孙冶握紧了手里的这把剑，即便周身都是这把剑产生的黑气，他也紧紧地握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雪在黎冉之耳边低声说道：“师弟，这把剑所散发的灵力威压似乎比公孙前辈更高。” 黎冉之道：“是的，剑比人强。” 身边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入眼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他踱着步子缓缓走来，像是在闲情逸致的散步，根本不在意周围惊天的黑气。 江雪擡眼，看见来人正是白月，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依然挂着微微的笑，仿佛是在期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好戏。 他的目光扫过江雪和黎冉之，最后定格在公孙冶手中的那把剑上。 乌黑色的天空突然有光迸射出来，看方向，是来自远处的海面。 有光，有风， 光照亮黑暗，风吹散黑雾。 一把碧绿色的剑自远处破空而来，划破纯黑的天。 黑暗的天空像是被掀开了一角的帘子，光明驱散黑暗。 那把剑直接冲到了公孙冶的手中。 不对，江雪仔细看，才发现，那把碧绿色的剑的目标根本不是公孙冶，而是他手中的：潮生剑。 两把剑在惺惺相惜。 公孙冶拿着潮生剑朝着地面猛地一劈，大地自中间裂开，滚烫的气息自下而上蔓延开来。 地下是熊熊的火焰和一个布满鲜血的池子，池子里的血还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江雪明白了，其实那天她跟着公孙冶一直走到海边，去到一个洞口，顺着那个洞口一直往前走，最后的终点正好在这个小院的地下。 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一次进这个小院时，就觉得小院内的温度很高。 不仅仅是因为公孙冶在这里铸剑，这里摆放着他铸剑用的火炉。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地下就是一整个用来铸剑的大火炉。 至于她感觉难受的原因，除了那把潮生剑，还有她所站立的地方，正下方就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埋葬着无数的生灵。 莫九娘是匆匆赶过来的，她刚一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幅场景：公孙冶两只手各拿着一把剑，笑得很癫狂。在他的面前，地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是滚滚的火焰，血池里是翻腾的白骨。 “阿冶，你终究还是用了这样的方式来铸造这把剑。”她的声音不大，但无比悲凉。 江雪看见她的脸颊边有两行清泪划过，令她不解的是，莫九娘的眼里有难过和悲哀，但是却没有震惊，好像她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今天才亲眼看见。 公孙冶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一切，他将两把剑同时抛到了地下的巨大熔炉里。潮生剑和熔炉里的白骨一起沸腾，而碧海又以生生不息的包容气息档下所有的一切。 两把剑开始旋转交织，互相抵抗又互相拉扯。 “融剑！”江雪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碧海和潮生难道真的要合二为一？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没有任何的人为干预，是两把剑自己想要相融！ 整个血池突然开始剧烈的翻腾，两把剑呼啸的响声带着震魂裂魄之音，耀眼的青红色光芒自血池升起，直插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道光芒上。 江雪看见白月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凝重和期待，那是她从来没在白月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 一直以来，白月除了戏谑的笑，就是一种装出来的楚楚可怜，他从来没对任何事情真正在意过。 而这一次，江雪在白月的目光里看到了重视。 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原本交缠在一起的两把剑逐渐合二为一，那把剑的剑身是纯黑色的，但是剑柄却是生机盎然的绿色。 公孙冶看着那把剑，突然放肆狂笑：“天地变色，神剑终于要出世了！” 长剑腾空而起，上方的天空却忽明忽暗，一会儿是黑雾遮天，一会儿是云霞破日，好像这把剑本身就亦正亦邪，长剑之内，也是争斗不休。 公孙冶猛地握住那把剑，他的声音混着风声：“是我的，剑是我的！” 他拿着那把剑，就算整个人都被黑雾包围，也不肯松手。 白月从始到终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不出手，他的语气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寒冷：“你配不上这把剑，他不该是你的。” 他说得很笃定，但是公孙冶完全不在意他的话。 公孙冶盯着那把剑，隔了好久，才开始喃喃自语：“剑还没有名字。” “为什么还没有名字？”他开始自言自语。 江雪看见他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的黑色了，全是血。而他被风吹开的衣袖处，能明显地看到有一条黑色的线延伸出来，覆盖在手腕上，像是一条爬行的虫。 公孙冶的目光猛地看向江雪和黎冉之，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差点忘了，还没有人祭剑呢！” 江雪心里瞬间一凉，她下意识地看向莫九娘：这难道就是莫九娘愿意将她和黎冉之留在这里的原因吗？ 她突然明白当时莫九娘和黎冉之在海边的对话了，莫九娘当时在犹豫该不该让他们走，她让黎冉之和江雪自己选择，而最后，黎冉之和江雪选择了留下来。 还有她曾经问莫九娘，如果公孙冶真的用人命练剑的话，莫九娘会怎么做。 她还记莫九娘的回答：那是应该下地狱的事情。而我，会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所以，公孙冶用活人来炼剑的事情，莫九娘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师姐，走！”黎冉之带着江雪迅速御剑而起，下一刹那，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多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公孙冶双手持剑，目光锁定了他们二人：“跑不掉的，我需要人祭剑，你们两个再合适不过了。” 第36章 碧海潮生（四） ◎局中局◎ 公孙冶再次一剑斩下, 黎冉之直接将灵力聚在掌心，凝成一把剑，勉强迎了上去。 只是短短的一次交锋, 黎冉之整张脸上瞬间毫无血色，整个人在强大的剑意下后退了好几步，江雪勉强才扶助他。 公孙冶扭了扭脖子，他的声音变得愈发的低沉：“不要再挣扎了, 能祭这把剑将是你们最大的荣耀。” 江雪带着黎冉之继续往后退, 她努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实在打不过, 她就直接带着黎冉之逃跑, 顶多是不取这把剑而已，不能把命丢了。 “师姐, 不要跟这把剑正面冲突，直接攻击公孙冶。” 黎冉之补充道：“那把剑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我们的对手不是人, 而是剑！” 又是一次灵力的撞击, 这一次不同的是, 黎冉之和公孙冶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击黎冉之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刚刚的攻击其实对于公孙冶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公孙冶受伤是因为剑的反噬。 公孙冶想要他们活着祭剑，就必定不能直接杀死他们。所以他和江雪只要继续拖延, 公孙冶一定先撑不住。 “师姐, 分散御剑, 不要正面交手！”黎冉之朝江雪喊道。 江雪闻言, 直接和黎冉之分开, 两人分别御剑闪躲。 公孙冶的脸色变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白月, 他怒声道：“等他们两个祭了这把剑，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白月依然双手环抱，他靠在门前的一根木柱上，神情淡定且从容：“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你想用他们两个小娃娃祭剑，然后再用这把剑杀了我，对吧？” “一直以来，你铸造这把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我，对吧？” 他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笑意吟吟地望着公孙冶，他指着裂开的地缝：“为了铸造这把剑，你杀了很多人，你看看这个血池，你手上沾染的血未必比我少。” 公孙冶猩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月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的父母杀不了我，你也杀不了我。这把剑是很强，但它根本不是你能承受的。” “这与你无关！”公孙冶朝着白月一剑挥了出去。 但是下一刻，他的神色却变了。他感觉到，他手中的那把剑在颤抖，在轻鸣。 “公孙冶，你到现在还没发现问题吗？”白月轻飘飘的躲过了那一剑，然后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公孙冶没答话。 “你没感觉到那把剑它想要到我的身边。”他的嗓音轻轻地，极有诱惑之力。 “你根本就没有时间杀了两个小娃娃祭剑，这把剑马上就不属于你了。” 公孙冶试图再次挥剑去砍白月，但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把剑在拒绝他。 他拼命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试图用自己的灵力去压制这把剑，但是长剑之上黑雾滚滚，根本就不听他使唤。 “你没感觉到剑有问题吗？”白月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温柔，但在公孙冶听来，他的每一个字都流淌着恶毒的气息。 “潮生剑充满了杀意，若能与碧海剑合二为一，应当是可以消融这份杀意的，但是……” 白月的话止住了，他没有继续往后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孙冶，仿佛是期待他能自己找寻到答案。 公孙冶立刻反应过来了，他将目光移向了一直沉默着的莫九娘：“你背叛了我。” 与刚刚近乎癫狂的神色完全不同，这一刻的公孙冶显得如此平静，他眼中的猩红甚至都淡了一些。 “怎么能说背叛呢？”白月微微擡眼，那神情甚是好看。 “莫九娘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在铸造碧海剑的时候，加入了一些额外的东西而已。” “只是很可惜，这样，这样你的这把剑我可就要拿走了。” 公孙冶手里的剑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的灵力甚至都压不住这把剑。 长剑一声轻啸，自他手中逃脱。 白月稳稳地握住了那把剑，他仔细端详着剑身，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欣喜：“真是一柄好剑，只是凭你的修为，刚刚就没有能力拿到这把剑吧？” 他明明是问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失去了那把剑，公孙冶直接跌坐在地上，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他眼中的猩红开始退散了。 他看向莫九娘，突然一把扯下自己的上衣，露出布满黑线的胸膛。 江雪整个人瞳孔蓦地一缩，她看见那些黑线从公孙冶的胸膛处蔓延至手腕，像一条条长长的黑虫，和他那天在公孙冶手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自那天之后，公孙冶就将袖口处缠得紧紧地，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公孙冶像是绝望的狮子发出最后的怒吼：“莫九娘，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铸造出这把剑，为了能亲手拿起这把剑，为了能杀他，我付出了多大代价！” “我杀了那么多人，赌上了铸剑师的一生，去铸造一把绝世的凶剑！” 他将衣服撕扯得更开了，露出胸膛上大片大片的黑线：“你看看我身上是什么！” “这是我用命换来的，就是为了有资格能拿起这把剑！” “只要能杀了他！我可以赔上我身为铸剑师的梦想，赔上我的这条命！” 他发疯地喊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的父母都死在他手里！” “我想杀他，我必须杀了他！” 他在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嘶吼。 莫九娘只是看着他，然后无声地哭了。 “原来是禁术啊，怪不得能拿起这把剑。”白月用手轻轻地抚摸过剑刃，“不过，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我，我倒是很惊讶。” 他缓缓地踱着步子：“我记得我杀你父母的时候，你大概只有这么高吧。” 白月用手比了一个高度，“如果不是这个“公孙”这个姓氏，我倒真不会把你和当年的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 “唉，也怪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老呢？” 他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有些懊恼，“难怪被你认了出来。” “但是，认出来又怎么样呢？蝼蚁而已。”他的嘴唇红艳，面容极美，吐出的几个字，却极尽刻薄和嘲讽。 他俯身看向坐在地上的公孙冶：“如果不是为了这把剑，我这次看到你的时候，就会顺手把你杀了。其实，杀你就好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至于你的妻子。”白月看向一旁的莫九娘，“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爱你呢，我只是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心甘情愿的帮我铸剑，甚至还帮我……” 顿了顿，他道：“你的这些想法可都是她跟我说的，他喜欢我，而非你。” 他字字诛心。 “莫九娘！！”公孙冶怒吼，他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因为脱力而倒下。 “这是一件好事，不然凭借你的能力，就算拿着这把剑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迟早会死在这把剑手里。现在这样，我心情好，也还不打算杀你。” 白月摩挲着手里的剑，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强大灵力，“多好的剑啊，毁灭和重生同时出现在一把剑上，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能铸造出这样的一柄绝世神剑。”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把剑在该在的人手里，会是什么样子。” 他手腕一转，长剑中的黑气贯天透地，周边地面上的草木和乱石全部碎裂，化为尘埃。 他将目光移向远处的江雪和黎冉之，“既然是神剑，想必祭剑也需要两个人吧。” 江雪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被人用灵力牢牢地锁死在原地。 她看向黎冉之，发现黎冉之也是相同的情况，他的脸色微红，明显是想冲破某种禁制。 从见到白月开始，江雪就没有看清过他的修为境界，原本她以为这是因为在万剑谷的幻境中，所以她才看不真切。 现在看来，只是因为白月的修为高出了她太多，根本就不是她这个普通的凝元之境的弟子可以看破的。 白月一步步逼近，他走得很优雅，像是在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 “小娃娃，你们知道什么是祭剑吗？” 江雪心里升起一丝冰冷的寒意，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离她那么近。 白月将剑尖指向江雪的心脏，他温柔地说道：“祭剑一定要将这柄剑正好穿过祭剑之人的心脏，然后在人死之前，连人带剑一起投入到熔炉里，让这个人的血肉淬剑，最后让这个人的魂魄和剑融合在一起。” “但是我想你们肯定不会自愿祭剑的。” 他的语气里有些惋惜：“这样我就要用灵力把你们的魂魄和这把剑强行锁在一起，真是有些麻烦呢，你们还会很痛苦。” 他越说，江雪只觉得心里越发寒冷，看现在的样子，他和黎冉之不会真的载在这里了吧？ 而且现在和系统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别说帮黎冉之拿到潮生剑了，现在两把剑合二为一，潮生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白月的剑尖原本是指向江雪的，此刻却突然偏向了黎冉之，他的面容中多出了一丝不悦，语气也变得十分的不耐烦：“小娃娃，你还在挣扎什么！” 一向冷静的白月突然的神色变化吓了江雪一跳，但是她敏锐地观察到，就在刚刚，白月手中的剑在颤抖，在朝着黎冉之所在的方向颤抖。 一直都很平和的白月瞬间暴躁，他将剑尖直接对准了黎冉之的心脏“：祭剑，就先从你开始。” 第37章 碧海潮生（五） ◎自愿祭剑，为剑赋魂。◎ “等等！”江雪直接喊了出来。 “我可以先祭剑！”这句话喊出来, 江雪就后悔了，她虽然想护着黎冉之，但是真让她去死, 她瞬间就犹豫了。 她的这句话说出来，同时愣住的还有黎冉之。他看着江雪久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江雪总是没有理由的对他好，没有理由的信任他，他甚至经常会想, 江雪会不会是有点喜欢…… 毕竟, 他很难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江雪的行为。 白月轻笑了一声, 他的语气很冷漠：“不要急, 都一样的。”他感觉到手里的这把剑似乎发生了一些他并不知道的变化，但是这变化对他而言, 并不是好事。 他一挥衣袖，整个小院的草地全部被风掀了起来, 露出地下的血池和熊熊燃烧的火焰。 屈指一弹, 一颗灵力的光点被扔到了火焰里, 那火焰瞬时燃起更高的温度, 白月直接扯着黎冉之的衣领将他拉到火焰上方。 白月右手握剑, 神色里多了一些凝重，他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魅惑，反而多了一丝清明：“你最好乖乖祭剑, 不然连你的魂魄, 我也绝不放过。” 黎冉之的手心浮现出点点红光：他不会就此认输。 在黎冉之的手心出现红光时, 那把剑突然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一直站在旁边的江雪趁着白月分神的片刻, 直接冲破禁制, 聚灵力为一把长剑, 朝着白月一剑斩下！ 这一剑她来不及使用任何的剑诀, 甚至连招式也没有，就是用最普通也最简单的方式一剑斩了下去。 “师弟！快跑！”江雪朝黎冉之喊道。 白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左手一挥，一道灵力就正好对上江雪的剑意，灵力斩破剑意，直接抽打在江雪的身上。 江雪拼命抵挡，后退数十步最终仍是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 白月的修为远不是她可以抵挡的。 “师姐！”黎冉之手心闪过一丝红光，他黑色的眼珠也开始蒙上一层红色。 白月一把将他甩开，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手里的那把剑。 剑有问题！ 这把剑的剑身在颤动，在尽可能地想要靠近黎冉之。但是剑柄，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吸附在他的手上，甩都甩不掉。 一直在一旁看着却从未开口说话的莫九娘走到了公孙冶的身旁，她缓缓地蹲了下来，帮公孙冶将上衣穿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整理好衣襟。 她刚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隐隐的哭腔，但是目光却无比坚定：“夫君，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远处的白月试着甩了甩自己的右手，但是他手中的那把剑依旧是牢牢地贴在他的手上，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的目光从不可置信转成了愤怒，明明是那样美的一双眼睛，此刻却压抑着惊天的怒火，“莫九娘，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不是想要那把剑吗？现在如你所愿了。”莫九娘的语气很冷，丝毫不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她擡起眼眸，直直地看着白月：“现在开始，直到你死，这把剑都不会离开你。” “好啊！”白月的眼神先是一冷，继而笑了，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无非就是一把粘着我的剑而已，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不如一起祭剑好了。” 莫九娘居然也笑了，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你让我在铸造碧海剑的时候，加入你的血，这样即使是以后碧海和潮生合二为一，这把剑依旧会优先认你做主人，只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在碧海剑里面融入了一颗磨碎的五雷珠，五雷珠天生克修罗，白月，这点你应当清楚。”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修罗的？”白月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但还是笑着问出了这句话。 “我夫君公孙冶看你的第一眼，我就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此生最重的杀意。他的父母死于修罗之手，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修罗这个族群。我不了解你，可是我了解我的夫君。” “我知道他晚上出去杀了很多人，我也知道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杀不了你，甚至我们两个人一起也无济于事。我看见他开始将所有的希望寄予到这把剑，我发现他用禁术透支生命来换取使用这把剑的权力，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定用我自己的方式，帮他报仇。” “呵。”白月笑了出来，他将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凭借你们这帮蝼蚁，有什么资格找我报仇。” 莫九娘扶着公孙冶站了起来，她挺直了脊背：“这把剑里五雷珠和你的血已经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雷电之力会如附骨之疽，一直跟着你，我们能不能找你报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江雪看过藏书阁里很多描写修罗的书籍，对于这个族群也有略微的了解：修罗一族为天下死灵，血魅，罗刹之首，修炼天赋极高，容貌极美，男女莫辨，喜以修真者为食，残忍嗜血，为天下修真之人所厌弃。 但是，修罗畏惧雷电之力，所以往往难渡天劫。 上万年间，修罗一族成神的唯有一人：史书记载为修罗神。 其名为：怀灵。 白月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能感觉到雷电之力顺着他的右手往心脏处蔓延。 他将全身的灵力都迅速汇聚到右手掌心，试图去对抗剑上不断传来的雷电之力。 黎冉之趁机后退到江雪的身边，他收起了掌心的红光，挡在江雪身前。不确定外面是否有天剑宗的长老在用玄天鉴观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贸然使用嗜血珠。 白月此时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人。 莫九娘此时也拉着公孙冶后退，公孙冶语气里有隐隐的责怪之意：“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你不会这么平静，那么白月也就不会上当了。”莫九娘回答道。 但是她的眉头还是紧皱着的，并没有因为白月此时的情况而放松。 一声巨大的爆裂声从白月所在的地方传来，继而是滔天的剑意。 黎冉之在江雪身前，灵力聚剑，三十六剑接连挥出，勉强化解了这份剑意。 另一边，莫九娘转身抱住了公孙冶，用身体挡在了他身前。公孙冶一把将莫九娘扯到了身后，从旁边随手拿起了一把剑，堪堪挡住了四散的剑意。 他一把握住莫九娘的手腕，眼中神色蓦地一暗：“你的灵核呢？” 莫九娘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直到刚刚，当莫九娘试图用身体去挡住前方的剑意时，他才反应过来，莫九娘没有灵力了。 “想要炼出与潮生剑相匹敌的碧海剑，仅仅有修罗的血和大海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铸剑师总要付出点什么的。”莫九娘的回答听上去很轻松，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可是灵核啊！没有灵核以后你以后怎么修炼，怎么铸剑？” “没关系的。”莫九娘握住了公孙冶的手，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觉得值得。” 一旁开始传来了白月的惨叫，他的右手在雷电之力的侵蚀下，开始寸寸碎裂，整个右臂都是鲜血淋漓，还带着丝丝火花。 他试图扔掉这把剑，但是正如莫九娘所说，这把剑宛若附骨之疽，紧紧地黏在他的胳膊上。 雷电之力从手腕，到胳膊，正缓缓流淌到他的肩膀。 那一刻，他真正开始慌了。 雷电之力如果由剑进入心脏，那就是真正能够要他命的东西了。 白月一咬牙，左手直接聚灵为剑，他朝着自己右边的肩膀一剑挥下。 白色的衣服上立刻迸发出大朵的血花，长剑和手臂一起掉在地上，雷电之力消失了。 白月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剑和手臂，然后擡头，他的视线从莫九娘移到黎冉之和江雪，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笑意中带着森寒。 地缝之下的火焰烧得更热了。 “你们都别想走了。” 话音落下，强大的灵力威压铺天盖地，他毫无保留的释放了自己所有的灵力。还虚之境的实力彻彻底底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先杀谁呢？” 四野寂静，无人回应。 公孙冶一把推开了莫九娘，他怒吼：“跑！” 随后他带着剑直接朝白月冲了上去，他咆哮道：“你们这该死的族群，根本就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白月比他更快，一阵细微的破风声响起，极细又极其锐利。只是一眨眼白月就已经来到了公孙冶面前，他一把掐住公孙冶的脖子，却又并不着急扭断。 他唇角的笑容像一朵诡秘的花，缓缓绽放。 “原本我没打算杀你们的，我还想留着你们铸造更多的剑，只可惜，你们自己要浪费这个机会……” 白月的眼角因为生气而微红，他的目光都落在公孙冶身上，并没有在意旁边已经没有任何灵力的莫九娘。 在他分心的时候，莫九娘已经悄悄走到了白月的断臂处，她拿起了白月手中的那把剑，望着江雪所在的方向，张了张嘴，她没有出声，但是江雪看懂了她的唇语：“求求你们，帮我争取时间。” 此时被白月掐着脖子的公孙冶已经开始青筋暴起，整张脸都因为无法呼吸而涨得通红。 虽然不知道莫九娘想要做什么，但是江雪和黎冉之并没有选择在此刻走掉，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始捏诀。 二人从储物袋里各拿出了一把剑，是批量打造的那种最普通的剑。 江雪和黎冉之的想法是一样的，她能够短时间使出的最强的招式，只有一个：天剑五诀。 两把长剑同时向上一扔，万千剑意顷刻遮蔽了半片天空，震天龙吟传遍四野。 白月回头，看到的正是上方密密麻麻的剑影，而她的对面，江雪和黎冉之双手捏诀，铺天盖地的剑意朝他呼啸而去。 他扔下手里的公孙冶，掌心灵力聚集，一道透明的结界展开在他的身前。 在大家都不曾在意的地方，莫九娘拾起了白月的那把剑，她朝着公孙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诀别前的最后一眼。 她双手握住剑柄，寒光一闪而灭，长剑直直地插入她的心脏。 “九娘！九娘！”公孙冶嘶吼。 莫九娘用最后的力气张了张嘴：“夫君，我一直都爱你。” 黑色的剑刃自她的后背透了出来，血涌起在半空中，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方栽倒。而她的背后，是地缝下熊熊燃烧的火焰。 江雪反应过来了：自愿祭剑，为剑赋魂。 第38章 碧海潮生（六） ◎碧海有灵，潮生认主。◎ 白月视线一瞥, 立刻就想阻止莫九娘跌入火焰之中。 黎冉之上前一步，滔天剑意直接压了下来。江雪紧随其后，两道临天诀同时斩了下来。 白月左手将灵力聚成一条鞭子, 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抽了过去，他对于二人的反抗并不在意，“剑诀很强，但实力不行。” 那道灵力凝成的长鞭在漫天的剑意中直达江雪身前, 就像一条灵活的小蛇在海水里游动, 成百上千的剑意对它来说仿佛只是层层的水波, 不痛不痒。 黎冉之一把将江雪扑倒在地上, 灵力长鞭擦着二人的头顶划过。 白月的目标明显不是他们两个，只是一击, 他就立刻调整方向。灵力凝成的长鞭直接抽向地缝的火焰。 顷刻间，火花四溅, 强大的灵力波动直接抹平一切。 白月不害怕江雪或者是黎冉之, 即便他现在重伤, 但是仅凭江雪和黎冉之此时的修为, 在他手中也绝对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但是莫九娘不同, 她自愿祭剑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那把剑拥有剑魂之后究竟有多强，也没人知道。 未知永远比已知可怕得多。 烟尘散去, 火焰熄灭了, 但是火焰中完全看不到莫九娘的尸骨, 一点点都不剩, 仿佛莫九娘的祭剑不过是一场泡影。泡沫碎了, 一切都消失了。 那把黑色的剑就那样沉默地插在地上。 剑上甚至看不到任何的灵力流转, 就好像是一把人间最普通的剑。 有风吹过, 一片寂静。 江雪仿佛听见了风里有海浪的声音。 最先变了脸色的是白月，他的身影猛地消失在江雪的眼前，转瞬已经出现在很远的地方。 速度快得仿佛后方有洪水猛兽在追逐。 那把插在地上的剑在晃动，只是晃动。 然后剑在江雪的眼前消失了。 空气中似乎有人轻轻地拨了一根线，江雪看见白月的身影在瞬间开出了大片大片的红花。 破空声传来，那剑自空中直直地落下，插到了地面上。 剑柄还在轻微地晃动。 江雪想去追白月远去的身影，黎冉之拉住了她，摇了摇头，“师姐，没用的，你追不上。” 江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照黎冉之所说，收起了剑。 “师弟，这把剑已经有灵了吗？” “嗯。” “那为什么这把剑没有追上去？”江雪不理解，如果神剑真的有灵，带着莫九娘遗愿的剑一定会杀了白月。 “人献祭于剑，只有一刹那的时间，那把剑是可以代表祭剑之人的。而在那一瞬间过后，剑就是剑，与任何人都无关。刚刚没杀死白月，也就没有以后了。” “祭剑这么残忍吗？”江雪没想过是这样一种结局。 “远不止于此。”黎冉之答道：“修真界一直信奉前世今生，祭了剑的人就意味着她的魂魄生生世世都困在这把剑里，不得往生。” 江雪有些怔住了：莫九娘昨天还在问她天冷了，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今天却是这般模样，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公孙冶，为了公孙冶的仇恨。 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值吗？ 公孙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走到了那把剑的前面，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双手抚摸着剑柄。那把剑冰冰凉凉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一刻，突然有段记忆涌现在了江雪的脑海里，那天在海边的时候，莫九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的那句话：“以人命为代价去炼制潮生剑是会遭报应的，死后要下地狱的。” 她还记得她当时问莫九娘：“如果公孙前辈真的这么做了呢？” 当时的江雪也不是假设，而是很肯定，因为她看到了山洞里的场景，她知道公孙冶已经那么做了。 那个时候，莫九娘回复她：“而我，会陪他一起下地狱。”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很多事情莫九娘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知道公孙冶手腕上的黑线，她也知道公孙冶晚上会去海边的血池。她只是没有说，而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公孙冶原计划透支自己的生命去杀了白月，却没想到最终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切都结束了，江雪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和黎冉之，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她和黎冉之来到万剑谷作为两个路人，看了一遍别人的故事。 公孙冶将剑从地上拔了出来，他没有跟江雪或是黎冉之说话，只是一个人沉默地带着剑去了石台。 还是那柄熟悉的大铁锤，公孙冶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一下一下将铁锤狠狠地砸在剑上。 他突然扭过头，看向黎冉之，“小兄弟，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用灵力燃出火焰。”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公孙冶笑了笑：“是我唐突了，铸剑师对灵核的敏感度高一些，尤其是火属性的灵核，你的灵核内有很纯正的火，帮帮我吧。” 此时公孙冶的语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江雪从来没见过语气如此温和的他。 “好。”黎冉之的回答也十分的干脆，“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公孙冶指了指地缝裂开的位置，“我想让那里重新燃起火焰。” 他说完，自己掌心先凝起了火苗，反手一扣，火苗立刻在原先的位置燃烧起来。 黎冉之按照他所指的位置，将灵力凝成的火焰投在了同一个地方。 公孙冶直接跳了下去，地下是他曾经铸造潮生剑的地方，铸剑所需的所有工具也都是齐全的。 他跳下去之后，就开始一心一意的铸剑，也不再理会地面之上的黎冉之和江雪。 他雄浑的声音自地下传来：“这间小院里所有的剑你们想拿便拿，我都不会拦着你们。想留在这里，也可以留下，一切自便。” 说完这句话，公孙冶又开始专心致志的铸剑，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捶打手中的那柄剑。 江雪很不解，公孙冶手里的那把剑明明已经铸好了，他现在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似乎在做一件完全无用的事情。 黎冉之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黎冉之直接问了出来：“前辈现在是在做什么？” 公孙冶的语气很平静：“你们知道祭剑之人的结局吗？” 江雪沉默了，这个问题她刚刚才问过黎冉之。 公孙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执着下去，他道：“没有人知道祭剑之后的人魂魄会去哪里，因为祭过剑的人没有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是哪怕只是可能，我也不希望她一个人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前辈是不是想让这把剑重新归于碧海剑和潮生剑？”黎冉之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公孙冶擡头了，他猛地看向黎冉之，却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他才道：“两把剑能合二为一，就必然可以一分为二。” 那一刻，江雪才彻底明白过来，一切都按照剧情所说在发展，碧海和潮生终究会成为两把剑。 · 此后的一个月，公孙冶每天都不眠不休地捶打着那把剑，他带着剑进入血池，又带着剑前往大海。他每天只有极困的时候，才会小小的眯一会儿。 江雪和黎冉之都没有离开，公孙冶也并不催着他们离开。 江雪不知道万剑谷外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谷内和谷外的时间流逝是否相同，她只是在等待着所谓的潮生剑。 直到一天清晨…… 地缝的下方突然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公孙冶将全部的灵力都聚集在手中的大锤上，而此时，他心脏处蔓延开的黑线已经远远不止在手腕，甚至直接到了脸颊之上。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自地缝下方直插云霄。 一股是黑色，充满着血腥和煞气。一股是碧绿色，充满着无限生机和包容的气息。 天空之上一半是黑云滚滚，一半是云霞满天。 公孙冶仰着头往上看，那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第一次笑。 江雪从屋内走出来时，看到的正好是公孙冶的笑颜。 她站在那里等了好久，最后才开口道：“恭喜前辈，得偿所愿。” 除了这句话，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孙冶回过头，此时他满脸都是黑色的线，像是无数条扭曲的虫子趴在他的脸上，但是他的笑容却很明亮。 “是啊，终于都结束了，剑分开了，剑魂也不再禁锢于此，九娘也该安息了，我也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前辈要去哪里？”江雪问道。 公孙冶没有回答，江雪补充道：“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去做，也还有很多风景可以去看。” 江雪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公孙冶要做什么了。 “最好风景我已经看过了，最想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你应该也看到我脸上的黑线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去陪九娘。去得晚了，她也许就不愿意等我了。” 公孙冶说完，回头走进了自己的小屋。 江雪一个人站在小院内，看着地上插着的两把剑。 没有主人，也没有剑魂。 明明是两把剑，却依然给人孤零零的感觉。 大概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江雪看到公孙冶从他的小屋里出来，他明显经过了一番梳理：头发干干净净，衣服整整齐齐，如果不计较他脸上那些恐怖的黑线，他这身打扮倒让人觉得他仿佛是要去见心爱的女孩子。 “前辈要离开了吗？”江雪有些欲言又止，即便她知道，公孙冶和莫九娘早就已经是死去了很多年的两个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影，但这样的结局还是很让人难受。 公孙冶反而笑了：“这里没什么可留念的，我要去的地方会很好。” 他跨步离开小院，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向江雪：“你们想要拿到碧海剑和潮生剑吗？” 江雪点点头：“嗯。” “那我最后给你们一点提示，碧海有灵，潮生认主。” 顿了顿，公孙冶继续说道：“潮生剑代表最浓烈的恨，最血腥的杀戮，而碧海剑则代表放弃一切的救赎。” “前辈，拿到潮生剑的方法可以具体说吗？” 公孙冶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剑都比人重要。这两把剑都是不祥之物，它们虽然强，但持剑之人注定难得善终。” “我言尽于此。”公孙冶说完这句话，就摆了摆手，转头离开。 他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到了莫九娘常常去的那片海。 海浪一遍一遍地拍打着礁石，透明的浪花偶尔带着泥沙。公孙冶沉默地走向大海。 海水淹没他的脚踝，淹没他的膝盖，淹没他的胸膛…… 他离岸越来越远，离海越来越近…… · 黎冉之在公孙冶走了之后很久才从小屋里走出来，他的脸色看上去十分差，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 “师姐，刚刚发生了什么？”他问话的时候甚至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江雪不知道黎冉之在做什么，刚刚两把剑分开那么大的动静，他都待在屋里没有出来。但是他也没有特意去问，只是很简单地说了刚才的事情。 她在看到黎冉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的掌心有红色的微光。 公孙冶走的时候，将碧海剑和潮生剑插在了石台上。在公孙冶走后，这两把剑就一直插在石台上没有动，仿佛变成了两把普通的剑，但是当黎冉之过来的时候，潮生剑开始抖动。 而且这种抖动越来越厉害。 那把剑自己想要离开铸剑的石台。 长剑一声轻鸣，居然从石台之上腾起，来到了黎冉之的眼前。 江雪愣住了，她忍不住问道：“这是神剑认主吗？” 难道真的如同公孙冶所说？潮生认主？ 黎冉之没动，那把剑却自己来到了黎冉之的掌心。 江雪心里顿时升起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潮生剑简直是在自己走剧情。 但是下一刻，她的表情就凝固 在了脸上。因为她看见黎冉之捂着心脏，半跪了下去。 他的嘴角先是溢出血丝，继而直接吐了几口鲜血。他的左手狠狠地捂着自己的心脏，手指弯曲，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但他的右手却依旧死死地握着那把剑。 江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果断上前去要掰开黎冉之的右手，让他松开潮生剑。 这剑有问题！ 可是不知道是黎冉之握着剑，还是剑附着黎冉之，她居然再怎么用力都掰不开。 黎冉之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将灵力全部聚集在右手的掌心，但是此时的情况却和当时的白月一模一样，他也摆脱不掉手里的剑。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江雪看见黎冉之的眼睛已经逐渐开始变为红色，他的周身有隐隐的黑气开始蔓延。 黎冉之的声音很小，也很模糊，模糊到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得清：“昆仑玉压不住嗜血珠……” 江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是她又不知道黎冉之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把剑似乎将黎冉之体内的某样东西诱发出来了。 公孙冶临走前的那几句话又回荡在她耳边。 “碧海有灵，潮生认主。” “潮生剑代表最浓烈的恨，碧海剑则代表放弃一切的救赎。” “持剑之人，注定难得善终。” 她又想起莫九娘曾经说，要想拿到碧海剑，只需要帮潮生剑找到它的主人。 来万剑谷之前，楚瑶瑶曾经对她说：“师姐，一切都是幻觉。” 地缝之下熊熊燃烧的火焰还未熄灭。 江雪看着那片灵力凝成火焰，她记得那句话：“人献祭于剑，有一刹那，那把剑可以代表祭剑之人的意志。” 她走到黎冉之的面前，看着黎冉之将左手的手指弯曲成爪，深深地插入地里。 他此刻很痛苦。 江雪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看着黎冉之：“师弟，不要怕，会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黎冉之此刻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了，他的视线也不是那么清晰。 他看见他的师姐朝他笑了笑，那个笑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凄凉。 他感觉他的手被另一个温热柔软的手指握住了，那人握住了他的手，也握住了他手中的剑。 她扶着他站起来，走到地缝的边缘。 地缝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说：“师弟，潮生剑也会有剑魂。” 她握着他的手，将他手里的剑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5 21:24:23~2022-12-08 20: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952952、A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后山之乱（一） ◎他好贪恋这份感觉。◎ “不要！”黎冉之猛地喊了出来。 “师姐！” “江雪！！！”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剑刃刺入了人体, 穿过了那人的心脏，直直地推了进去。 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的手上。 然后，潮生剑不再牢牢地锁着他的手, 嗜血珠不再沸腾，昆仑玉迅速平息了他体内的躁乱。心脏不再疼了，人也不再要爆裂开来。 可是握着他手的那双手松开了。 那双手带着最柔和的灵力轻轻地反推了他一下。 最终，他留在地缝之上…… 而他身前的人在地缝边缘无力地晃了一下, 继而向后栽倒…… 他看见他的师姐一袭雾青色的弟子服, 胸前插着一把漆黑的剑, 大片大片的血在她的衣服上开出一朵朵明艳的红花。 她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轻飘飘地，坠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黎冉之伸手去抓, 雾青色的衣角触感光滑，从他手心中滑落。 火焰在一瞬间吞没一切。 什么都不剩。 自愿祭剑, 为剑赋魂。 黎冉之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的世界突然就静止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 孤独地站在那里。 他摊开掌心：只有血红色的液体，还带着主人的余温。 “师姐……”黎冉之的周围什么都不剩了，空气里也只有他的呢喃声。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一挥衣袖, 强大的风属性灵力砸向火焰, 一刹那间火花四溅, 继而散落成灰。 然而灰烬之下, 除了那把通体黝黑的剑, 什么都不剩了。 他的师姐什么都没剩下…… 那把名为潮生的剑依然又一次自行来到了他的右手边, 可是这一次，那把剑对黎冉之来说，感觉变了。 这柄蕴含着极强的杀戮气息的剑此刻却给了黎冉之莫名的温暖，就像之前江雪握着他的手一样温暖。 剑柄轻轻地蹭着他的掌心。 他再次拿起了这把剑，此时的潮生剑收起了一身的戾气，流淌着柔和的光。 下一刻，天旋地转，再次睁眼之时，黎冉之已经来到了万剑谷之外，他的手中握着的正是这把名为潮生的剑。 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江雪。 她仿佛是被万剑谷的裂缝吐出来的，像一个炮仗一样直直地砸了过来。 黎冉之眼疾手快，立刻接住了她。他没有说话，只是抱住她的力道很紧。 他甚至都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只是想抱着怀里的人，想抱得再紧一些。 等到反应过失礼来时，他迅速松开了江雪，黎冉之耳根通红，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师姐，你真的没事吗？” 他下意识地想去检查江雪心脏处的伤口，但立刻反应过来这样做不合适，于是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江雪自己也是愣住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好久才答道：“应该是没事。” 在刚刚最后的那一刹那，她决定赌一把：赌一切都是假的，赌一切皆是幻像。 其实这些天她也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帮黎冉之拿到潮生剑。但在最后一刻，她突然就想通了，这个方法应该就是祭剑，祭潮生剑。 同时这也是拿到碧海剑的方法。 但是这种自寻死路的事她不敢去做，直到黎冉之出现意外变故，她才不得不做。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铸剑炉是假的，海是假的，木屋是假的。 但是她和黎冉之是真的，碧海剑和潮生剑是真的。 如今看来，她赌对了。她和黎冉之都没事，而且，她能感觉到，她拿到了一把剑。 江雪右手平伸，碧绿色的剑柄自她掌心处浮现，而后剑身自她指尖延伸：碧海剑。 “师弟，我们成功了！”江雪同样看到了黎冉之手里那柄通体漆黑的潮生剑。 这一次的万剑谷之行，他们算是收获颇丰。 虽然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两把剑的实力，但是上方的灵力波动已经昭示着这两把剑的与众不同。 “师姐，你为什么……”黎冉之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问道：“为什么要祭剑。” 这句话黎冉之很早就想问了。 他问完，江雪有一瞬间的愣住，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思索了一下，江雪看似轻描淡写地答道：“情况紧急吧，如果我不祭剑，我感觉师弟要撑不住了。” “祭剑的代价是师姐能承受的吗？”黎冉之不依不饶。 “怎么说呢，万剑谷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我祭剑，其实大概率我也不会有事。但是你不一样。” 江雪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直接说，她看见黎冉之没有任何的表示，于是继续道：“我感觉当时如果我不做些什么，师弟会出事的。万剑谷的景象是假的，但我们是真的。师弟当时应该是自己身体内部出了问题。” “我祭剑顶多是重新回到起点，但师弟却无路可选了，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人能控制住那把剑。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这么做。” 这个是她根据当时的情景做出的猜测，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嗯，我体内有东西要炸开了。”出乎意料的，黎冉之这次居然很轻易地承认了这件事情。 他擡起头，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江雪。其实刚刚江雪的回答合情合理，只是这不是他心中想象的那个答案。 不过，没关系。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从来不会去奢求更多。 从进入天剑宗遇到江雪开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在意，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他好贪恋这份感觉。 一旁的江雪并没有花太多的精力思考这件事情，她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黎冉之拿到了潮生剑，为什么系统没有恭喜她完成任务？她的升级奖励呢？ 系统说的是：需要黎冉之获得潮生剑的认可，难道现在还不算认可吗？ 她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这些事情，一边跟着黎冉之回到了无相山。 系统既没有说她完成了任务，也没有发布新的任务，这里面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江雪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思考这些问题上，所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黎冉之此刻看她的眼神。 那个眼神是明显不同于往日的。 · 到达无相山的时候，柳无归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似乎是对这件事情极为期待。 “回来啦？给为师看看你们两人取到的剑吧。”柳无归摸着胡子，心情很好。 他见过太多的弟子去取剑，万剑谷的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越是厉害的剑，考验越难。所以往往这种情况下，取剑的弟子会在万剑谷待很长时间。 而江雪和黎冉之，已经几乎是在万剑谷里待得最久的弟子了，那么自然地，他们两人拿到的剑也绝非凡品。 江雪率先亮出了自己的剑：通体碧绿，长剑浮现出的那一刹那，生生不息的气息瞬间弥漫在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柳无归甚至都忍不住拍手道：“好！好！不愧是碧海剑！” “师父您认识这把剑？”江雪有些疑惑，柳无归居然径直叫出了剑的名字。 “那是自然，当年天剑宗的师祖创立万剑谷，谷内最强的几把剑师祖都有提到过，其中一把就是碧海剑。” 柳无归又将目光移向黎冉之，对于这个徒弟，他也十分期待，“你拿到的是什么剑？” 漆黑的长剑自黎冉之指尖延伸，他答道：“回师父，潮生剑。” 柳无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冉之手里的那把剑，又看向江雪手里的那把剑。 最终苦笑一声：“宿命啊！” “师父，这两把剑有什么问题吗？”江雪不解。 柳无归道：“潮生剑的铸剑师死前曾经留下一句话：潮生剑应永埋地下，碧海剑当长留人间。”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江雪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 柳无归摇了摇头：“潮生剑是不祥之剑。” 黎冉之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感受到剑上传来的灵力和温度，他没有说话，仅仅只是感受着这把剑和他的牵绊。 “据说师祖当年原本打算毁了潮生剑，但是因为它和碧海剑的牵绊过深，所以最终师祖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师祖当年留下的训诫中也说过，这两把剑终究会纠缠在一起。” 柳无归说得很无奈，只是后面还有一些话他没有告诉江雪和黎冉之。 剑和持剑之人心意相通，持剑之人终究也会受到剑的影响。 还有碧海潮生的秘密，他不知道江雪和黎冉之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 只是有些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能说的。 叹了一口气，柳无归道：“既然拿到了，那就好好用吧，不要浪费了这两把剑。正好，今天我也有时间，你们两个就讲讲取剑的经历吧。” 江雪虽然不知道柳无归为什么会好奇这些，但还是来老老实实地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 万剑谷的经历还没讲完，剑鸣之声突然响彻四野，成百上千的剑影裂空飞射，刺耳的剑啸声瞬间弥漫于每一座山峰之内。 柳无归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不好，那些东西要出来了！” 江雪擡头去看那些剑飞向的地方，她看见整个天剑宗的后山都弥漫在无数的剑影之中，后山上空更是织起了一张弥天剑网。 柳无归迅速以灵力传音，他的声音回荡在无相山的每一个角落：“无相山所有弟子听令，立即前往后山。” 话音刚落，柳无归直接御剑起飞，长剑划出一阵破空之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刹那间，无相山所有弟子均是御剑起飞，前往后山，江雪和黎冉之也迅速跟上。 而当江雪和黎冉之赶到后山的时候，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一种长得和人类完全一样但却没有骨骼的东西在地上弯成诡异的弧度，扭曲爬行…… 一种像人被整个扒了皮，浑身都在滴血的怪物在飞速移动，嘴中发出刺耳的异啸…… 江雪瞬间就明白了，前者是死灵，灵力不高，但极难杀死。后者是血魅，移动速度极快。 而遍布后山的那些剑影，像是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一剑一剑穿过这些生物的躯体。 剑影将死灵斩为两半，他一半的躯体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则继续顽强地爬行。浑身滴血的血魅则是借助极快的速度在避开剑影。 “轰隆隆”，是重物在地上快速奔跑的声音。 江雪身旁有人惊呼：“是罗刹！” 江雪顺着那弟子呼喊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正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子在飞速地奔跑。 所有的弟子都迅速聚集到了后山，站在最前方的两名弟子各自手握一柄长剑，挡在所有师兄弟的前面。 这两人的背影江雪都很熟悉：一人是顾清一，另一人是云念棠。 第40章 后山之乱（二） ◎（一更）血月依旧，高悬头顶。◎ 这也是第一次江雪看到顾清一和云念棠拿出自己的佩剑, 看来这次的情况不容小觑。 顾清一手中拿着的是一把银色的长剑，而云念棠手中的那把剑却是透明的，仿佛是从千年的寒冰上剔下的一把剑。 令江雪没有想到的是, 她今天在这里见识到了掌门亲传弟子真正的实力。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顾清一和云念棠已经直接冲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各自划分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区域。 银色的剑光闪动，顾清一直接俯身冲入无数的死灵和血魅之中。他左手在胸前引剑诀, 右手紧握银色长剑。 “天剑五诀, 第三绝, 覆海诀。” 这是江雪第一次见到天剑五诀的第三诀, 而且还是由师兄顾清一来施展的，远非寻常弟子可以比拟。 那片区域中瞬间出现了无数道人影, 每一道人影都是顾清一的身形。整片区域的周围全部都是银色的剑柱，所有的死灵和血魅被尽数笼罩在其中。 下一瞬间, 无数的顾清一同时一剑斩下, 银色的剑柱以开山裂海的气势全部自半空中坠落, 共同向下砸去。一层接一层, 死灵和血魅纷纷死于剑柱之下, 地面中间除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什么都不剩。 另一边，云念棠手持一柄透明的长剑, 同样是冲在另一个方向的最前方。 他将手中的剑向上一扔, 双手结印。 “天剑五诀, 第四诀, 翻天诀。” 神剑幻形, 破空声起, 上万道剑影在云念棠上空盘旋。 剑影层层叠叠, 如流水一般，在云念棠的指挥下，一道道穿过死灵，穿过血魅。 剑影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明明是极具美感的剑意，却带来最恐怖的杀戮。 江雪能看出来，云念棠使出来的剑诀和他本人的性格很像。剑诀行云流水，毫不张扬，但所有强大的灵力全部隐藏着一道道剑意之中。 可即便是强如顾清一，云念棠，面对无数不知疲倦的死灵和血魅，也难以斩杀所有。 观沧海的声音响彻于天剑宗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天剑宗弟子听令，今日不能漏掉任何一个鬼物，所有弟子必须战至最后一刻。” 江雪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观沧海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下一刻，一个死灵已经朝她扑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就拔剑去砍。 死灵的手臂掉落在地上，掉落的手臂依然试图去抓住江雪的脚。 江雪惊叫一声往后退，她看见那些死灵将身体扭成诡异的弧度，那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师姐，小心！”黎冉之一剑斩退靠近江雪的一只血魅。 江雪心有余悸地回头，也不敢再去想那些死灵的可怖模样，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付这些鬼物的身上。 这些鬼物的数量真的太多了，根本容不得她分心。 碧海剑一剑斩下，碧绿色的剑光荡清周围全部的死灵。 他旁边的黎冉之拿着潮生剑，同样是一剑斩下，但是却是和江雪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黎冉之握着手里的剑，又是一剑斩下。 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旁边的江雪也发现了对劲。 此时的潮生剑根本不是一把神剑该有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把普通的剑，除了看上去更为精致，在对战的时候，与江雪在地摊上花两颗灵石随手买来的剑一模一样。 她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没有提示了：黎冉之确实拿到了潮生剑，但是根本就没有获得这把剑的认可，所以她也就没有完成系统的任务。 暮色降临。 今天的夜晚似乎到来的格外的早，黑暗中点点猩红开始闪现，整个后山都在发生细微的颤抖，地在动。 继而，血月高悬，腥红的月光倾洒下来，一道道刺耳的异啸声越来越近。 咆哮声，尖叫声，种种声音不绝于耳。 观沧海的声音在一瞬间压过了所有异啸声：“天剑宗所有长老随我加固封印，所有弟子全力诛杀鬼物，任何一个鬼物都不得离开天剑宗内院。” “是！”众弟子齐声答道，后山之内是各种灵力同时爆发的强大威压。 江雪放眼向远处望去，爬行的死灵铺满了整座后山，蜂拥而至的血魅则像是浪潮一般奔涌而来，还有从后方不断走出来的罗刹，手持大斧，每一步都地动山摇。 血魅快速移动，呼啸而起，黑暗中半片天空都被染得通红，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呼吸困难。 而在诸位长老都撤离去加固封印的时候，所有的压力全部到了这些弟子的身上。 情况越来越危急，江雪也不敢再耽搁，手中快速结印，天剑五诀的第一诀临天诀配合手中的碧海剑同时使用。 碧绿色的剑芒惊天动地，直直地插入到血浪之中，卷起一阵哀嚎。 她的这一击让前方的顾清一和云念棠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二人又投入到战斗中，不再分心。 楚瑶瑶反手斩退一只死灵，她朝着江雪喊道：“师姐，这把剑真的很不错吧！” “嗯！谢谢师妹！”江雪都来不及多回答什么，也没时间问楚瑶瑶为什么知道这把剑的相关情况，就再一次陷入到无休止的战斗中。 她聚集灵力，再次一剑挥出，将周围的血魅瞬间逼退。 江雪擡头去看远处的鬼物之源，依旧是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但是在最前方，顾清一和云念棠所在的位置是那么地明显。 只是和刚开始，他们二人同时使用剑诀的震撼场景不同，此时的顾清一和云念棠居然都没有使用任何的剑诀，他们只是一剑接着一剑地斩下去，是最简单也最纯粹的杀戮。 斩了一次，没杀尽，那就再斩一次。 无尽的鬼物之潮中，那两道人影显得格外特殊。所有人都被鬼物逼得步步后退，只有他们二人一步一步向着鬼物之潮的中心前进。 看准了此刻她周围暂无鬼物的空闲时间，江雪准备再次施展临天诀。相对于挥剑逼退敌人来说，天剑五诀的杀伤力真的要强上太多了。 碧海剑幻化无数剑影，江雪正准备再次一击，却听到远处顾清一的灵力传音：“江师妹，保存灵力，不要用剑诀。” 虽然不知道顾清一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江雪还是依言照做了，她收起庞大的灵力，改为仅用少量的灵力一剑挥下。 一剑斩下去，没有了头颅的死灵还在朝她奔来，死灵那没有骨骼的胳膊还试图缠上她的脖子。 江雪又是一剑…… 杀戮，所有人都在进行无止境的杀戮。 刚开始天剑宗的弟子还尚有余力，死灵和绝大多数的血魅修为都不高，凭借他们的实力是可以应付的。罗刹虽然强大，但是顾清一和云念棠以及其他修为稍微高一些的弟子都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所以倒也无碍。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在开始渐渐发现问题：灵力撑不住了。 无论修为境界有多高，灵力都不是无止境的，都会有耗尽的时候，而这些鬼物在数量上却仿佛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江雪这个时候明白顾清一为什么让她保存灵力了：因为天剑五诀对灵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 她也明白为什么刚开始使用剑诀的顾清一和云念棠此刻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屠杀了。因为即便强大如他们两人，灵力也并非用之不尽，取之不竭，所以都只能以最节省的方式。 鬼物还在往外冲，但是天剑宗的所有弟子都已经开始后继乏力。 血月依旧，高悬头顶。 开始陆陆续续有弟子受伤了。 后山之上，观沧海和几位长老全部虚空而立，手中结印，庞大的灵力毫无保留的压在山顶之上。山下源源不断的黑气直插天空，又被几位长老的灵力强行下压。 而每当黑气即将突破时，众人都能看到，有一种极其恐怖的灵力威压自九个方向同时压了下去，压得黑气厉啸连连。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恐惧，是一种绝对的实力，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碾压。 这种实力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颤抖。 但是修为更强稍强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九个方向并不能完整地覆盖住后山，还有一个地方也有一股同样的灵力波动，但是要微弱很多。而掌门和长老，他们近乎全部的灵力都叠加在这股灵力之上。 开始有弟子倒下了，雾青色的弟子服上开出一片又一片血红色的花。 楚瑶瑶一边后退一边向江雪靠近。 不止楚瑶瑶，除了一直冲在最前方的顾清一和云念棠，越来越多的弟子都在往后退。因为那些鬼物杀不尽，斩不绝。 而死亡面前，人人畏惧。 最先发话的是大苍山的掌门凌天，他一边费力地稳住封印，一边对所有的弟子传音：“大苍山门下所有弟子，不得后退半步，死也要守住这里！” “小苍山门下所有弟子，不得后退半步！” “无相山门下所有弟子，不得后退半步！” …… 所有的长老一个接着一个的传音，江雪看到内院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却又一个接一个不肯后退。 喻文书跟着楚瑶瑶一起到了江雪的身边，他话最多，今天也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后退，这鬼东西，根本就没有结束的时候，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吗？” 江雪稳住了脚下的步伐，她看见黎冉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斩去偶尔过来偷袭的血魅。 她转头对喻文书解释道：“因为在整个修真界，只有这些鬼物可以无视修为境界，直接渡过无妄海。所以一旦让它们逃掉，接下来受苦的就是人间。” 一直到她亲眼看到这些惨烈的场景，江雪才真正理解了天剑宗内院的责任所在，不仅是传道受业解惑，更是人间的守护者。 惨叫声开始不绝于耳，一些因灵力耗尽而倒下的弟子开始被死灵撕咬，啃食。血魅的手掌穿过他们的胸膛，掏出还在跳动着的鲜活心脏。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师姐，不要分心。”黎冉之一剑斩下江雪背后的死灵，同时轻声提醒江雪。 江雪应了一声，但是已经开始有心无力。她能感觉到她剩下的灵力并不多，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师弟，这么下去，大家可能都撑不住。”江雪看了一眼周围，大家的情况都算不上好。 她自己挥出的剑威力越来越小，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远处的顾清一再一次释放出了临天诀，强大的剑诀之下是片刻的喘息时间。他借着这个空隙直接传音云念棠。 云念棠点了点头，手中的剑意更加强大。 而顾清一则离开了最前方，一路向后退。 他后退到某个位置，然后长剑直接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银色的线：“还虚六重的所有弟子全部到这里来！” 不少弟子摆脱正在缠斗的鬼物，赶往顾清一划线的地方，这些弟子都是天剑宗弟子中最优秀的一批。 他继续后退，长剑在地上再次划出一道银色的线：“所有造化三境的弟子全部到这里。” 听完他的话，造化下境，中境，上境的弟子依言而动。 顾清一又往后退了一段，还是在划线：“所有凝元之境的弟子，全部到这里来。” 江雪一行人除了黎冉之还在御物之境，其余人都是凝元之境，当然，整个天剑宗内院除了黎冉之，所有人的修为都在凝元境及以上。 在顾清一划线之后，江雪一行人迅速赶往顾清一所说的位置。 “大家听我说。”顾清一的声音很晴朗，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云念棠守第一道线，还虚六重守第二道线，造化三境守第三道线，凝元之境守第四道线。每个人都守好属于自己的那道线，修为高的尽量拦下更为强大的鬼物，弱小的鬼物交给下一道防线的师兄弟拦。我守最后一道线，不会放掉任何一个鬼物。” 经过顾清一的组织之后，所有内院弟子井然有序，即便面对浩浩荡荡的鬼物之潮，也不再落于下风。 冲出来的所有鬼物，在经过云念棠时，实力最强大的罗刹就会被立刻拦下来，速度极快的血魅则会被第二道防线——还虚之境的弟子拦下。再然后是造化三境的弟子，最后到达江雪所在位置的只剩下一些实力很弱的死灵，对他们来说，难度不大。 而所有的漏网之鱼，都会被顾清一斩杀。 后山之上的长老们本来无心顾及此处，但是看到在顾清一的组织下，所有弟子竟然阻挡住了鬼物的浪潮，均是忍不住点头。 凌天的心态一向很好，就算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朝观沧海说道：“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观沧海只是回以了一个眼神。 鬼物的浪潮还在继续，而距离天明似乎还有不少的时间，江雪在藏书阁的古籍里看到过，只要未有修罗成神，那么死灵和血魅就只在夜晚出现，白天之时，会全部隐没于地底的最深处。 如今，修真界肯定是没有修罗成神的，只是不知道，这些鬼物是否会如记载那般在天亮之时离开这里。 虽然再往后的事情江雪也不清楚，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她们是可以撑到天亮了。那时，就算这些鬼物仍然没有退去，但是长老们也许就可以赶过来了。 江雪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但是黎冉之的神色却逐渐凝重。他的目光不时地看向最前方云念棠所在的位置。 “师弟，有什么问题吗？”江雪看见黎冉之的目光多次看向最前方，于是忍不住问道。 “师姐觉得现在的阵型如何？” “比刚刚杂乱无章的情况好太多了。”她说的是实话，现在和刚才相比确实好了很多。 黎冉之道：“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江雪不解：“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这个阵法所有的压力都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若撑不住，这个阵法必然一击即溃。” 江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云念棠的身影。 他以一己之力承受着所有鬼物的大半攻击，雾青色的弟子衫上下翻动，透明的长剑引出一道道剑诀，他的衣服上满是鲜血，只是看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些鬼物的。 现在他们周围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死灵，所以黎冉之也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后山所有人的动向。 他很耐心地向江雪解释道：“云师兄挥剑的动作在变慢，他的灵力应该也撑不了很久。” 黎冉之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是却是一种很肯定的语气。 为了观察云念棠的剑诀和招式，黎冉之已经注意他很久了，现在的云念棠明显是强弩之末。 只是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云念棠明明已经撑不住了，却仍然尽最大的可能将所有修为较高的罗刹拦在自己的剑下，甚至没有任何一个罗刹可以走到第二道线。 也正因为如此，第二道线上的弟子才可以轻易地拦下血魅，从而给后面两道线的弟子更多的喘气机会。 在黎冉之说完之后，江雪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多次望向云念棠。而这一次，江雪也有和黎冉之一样的感觉：云念棠确实是强弩之末。 第41章 后山之乱（三） ◎（二更）我一定会走出自己的路◎ “顾师兄, 你能不能抽空去帮一下云师兄？”江雪最终还是忍不住，传音向顾清一询问。 她觉得云念棠可能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向顾清一求助。但是如果一直没人说这件事情, 云念棠真的撑不住，第一道线失去了阻拦的作用，那整个阵法必然会溃散。 顾清一听到她的传音，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答道：“好。” 银色的剑光挥动, 下一刻, 顾清一就到了云念棠的身边, 他一侧身挑开了一个罗刹的攻击。 “云师弟，没事吧？”顾清一看见云念棠的脸色似乎并不好。 “不要紧。”云念棠并不多说, 继续加入到了战斗中。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云念棠没忍住, 看了江雪一眼。 顾清一和云念棠一起固守第一道线后, 这帮所有内院弟子组成的阵型就失去了最后的一道线。 最终是云念棠的声音自远处传了过来：“碧海和潮生组成最后一道线。” 他说的很简短, 甚至很多弟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江雪和黎冉之立刻明白了。 他们从原本站着的地方一个踏步走了出来, 来到了刚刚顾清一所在的地方：后山的边界所在，这也是他们最后要守的地方。 只是这件事要比他们想象中轻松，兴许是顾清一和云念棠拦下了一切, 江雪和黎冉之的最后一道线守得颇为轻松。 长夜将明。 当地平线下有淡金色的光芒即将浮现之时, 江雪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猛然间, 整个后山开始剧烈地晃动。 观沧海脸上的神色陡然凝固, 他朝着周围的几个长老喊道：“这道封灵符我们或许真的护不住了！” 后山之下, 突然有十道符带着惊天的灵力破空而去, 这是所有人都能清晰感知到的灵力波动。 因为这股灵力波动太强了, 不分修为境界，不分灵核属性，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些灵力中所蕴含的惊天杀意。 即便是隔着上万年的时光，依然让人心生畏惧。 十道灵符全部位于后山的正上方，都静静地立在那里。 观沧海收起了周身所有的灵力，只是很淡然地看着那十道灵符。在他之后，剩下的几位长老也陆续收起了灵力，都将目光放在那十道灵符之上。 其中有一道灵符看起来已经接近于透明的状态，不知道是究竟是岁月的侵蚀，又或者是其他别的原因。 内院的众多弟子则是愣在了原地。 最开始，当掌门和长老同时收手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静下来了。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周身的灵力全部被强大的外力锁死，他们试图挣扎，但是无济于事。和他们一样的还有那些鬼物，他们也都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他们眼中猩红的颜色，和鼻腔里发出的愤怒的哼声都证明着他们的不甘。 所有人在强大的灵力压迫之下都动弹不得。 江雪忍不住擡眼去看后山上空的那十道符：这些究竟是什么？ 观沧海笑了，是一种无奈又苦涩的笑，他看向凌天：“师弟，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凌天看起来还是极为淡定的：“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看看师祖留下的东西吧，毕竟以后再想看，可能也不会有机会了。” 他们话音刚落，整片空间都被一种刺骨的寒冷所覆盖，千年的玄冰自后山中心开始蔓延，所到之处，无论是人还是鬼物，均被封为一具具栩栩如生的冰雕。 强如观沧海这样渡劫之境的强者，普通如江雪这样的凝元之境弟子，无一幸免，所有人都被封在寒冰之下。 江雪试图挣脱，但是根本没用，这些冰不仅封住了她的躯体，连身上所有的灵力都封得死死地。 下一刻，她亲眼看见，裹着死灵和血魅的玄冰在眼前寸寸碎裂。 那死灵的身体上先是多了一道轻微的裂痕，然后裂痕不断扩大，就像一面光洁的镜子被人用石子打破。 最后伴随着一声脆响，无数的冰晶散落一地。 此时，恰逢朝阳升起。 阳光倾洒之下，所有的冰晶在瞬间融化为水。 江雪感觉周身猛地一轻，环视周围，才发现她身上的玄冰已全部消散，什么都没剩下，灵力的运转也不再受阻。 而她的周围，只有一滩一滩的水，再也没有任何死灵和血魅的影子。 不仅是她的周围，原本浩浩荡荡的鬼物大潮此刻竟像是完全没有发生一样，什么都不曾留下。 死灵和血魅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如果不是剑尖之上还在一滴一滴地淌着鲜血，江雪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她下意识的再次看向后山上空的那十道符，她猛然发现：只有九道了！ 刚刚有一道非常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符，消失了。 此时长老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后山上方的符，柳无归最先开口：“这就是师祖的实力吗？一道已经存在的上万年的残符，却足以抵挡号称天才遍地的整个天剑宗内院。” 观沧海摇了摇头：“我们与师祖之间的差距终究是太大了。” 凌天道：“如今封灵符少了一枚，师祖留下的阵法恐难以为继，师兄该思考对策了。” “师祖说过，当封灵符不再完整的时候，就是天剑宗该学会自己守护自己的时候。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师父，甚至是师父的师父，都一直活在师祖的庇护之下，上万年了，师弟，我们也该走出来了。”观沧海感慨道。 “说的容易，师兄啊，下一次鬼物之潮可就在下个月的今天，到那时，还要如今天这般吗？” 观沧海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沿着后山扫视了一圈：封灵符之下，所有的鬼物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只是如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都是内院的弟子。每一次的动乱，赔上的都是这些年轻弟子的生命。 这些也曾都是天之骄子。 · 仙缘殿。 “清一，情况怎么样了？” “回掌门，内院子弟受伤三十二人，死亡十八人。” 观沧海摆了摆手：“受伤的统一送往小苍山医治。至于死亡的……”他顿了一会儿，说道：“好好安葬吧。” “是。”顾清一答道，但并未退下。 观沧海看见他迟迟未曾下去，于是问道；“你还有事情想说？” 他知道顾清一做事一向稳重，今天这般必定是有情况。 “弟子斗胆想问师父，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牺牲是否有意义？” 观沧海原本正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听到顾清一的话，瞬间擡起眼眸，他的眼神里藏着很重的寒意。 顾清一继续说了下去：“天剑宗有史以来的每一次动乱，都会牺牲一批弟子。但他们的牺牲什么都换不来，这样的鬼物之潮隔上几十年就会再度出现，而我们却无能为力。” “你想说我们永远只会加固封印，却从来没有和他们正面对上，是吗？” “弟子想找到能彻底斩杀他们的方法，而不是一味地退让和封印。” 观沧海笑笑：“彻底斩杀他们的方法其实你也知道，只有一个：成神。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师祖估计也不会想到，她当年一时的心慈手软，却给天剑宗留下了如此巨大的祸患。” “清一，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观沧海将双手负于身后，他的语气里满是叹息：“其实，这么多年来，能够将这些东西赶回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从未奢求过能将它们彻底杀死。” “今天你也看到了，十道封灵符，已经毁了一道，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这种鬼物之潮不再是几十年遭遇一次，而是每个月，每个血月的夜晚，天剑宗都要承受一次这样的冲击。” “鬼物来临的时候，我和其他长老都要勉励维持住封印，而你和云念棠要向今天这般带着师弟师妹们守好后山。” 顾清一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师父，这能守多久呢？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多少人会在这样徒劳的守护中丧命，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这难道就天剑宗内院存在的意义吗？是修真界无数少年天才梦寐以求的地方吗？”顾清一的语气有些自嘲。 观沧海摇了摇头：“清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本就是两难的抉择。” 顾清一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他仰起头，看着高台之上的观沧海，一字一顿道：“师父，我一定会走出自己的路，一条正确的路。” 观沧海笑了，没有人读懂那个笑里究竟代表着什么。他看着顾清一远去的背影，叹息道：“孩子，你还年轻。” 在顾清一走后不久，江雪和黎冉之也到了仙缘殿。 大战结束，江雪和黎冉之原本是被送往小苍山疗伤的，但是伤口刚刚包扎好，就收到传音说掌门邀请他二人前往仙缘殿，商量重要事宜。 但具体事宜，要等他二人去了之后才能告知。 他们二人到达仙缘殿的时候，观沧海已经在里面等候良久了。 观沧海依然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就仿佛这一次的动乱只是天剑宗无关痛痒的一件小事。 不知怎么地，江雪感到一瞬间的寒冷：是对久居高位之人的畏惧。 来之前，她还在小苍山看着浑身是血的师门同胞。来这里之后，看到的，是站在仙缘殿，衣服上不曾沾染尘埃的掌门。 她没有擡头，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 观沧海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此刻的想法，看到人来了之后，他也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看向二人。 “今天这一战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雪和黎冉之都没有答话。 观沧海等了一会儿，见二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直接说道：“今天的事情对于整个天剑宗来说都是不小的危机，但是这样的危机还远没有结束，一个月之后，今天你们见到的情况会再度卷土重来。” “那掌门将我们两人带来这里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黎冉之率先问了出来。 他很清楚，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观沧海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这种小弟子的身上。既然观沧海特意将他们二人找了过来，想必一定是有特殊的事情要交给他们去做，而这件事应当还比较重要。 “好。”观沧海见黎冉之如此直接，也不再兜圈子了，他道：“如你们今日所见，后山的部分封印来自于师祖曾经留下的十道封魂符。而这十道符中的一道，在今天彻底消失了。” 江雪记得那十道符同时出世的情景，虽然她没有直接感受到十道符的灵力，但是其中透露出的灵力威压已经足够证明了。 “我们能为此做些什么吗？”黎冉之的问题依旧直指核心。 “很简单。”观沧海自高台之上走了下来，他看着黎冉之，“师祖当年留下的封灵符是十道半，还有半道符一直留在后山的禁地。现在剩下的九道符难以维持封印，所以需要那道最后的半道符。” “需要我和师姐去取吗？” 这个问题黎冉之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来，只是他不知道原因。真要去后山禁地，内院比他和江雪强的弟子大有人在，所以他也想不通为何偏偏选上了他们二人。 “很疑惑为什么找你们，是吗？”观沧海仿佛看穿了黎冉之的想法。 江雪问道：“我和师弟确实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修为也算不上拔尖，所以不理解掌门为什么选了我们。” 在江雪看来，这确实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今天的观沧海也格外的耐心，很多事情都愿意慢慢去解释，“后山禁地之所有被称为禁地，是因为它对修为高的人和鬼物都具有极强的禁制。” “这事说起来很复杂，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观沧海一边背着手，一边踱着步子，像是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师祖在后山设下的封印共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剑阵，困住了极有可能成为神的修罗一族。而十道封灵符，则是为了困住死灵、血魅和罗刹。其中六道困住还虚六重，三道困住造化三境，最后一道困住凝元境及以下。但是剑阵和封灵符共同组成了后山的封印，缺一不可。” “掌门，这和我们要取的半道符有什么关系？”江雪不解。 观沧海道：“师祖在铸造封灵符的时候，有一道符被损毁了，师祖便将它废弃，后来它做为辅助与另外三道符一起用来困住修为在造化之境的鬼物。而这道符，便是你们要去取回来的符。”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你们去取符，其实理由也很简单，“踏入禁地的人，修为境界越高，禁地的灵力波动越大，那人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造化境及以上的人踏入禁地，会立刻被修罗一族察觉。现在的封印本就不够稳固，所以稳妥起见，我能够选择的人不多。” 观沧海将目光移到黎冉之的身上：“这个人必须满足的条件有两个，修为尽可能的低，实力尽可能的强。” 说完这句话，观沧海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黎冉之没有移开，他似乎是在等待黎冉之的回答。 江雪听完观沧海的讲述后，对于观沧海的决定也不再有疑问了。实力强，但修为境界又不能太高，那么这个人，无论是在天剑宗内院选或者是在外院选，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比黎冉之更合适。 他虽然只有御物之境的修为，但是真实的实力也许可以达到造化之境。 “当然，后山禁地九死一生，去与不去选择权在你，即便我是掌门，我也不能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观沧海的话听起来很和善，但是语气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弟子愿意前往。”黎冉之答道。 他并没有拒绝，因为他很清楚，虽然观沧海说得好听，但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掌门，那我是跟着师弟一起去吗？”江雪试探性地问道。从观沧海的说法来看，跟黎冉之比起来，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合适，更像是一个替补的选择。 观沧海道：“我同样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你可以选择和他一起去，或者是不去。之所以把你叫来，是因为你的修为只在凝元之境，可以进入后山禁地，而你的手中又握有碧海剑，它和潮生剑关系匪浅，仅此而已。” “师姐，禁地危险，你就别去了。”黎冉之说道。 他说完这句话，视线不经意地掠过江雪的眼角眉梢，他话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还在贪恋着曾经的那份温暖。 衣袖下的手指已经握紧成拳，他期待江雪的回答，但他也害怕江雪的回答。 第42章 后山之乱（四） ◎（一更）失去退路的时候，才能走得更远。◎ “如果此行危险, 那我自然是要与师弟同去的。”江雪的回答很肯定。 黎冉之握紧的双手放松了，他终究还是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不用了，师姐,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黎冉之笑了。在他看来，江雪是否真的和他一起去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回答而已。 “那当然不行，我得一起！”江雪斩钉截铁。 黎冉之现在并没有得到潮生剑的认可, 后山禁地又多有危险,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那江雪才是欲哭无泪。 想到这里, 江雪觉得她得跟上去。不仅如此，她还要想办法帮助黎冉之获得潮生剑的认可。 “请掌门允许我与师弟同去！”江雪抱拳, 向观沧海请求道。 “也好，既然你执意如此, 那你们就一起去吧。”观沧海朝江雪点了点头, 示意她可以。 “谢掌门。” “掌门, 我觉得还是……”黎冉之想制止江雪。 观沧海摆了摆手, “两个人一起有个照应也好, 你就不用多言了，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会和几位长老一起打开后山的禁地之门。” “是, 掌门。” 既然观沧海已经这么说了, 黎冉之也不再执着。 观沧海见他们已无异议, 于是伸出右手, 掌心灵力微动, 一道卷轴便出现在黎冉之的手中。 “打开看看吧。” 黎冉之依言展开了卷轴, 卷轴里是一幅画, 画中山水皆有，琼楼玉宇，错落有致。 “掌门，这是？”黎冉之有些不解，观沧海给他的卷轴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普通的画，画中景象看起来也算不上特殊。 观沧海屈指一弹，一颗灵力的光点就落在了卷轴上，“这个是禁地的地图，光点所在的位置就是半道封灵符的所在。” 江雪有些感慨道：“这禁地还挺漂亮啊！” “嗯。”莫沧海点点头，“这都是师祖当年的杰作。” 黎冉之看着手里的卷轴，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这次进入后山禁地，有没有机会见到师祖留下的其他东西？” 他对这个站在整个修真界顶峰的人仰慕已久。 观沧海却突然笑了，他有些叹息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可能不得不告诉你们了。” “天剑宗的创始人严格来说并不是师祖。” 江雪：“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师祖，那还能是谁？” 江雪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师祖在天剑宗一直是神的象征，如果不是师祖，那还有可能是谁呢？ 观沧海道：“具体说的话，师祖是师祖，但是师祖并不是天剑五诀的创始人，因为师祖自己都不会天剑五诀。” “那掌门的天剑五诀，还有师父们的天剑五诀是谁……”江雪想问他们的天剑五诀都是谁教的，总不能是自己悟出来的吧，但又觉得这样问或许不太合适，于是止住了这句话。 “原因也很简单，创立天剑五诀，建立万剑谷，为后山设下封印的是一个人，但是成立天剑宗，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又是另外一个人。” 黎冉之道：“所以是两个人，只是大家都以为是一个人？” “对，是这个意思。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也许你们会在后山禁地看到这个人的残念，怕你们届时不认识。” 江雪道：“师祖是有画像留下来的，掌门所说的这位天剑五诀的创立者是否也留有类似的画像？” 观沧海摇摇头：“没有，他什么都不曾留下。关于他的名字和样貌我只有两点信息，这也是我能告诉你们的全部信息了。” “其一是，师祖一直称呼他为小师弟。” “其二是，我师父的师祖是他亲自传授的天剑五诀，曾短暂瞥到过一眼他的容颜。师父的师祖对我说过：他穿墨绿色的衣服，其上绣着金丝线，高马尾，少年模样，容颜倾城绝世。” “除此之外，关于这个人的消息，我一概不知。你们若在禁地之内看到这个身影，那么他说什么你们便照做。后山禁地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也是他留下痕迹最多的地方。” “好了，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准备启程。” “是。”江雪和黎冉之行礼后就退下了。 在回去无相山的路上，天色已经渐暗了，落日给云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江雪和黎冉之并排走在一起，却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师姐，伤口还疼吗？”吞吞吐吐了半天，黎冉之也只是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江雪晃了晃手腕：“不疼了，都是小伤，早就没事儿了。” “师、师弟还好吗？”江雪为了避免这一路的尴尬，只能问了黎冉之相同的问题。 “我没受伤。” “嗯……” 江雪嗯了半天，才接道：“没受伤挺好的，是个好事儿。哈哈……” 她觉得自己这笑声也很是尴尬。 “师姐，后山禁地关着无数的血魅和罗刹，甚至还有可能有修罗的存在，师姐跟着去并不是什么好事。”黎冉之很严肃的对她说道。 江雪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师弟，不用想这么多，我已经跟掌门确认了会去，那就没有中途反悔的道理。到了那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掌门也说了，只有造化之境及以上的人进去了才会有灵力的波动，我们两个偷偷进去，拿到封灵符，再偷偷出来，肯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禁地危险，但是江雪想既然掌门选了他们两个，也肯定不是由着他们去送死了，估计是比来比去发现他们两个比其他人更合适而已。 黎冉之侧头去看江雪，她的眼睛此刻映着夕阳的颜色，宁静而瑰丽。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他的师姐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他一共也没有过几天安生的日子，所以他总是习惯于从最坏的情况去考虑问题。 但是，江雪既然是跟着他一起去后山禁地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一定会把她平安的带出来。 · 禁地入口。 江雪人还没有进去，已经能够听到里面呼啸的风声，入口处的天空都显得格外的黑暗，仿佛上方有厉鬼即将探出头来。 “进去之前，有一样东西我先给到你们。”观沧海伸出右手，递给了黎冉之一枚玉环。 他道：“你们拿到封灵符之后，再次回到这里，将玉环和封灵符同时贴在里面的光幕上，我们就会从外面打开禁地之门。” 他又补充道：“但是禁地里面是玄天鉴也无法探测的存在，我们没办法知道你们两个究竟会发生什么，如果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那就捏碎这枚玉环，我和其他几位长老拼着封印破裂、禁地震荡的危险，也一定会将你们救出来。” “谢掌门。”黎冉之躬身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长老随我一起动手，打开禁忌之门，将他们二人送进去。” “是。” 随后，观沧海率先结印，另外几位长老紧随其后。入口处，一个青红光芒所形成的太极图案缓缓出现，数道灵力同时注入到图案之中，红绿光芒，一左一右，开始渐渐分开。 阴森戾气随着入口的打开，也自内而外蜂拥而来。黑气弥漫的瞬间，江雪明显被吓了一下，她后退了一步，有一些发抖。 黎冉之握住了她的衣袖，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江雪听来，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别怕，师姐。”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到了入口之中，青红色的光芒也在他们身后闭合。 从进入这开始，他们便不再有退路了。 禁地之内和江雪的想象中不太一样，在她的想象中，封印这些鬼物的地方，应当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看上去和外界并无大的差别，一切都很正常。虽然进来的时候寒风刺骨，但是进来之后，一切都十分的宁静。 “师弟，这里好像还好？”江雪有些疑惑地问道。 黎冉之解释道：“我们现在来的地方是最外面，遇到的鬼物境界也都会在凝元之境及以下，而且鬼物出现的时间是夜晚，所以白天不会有事。” “那封灵符所在的地方呢？”江雪继续问道。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拿到封灵符，只要封灵符所在的位置鬼物不多，那问题就不大。 黎冉之拿出了卷轴，他摊开卷轴，指着卷轴上面的光点说道：“封灵符的位置在中间这层，这一层有三道封灵符，多余的半道也在这里。这里面封印的是造化三境的鬼物，我们只要不惊动他们就好。”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观沧海给到他的那枚玉环，他伸手递给江雪，“师姐，这个你拿着吧，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你就负责捏碎它。” 江雪没有接过来，她摆了摆手道：“师弟，你对情况的判断比我准确一些，还是你来捏碎吧。” “真遇到危险，我比师姐更适合和人对战，那时，怕是没有时间来捏碎这枚玉环了。” 江雪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接过玉环。黎冉之说的有道理，真的遇到危险了，师弟的战力确实比她强。 黎冉之和人对敌，她则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捏碎玉环，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江雪正准备擡手接过接过玉环，却看见黎冉之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着细密的汗，而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轻松。 应该是从进入这里开始，黎冉之的身体就有一些不太对的地方。他和江雪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压抑着某种痛苦。 “师弟，你是不是？” “又，犯了旧疾？”吞吞吐吐了很久，江雪才想到这么一个合适的词语。 这不是第一次了，最开始他们两人下山历练回去的时候，路过那个客栈时的那天晚上，黎冉之就是今天的状态。 还有前几天，他们去万剑谷取剑的时候，公孙冶将两把剑分开时，黎冉之一个人躲在房间时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时间间隔这么的短，也许是其他时候，她并没有看到。 “不碍事。”黎冉之答道。 他准备将手中的玉环递给江雪，却一个重心不稳，半跪了下去。江雪看见他的脸色明显变得异常得苍白。 现在这种地方，黎冉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师姐，别怕，不是大问题。”黎冉之明明看上去很难受，但依然在安慰江雪。 剧烈的灵力波动自黎冉之周围荡开，空气都因为灵力的运转停滞，破风声四起，无数灵力疯了一般朝着黎冉之汇聚。 那一刻，江雪明白了：破境。 黎冉之正在从御物之境到达凝元之境。 她想起来当初在惩戒台上的时候，掌门观沧海曾经对黎冉之说：“不要压制你的境界。” 但是在那个时候，即便是在观沧海的注视之下，黎冉之也仅仅只是将自己从知微之境提升到御物之境，之后，即便是观沧海要求，黎冉之也不肯再提升境界。 而现在，很明显，是他不得不提升自己的境界了。 境界提升后，黎冉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曾经的惨白色。 “师弟一直在压制修为境界吗？”江雪还是问了出来。 “嗯。”黎冉之缓缓站了起来，境界提升到凝元之境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也瞬间好了很多。 “师弟为什么要压制自己的境界，修为高一些不是更好吗？” 这是江雪第一尝试去问黎冉之关于他的问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明明以前的她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她只关心和系统的任务有关系的那一部分，黎冉之的其他事情，她从不在意，也从不过问。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师姐的，我们先继续往前走吧。” “好。”江雪点点头。 黎冉之将刚刚紧握在手里的玉环拿了出来，他原本是想给到江雪的，但是蓦地，他发现有哪里不对。 江雪看见他眉头微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玉环有问题吗？” 黎冉之停下了脚步，他将玉环放在手里反复的摩挲，然后道：“上面有用来加固的灵力。” 本来以为是很大的问题，没想到只是这个。江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笑道：“玉环上面带有一些灵力，用来传递信息，这个也算正常，应该还好。” 黎冉之的神色看上去依然不是很轻松，他道：“是很强大的加固灵力，防止玉环碎裂。” 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江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防止玉环碎裂？可掌门不是让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捏碎它吗？” 观沧海让她们遇到危险后捏碎玉环，可如果这枚玉环被人用灵力强行加固，那不就是故意让他们两个无法捏碎？ “师姐可以试试。”黎冉之将玉环递了过去。 江雪接过玉环，灵力覆盖其上，她试图用灵力震碎玉环，但是玉环毫无反应。江雪将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到玉环上面，依然如同石沉大海，毫无结果。 她将玉环摔在地上，只剩下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玉环依旧完整无缺。 黎冉之轻轻地笑了一下：“师姐，灵力都震不碎的东西是不可能摔碎的。” “师弟，那是谁动了这个玉环？”刚问出这句话，江雪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也许给他们玉环的人就是动手脚的人。 黎冉之说出的话和她的猜测一模一样：“观沧海。” 他这句话说出来，江雪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确实，没有人能在观沧海的眼皮底下对玉环动手脚，除非那个人就是观沧海本人。原来将他们送进来的这个人，居然真的就是不愿意他们回去的人。 “掌门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如此，江雪还是觉得十分的不理解。 黎冉之笑了笑，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很轻松的样子：“因为掌门不愿意为了救两个弟子而影响到后山的封印。他如果进来，以他的修为境界，后山封印着的这些怪物必然会察觉到他的存在，皆是定会引起大的动荡。与其如此，不如我们两人从来都没有捏碎过玉环。所以他只是给我们这个希望，也给我们师父一个交代。至于真相……” 黎冉之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就是即便我们真的遇到危险，也只能自己解决，或者死在这里。” 江雪听完黎冉之的话，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原来她和黎冉之从进入这里开始，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看着上方已经渐渐开始昏暗的天空，黎冉之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满嘴仁义道德的虚伪之人啊！” “那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吗？”江雪看着手里的玉环，一阵苦笑。 他们两人现在想要出去，就只能拿到封灵符，然后再和手中的玉环一起放到来时的地方，等待禁地之门的打开。 黎冉之的眼中是少有的认真，他道：“师姐，失去退路的时候，才能走得更远。” 第43章 生死归途（一） ◎（二更）风中尽是可怖的笑声。◎ 江雪勉强挤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失去退路。这个说法听上去真的非常的贴切, 他们何止是失去退路，他们已经走上了绝路。 拿不到封灵符，就失去了回去的可能。 黎冉之展开了手里的卷轴, 他道：“师姐，我们接下来按照这个路线来走。” 看出了江雪眼里的担忧，黎冉之道：“师姐，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 神情是异常的专注且认真, 少年人的眼睛里盛满灿若星辰的光。 “嗯, 我相信师弟, 一直都信。”江雪重重地点头。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黎冉之是男主，不要担心, 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黎冉之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浅浅地流淌而过, 这种温暖的感觉他以前极少拥有, 可是他在遇到江雪之后, 就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感觉到。 那个梦的真相对现在的他来说, 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 他不在乎了。 按照卷轴上的指示, 二人继续往前走。此时的天色将黑未黑，无数的鬼物还不曾出现。 只有凄厉的风在哀嚎。 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不大的白色身影。 黎冉之更为警觉, 他一个箭步拦在了江雪的面前。现在这个时候, 还不是鬼物出来活动的时间, 前方的那个身影让黎冉之拿不定主意。 江雪看到黎冉之的举动之后, 立刻反应过来前方有问题。但是另一件事情很快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碧海剑有异常！ 江雪右手平伸, 长剑自她指尖延伸, 她看向黎冉之：“师弟, 我的剑在抖动。” 她紧握着那把剑，但是碧海剑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剧烈地颤抖。 远处的那个白色身影向他们走了过来，并且越来越近。与此同时，碧海剑抖得越来越厉害，像是在呼唤什么。 江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那个白色的身影和碧海剑是什么关系。 那人越走越近，江雪此时也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小孩子，粉雕玉琢的，头发带着天生的自然卷，看来人畜无害。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 后山禁地，除了这些鬼物，本身就不该有人的存在。如果这还是个孩子，那就更离奇了。 那个小孩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他们两人，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姐姐，我想吃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奶音，让人难以拒绝。 江雪看着那张已经近到她面前精致小脸，一时间呼吸都有些滞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面前的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她又很确定，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从来没有见过见过这样的一个孩子。 莫非是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姐姐，你的剑似乎很喜欢我。”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但是说起话来，确是十分的少年老成。 黎冉之依旧挡在江雪的前面，他也没办法确认眼前这个孩子的来历和身份。这个孩子的修为境界大约也是在凝元之境，但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有着凝元之境的修为，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件事情本身就有一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面对那个孩子的问话，江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碧海剑确实在颤动，江雪和碧海剑心意相通，她能感觉到剑很兴奋。 虽然无法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但是如果碧海剑喜欢他，那至少不是一个坏人吧？ 江雪这样安慰自己，毕竟碧海剑是象征救赎的剑，而且这个小孩子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恶意。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些点心，递给这个小孩子，“这些你吃吗？” 那小孩接过她手里的点心，塞到嘴里，他似乎是很饿的样子，但是吃到点心的时候，脸上却看不到开心的神情。 他将点心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瘪了瘪嘴：“一点都不好吃。” 江雪有些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带的都是这类点心。修炼之人，辟谷之后，本就不怎么吃东西了。” 那小孩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想吃的东西了。”他看向江雪的目光里有垂涎之意，但是又忍住了。 江雪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又不敢多加交流，于是只能又塞给他几块点心，然后匆忙说到：“你先吃，我和这个哥哥有急事，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就想拉着黎冉之赶紧走掉，这个出现在这里的小孩子即使再漂亮，看上去再纯真，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姐姐，我能和你一起走吗？”那小孩突然开口道。 江雪面上有些犹豫，她是不想的。她擡头示意黎冉之，想听听黎冉之的意见。 黎冉之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了出来，因为他相信，眼前的这人即便是小孩子的模样，但真实年龄和心智上也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 “我忘了。”那孩子回答。 他说这话时的眼神是很清澈的，他没有编造理由，也没有逃避，就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情。 “那你叫什么名字？”江雪问道。 “我也忘了。” 还是同样的回答，那孩子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神是直直地看向她手上的那把剑的。 他补充道：“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很快我就会慢慢想起来。我现在只想跟着你们走一段路。因为……” 他指着江雪手里的那把剑，语气十分的笃定：“这把剑，它在想我。” 这句话让江雪的心里猛地惊了一下：他没说错，碧海剑确实跟他关系匪浅。 江雪把黎冉之神神秘秘地拉到一边，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弟，他有没有可能是天剑五诀的创始人？小师弟？” “你看，这个孩子的容貌也确实极美，精致得跟小女孩似的。或者他有没有可能是小师弟留下的一缕残念，只不过是他孩童时期的？毕竟万剑谷是小师弟创立的，谷里的每一把剑也都是小师弟从各地搜罗而来的，所以碧海剑对他有特殊的感情也很正常？” 黎冉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不太像。” “为什么？” “直觉。” 江雪瞥了瞥嘴：“都靠直觉的话，这个世界还需要证据做什么。” “不过，师姐想带上他也可以，但是要留意他的举动，我总觉得他不安全。” “那先带上吧，虽然我对他不放心。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剑，我能感觉到碧海剑见到它确实很开心。” “好，我听师姐的。” 江雪义正言辞地反驳他：“不，你要听你自己的。相信自己，千万不要相信我。” 这句话她觉得算是提前在给黎冉之打预防针了，毕竟按照系统给出的说法，她的责任是恶毒女配，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没看到女主。但是她很清楚，她将来一定是要插刀黎冉之的，所以黎冉之现在最好不要太相信她。 黎冉之笑笑：“都依师姐。” 江雪摇头：“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她大步走到那个孩子的面前，朗声道：“走吧，就让这把剑和你多待一段时间，你们叙叙旧。”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朝着既定的地点前进。 黑夜终于来临。 伴随着夜的到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在一片寂静中被不断地放大。 江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却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碧海剑能够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她看向黎冉之，却看见黎冉之拿出的一柄极为普通的长剑，大概就是地摊上两颗灵石就可以买到的水平。 “师弟，你的剑呢？”江雪忍不住问道。 这么重要的地方，黎冉之应该不会犯落下剑这种低级的错误吧？江雪在心里感慨，而且神剑和普通的剑不一样。普通的剑一般都是放在储物袋里，神剑则是与人融为一体，可随时召出。 黎冉之道：“那把剑很特殊，我不敢轻易使用。”现在的他很多事情都不再对江雪保留，他继续说道：“在这里召唤出那把剑，我的修为境界可能会继续提升。” 这话一说出来，江雪也有些吓着了：黎冉之现在已经是凝元之境了，如果再破境，那就是造化下境，到时肯定会有灵力的动荡，也必然会引来相应的强者，那他们可就是真的危险了。 “那你还是用普通的剑吧，这样安全。” 他们继续往前走，偶尔地底会爬出死灵，但是都是一些修为很低的死灵，只是需要斩得粉碎，他们才能继续前进。 这些鬼物实力不强，但是共同特点都是很难杀死。 黎冉之带着江雪，按照地图上的路线，一直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他用手指着卷轴：“师姐，这里是两条路，按照地图所示，应该都可以走。” 两条路皆是曲径通幽，一眼看不到尽头。 “那我们随便走一条？”江雪顺手指了左边的一条路。 一直跟着他们却不曾开口的小孩摇了摇头，然后制止了江雪，他指着右边的那条路说道：“走这条路会更好。” 黎冉之望向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个孩子他看不透。 明明是小孩子的模样，确有着成熟的心智，但是还失去了很多的记忆。 “为什么？”江雪问道。她做事情一直都看重理由。 那小孩举起手掌，掌心向上，声音依然稚气未脱：“我饿了。” 江雪哼了一声，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两颗自制的糖果放到他手上，她道：“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 她知道这人的心里住着的一定不会是一个孩子，但是她像恶作剧似的故意给了他两颗糖果。 那小孩将糖果放入嘴里，牛乳糖入口即化，那甜度直直地钻进人心里。江雪看见那孩子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他轻轻地舔舐了自己的嘴唇，仿佛是在回味糖果的余温。 他擡眼看向江雪，脸上有很浅的笑意，看上去像是对江雪的夸赞：“不是我吃的东西。但是，味道不错。” “有就不错了，我身上带的也不多。”江雪怼了回去，她觉得这个小孩的表情实在是太臭屁了。 “东西也吃了，现在可以说原因了吧？不要告诉我是直觉或者感觉。”江雪现在已经是怕了这种毫无依据的猜测了。 “左边和右边的路都能到达同一个地方，但是左边的那条路上，有你们跨不过去的东西。” “我们跨不过去的东西？”江雪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需要等我想起来才能告诉你们。”又是这句话，江雪已经听到麻木了。 但这次她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既然明知没有结果，那不如留着时间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现在封灵符最重要。 “那我们走这边？”江雪向黎冉之询问。 “嗯，走右边吧。”黎冉之也同意了这个孩子的说法。 反正走哪边都是一场豪赌，那么怎么选择都是一样的。 夜更深了，从地底爬出来的死灵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被他们斩杀，可有一些见到他们之后却莫名其妙钻到地下去了。 在看到第三只钻到地下消失的死灵之后，江雪终于忍不住了：“师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师姐也发现了？” “嗯。”江雪点点头：“死灵是一种智力很低下的生物，他们喜欢吃人的肉，但是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所以无论是碰到普通的人类，还是修为达到渡劫之境的修炼者，他们都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扑上去撕咬，缠上去啃食，除非天亮，不然他们是不会后退的。” 这是没有智力的勇敢，却也是没有智力的悲哀。 但是今天，居然有死灵会主动的退缩。 “也许我们这里有让死灵感到畏惧的东西。”黎冉之答道。 “也可能是后山禁地较为特殊吧？”江雪也补充道。 但是她说完这句话后，看了身后的小男孩一眼：如果是黎冉之说的那种情况，那么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就有些值得怀疑了。 没想到那小孩居然直接迎着她的目光，丝毫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姐姐，你不用看我，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这些死灵可能害怕我，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你的剑和我有关系，这也是我想要跟着你的原因。” 这一番话直接堵得江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她很无奈地回复：“那你记起什么事情了，可以跟我说一下。” 说完，她也不再拖延，继续跟上了黎冉之的脚步。 远方似乎闪过了一丝红光，一闪而过，在黑暗中，甚至都不算明显。 黎冉之的感知向来比较敏锐，他握紧了手里的剑，低声对江雪道：“师姐，注意，有东西在前面，可能在等着我们。” “不长眼的东西。”这个声音明明出自一个孩子的嘴里，甚至还带着奶音，但是在江雪听来却异常的寒冷。 她猛地回头，看向她身后的孩子。 那孩子眼里尽是寒意，嘴角却是笑着的：“姐姐，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不要害怕。” 他不说还好，当他说完这句话，江雪只觉得汗毛倒立，毛骨悚然，她不能再让这个孩子继续跟着了。 现在她走在这个孩子的前面，感觉非常的害怕。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比那些地底下爬出来的鬼物可怕多了。 黎冉之已经停了下来，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所以也就没有听到后面那个孩子声音不大的一句话，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江雪满脸惊惧的表情。 一阵破风之声出现在前方，一团血影蹲在离他们三人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风中尽是可怖的笑声。 碧海剑光华大盛，借着光，江雪看清了眼前的怪物：长相是人的形状，只是像被剥去了全身的皮，血淋淋的，他的眼睛像是两道血红色的光，直直地盯着远处的猎物。 “凝元之境的血魅。”这一次，黎冉之是肯定的语气。 判断了境界之后，江雪倒也不再害怕。同等境界的鬼物，他和黎冉之联手，想必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眼前的怪物血光暴涨，口中不停地发出厉啸之声，仿佛是在像他们示威一般。 黎冉之手中长剑接连斩出，万千剑影直接袭去。而那怪物面对剑影丝毫不退缩，直直地冲了上去。 剑影与血光的碰撞发生惊天巨响，黎冉之后退了一步，而那怪物也被弹开。 他似乎并不死心，又是一声厉啸声传来，那怪物直接一分为三，分别向着黎冉之，江雪，和白色衣服的孩子发动进攻。 黎冉之擡剑去挡，江雪也下意识地闪身挡在了那孩子的身前。 那孩子看着飞扑过来的血影，只是轻轻地擡了擡眼睛。 血影突然惊叫起来，然后连连后退。 第44章 生死归途（二） 江雪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血魅害怕这个孩子。 她转身向后看，那个孩子仍然是一番天真无辜的模样，他的嘴角还挂着盈盈的笑：“姐姐,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江雪觉得有凉意从她的脚底直冲到脑门，这个孩子在她心里已经自动划到了危险的行列。 那孩子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一些了，他仰起头, 自下而上地打量江雪：“但是你刚刚保护我的做法, 我很喜欢。” 江雪往后退了一步, 离那个孩子更远一些。毕竟是连凝元之境的血魅都害怕的人, 她还是要保持距离。至于保护，这个孩子大概率是不需要她的保护。 黎冉之看到这孩子的行为, 从背后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到了一边, 他站在江雪的前面, 严严实实挡住了那个孩子看向江雪的视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但是却莫名的觉得这个孩子讨厌。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那孩子对此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轻轻地叩击着：“不想耽误时间的话，就继续往前走吧。” 江雪和黎冉之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先不管这些, 找封灵符更要紧。 看着身旁笑得一脸无害的小孩子, 江雪走了过去, 她弯下腰, “小朋友, 要不你在前面开路？”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但是目前看来并没有恶意,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连死灵和血魅这种毫无灵智的的鬼物都会害怕和躲避的人。 她这话说出来，连旁边的黎冉之都愣住了，江雪的这个做法他是真的没有想过。 那小孩仰起头，眼里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姐姐这么做，真的合适吗？让一个小孩子独自面对危险？” “没什么不合适的，要么前面带路，要么各走各的，我们一拍两散。”江雪直接收起了碧海剑。 她心里也在打鼓，她不确定这个孩子会怎么选，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究竟该不该让这个孩子继续跟着，她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那孩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他走到江雪的面前，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扯了扯江雪的衣角：“不过既然是姐姐要求的，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撒娇的语气，配合着那张精致完美的小脸蛋，江雪甚至在一瞬间失了神。她果断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迫使自己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触。 看得多了，她的心神会不由自主地乱。 那孩子见到他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一个人踏步向前走去。 他在前面开路之后，江雪和黎冉之这一路变得格外顺利，甚至没有一只死灵和血魅在前方拦路。对于这个孩子的身份，江雪更加好奇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大约半刻钟之后，一道黑色的长河横在众人面前。长河约有百丈宽，河水湍急，偶尔激起阵阵浪花。 但是明明水流汹涌彭拜，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为诡异的是，河水是纯黑色的，还给人一种黏腻的感觉。 江雪尝试往前走了几步，她想近距离看看情况。这河水太过违反常理了，明明激流涌动，却又寂静无声。 “姐姐，别靠的太近。”那小孩好心提醒道，他将“姐姐”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声音里也多了几丝魅惑的意味。 “这河可以直接过去吗？”江雪问道。如果能，那她就直接御剑了。 但若是遇到像无妄海那样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要被扯入海底，那她就不敢随便御剑了。 “能与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那孩子随意地答道。 黎冉之让江雪往后退了一步，他随手召出一把剑，右手一挽，长剑直直地朝着河对岸飞了过去。 剑刚刚离开河岸，整条河瞬间腾起滔天巨浪，漫天的黑水仿佛一条巨大的遮天帷幕，将整条河遮盖得严严实实。 帷幕落下，那柄剑也随之不见了。 江雪看向黎冉之，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都没有看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冉之摇了摇头：“师姐，剑被融化了。” 他说得很平静，江雪却感觉到震惊：难道这里的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黎冉之再次招手，这次是数十道剑影，齐齐地射向对岸。 黑水再次腾空而起，遮住一切，也吞没了这些剑影。 黎冉之不再尝试了，他打开手里的卷轴，开始研究卷轴上的地图：封灵符所在的地方类似于是岛的中心，而这条河的位置类似于护城河，整个岛都被河流死死地环绕着。 除了渡河，他们无路可走。 “如果能把水分开呢？”江雪突然问道。如果斩开河流，直接从中间穿过去呢？ 她看向黎冉之，“师弟，我来试试。” 碧海剑有开山分海之能，江雪拿出碧海剑，双手握紧，将灵力聚集到长剑之中，她一剑斩向河的正中央。 但是事情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碧海剑强大的剑意如同泥牛入海，沉入黑水之中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激起。 所有的灵力都沉了下去。 那小孩子走了过来，他朝着江雪摊了摊手：“姐姐，没用的，黑河会吸收所有的灵力，你往里面斩多少剑，它都可以照单全收。” “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过去？” “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我不带他，”那小孩指着黎冉之，语气不善。 黎冉之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与之争辩。 那个孩子朝着江雪伸出左手：“姐姐，手给我，我牵着你走，就能过去。” 江雪完全没动，这小孩太邪性了，她有点害怕。 “姐姐，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走，那可就过不去了，也拿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江雪迅速抓住了重点。 那孩子也没有隐瞒或者躲闪的意思，他的语气很真诚：“大致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忘记名字了。” “你不怕我们把它拿走吗？”江雪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孩子知道的事情比她想象中更多。 “有人在意这样东西，但是我不在乎。那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也不重要。”他的目光突然直视江雪，仿佛要看到江雪的心里：“姐姐，你要知道，有些东西的死去和归来永远不会因人力而提前或是延迟。” “什么意思？” “呵。”那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姐姐，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意思。” 他似乎很喜欢姐姐这个称呼，他的每一话都要叫一声姐姐。只是，有时候，这声姐姐是打趣，有时候，更像是一种□□的威胁。 他再次向着江雪伸出了左手：“走吗？姐姐。” “不走。”回答他的是黎冉之。 他径直拍掉了孩子朝着江雪伸过来的手，斩钉截铁地帮江雪拒绝了。 “你如果能走，那你走过去给我们看看。”黎冉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用激将法在激我。”那孩子丝毫没有上当的意思。 黎冉之摊摊手表示很无奈：“这都被你发现了。” 江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没忍住，她觉得黎冉之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在逗小孩子。 像一个故意捉弄小孩子的坏哥哥。 那孩子的神色突然认真起来，“没关系，我可以让你看看怎么渡河。” 他的掌心直接浮现出淡淡的黑气，继而这屡黑气蔓延到他周身的每一个地方，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紧不慢。 在走到河岸边的时候，他仍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江雪看见他一脚踏在湖水之上，但是并没有沉下去。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他依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步伐很稳，也很坚定，宛若闲庭散步一般。 那孩子走过去又走回来。 他看向江雪，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样，姐姐，要不要跟我走呢？” 江雪没回答，那孩子又将眼神移向黎冉之：“不需要你帮她做决定。” 这一次，他提前堵住了黎冉之否定他的话。 黎冉之笑了一下：“你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 在江雪震惊的目光中，黎冉之周身也有黑雾开始弥漫。他拉起江雪的衣袖，隔着薄薄的袖子，握住了江雪的手，他轻声道：“走吧，师姐。” 江雪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的步伐，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岸边。 踏入河水前的那一步，她很犹豫，甚至还有一丝害怕。黎冉之好像清楚她的想法，他的步子更大，也更快。 他比 她早一步踏入水中：如履平地。 江雪看着他的动作，也就放心下来了。 黎冉之牵着她，一步步走向河的对岸。那孩子跟在他们身后，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们走一步，那孩子便跟一步，不快也不慢。 到对岸的时候，黎冉之才松开了江雪的手，他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那眼神极具挑衅之意。 “师弟，你怎么过来的？”哪怕是已经到了对岸，江雪依旧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黎冉之没有回答，那孩子却替他说道：“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对吗？”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黎冉之，等待黎冉之的回复。 “因为你和我一样，对吗？”他步步紧逼。 作者有话说： 疫情形势严峻，宝们都要做好防护呀~~ 感谢在2022-12-11 23:59:24~2022-12-13 23: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快更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生死归途（三） ◎无妨，我再画一道便是。◎ 罕见的, 黎冉之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隔了好久才对江雪说：“师姐, 关于我的一切，以后我会全部都告诉你的。” “没关系，留有秘密是每个人的自由，师弟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也不一定非要让我知道。”江雪看向黎冉之, 目光温柔且坚定。 她有秘密, 黎冉之也有秘密, 甚至现在眼前的这个孩子同样保留着自己的秘密。 大家都是如此。 黎冉之笑了，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他开始慢慢找到了勇气, 会有那么一天，他足够勇敢地对江雪说出他所有的秘密, 不加保留。 那孩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是很快又被他遮掩了过去。他道：“继续往前走吧, 离你们想去的地方不远了。” 黎冉之打开手里的卷轴, 查看卷轴上封灵符所在的位置：确实如这个孩子所说, 快到了。 这一次，那个孩子主动走在了前面，在他的带领下, 江雪和黎冉之这一路甚至顺利的不可思议。 江雪走在后面, 和黎冉之交换了一个眼神：现在这个孩子的修为境界她不能百分之百的判断, 所以她不敢用灵力传音。 江雪想问黎冉之这个孩子怎么办, 她俩是不是该半路溜掉, 但是又不确定黎冉之是不是能看懂她的眼神。 她在后面不停地暗示, 走在前面的孩子却猛地回头。江雪吓得立刻停住了脚步, 避免撞了上去。 “姐姐，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他每次开头的时候，都习惯将“姐姐”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小朋友，你之前在这里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吧？”江雪反问道，她竭力保持平静，掩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那孩子听到他的话，既没有动，但是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很平静地注视着江雪。 片刻，他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算不上很好。” 那一瞬间，江雪觉得仿佛是自己的错觉，那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小小的身体里方法装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空气里有些安静，最终是那个孩子先开口：“走吧，更长的路还在后面。” 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什么更长的路？但是江雪也没有心思多去思考，于是跟着他继续走。 再次往前走了约两个时辰后，江雪看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巨大的青色旋风环绕着一整片区域，区域上方有三道长方形的符静立于半空之中，在这三道符的正中间，还有一道光芒很淡的符。 看着这半道符，江雪的心里流露出一丝惊喜：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半道符。 他看向黎冉之：“师弟，那我们把这道符带回去就可以了吧？” “嗯”黎冉之点点头。 在观沧海和其他长老联手加固封印的时候，他看到过十道符同时出现的情景，符是对的。 黎冉之伸手去取符，那个漂亮的小孩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等等！”江雪猛地喝道，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小孩的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符已经到了黎冉之的手中。 什么都没有发生，黎冉之握着手里的符，看向江雪的眼神里有一丝疑惑。 江雪见状，摆了摆手道：“没事，是我多心了。” 下一刻，黎冉之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因为有不属于他的记忆进入到了他的脑海里。 · 天地为熔炉，苍生为薪炭，人间一片地狱模样。 死灵在撕咬肢体，血魅在吮吸鲜血，罗刹斩下人的头颅，修罗站在最前方，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那个修罗生得极美，红衣白发，唇红齿白。他将粘血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嘴角舔舐，他对着鲜血淋漓，尸横遍野的大地冷笑：“孩子们，这是我送你们的盛宴。” 无数的鬼物在欢呼，庆祝他们的皇登顶人极。 然后是天地之间惊雷滚滚，黎冉之听见地上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在欢呼：“神！新的神！修真界又有了新的神！” 滚滚惊雷中，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于雷海中屹立，他扎着高马尾，举手投足之间，灵力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少年与修罗各自持剑，天上地下，雷海剑意，黑雾戾气全部交织在一起。 即便只是记忆，黎冉之也能感觉到这二人的强大。 修罗号令天下万鬼，莫敢不从。而那少年风、火、冰、雷，四种灵力属□□替使用，长剑挥舞之间，强大的剑意令天地动荡，山河色变。 那个时候，黎冉之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修真界强者之战。 很可惜，他没有看到这场战争的结局。 画面一转，周围的景物已经变成了天剑宗的内院。 很多人围在后山，站在正中心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他刚刚看到的少年，他依然是墨绿色的衣服，高高的马尾，那张脸还是看不真切。另一个人则是一位女子，她穿着很张扬的红色衣服，一眼看过去，最是惹眼。 人群嗡嗡闹闹。 “掌门，他们以修炼者为食，难道不该杀吗？” “掌门，他们也是一条生命啊，难道就要被随意的杀掉吗？有些还只是孩子，没有杀过人。” “掌门……” “掌门……” 无数的哄闹声让红衣服的女子有些头大。 那个红色衣服的女子黎冉之在画像中看到过，依照身形来说，应该就是他们天剑宗的师祖。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散了。 少年问那个女子：“师姐，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先封印着吧，我也不知道。” “好。”少年依他所说，手指在虚空之中轻轻地点了几下，玄青色的光点浮现在空中，瞬间凝为十道符，每道符上皆刻有两个字：封灵。 他手一挥，六道符自成一个阵法，三道符自成一个阵法，最后一道符成为最外层的结界。 “师弟，这个符真好看耶。”女子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眼前的符。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尴尬地收回了手，吞吞吐吐地说道：“师弟，这个符好像被我戳坏了……” 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那少年习以为常地笑笑：“无妨，我再画一道便是。” 他的笑容很宠溺，那女子低头看向自己脚尖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少年一边画符，一边看着她笑。 最后少年将这女子戳坏的符和另外三张放在一起，“也许以后用得上吧。” 虽然是很短的画面，但是带给黎冉之的震惊却丝毫不少，原来几位长老辛辛苦苦支撑的阵法，不过是这少年随手画出的几道符。 他现在看到的少年究竟是谁？ 画面再次切换。 这次是黎冉之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地方。 少年站在一道灵力凝成的门的前面，那女子被他挡在身后。 他的神色很郑重，他问：“师姐，你想好了吗？撕裂时空，落子无悔。” “我想好了，师弟，我是真的很想回家。” 少年轻轻地拥住了眼前的人，“好，我带你回去。” 至此，画面全部消失，黎冉之什么都看不到了。 · “师弟？师弟？”江雪晃着他的袖子在叫黎冉之。 黎冉之回过神来，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江雪。 “师弟，你怎么啦？刚刚跟神游一样，我说什么你好像都听不见。” “我刚刚看到了一些东西，晚些再告诉师姐吧。”黎冉之试图将自己从刚刚的画面中拉扯出来。 他看着手里的封灵符，“我们先回去，既然东西拿到了，就不再耽搁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不知道安全与否，保险起见，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会比较好。 “我带了这么久的路，两位都不说一声谢谢吗？”那个孩子突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话。 “那谢谢你啊，小朋友。”江雪看起来倒是十分的真诚。 她在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最终掏出来两个形状已经有些变化的糖，她递到那孩子的面前：“真的太谢谢你了，小朋友，请你吃糖。” 那孩子给了她一个白眼，见她没有依旧收回手，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然后左手接过她手里的糖：“姐姐，我说了，这不是我爱吃的食物。” 江雪当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会是小孩子，自然也不会爱这些小孩子喜欢的糖果。但她依然做出一番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真的对不起，姐姐这次出来只带了馒头和糖，要不送你一个馒头作为感谢？” 她笑得丝毫不加掩饰。 但那孩子却浑然不在意她的故意调侃，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她看着江雪：“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天剑宗的那些老头子要派你们两个来这里取东西吗？” 江雪直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当然是姐姐我好看，这个哥哥也好看，我们还都天赋异禀，天纵奇才，适合为师门做贡献。” 她故意信口胡诌，没说重点。 那孩子冷哼了一声，那种不屑溢于言表，“因为你们现在的境界只是凝元之境，若你们中有人到达了造化之境，就必然会引起灵力的波动，届时，会被这里造化之境的鬼物追杀。” 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们运气还不错，还虚六重的鬼物被六道封灵符封的死死地，所以暂时不能出来。” 江雪敏锐地问道：“你回复记忆了？” 明明是问句，但是江雪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因为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孩子知道他们要取的东西，却说想不起来名字了。 这一路，“封灵符”这三个字，无论是她，还是黎冉之，都没有直接说出来过。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起来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姐姐，你可真聪明呢。” “跟你比起来，那还是差很多的。”江雪顺势说。 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很仔细地观察这个孩子，看他的脸，听他说话的语气，关于这个孩子的身份，江雪已经有猜测了，但她还需要机会证明这个猜测。 第46章 生死归途（四） ◎师姐，快离开这里。◎ “既然你们也拿到你们需要的东西了, 那我就不陪着你们了，姐姐，我可要走了哦。”这孩子的语气是撒娇的, 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几丝狡黠。 “走吧，走吧。”江雪的开心写在脸上。 那孩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姐姐，你都不留一下我吗？” “哎呀，你这就要走了吗？真是舍不得呢？”江雪毫无感情地问道。 装是吧, 那她就装到底, 看谁更能装。 黎冉之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 默不作声地笑了。 “既然姐姐舍不得, 那我就再陪着姐姐走一段。”那孩子也顺着江雪的话往下说。 江雪一句话被堵在了嘴里：她真不该接话的。 不久之后，他们三人再次来到了那条流淌着黑水的河。那孩子照例伸出左手到江雪的眼前：“姐姐, 我牵着你走？” 他看上去像是在询问江雪，语气中带着天真和真诚。 江雪看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却并没有去牵。刚刚他们站立的位置, 明明这个孩子带他过去, 牵右手更方便的, 但他却宁可绕一圈, 去到江雪的右侧，也要伸出自己的左手去牵。 “小朋友，我想站在你的右边。”江雪笑道。 那孩子神色有些凝重, 不是刚刚笑嘻嘻的模样, “我的右手受伤了, 不方便, 还是用左手牵姐姐吧。” 江雪没说话：她果然没猜错, 这个孩子的右手是有问题的。 既然是这样, 有些事情她就能更加确定了。 黎冉之走了过去, 生生插到了二人的中间，他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柔和：“还是我带着师姐过去吧。” 他牵起江雪手的手，力度明显很大，甚至不容拒绝。 但是，他仍然是隔着袖子的，隔着薄薄的衣袖，去牵江雪的手，和来时一模一样，一步都不曾逾越。 黎冉之拉着江雪，打算用和之前同样的方式渡过眼前的黑河。 他们二人刚刚到河中间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卷起一道水柱，那水柱腾空而起，盘旋上升，无数的浪花在水柱旁边旋转飞旋。 整个水柱宛若一条黑色的恶龙蜿蜒盘旋，直插云霄，完美地挡住了二人前进的路。 前方的水柱还未落去，后方又是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黎冉之反应迅速，准备直接从左边绕行。 但左边的河面翻涌，也是一道黑色的水柱盘旋上升。第四道水柱几乎和第三道同时出现，四道水柱同时盘旋上升，在四个方向上将他们堵得严严实实。 阴森的鬼气从水柱中散发出来，形成一个黑色的包围圈，将二人围在了里面。 江雪能够感觉到，一种阴森的压迫感正在加强。 岸边那个小孩子还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黎冉之直接将灵力聚集为剑刃，一剑斩下。 旋转的水柱被斩断，又再次汇聚，继续形成包围之势，这份压迫感继续增加。 “师弟，我来！”江雪看见黎冉之的剑意没有效果，直接召出了碧海剑。同样一剑斩下，碧海剑比黎冉之随手凝出的剑威力大多了。 碧绿色的剑芒直接将整片黑河都染成盈盈绿色。 剑意散去，一切还是最初的模样。甚至于那种强烈的压迫感比之前更盛。 “姐姐，你面前是水，所以斩多少剑都是一样的。”孩子站在岸边提醒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善意的提示，但是嘴角却勾着一个笑，“水，是斩不断的。” 黎冉之准备带着江雪强行冲过去，但是这种黑色的河水又带着极强的腐蚀之力。而且现在他们周围已经不再是黑雾了，四道水柱直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水球，将二人团团包围。 水在腐蚀他们周围的空间。 “小朋友，你有什么办法吗？”江雪试探性地朝下方问道。 她和黎冉之现在前后左右都动不了，直接冲进黑水里，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至于问这个孩子能不能得到答案，江雪心里也没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姐姐，这件事情你应该问你身边的人，毕竟，你当时拒绝我了呢？如果让我带着你过去，肯定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他说这话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委屈。 江雪听了简直想抽人，他这话绝对是故意的。 那孩子看似是随口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江雪和黎冉之所在的位置，即使他们两人已经完全被黑水包围，什么都看不到。 他像是对黎冉之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我不会出手，你们自己想办法，快没有时间了。” 黎冉之牵着江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力道加重了。 “师弟？”江雪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感觉到黎冉之收起了一身的灵力。 不对！ 他不是收起了灵力，只是收起了那股很温和的灵力。江雪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正散发出比整条黑河更加可怕的血煞之气，无数的黑气自他体内散开。 接下来，黑水凝成的光罩，连同他们脚下的万千黑水，仿佛要将黎冉之吞噬一般，疯狂地涌向黎冉之的体内。 而他整个人如同一个黑洞一般，将所有的黑水全部吞噬殆尽。 不是水在吞人，而是人在吸取水中全部的黑色灵力。 江雪是离黎冉之最近的人，那一瞬间，她觉得很恐怖，因为黎冉之身体里的鬼气甚至要远远超过整条黑河，超过她之前见到的任何血魅和罗刹。 整个黑河的水都在疯狂地向黎冉之涌去，远远看上去，他像是被黑色的水柱托起在空中。 片刻之后，江雪亲眼看见整条黑河变了颜色，这条河甚至不能被称之为黑河，因为河中的水已经清澈见底。 有一丝凉意从江雪的心里滑落。 黎冉之带着江雪轻易地离开了黑河，到达了对岸，但是此时，岸的另一边，那个孩子却没有丝毫要跟上去的意思。 他站在河对岸，注视着周身黑气动荡不安的黎冉之。他此时也不再装作之前那副乖巧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寒意：“姐姐，剩下的路就由你们自己走了，余下的一切我不再干涉。” 听到他的话，江雪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不再跟着他们了，也许还是一件好事，只是黎冉之的情况看起来却不容乐观，他此时除了周身的黑气，整个人的脸色还有些发红。 一种不正常的发红，像是极力忍耐着某种东西。 黎冉之没有过多的说话，只是有些急切地说道：“师姐，快离开这里。” 江雪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黎冉之状态不对，于是赶紧扶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按照卷轴所示的位置，没有多远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到进来的入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雪心里总有一些隐隐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江雪是扶着黎冉之走的，但是她却感觉到黎冉之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多。黎冉之整个人越来越重，他的步子也越迈越小…… 江雪吃力地往前走着，却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手背上。她擡头，正好看见黎冉之嘴角溢出鲜血。 “师弟，是不是刚刚那些黑水有问题？” “不是。”黎冉之回答的声音有些轻，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 “师姐，快点走！” “好。”江雪扶着他加快了脚步。 半刻钟之后，江雪满眼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居然走回来了！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还是那条河，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河水不再是最纯正的黑色，而是被黎冉之吸走了所有血煞之气的无色。 她明明是按照卷轴走的，而且和来的时候，那孩子带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但是却走回了原点。 黎冉之的情况此刻看起来更加糟糕了，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江雪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他道：“师弟，别压着了，你压不住的。” 黎冉之现在的状况，像极了当初在惩恶台处的样子。观沧海让他不要压抑灵力，但是他仍然拼命压制境界的样子和现在可以说一模一样。 “我如果压不住，我们两个都要遭殃。”黎冉之说这话的时候，额头满是冷汗。 很明显，现在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一口血吐了出来，黎冉之的脸上几乎完全没有血色了。而他们两个人，依然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江雪看见黎冉之的情况，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于是直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灵力，“师弟，不用再忍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再这么忍下去，不用等他们找到出路，黎冉之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黎冉之的呼吸开始逐渐平静，他周身的空间犹如水波一般，一圈圈，一层层地荡漾出纹路。 那是灵力震荡的特征。 继而强大的灵力铺天盖地，江雪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灵力在疯狂的上升中，即将突破原有的禁制。 “造化下境。” 四周的灵力开始晃动不安，不只是这里，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的晃动。看来观沧海说得没错，修为到达造化之境的人进入这里就会迅速引起剧烈的灵力波动。 但是好像远不止如此。 黎冉之周身的灵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在疯狂地攀升中。 直至造化中境。 他居然同时提升了两个境界。 江雪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之前黎冉之一直不肯突破，但是她没想到过，黎冉之的真实实力竟然是造化中境，他居然将自己的灵力压得如此死。 又是一次剧烈的灵力动荡。 而这一次，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像是千斤重的铁锤一下一下地猛锤地面。 这个声音对江雪来说还算是熟悉：是罗刹来了。 无数的死灵从地底慢慢地爬了上来，他们看向黎冉之和江雪，那是猎物看到食物的眼神。 浓重的血腥味也随之扑鼻而来，不用想也能猜到，大批的血魅赶过来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居然有人类进来了，那就准备开餐吧！” 第47章 生死归途（五） ◎可是她好像就是那道光。◎ 层层黑雾如滚滚浪涛一般涌来, 黑雾中裹着一个庞大的人影，是人的样子，但是体形却有四五个人类那般粗大, 他赤发绿眸，头上有两只犄角，嘴里是两颗巨大的獠牙，脸看上去不是人, 更像是一头牛。 江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留出足够的空间, 眼前这怪物应该就是罗刹了, 是无数鬼物中仅次于修罗的强大存在。 感受着这个鬼物的境界，他身上的灵力波动要远高于江雪。按照观沧海所说, 还虚之境的所有鬼物都被封灵符锁着，那眼前的这个鬼物大概率是造化之境的存在。 同为造化之境, 江雪相信黎冉之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罗刹大步奔跑而来, 手中的大斧朝着二人用力一劈。 “潮生, 召来！” 黎冉之右手上举, 黑色的长剑随着灵力延伸。 他上前一步, 长剑与斧头同时相撞，爆发出惊天巨响。 “师姐，你先对付周围的这些鬼物, 罗刹我来对付。” “好, 你多加小心。”江雪召出了碧海剑, 也迅速加入到眼前的战斗中。 除去罗刹, 这次来的其他鬼物中, 没有特别厉害的, 所以江雪倒也还算平静, 牛头人身的罗刹冷笑一声，手中的斧子极快地挥出，潮生剑接连十次翻转，密不透风的剑意直接迎了上去。 兵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诡异的黑雾与耀眼的赤红色光芒四散飞射。斧子与潮生剑的猛烈撞击之后，黎冉之被震退了数十尺，而罗刹则是阴阴地笑了两声，立在原地，一步都不曾后退。 纯粹的力量交锋，而交锋的结果是，黎冉之确实比不过以力量取胜的罗刹。 江雪一边对付修为不太高的死灵和血魅，一边留意黎冉之的情况。但是令她不解的是，对付罗刹，黎冉之很明显的未用全力，他甚至只是简单地挥剑，连最基本的剑诀都没有使用。 碧海剑光华大胜，长剑轻鸣，悦耳的剑啸声宛若九天神音，震得周围的鬼物连连后退。 “师姐！灵力震荡不要太大。”黎冉之提醒道。 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在肉眼看不到的远方。黑雾开始层层弥漫，那些沉睡了很久的鬼物一个接着一个的苏醒。 在修为刚刚突破的时候，黎冉之就有一种怀疑，造化之境的灵力波动固然很大，但是终归有一个限度，不至于惊醒这里所有的鬼物。所以他和罗刹交手的时候，一直将灵力限制在一个范围，避免引起大的波动。 此时，碧海剑一声轻鸣，加上他修为突破时的灵力波动，这附近的鬼物估计要不了多久都会被他们两人吸引过来。 远方黑压压的死灵不断地自地底爬出，厉吼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黎冉之后退了一步，他对江雪道：“师姐，不拖延了，速战速决吧。” 既然鬼物都已经苏醒了，那么这个时候再继续小心翼翼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好。”江雪答道，她手中的灵力也不再保留。 碧海剑的剑芒铺天盖地，远远看去，一道碧绿色的剑柱仿佛要贯穿天际。生生不息的灵力，如滚滚怒涛，连绵不断地砸向周围所有的死灵和血魅。 罗刹听到了周围同类的声音，显得更加兴奋了，“臭小子，跑得很快是不是，我看你现在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刚刚和黎冉之对阵的时候，黎冉之从来不会正面和他交锋，总是能避则避。即便是长剑和斧子交接，黎冉之也会想办法避免灵力的直接撞击。 碰上这种一直后退的人，罗刹打得很憋屈。但现在，其他罗刹逐渐苏醒，黎冉之即将退无可退。 而这一次，他对面的黎冉之半步都没有后退，他将手中的潮生剑直接抛向空中。 潮生剑发出一声震天长啸，红光闪过，数百丈的剑柱直插云霄，方圆百里都被一层血红色的光芒所覆盖，强大的剑芒一瞬间直接将罗刹整个淹没。 烟尘散去，一切都不曾剩下。 江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黎冉之使用潮生剑的威力比她想象中更为强大，这就是传闻中斩杀一切的潮生剑吗？ 远处的黑雾正在向这边袭来，黎冉之拉着江雪一路往前走。 眼前的景物都很熟悉，是他们一遍遍走过的地方。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似乎总是绕不出这里。 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黑雾，黎冉之直接拉住了江雪，他将半道封灵符给到江雪，“师姐，你带着这半道符先走，这些鬼物只会追踪造化之境以上的人，他们找不到你。” “那你怎么办？”江雪下意识地问道。 她在这里，多少还能帮忙，但是她如果也走了，那黎冉之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两个人一起吧，一起还能有个照应。”江雪试图坚持。 “师姐，信我，你先走，先找到路，或者你出去找掌门来救我。两个人都困在这里，那我们一个都出不去了。” 江雪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按照黎冉之的说法先去找路。 既然他们两个能从出口走到这里，那么同样地，也一定有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江雪匆忙地往前走，而黎冉之则是留在了原地。 黎冉之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一时的冲动，想要江雪离开，于是就这么做了。看着江雪远去的背影，他有一丝悲凉，但又有一丝庆幸。 他一人一剑，看着黑雾在他的眼前停下，看着黑雾散去，露出其中的罗刹和血魅。 亡魂的哭声，厉鬼的吼声，也都随着黑雾的散去，消失不见了。 六个罗刹从黑雾中缓缓地走了出来，绿色的眼睛看得人心底发寒。 “桀桀桀……”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周围。 · 江雪顺着卷轴所示的位置拼命地往前跑，那些鬼物不知道是全部都被黎冉之拦了下来，还是没有发现她 ，他身后居然一只鬼物都没有。 静下心后，江雪开始思考刚刚走过的那条路，她是按照卷轴上的地图走的，沿途的景物也都是来时的模样，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原点？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个馒头，沿路撕碎丢下，既然如此，那就沿途做好记号，再走一次。 这一次更震惊了，她绕了一圈再次回到了河边，但是这一次，她甚至都没有看到黎冉之和那些鬼物。此时的河水仍旧是清澈的，直接御剑甚至不会受到任何的阻拦。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刚刚走的那条路和之前与黎冉之一起走的，或许都不是同一条？ 第三次，江雪回到了当初取封灵符的地方。现在能确定的路线只有一条，当初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带着他们走的那条路，一定是可以通往出口的。 她扯下了衣服的一角，蒙住眼睛。当初来的时候，因为不放心那个孩子带路，所以她一路都很仔细地记得在哪里转弯，在哪里走多少步。 如今，不过是将当时的记忆全部倒着走一遍而已。 那就再走一遍。 远处有很吵闹的打斗声音，江雪悄悄地摘下衣角，她看见黎冉之和六个罗刹周围尽是灵力在飞舞。 数不清的灵力铺天盖地，双方都有伤，只是其中三个罗刹看起来伤得更重。 她贴着旁边的石壁，降低呼吸，减少自身的灵力波动，缓缓地移着步子过去。罗刹完全没有发现她，黎冉之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但是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甚至连死灵和血魅都全部围绕在黎冉之的身边。 也许真如观沧海所言，之所以送他们两个进来，是因为凝元之境的弟子在这里不会被发现，而造化之境的人进来就会迅速被这些鬼物围攻。 经过了这片区域后，江雪为了避免视线被扰乱，依旧蒙起了眼睛。什么都不看，就是凭借着记忆往前走。 只要跟着记忆中的路线，石壁可以穿过去，河水可以趟过去。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江雪跟着自己的记忆，确实走到了最开始的起点：她和黎冉之进来的地方。 只要将手中的封灵符和玉环同时贴在石壁上，门外的观沧海就会解开封印，让她出去，然后也可以把黎冉之救出去。 现在她还不知道黎冉之那里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撑到她带人过去？ 江雪将两样东西都拿了出来，在贴上去之前她却犹豫了。 她想起了玉环上的加固灵力，观沧海嘴上说的是：碰到不能解决的情况，就捏碎玉环，他便会来救人。 但是事实又真会如此吗？ 观沧海附加在玉环上的灵力直接杜绝了玉环碎裂的可能。如果她和黎冉之带着封灵符出来，那观沧海自然是高高兴兴地迎接，如果她一个人带着封灵符回去，观沧海还愿意进来这里，愿意为了救黎冉之而来这里吗？ 观沧海从始到终只是为了一道先祖的残符而已。 渡劫之境的强者进入后山禁地，是不是会引起更大的灵力波动，届时那些被封印的渡劫之境的鬼物就真的还能像现在这般平静吗？ 江雪犹豫了，她准备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之中。 · “臭小子，你是很强，但是只有这种强度的强似乎是不够吧？”罗刹冷笑。 “这里是后山禁地，也会是你的埋骨之地。” 黑色的血从潮生剑的剑身之上滑落，黎冉之用剑撑在地上，他虽然还是站着，但是身形已经开始有些晃动了。 同等境界的罗刹，一个两个他还可以应付。但是五个六个连在一起，他应付起来就明显吃力多了。 三个罗刹重伤，但是另外三人却无大碍。这六人将黎冉之团团围住，六人手中的斧子同时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强大的压迫感瞬间朝他袭来。 黎冉之手中潮生剑直接挥出，十八道剑影同时斩了出去。但是当剑影碰到黑色的火焰时，却又宛若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动弹不得。 周围的压迫感更大了。 很明显，六名罗刹在用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阵法。 十八道剑影猛地反弹回来，黎冉之匆忙去挡，剑影与长剑相震，黎冉之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黑色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黎冉之整个人慢慢陷入火焰的包围之中。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要突围。 黎冉之当下也不再犹豫，全身大半的灵力都灌入到潮生剑之中。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是潮生剑的赤红色光芒也越来越盛。 长剑向上一扔，黎冉之手中捏诀，一道剑光猛地划分为九道。 “天剑五诀，第二诀，震天诀。” 九道剑罡以黎冉之为中心，同时劈下。 剑光与黑色的火焰剧烈地撞击在一起，鲜血飞溅如朵朵莲花。剑罡震碎了六名罗刹的阵法，黎冉之也因为反震之力向后飞去。 几个人皆是倒地不起。 最终先爬起来的是一名罗刹，他吃力地捡起地上掉落的斧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黎冉之走了过去。 那双绿色的双眼在黑夜中显得极为幽森可怖。 黎冉之试图站起来，但是他低估了反震的威力，这种鱼死网破的打法之下，没有人能幸存。 罗刹高举起手中的斧子准备劈下。 黎冉之掌心已有红光闪动，他的眼眸中也开始出现点点猩红。 这是他最后自保的手段…… 碧绿色的剑光自远处袭来，那一剑毫不留情地劈向罗刹。 黎冉之擡头，他看见一道雾青色的身影从远处向他飞奔而来，那人手中握剑，风吹起她乌黑的秀发，就像黑暗中最耀眼的光，一瞬间照亮他的整个世界。 “谁敢动我师弟！” 江雪来到黎冉之的身边，她手中握剑，目光冷冷地看向周围所有倒地不起的罗刹。 她将黎冉之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语气很温和：“师弟，我带你回家。” 黎冉之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一股暖流划过。 后山禁地，无尽鬼物，漆黑一片，可是她好像就是那道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5 20:47:34~2022-12-16 20: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快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生死归途（六） ◎（一更）潮生剑应永埋地下，碧海剑当长留人间。◎ 漫天剑影之下, 本来就重伤的罗刹再也没有了一战之力，全都倒地不起。 “师姐，你怎么回来了？”黎冉之问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是平静, 但是在黎冉之的心里，已经有隐藏不住的开心。 他奢望过江雪会回来，也告诉自己江雪可能不会回来。但是当江雪真正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遏制的开心。 “我不回来, 你打算怎么办？”江雪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刚刚那么温柔, 但却不是责怪的意思。 “接着跟他们打。”黎冉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和脆弱。 江雪叹了一口气, 把他整个人又往自己的肩膀上扶了一些。黎冉之生得高大, 江雪扶起他的时候着实有些不方便。 “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逞强，我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 自然要两个人一起回去。” “师姐就这么走了吗？”黎冉之问道。 江雪有些不解，不明白他这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黎冉之借着她的力量缓缓地起身, 他重新握紧潮生剑,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 再也没有一战之力的罗刹, 冷声道：“我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 手起, 剑落。 那些躺着的鬼物便再也没有了呼吸。 那一瞬间，往日的记忆重新涌入江雪的脑海之中。她还记得在青阳城的时候，她以为的斩草除根是将桃子斩落, 是将桃树砍断。而黎冉之的斩草除根, 却是将整个树根全部拔出。 就像当初黎冉之嘲笑她, 直到今天, 他们两人还是完全不一样。 黎冉之做了这些, 却一言未发。 江雪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依旧沉默地扶起黎冉之, 带着他往前走。 “师姐找到我们来时的地方了吗？”黎冉之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段诡异的沉默。 “找到了。” “师姐、没有自己先走吗？”黎冉之问这话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有一些不确定，甚至还有一些害怕这个答案。 “师弟，你还记得那枚被灵力加固的玉环吗？”江雪问道。 黎冉之点了点头，他记得的，那枚玉环将观沧海虚伪的嘴脸展示得淋漓尽致。 “无论我们是否能够真的拿到封灵符，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掌门不会进来救人。以他的境界，一旦进来，势必会引起动荡，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如果我带着封灵符出去了，那么我想，师弟就再有没机会出去了。” 江雪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是黎冉之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失落。 无论是观沧海还是柳无归，在内院弟子的眼中这些长老都是高高在上的修炼之人，都是斩妖除魔的仁义之士。 可是观沧海的做法打碎了江雪心里那个高大的形象。 黎冉之和江雪不一样，他从来不对任何人报以希望，所以他也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失望。 江雪是他的例外，但他对于江雪也从来都是小小的抱以希望，从未寄予厚望。 他只信他自己，他永远都会给自己留好绝佳的退路。 “可师姐还是回来了。”隔了好久，黎冉之才说出了这句话。 江雪笑笑：“师弟，我是把你带进天剑宗的人啊，我们一起下山历练，一起进入内院，一起在万剑谷寻找佩剑，我当然不会轻易把你丢下。” 她似乎觉得黎冉之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于是又补充道：“你要相信我啊，你师姐我从来都不是舍弃朋友，独自走掉的人。” “在原则问题上可以相信我，我是个好人。”江雪继续说道。 她很矛盾，她希望黎冉之可以有信任的人，但是又希望黎冉之不要过于相信她。毕竟，她以后会成为那个捅刀的人。 黎冉之的心脏蓦地停顿了一下。 他侧过脸去看江雪此时的神情，她扶着他很吃力，但是步伐又走得很坚定。他道：“嗯，我信师姐，很相信。” “这才对嘛。”江雪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人与人之间要有起码的信任，像楚瑶瑶师妹和喻文书师弟都很好，师弟你不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要多交一些朋友。” “嗯。”黎冉之听着她的话，轻轻地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江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似乎要安心许多。 二人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道石壁，很光滑，像是钟乳岩。江雪扶着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样子。 “师姐，没路了。”黎冉之看着江雪几乎是要直接撞上去的架势，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江雪停下了脚步，她耐心地解释道：“我刚刚找到出口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问题。我们来的那条路和卷轴上是完全一样的。但是我们回去的时候，这条路上所有的景物都换了。所以我们跟着记忆中的景物走，就永远都走不出去。” 她一边解释，一边试图给黎冉之做示范：“你看，眼前的这道石壁我们其实就是可以穿过去的。” 江雪扶着黎冉之，直直地走向石壁。 黎冉之看见石壁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湿漉漉的味道。 继续往前走，他和江雪居然神奇的穿了过去。 从石壁中穿了过去，但是明明石壁是那么真实，完全看不出是幻影的样子，他们依然穿过去了。 “其实我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些可能都是假的。我们不要被眼前的任何东西所迷惑，就照着来时的路线和距离。遇到石壁就穿过去，碰到河水就趟过去，最终肯定可以到我们来时的地方。” “好。”黎冉之应声道。 按照江雪的说法，听上去是很简单的，但是这条路真的这么容易走吗？江雪带着造化之境的他，就像带着一个巨大的指示物在这里穿行。 越来越多的黑雾涌了过来，地面上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在地上快速地爬行。 江雪感觉有些头皮发麻，难道这些鬼物真能感知到造化之境的人？ “碧海，召来！” 碧绿色的光华冲天而起，漆黑的禁地被照得亮如白昼，无数鬼物在剑意之下匆忙逃窜。 江雪原本不想这样毫无节制的耗费灵力，但是如果不这么做，那么他们将在鬼物的包围中寸步难行。 趁着更强大的鬼物还未到，尽可能地加快速度。 江雪带着黎冉之一路前行，她的灵力毫无保留，周身数尺的范围内，无数剑影翻飞。 以剑开路。 黎冉之从未见过这样的江雪。 四周阴风怒号，鬼气弥漫，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江雪和黎冉之是这死一般的禁地中仅存的人。 在以剑影开路之后，江雪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离他们两人进来的地方已经不是很远了。 前方，一个巨大的鬼脸横在路的尽头，黑色的光照着黑色的夜，周围的一切宛若地狱。 亡灵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江雪看着前方的鬼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幻象？” 原本依靠着她的黎冉之此刻却站直了身子，江雪感觉到自己背上一轻。她回头，看到的是黎冉之无比认真的神情。 他看着前方的鬼脸，低声道：“不是幻象。” 眼前鬼脸的境界江雪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来，这让她有些不安。 按理说他们在这里能够遇到的最强的鬼物也不过是造化之境的罗刹，她虽然只有凝元之境，但也应该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现在这种，对眼前的鬼物实力一无所知的情况或许只有一种：对方实力远高于她。 黎冉之向前一步，他把江雪挡在了自己身后，“师姐，这个东西在还虚之境。” 他这句话说完，江雪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为什么会出现还虚之境的鬼物，这不应该啊！ “我拦住他，你从旁边走，直接去出口吧。”黎冉之说出这句话后，潮生剑也自动出现在他手中。 “我不走！”江雪很坚决，“师弟，观沧海不会回来救你的，我绝对不能走。” 她心底其实很慌张，但是她确实不能走，她还指望着黎冉之成神呢，可不能死在这里了。 “师姐，已经够了。” “够了？什么已经够了？”江雪问道。 黎冉之没答话，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江雪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多了，他不再奢求了。 那个鬼脸上的嘴开始一张一合：“走？” 那声音是笑着的，配合着哭泣声，在这静谧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恐怖，“去哪里？” “一个都走不掉。” 江雪往前走了一步，和黎冉之并列，她压低声音说道：“师弟，按照现在这个方向，直走三百丈，然后往东南方向走两百一十丈，最后再直走一百五十丈。不管前面是什么，直接穿过去就行。” “你现在状态还没我好，到时候我和他打起来你就跑，你拼命地往外跑，按照我说的路跑，我也会找机会溜的。” 黎冉之摇了摇头，“师姐，实力的差距是很难弥补的。” 还虚之境的鬼物是江雪即使在全盛状态，拿着碧海剑，也依旧无力应付的存在。 鬼脸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人，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他的声音带着岁月浓烈的沧桑：“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人间了，真是让人怀念啊！” 不过，下一刻，他就话锋一转：“你们两个无论谁先死后死，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要争了。” 黎冉之眼中的神色冷了下去，江雪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他的灵力在迅速攀升，与之一起的，还有一种浓烈的血煞之气。 “师姐，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黎冉之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半空之中，黑云滚滚，黎冉之原本黑亮的眼睛此刻逐渐被血所染红，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息开始弥漫在周围，黑色的光华在他周身闪烁。 原本有无数的死灵正从地下爬出，此刻那些死灵却突然开始惊恐的叫了起来，声音凄厉，响彻云霄。 他们开始后退，那些原本没有灵智的死物开始因为害怕而后退。 江雪不知道黎冉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心跳在加速，她也在害怕，害怕眼前的这个人。 原本是笑着的鬼脸此刻也发生了变化，那张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半张脸哭半张脸笑。 鬼脸也在怕。 那张脸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黎冉之，他的声音无比的凄厉：“你比鬼更像鬼。” “是吗？”黎冉之擡起右手，潮生剑的剑尖直指鬼脸。 长剑轻啸，那声音清明，无数的黑气在潮生剑的周围环绕。江雪能够感觉到：剑在兴奋。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她的师弟或许正在变成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剑明明没有动，但是周围的鬼物却开始撤退，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鬼物不敢靠近黎冉之，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对同类强者的恐惧。 江雪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眼睛看向血魅的时候，血魅也是现在这样的惊恐，他们在害怕。害怕那些和他们一样，但是实力又远高于他们的存在。 当潮生剑的光华攀升到顶点时，黎冉之的周围已经满是煞气。 “天剑五诀，第三诀，覆海诀。” 鬼脸怒吼，一个强大的阴阳八卦图带着无尽的毁灭之力牢牢地锁住黎冉之。 八卦图之内，黎冉之在一瞬间幻化出无数道身影，每一道身影都握着潮生剑，朝着中间的八卦图，同时斩了下去。 进攻与反击在空中交汇，可怕的毁灭之力彼此撞击，互不相让，震天的爆炸声夹杂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灵力剧烈的波动，鬼吼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在纷乱嘈杂的声音中，有一道声音清晰地浮现在江雪的脑海里。 【男主获得潮生剑认可，完成任务，奖励升级。】 江雪看向黎冉之，他整个人此时都隐藏在一片黑雾之中，血煞之气从他的身体里溢了出来，他的整个眸子都是血色的，身上的气息也是阴森冷冽，让人望而生畏。 她猛然意识到了，其实拿到潮生剑并不能代表被潮生剑所认可，这把杀了无数生命才铸造出的剑有自己的剑骨，有自己的意识。 就像碧海剑代表不顾一切的救赎，潮生剑代表的是舍弃一切的杀戮。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得到潮生剑的认可。 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句话：潮生剑应永埋地下，碧海剑当长留人间。 杀戮气息过重的剑，确实应该长埋地下，不该留在世上继续制造更多的杀戮。 江雪周围的空气中开始有剧烈的灵力波动，是破境的迹象。 但是这个破境的地点选的是真的不合适：后山禁地，无数鬼物纵横的地方。 黎冉之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眼眸中尽是血红色，也不知道他此时的神志是否还清晰。 有鬼物往江雪这边靠近，试图打断她的破境。 黎冉之一剑挥过去，所有的鬼物尽数化为泡影，不复存在。 江雪虽然心中一惊，但还是压下内心的震撼，全力破境。这一次，她不能再错失良机了。 灵力的震荡越来越厉害，江雪能看到周围的黑雾也越来越多。现在她和黎冉之加起来，已经是两个造化之境的人，引起的灵力波动自然更加剧烈。 估计往这边赶来的鬼物数量也在增加。 她这破境的时机选的是真的不好。 鬼脸在狂笑，哭中带笑，那双巨大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得瘆人：“你们走不掉了，马上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后山禁地，无人生还。” 灵力的波动开始逐渐停止，江雪感受着体内惊天的灵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她到了造化下境，但是此时匆匆赶来的无数身影里，她能感觉到有好几道身影都已经到达了还虚之境。 甚至还有一道是她根本无法感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渡劫之境的强者。 这种境界的强者原本应该是被剑阵封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49章 生死归途（七） ◎（二更）“快！走！”◎ 江雪看向黎冉之, 他此时的情况看上去也并不乐观。不是对手的实力有多强，而是黎冉之此刻的眼睛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可能失控了。 成片成片的鬼物赶了过来，黎冉之握住了潮生剑,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狮子冲进了羊群，长剑挥舞，所有的鬼物都被笼罩在潮生剑的剑影之中。 无数的鬼物开始变为一团接一团的血雾。 是杀戮，毫无感情和理智的杀戮, 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潮生剑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因为无数的鲜血, 让这把剑开始兴奋。 当惨叫声停止时, 周围一片空荡。剩下的只有血雾，和血雾中站着的江雪。 黎冉之拖着剑朝她走了过来, 长剑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划痕，不断有鲜血滴落到地上。 黎冉之走过的路, 淌了一地的血。 他擡眸看向江雪, 那双眸子里是无尽的杀意。 他举起手中的剑, 看着江雪。长剑想要劈下, 但是握剑的手在发抖, 在剧烈地抖动。 “师姐，走！”黎冉之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似乎还划过了一丝清明。 可也只有一丝清明, 而后就再次被满目的猩红所替代。 他还没有杀够：嗜血珠不够, 潮生剑不够, 血还不够多, 杀的人也不够多。 那把剑还需要更多的血。 黎冉之一步步靠近, 江雪一步步后退。 她的手中, 碧海剑在哀鸣。 她没有听错, 剑在抖动，在哀鸣。 那一刻，她明白了柳无归所说的两把剑的宿命。她曾经是跳下铸剑炉，为潮生剑赋魂的人，也因此获得了碧海剑的认可。 碧海剑之所以认可她，是因为这把名为碧海的剑想要救赎那把名为潮生的剑。 就像当初铸剑的时候，从始至终，莫九娘铸造这把剑的目的就是为了救赎公孙冶。所以，从两把剑诞生开始，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黎冉之还在往前走，剑在他身后拖着。他的眼睛那么红，他还试图找回最后的理智：“快！走！” 他快要压不住了。 江雪没走，她站在那里没动。如果有些东西是宿命，那她还要反抗吗？ “走！”黎冉之朝她吼道。 “不走。”她说。 “一起走。”她说。 她拿着碧海剑，然后往前一步，一把将黎冉之抱住，紧紧地抱住。 除了血腥味，江雪什么都闻不到了。她记得，黎冉之的身上原本会有着很淡很淡的草木香，闻起来心旷神怡。 如今，只剩下血腥味，那么浓重的血腥味。 她抱着黎冉之，没说话。 原本，怀里的人在抖，在挣扎，可是她抱着他，那份挣扎就渐渐地缓了下去。 然后，很平静。 江雪轻轻地拍着黎冉之的后背：“没事的，会没事的，我带你回家，回无相山。” 她的声音很轻，说话也很慢，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到黎冉之的耳朵里。 初时模模糊糊，后来越来越清晰。他原本心中一片寒凉，如今抱着他的怀抱却如此温暖。 那个人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对他说，她要带他回家。 他眼中的戾气开始消散，潮生剑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眸中的猩红色褪去了，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他没有产生幻觉：确实有人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 他的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放，他甚至都不敢动，怕动了就会失去这份温暖。 江雪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逐渐消散了，才松开他，问道：“师弟，你好了吗？” 黎冉之慌张地后退去掩饰他此时染上了绯红的耳尖，他根本不敢去看江雪的眼睛。他的头是低着的，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答道：“师姐，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江雪笑了，明明是她冲上去抱的黎冉之，现在却好像是黎冉之做了什么错事，她觉得黎冉之此刻的害羞的表情看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她朝黎冉之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黎冉之这才擡起头，对上江雪的视线。此时，不仅是耳尖红了，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江雪忍不住笑出了声：“想说什么直接说。” “师姐，你都看到了？”黎冉之问她。 “嗯，都看到了，一清二楚。”江雪答道。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那师姐会害怕我吗？”黎冉之问出这话的时候，是明显的不自信。 他刚刚的样子，一定可怕极了。 似鬼而非人。 江雪没想到他问出的是这句话，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愣住了。 看着她的表情，黎冉之的心又凉了一截。 江雪不说话，其实就是怕的吧。毕竟那样满身杀戮的人，没有人会喜欢。即便这是因为嗜血珠的原因，但他依然会被讨厌。 就像他的父母讨厌他那样。 他复又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刚刚应该再坚持一点，应该让江雪离开。他不该让他的师姐看到他这个样子的，这样一点都不好。 “师姐会讨厌的吧？” 江雪看见他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想笑：她靠着黎冉之升级破境，怎么可能反过来讨厌他，黎冉之的脑瓜里天天都装着些什么呀？ 她往前走了一步，“师弟，你看着我。” 黎冉之擡起头，眼神里还有微微的退缩。 “我不讨厌你，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以后也绝对不会讨厌。我知道你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但是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去问，我也永远不会介意你的这些秘密。”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地看着黎冉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抛弃你。” 她这回家还得指望黎冉之成神呢，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抛弃黎冉之的，这可都是真心话。 黎冉之站在江雪的面前，江雪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江雪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也都是这么做的。 从江雪把他带回天剑宗开始，她就一直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从来不问他不想说的事情，永远坚定地支持他的决定。抢夺天剑令送他进内院，祭剑帮他拿到潮生剑，这些都是江雪做的事。 他其实不该多想的，即使江雪不说，他也该完完全全的信任。 “师姐，其实我有两颗灵核。一颗是我自己的灵核，一颗是嗜血珠。这也是我一直以来不肯提升境界的原因，因为境界提升了，嗜血珠就很容易失控。就像刚刚你所见到的那样，如果我使用潮生剑时，动用了嗜血珠的力量，就会发展成我控制不了的事情。” 他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就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 原来说出秘密之后，心里会很轻松。 他看着江雪的神情，这一次他却不再害怕或是担心了，只是很平静的等一个结果。 “那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就不用它。”江雪长舒了一口气，这在她看来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 嗜血珠她不是很了解，但是听名字就不像是多好的东西。 黎冉之点了点头。他刚刚听到江雪说“我们”，她居然用了“我们”，他觉得这次的后山之行他来对了。 所有的一切都比他想象之中更好。 “有事情我们出去再说吧，现在不能耽误时间了。”江雪道。 趁现在她还记得路，这附近的鬼物又都被黎冉之杀死，他们要抓紧时间离开。 “好，我们出去。” 江雪心里有些忐忑：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出意外了，他们距离终点只差一步之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都意外的平静，没有任何鬼物出现打断他们的步伐。 平静之下的一切，才让人感觉更加的恐怖。 还有最后一段距离，转个弯就是他们来时的地方。 江雪准备长舒一口气，这漫长的黑夜终究要结束了。 在路的尽头，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个人身影异常的高大，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斧子，是罗刹。 另一人仿佛是一个小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 江雪微微眯了眯眼睛：是那个孩子。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好像是从很久之前就等着江雪和黎冉之的到来。 走近了，江雪也完全看清了两个人。 那个孩子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那是一个耐人玩味的笑，他用手指拨乱着自己垂到胸前的头发：“姐姐，你终于来了。” 忽视他身上惊天的灵力，会让人觉得眼前的这人当真是一个天真且慵懒的孩子。 江雪的脸色微微变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罗刹境界大致在还虚之境，她和黎冉之一起，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是这个孩子，是她完全看不透的存在，应该也是真正的渡劫之境的高手。 “姐姐，我很纠结，要不要放过你们两个人。”那个孩子的目光澄澈，说出的话却让人生寒。 他轻轻地招了招手，身后的罗刹就踏着步子走了出来。 “你先陪他们玩玩吧，我还需要时间想想。” 他说完就往后退了一步，给眼前的罗刹让出位置。 江雪和黎冉之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境界。这个孩子不让开，他们就不可能将玉环以及封灵符放在孩子身后的灵力之门上，那也自然就出不去。 黎冉之周身开始有黑雾弥漫，他准备再次动用嗜血珠的力量。 江雪拦住了他，“师弟，别忘了我现在也是造化之境，没到最后一步，我们就不用它。” “好。”黎冉之点头，长剑自他指尖延伸。 碧海剑，潮生剑同时被人握在手里，剑尖指向共同的敌人。 那孩子的眼神猛地变了，他看向黎冉之，语气里多了一些不可思议，“潮生剑居然在你手里！” “他居然会认你为主？” 这是江雪极少在这个孩子的面上看到的表情，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一直都很淡定，但是这一次，这个孩子明显的不淡定了。 他看向二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意：“碧海和潮生，终究是都回来了吗？” 但是此时的江雪和黎冉之无暇顾及这些，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罗刹身上。 罗刹右手的斧子一挥，一道弥天血芒直接朝着对面的二人斩下。 江雪和黎冉之手中的长剑同时斩了出去，抵住了斧子的攻击。长剑与斧子相交的刹那，光影撞击，震天的轰鸣猛地向外散去。 “师弟，两把剑合在一起试试？”江雪提议道。 她如今是造化之境，那么她之前从来都没有用过的剑诀现在大概也可以试试了。 她将手中的碧海剑抛向空中：“天剑五诀，第二诀，震天诀。” 黎冉之闻言，也将手中的潮生剑抛向了空中：“天剑五诀，第三诀，覆海诀。” 碧海剑所到之处，周围尽是碧绿色的剑影。潮生剑紧随其后，赤红色的剑芒不甘示弱。 罗刹怒吼一声，血红的光芒暴涨，他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的斧子转瞬之间直接变为数百丈，朝着江雪和黎冉之砍了下来。 碧海剑化为九道剑罡直接迎了上去，潮生剑在周围幻化为无数道剑影，紧随着碧海剑也迎了上去。 两股力量相撞，仅仅只是持续了一刹那，就发生惊天爆炸。 罗刹再度抡起斧子，从天空之上狠狠地劈了下来。 江雪和黎冉之同时捏诀，半空中的碧海剑和潮生剑猛地合二为一。 江雪愣住了，黎冉之也愣住了，站在远处一直观战的小孩站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那把合二为一的剑。 “师姐，把灵力给我！”黎冉之朝她喊道。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江雪立刻将周身所有的灵力全部聚集在掌心之上，她将掌心轻轻地贴在黎冉之的背上。 黎冉之双手一举，控制着那把剑斩了下去。 感受到上方袭来的力量，罗刹心中怒火闪烁，那把剑直接劈断了斧子，朝着他的头狠狠地劈了下去。 不甘的厉吼声响彻云霄，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还虚之境的罗刹就这样轻易地死在了这把剑下。 长剑分开，碧海剑和潮生剑同时回到了两个人的手里。 黎冉之的额头有细密的汗，刚刚这一击对灵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接下来那个孩子有什么动作的话，他就不得不动用嗜血珠的力量了。 “呵。”那个孩子站在远处，居然笑着鼓起了手掌，他似乎很欣赏刚才的表演。 “不错啊，你们拿着这两把剑倒是没让人失望。” 江雪警惕地看着他，拉着黎冉之后退了一步。 那孩子冷笑道：“要不继续玩玩？” 他手一挥，成千上万的死灵和血魅爬出地面，疯狂地朝着黎冉之和江雪涌了过去，他道：“这好戏我可还没看够，姐姐，你们两个要撑住了！” “你有病啊！看什么戏！”江雪忍不住朝他吼道，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死灵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无数的鬼物咆哮而来。 江雪握着碧海剑，毫无章法地乱砍。这些鬼物只是多而已，其中并没有特别强大的存在，她甚至不需要会任何的剑诀，只要握着剑斩下去就可以了。 旁边的黎冉之也是相同的情况，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杀戮。 无休无止的杀戮。 再次一剑挥出，黎冉之喘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既在消耗他的灵力，同时也在引发他体内的杀意。他剑下的亡灵越多，他对血的渴望就越深。 江雪此刻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个孩子是想逼黎冉之动用嗜血珠的力量。 “师弟，你退后。”江雪喊道。 黎冉之不放心，他虽然依言往后退了几步，但是手中的剑仍然没有停下来。 江雪道：“师弟，信我。” “好。”黎冉之收起了潮生剑。 江雪闭上眼睛，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在碧海剑之上。 碧海剑的本意是救赎，但是自她拿到这把剑开始，就从来没有真正发挥出这把剑的实力。 江雪右手持剑，碧绿色的剑芒如波浪一般，以她为中心，四散开来，如大海的波涛，一层层起伏，一层层蔓延。 剑光所到之处，所有的死灵和血魅尽数退散，重归地底。 没有惊天的爆炸，也没有疯狂的杀戮，只有平静的海浪。 那孩子轻轻地笑了一声：“救赎吗？” 他擡眼看向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某个人听：“我当年就没有救赎。” 他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移到江雪和黎冉之的身上。整个后山禁地突然狂风怒吼，异啸震天，无数散落的灵力在半空中飞舞，美丽又凶险。 强大的灵力威压直接倾泻而下，毫无保留。 江雪感觉自己瞬间无法动弹，体内灵力的流转直接停滞。 原来这才是渡劫强者的实力。 那孩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姐姐，你如果早生几千年，会愿意救赎我吗？” 他看向黎冉之，“我也曾像他一样，我也曾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着。” 江雪使劲挣扎，但是毫无用处，她想召出碧海剑，可是根本就做不到。 “看着我。”那孩子突然提高了声音。 他明明生得极美，男女莫辨的美，但是此刻脸上的神情确是恶毒的。 “回答我！”他的声音里多了几丝怒意。 江雪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她整个人也动不了，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个孩子离他越来越近。 细微的破空声响起，黎冉之吐了一口血出来，但是潮生剑已经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他的双眼血红，周身有黑雾开始流转。 “冲破了我的禁制？”那孩子开口，此时的他又是那种玩味的语气。 “我其实很好奇，你体内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你比鬼更像鬼？” “潮生剑都愿意认可你。”他突然看向江雪，语气陡然提高：“潮生剑都愿意认可的人，你为什么要救赎他？” “他该救吗？” “不该。”他自问自答：“他就该永远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和我们一样！” 他神色狰狞地看着江雪。 黎冉之喘着气，眼前就是出口了，他必须赌一把。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江雪开口了：“救。他为什么不该救？每个人都有得到救赎的权利。你没遇到那个人，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遇到。”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江雪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想通了，为什么她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身份眼熟，为什么这个孩子的右手不方便。 因为她见过这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没有见过她。 “哦，你知道我是谁？”那孩子饶有兴致。 “那，说说看啊？” 第50章 生死归途（八） ◎（一更）而他，信江雪。◎ “你右手受过伤, 所以你现在一直避免使用右手。”江雪道。 “嗯，继续。”那孩子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赞许。 “你曾经试图寻找碧海剑和潮生剑, 所以你见到这两把剑的时候，反应很激烈。” “嗯，不错。” 她说到这里，黎冉之也明白了这孩子的真实身份, 就是他们曾经在万剑谷取剑时遇到的人。 只不过这人是在莫九娘和公孙冶的记忆里出现的, 所以实际上, 他们见过这个人, 而这个人却没有见过他们。 那孩子一步步走近江雪。 他的身形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他每走一步, 整个人便大一些，等他来到江雪面前时, 已经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了。 雪白的肌肤, 乌黑的发, 鲜红的唇, 男女莫辨的美, 带着一丝慵懒和随性。 江雪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的名字：“修罗，白月。” 白月自然是从来没有见过江雪的，对于江雪能够说出他的名字这件事情, 还有微微的震惊, “这么多年过去了, 居然还有人能记得, 难得啊！” 饶是江雪早有准备, 但再次看到白月现在的模样时, 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惊叹：几千年过去了, 他居然还是当年的模样。 她最开始觉得这个孩子眼熟，思考这个孩子是谁的时候，完全没往这方面去想，毕竟人会长大，会变老，但是从来没听过谁会变成小孩子的。 这个小孩子虽然精致且好看，但很多小男孩在很小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女生的模样，所以她也就从来没有联想过眼前的孩子是修罗，只觉得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而已。 “杀掉你，我也觉得很可惜。毕竟，碧海剑里面融入了我的心头血。而你，又是碧海剑新的主人。剑的悲哀，也会牵动我的悲哀。” 白月试图去抚摸她的脸，但是江雪微微一偏头，侧着躲开了。 “哼。”白月轻笑一声，手放了下来：“我有一点点，舍不得呢。” 江雪问道：“杀了我们就真的对你有好处吗？” 白月的实力在渡劫之境，那她和黎冉之就算拼得玉石俱焚，也不可能将封灵符带回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讲和。 “杀了你们对我有什么坏处吗？”白月反问她。 “举手之劳，我为什么要在乎有没有好处，没坏处不就行了？”白月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像手上沾染两条人命对他来说，不过是非常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江雪努力平复心情，压低她声音里的颤抖：“你刚刚也看到了，还虚之境的罗刹死在我师弟的剑下。如果你真的要杀我们，我们拼死反击，我想动静不会小吧。在这个一门之隔的地方，外面就是天剑宗的长老和掌门，你就不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吗？” 白月没答话，但是眼中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按理来讲，能够在这里生存的鬼物最高的境界不会超过造化之境，渡劫之境的人应当都被封在师祖的剑阵里，而你是渡劫之境，你本不该在这里。我不知道禁地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事情你一定不愿意让天剑宗的人知道吧？” 白月眼神冷了一些，“你在和我谈条件？” 江雪道：“我只是在帮你分析利弊，你说过有些东西的归来不受封印的限制，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想，你也不愿意现在就和天剑宗起冲突吧。我们需要延长封印的时间，而你，应当也需要等待归来的时间。” 江雪在赌，赌白月不愿过早的和天剑宗的掌门对上。她第一次见到孩子形态的白月时，他的修为还是凝元之境，她不知道白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但是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少，现在的白月一定不愿意直接对上观沧海。 白月突然俯身，他离江雪很近，江雪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他轻轻地笑，“姐姐，你这么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语气像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以成年男子的姿态在江雪耳边轻轻叫她姐姐时，江雪觉得周身是有凉意的。 “不过。”白月话锋一转，“我真的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他这句话刚说完，江雪就觉得身上的灵力开始能够自由运转了，整个人也能动弹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不可思议道：“禁制解除了？” “嗯。”白月点点头，“我本来也没有那么想杀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 ，莫名的想起刚刚见到江雪时，有个不长眼的血魅朝他扑了过来，那时的江雪以为他是个孩子，于是持剑挡在了他身前。 那一瞬间，他有过片刻的温暖。 他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当初碧海潮生合并之后，他拿到那把剑，可是莫九娘为了公孙冶，居然以身祭剑，逼得他狼狈离开，甚至让他赔上了一条手臂作为代价。 那时的他远不如现在这般强大，可即便是现在，他也依旧要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看不到一丝光。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江雪，“姐姐，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是有些事情姐姐出去后，可不能告诉别人。” 他将目光转向黎冉之，“你也一样。”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最后确认一下。”江雪说完，拿出了手里的玉环，手中聚集灵力，狠狠地捏了下去。 不出意料，玉环完好无损。 白月看着她的动作，好心提醒道：“上面有渡劫之境的灵力，你如果想捏碎，我可以帮你。” 江雪道：“不用了。” 她看向白月，神色很认真：“你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们不会说的。” 看来拿不到封灵符，观沧海是真的没打算给他们活路。 江雪朝着黎冉之的方向走了过去，“师弟，我们回去吧。” “好。”黎冉之点点头。 江雪对白月道：“我们准备联系外面的人了，你先走吧。” 白月笑笑，“保护好你们手里的剑，来日，我会亲自将它们合二为一。” 江雪回复道：“各凭本事。” 白月手一招，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只是他走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簪子。 “姐姐，再会。”他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江雪将手中的玉环和封灵符同时贴在了灵力之门上。 不一会儿，整道门的中间多出了一条缝隙，缝隙扩大，可容一人通过。 江雪和黎冉之依次走了出来。 此时，观沧海和柳无归等一众长老都站在门口。看见他们走了出来，柳无归面上是最为欣喜的，他忍不住道：“回来了！回来了！安全回来了！” 观沧海的脸上也充满了笑意，他一向吝啬言辞，此刻也感慨道：“做得好！” 黎冉之对于他的夸奖，也只是浅浅的点头。江雪要显得懂事很多，回复道：“弟子幸不辱命。” “居然破境了！”凌天最先惊呼出声。 他看着江雪和黎冉之，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江雪是造化下境，黎冉之居然是造化中境！连破三境！” 他记得黎冉之进去之前还是御物之境，此时居然跨过凝元之境，造化下境，直接到了造化中境，这真的是太令他意外了。 “侥幸而已。”黎冉之答道，他不敢在这件事情上透露什么。 凌天道：“老柳啊，你新收的这两名弟子前途无量啊！” 这个年纪能有这种修为，整个天剑宗，除了顾清一和云念棠，恐怕没有人可以相提并论了。 “不敢当，凌长老谬赞了。”江雪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这是封灵符，请掌门查收。”她说完立刻就将手中的封灵符递了上去。 “这一路有遇到什么危险吗？”观沧海问道。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回掌门，这一路还算顺利，刚开始我们一直没有被鬼物发现，按照卷轴所示的位置，很快就拿到了封灵符。只是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人正好破境，引来了一些造化之境的鬼物，但是我和师姐凭借两把神剑，也化解了危机。如果鬼物再厉害一些，恐怕我们就要考虑捏碎玉佩，向掌门求助了。”黎冉之的回答滴水不漏。 观沧海点点头，“有惊无险啊！” 江雪也跟着附和道：“算是运气好。” 将封灵符交给观沧海之后，二人就以劳累需要休息为由，赶往无相山。 在回去的路上，二人特意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走了很久鬼物横生地方，再走这里，瞬间感觉到遍地生机。 “师姐对师祖很感兴趣吗？”黎冉之突然没有缘由地问了一句话。 江雪愣了一下，不知道黎冉之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但是还是点点头，“师祖是天剑宗甚至整个修真界最厉害的人，我一直都很崇拜她，师弟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件事？” “我在拿到封灵符时，看到了一些关于师祖的事情。” 听到他说这话，江雪顿时来了兴趣，她看过太多关于师祖的故事，而且从这些故事的蛛丝马迹中透露出：师祖应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黎冉之将封灵符中所蕴含的记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雪。 “所以创立天剑五诀的人是师弟，一直以天剑宗创始人身份出现的才是师祖？” “嗯。”黎冉之点头，“那个被师祖称为师弟的人才是真正渡劫成神的人。” 江雪继续问道：“最后的那句话撕裂时空，落子无悔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黎冉之摇摇头。 这里面有太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没有到达那个最高的境界，一辈子都不会了解这些真相。 江雪在心里重复着最后的那句话：撕裂时空，落子无悔。 她有一种预感，这句话就是她能够回家的真相。她还是需要帮助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成神的人：男主黎冉之。 如今，黎冉之已经获得了潮生剑的认可。那么接下来，她就要继续等待系统新的提示了。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无相山，准备各自回去住的地方。 分别的时候，黎冉之看着江雪笑道：“师姐，你的头发乱了。” “咦。”江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有些乱，估计是打斗的时候没注意，散开了。 “不对！我的簪子呢？”江雪惊道。 她在头顶摸来摸去，却都没有找到那枚白玉做的簪子，“那个簪子花了我三颗灵石，是我最贵的簪子！玉做的！” 江雪欲哭无泪，这比她两颗灵石买来的佩剑都贵。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估计是掉在后山禁地了。”黎冉之答道。 “可能吧。”江雪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这一次，她亏大了。 · 从后山回来的这天晚上，黎冉之又做了那个古怪的梦。 还是在天山，这一次除了他和江雪，古月，一行人中又多了顾清一。他们四人一同去了天山，似乎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梦境很割裂。 一眨眼又到了天山之顶，他和江雪站在顶峰。 他们的旁边就是传说中的不归崖。 江雪仍是捅了他一剑，最后一脚把他踹下山崖…… 天亮的时候，他很平静地醒来。喝了一杯水，压下昨晚的噩梦。 江雪对他说过：“师弟，你要信我。” 而他，信江雪。 所以，这个梦一定是假的，梦不可信。 之后的几天，天剑宗的掌门和长老都在忙着封印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江雪和黎冉之破境的事情也就没有过多询问。 · 约五日后，江雪在无相山看到了一个熟人。 “古月长老怎么来了内院？”看到古月的时候，江雪很震惊。 在她进入内院之前的几年，她一直都待在天剑宗的外院，古月也一直都在那里，除了送新弟子去内院的时候，古月从来不曾离开外院。 “掌门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所以让我过来了。” 江雪有些不解，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将古月长老也叫到内院来宣布。 古月道：“晚些你就会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与黎冉之有些关系。” 江雪更加疑惑了，但是古月长老和黎冉之的父母应该是有些交情的。她记得黎冉之进入内院的时候，观沧海问古月为什么将长老钦定弟子的名额给到黎冉之，古月当时的回答就是：故人之子。 难道这次的事情和黎冉之的父母有关？ 看见江雪的神情，古月道：“你也不用猜，很快就会知道了。” 如古月所说，当天下午，江雪和黎冉之一起去了仙缘殿，和他们同去的还有掌门的亲传弟子以及各位长老新入门的亲传弟子。 高台之上站着的仍是观沧海。 江雪再次看见他站在大殿的最高处，心态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崇敬了。她曾经觉得修真之人以天下为己任，救众生于水火，后来发现其实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 “拿到封灵符一事江雪和黎冉之有功，本座赐你们每人各一枚造化丹，祝你们破境。” “谢掌门。”江雪和黎冉之答道。 旁边楚瑶瑶朝江雪竖起了一枚大拇指，嘴型是：师姐真厉害！ “今天将你们都叫到这里来，是打算让你们兵分两路去寻找两样东西。半道封灵符难以承受这些鬼物的撞击，你们去需要去找到另外两样师祖曾经拥有的神物来稳固这里的封印。” 楚瑶瑶看向江雪，又看向黎冉之，眼睛里尽是问号。 她不理解，听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派他们这些弟子去做。 观沧海似乎是明白她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你们一部分人由药韵长老带队，前往天火圣地寻找凤凰天火。另一部分人由古月长老带队，前往天山，寻找九玄冰魄。我的两名亲传弟子顾清一和云念棠会从旁协助。今年新入内院的几名弟子，就跟着一起吧，多出去历练一下也好。” 楚瑶瑶问道：“掌门，那我们怎么分配？”她听见观沧海说完这些之后就不说了，于是问了出来。 毕竟，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跟着江雪。 观沧海道：“古月长老和顾清一去天山，黎冉之也去天山。药韵长老和云念棠去天火圣地。” 他看向剩下的江雪等人，说道：“至于你们几个，怎么选都可以。” “掌门，我不想去天山。”黎冉之最先开口。 观沧海皱了皱眉头，但是没说话。 古月道：“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黎冉之回答得很坚决。 “下个月是你父母的忌日，你自愿去也好，我把你绑去也好，你都必须回去天山。” 黎冉之没答话，气氛很尴尬。 江雪道：“古月长老，我也去天山。” 古月长老一直都是不问世事的人，江雪觉得黎冉之的父母和古月长老一定是关系匪浅，所以古月长老只有在这些事情上是认真的。 黎冉之看向江雪，似乎是想问她理由，但是大殿上人太多，他实在是不方便开口。 江雪道：“师弟，我和你一起去天山。” 楚瑶瑶：“掌门，我也想去天山。”她的办事原则一直都是，师姐去哪她去哪。 喻文书见状，马上就要开口。 观沧海迅速制止了他，“楚瑶瑶和喻文书，你们跟着药韵长老去天火圣地，叶望山跟古月长老去天山。你们这些孩子，不要总是凑在一起。” “回掌门，我想跟药韵长老去天火圣地。”一直都不曾说话的叶望山开口了。 观沧海没说话，目光却看向了云念棠。 云念棠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还是冰冰冷冷的样子。 “掌门，我真的很想去天火圣地。”叶望山再次请求道。 江雪甚至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自进入内院开始，和叶望山之间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交集，但是今天的叶望山，似乎格外的执着。 观沧海仍然没说话。 云念棠站了出来，“掌门，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天火圣地吧。” 对于云念棠的求情，叶望山似乎并不买账，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好，既然你说了，那叶望山就跟着你们去吧。” “事态紧急，你们早去早回。凤凰天火和九玄冰魄都是师祖曾经用过的东西，自然也不是轻易能拿到的，你们切记量力而行。” “是。” 观沧海说完了这些，又嘱咐两位长老护着大家的安全，之后就让大家散了。 楚瑶瑶是一脸的不舍，她自从进了内院，能够和江雪见面的机会就屈指可数。好不容易这次能碰上，又被生生分开了，还得被迫跟喻文书一起。 云念棠和叶望山那边的气氛更是出奇的诡异，他们明明是表兄弟，但是叶望山对云念棠的态度却很耐人寻味。 他对云念棠的态度一直都很差，但有事又会找云念棠帮忙，而云念棠这种很有原则的人却也总是违背自己的原则帮他。 用楚瑶瑶的话说，云念棠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叶望山太多，这辈子才还都还不清。 不过江雪倒是没有心情去研究这些，系统一直没有下达新的任务，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黎冉之不愿去天山。 按照古月长老的说法，黎冉之的父母就埋在天山，他也是在那里长大的，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黎冉之看向大殿上此刻站着的人，即将前往天山取九玄冰魄的人是古月长老，顾清一，他和江雪。 这和梦中的人相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是第一次，他有一些害怕，他怕那个梦变成了现实。 “师弟，想什么呢？”江雪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大家都散了。” 旁边的古月对他说道：“好好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是，长老。”江雪恭敬地抱手。 “江师妹和黎师弟这次很厉害啊，拿到了封灵符，算是立了大功。”顾清一在一旁夸赞道。 “不敢当，和师兄比起来还差得远。”江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顾清一还是和往常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嗯，师兄明天见。”江雪朝着顾清一招招手。 “师弟，顾师兄跟你说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江雪问道。 黎冉之摇摇头：“没事，昨晚没睡好。” “那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据说天山终年白雪覆盖，整座山还禁止御剑，今天可得好好休息。” “嗯。”黎冉之的回答似乎并不走心。 江雪踏出仙缘殿的大门，就在她的脚刚刚迈出去的那一刹那，系统机械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 【任务一：同男主黎冉之一起前往天山，骗取他手中的神物昆仑玉。】 【任务二：拿到昆仑玉后，捅他一剑。】 【任务三：捅他一剑后，一脚将他踹下不归崖。】 【请协助黎冉之斩断情缘，走向大男主之路。完成任务后，奖励连升三级，并获得回家线索。】 第51章 天山之行（一） ◎（二更）故人的故事。◎ 在听到系统的最后一句话之后, 江雪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 这是系统第一次连续发布三个任务，也是她第一次拿到关于回家的线索。而且听上去，这三个任务是需要连在一起完成的。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刚选择和黎冉之一起去天山, 万一不小心选择了和药韵长老一起去天火圣地，她现在还要考虑怎么去找掌门说这件事情。 回家，这两个字甚至刻在了江雪的骨子里。 之前的时候，系统只是说完成任务就可以破境。当然, 系统每次也是这么做的。只有这一次, 她清楚地听到到了回家两个字。 “师姐有心事吗？”黎冉之问道, 他看见江雪跨步走出仙缘殿, 但是脚擡着却不放下，整个人仿佛突然定在了那里。 “嗯…, 没事。”江雪有些尴尬地笑笑，她刚才太投入了, 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不对, 有事。”她想起系统的任务, 于是又匆忙改口。 江雪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的弟子, “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 到了人稍微少点的地方, 江雪才压低声音开口问道：“师弟，你听说过昆仑玉吗？” 黎冉之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道：“师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需要这件神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系统既然让他骗取黎冉之手中的神物昆仑玉, 那就说明昆仑玉此刻应该是在黎冉之这里。 但是黎冉之行事一向小心谨慎, 她与其偷偷摸摸的打听, 不如直接问黎冉之。 黎冉之似乎有些犹豫, 但还是答道：“昆仑玉在我手里,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给到师姐。” “为什么？”江雪问道。 “昆仑玉是用来压制我身上的嗜血珠的, 我现在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压制嗜血珠，所以还需要昆仑玉的协助，师姐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晚些就可以把昆仑玉给到你。” 江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有些不忍心。如果黎冉之是像他们刚刚遇见时那样，对她处处防备，倒也还好。 但是现在，黎冉之几乎是所有事情都顺着她的心意，她想要昆仑玉，他便给。黎冉之这么痛快的要给她，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反派了。 “这个玉很重要的话，要不就算了吧？”江雪有些不忍。 黎冉之笑了，他本就生得好看，侧脸配合着傍晚的夕阳，更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玉很重要，但是远不如师姐重要。” 他很少这么直白的讲话，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心脏怦怦地跳，他不知道江雪会怎么回复他，但是能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让他十分开心了。 江雪直接愣在了原地，他没想过黎冉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能感觉到，黎冉之似乎是动心了。 可是不能这样的，也不该这样的，因为她接下来就要在天山捅黎冉之一剑了。 江雪自嘲地笑了笑：这下黎冉之可真的是要带着对她的恨意走上大男主之路了。 “师弟，以后再说吧，不着急。” 黎冉之没料到江雪是这样的回答，她避开了最重要的那件事。 他有一些失落，问道：“师姐是不是喜欢顾师兄这样的人？” 问这个问题前，他有一些犹豫，他看到在仙缘殿的时候，江雪跟顾清一打招呼时是很开心的。他也记得，当他修为还很弱的时候，他和江雪一起被叶望山为难，当时就是顾清一救的他们。 那时从天而降的顾清一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吧：掌门亲传弟子，未来的天剑宗掌门，生得温润如玉，平时见谁都是儒雅的笑。掌门长老器重，师弟师妹崇拜。 而当时的他，除了好看，一无所有。 他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可是，当他看见江雪对着顾清一笑时，他会很难受，也很羡慕。 “不要多想啊，师弟！”江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了这件事，一时间竟难以回答。 她来到这里，除了回家，目前别无他想。 她叹了一口气，打岔道：“师弟，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去天山了。” 江雪催促着黎冉之赶紧回无相山，她也要好好整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接下来的任务对她来说才是巨大的挑战。 · 第二天一早，顾清一就已经到了无相山的大门，随后是江雪和黎冉之，最后才是喝得有些醉意的古月长老。 柳无归看见古月的时候直叹气：“唉，你怎么又喝得醉醺醺的，这我哪敢放心的把两个徒弟交给你！” 古月打着哈哈：“没事，没事，今天是最后一次喝酒，这一路我都不会再喝了。” 柳无归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顾清一：“顾贤侄，这一路都要麻烦你了，这老家伙是靠不住的。都说喝酒误事，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掌门怎么派了这么一个酒鬼去！” “老柳你在说什么？”古月眯着眼睛，一脸的酒气。 “说你修为高！”柳无归敷衍地答道。 古月把酒葫芦往腰间一挂：“走了！走了！都自己御剑啊，都会吧！” 顾清一答道：“没问题，长老，我们走吧！”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扶古月，此时的古月走路都要摔倒。但是这话也暴露出了古月醉醺醺的事实，出内院他们需要先乘坐那条特殊的船渡过无妄海，毕竟无妄海是禁止御剑的地方。 原本观沧海可以直接撕裂时空，将他们送过去，但是因为他这两次封印损耗颇多，又要坐镇天剑宗，所以他们也只能御剑前去了。 顾清一转身对柳无归道：“柳长老请放心，我一定会带着江师妹和黎师弟平安回来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才放心啊！”柳无归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一定不负长老所托。” 四人告别之后，就和药韵长老带领的弟子一起登船渡过无妄海。 再一次登上这艘船的时候，江雪觉得一切好像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刚来到内院的时候，她对于一切都很好奇，好奇各个山峰，好奇天剑五诀，如今在内院待得久了，反而开始想念外院的自由。 在外院的时候，古月长老从来不管束弟子，由着他们胡闹。只是一转眼，这些弟子也都逐渐成为了内院的中坚力量。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下船的时候，楚瑶瑶对江雪是十分的依依不舍，在内院修炼的时候，因为属于不同的山峰，所以本就见得少，如今更是见面即分开。 “没事儿的师妹，很快就回来了。”江雪安慰她道。 “那好吧，师姐你多小心。”楚瑶瑶的语气听起来很委屈。 “嗯。”江雪点点头。 分开之后，江雪一行四人便御剑前往天山，楚瑶瑶一行五人则是御剑前往天火圣地。 一个是终年积雪不化，一个则是终年烈火燃烧。 这次御剑的时候，江雪注意到，自下船之后，古月长老就换了一身衣服。衣服换了，仿佛人也换了。他一直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如今也不见踪迹。 不喝酒的时候，古月长老看起来倒是真的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难得看到长老认真的时候。”江雪打趣道。 古月似乎是有心事，他隔了好久才答道：“是啊，也难得有这么一天。既然要去见故人，自然不能醉醺醺的。” 他的话里再一次提到了故人，但是江雪能感觉出来，这个故人对于古月长老来说一定不一般。 之后的一路，众人的话都不多，似乎都有心事。偶而顾清一会说一些内院的日常，江雪会跟着附和。 但她也有一些心不在焉，很快就要到天山了，系统让她完成的任务她究竟该怎么办？ 她们是一路向北御剑而行的，最开始还是在春暖花开的模样，越往北走，就越发的严寒。御剑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到了终年积雪的地段。 古月道：“今天晚上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明天就会到达天山了，整个天山都是禁止御剑的地方，在那里，除了冰属性的灵力，其他灵力一旦用了，就很难得到恢复，所以你们在这里先休息，恢复一些御剑消耗的灵力。” “是。”众人答道。 此时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四人用灵力燃起了一堆火焰，既有光，又能获得一些温暖。 众人围绕火焰而坐，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恬淡而安静。 顾清一率先打破沉默：“古月长老认识的故人就埋葬在这里吗？” “是啊，他们守在天山，死后也葬在天山，从生到死都围绕着这座山。” 江雪问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对于这件事，江雪是有疑问的。他们现在还没有到达天山，但是这附近已经是终年积雪了，那天山的条件肯定比这里更为艰苦，为什么非要守在天山，修真之人，都想去更好的地方享受生活，除非是迫不得已。 就像天剑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大派，但是要守着后山禁地，所以内院的弟子都不可以随意离开无妄海。 古月道：“因为要封印一样东西。你们听说过嗜血珠吗？” 古月问完，江雪的瞳孔蓦地一缩，她记得在禁地的时候，黎冉之才说过，他的体内有嗜血珠。在她问到昆仑玉的时候，黎冉之也说了，昆仑玉就是用来压制他体内的嗜血珠。 顾清一点点头：“在藏书阁的古籍里看到过，略有了解，传言是当世第一邪物，只是后来不知踪迹。” 古月道：“传言不假，嗜血珠确实和它的名字一样，残忍嗜血，杀人于无形。后来这颗珠子被封印在了我所认识的那个故人的身体里。” “或者准确地说，是故人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封印住了当世第一邪物。” 江雪开始疑惑了：这颗珠子不是在黎冉之的身体里面吗？可是这故人明显不是黎冉之啊？ 但是黎冉之没有说话，她自然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于是江雪问道：“古月长老，那后来呢？后来这个故人怎么样？” “以自己的身体封印当世第一邪物，本身就是一种自取灭亡的做法。后来为了让她能活下去，他的夫君就带她来到了天山，因为这里的寒冷会压制世间一切灵力，所以嗜血珠在这里也会受到影响。他们就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江雪没有再问下去，但是这中间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然现在的嗜血珠不会在黎冉之的体内。 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是有些沉重，顾清一道：“长老，我去附近转转吧，这里看起来很特别。” “好，注意安全。” 火焰还在继续燃烧着，黎冉之依然沉默着。 古月长老似乎是想将这个故事讲完，他说道：“或许是这天山真的有用吧，后来听说，我那位故人还活了很久，也算是和她喜欢的人厮守终生了。” “不是。”黎冉之蓦地开口。 江雪和古月同时擡头看向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此时顾清一不在，而江雪和古月都很清楚，黎冉之就是故人之子。 “因为他们想出了其他遏制嗜血珠的办法。”黎冉之答道。 古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们找到了新的办法？” “他们选择生一个孩子，在这个孩子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将嗜血珠从故人体内，转移到那个孩子的体内。那个孩子出生后，嗜血珠就和故人没有关系了。” 黎冉之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到那时，只要封印了那个孩子，把孩子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嗜血珠就永远不会出来危害人间。故人就可以活下去了，和她所爱的人一起，厮守终生。” 那一瞬间，世界都寂静了，只剩下火光在摇曳。 江雪坐在火焰旁边，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第52章 天山之行（二） ◎我喜欢的人，比千万人都重要。◎ 原来这才是黎冉之体内嗜血珠的真相, 是他的父母将世间第一邪物放入了他体内，让他带着这个东西从出生到长大。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为了处理这个东西, 才有了他的出生。 江雪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当时他和黎冉之一起去青阳城，查找关于刘小姐意外死亡的真凶，当时王夫人在刘小姐的棺木前哭得撕心裂肺。 那时的黎冉之看着王夫人, 是一种江雪看不懂的眼神, 直到今天, 江雪才明白过来, 那个眼神是羡慕，也是悲哀。 王夫人对孩子的爱是黎冉之此生都求而不得的情感。 黎冉之一直都很孤单, 他从不信任任何人，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份信任。江雪望向远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天山, 对于接下来的事情, 她开始有一些慌乱了。 她也许会成为压倒黎冉之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份沉默持续了好久, 最终被古月的一声叹息打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可是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江雪反驳道，“从始至终，从来没有人关注过那个无辜出生的孩子。” 黎冉之看向江雪, 隔着摇曳的火光看向那张他熟悉的脸。 只有她在争辩, 为他争辩。 古月很平静：“孩子, 你们还小, 在这个世界上, 很多事情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以后你们就会慢慢明白了。” “古月长老, 也许以后我就会明白，但是未必会理解，为了救一个人，而牺牲另一个人，这到底是救了还是没有救？”江雪有些难过，莫名的难过。 “那你会怎么做？”古月突然问道。 江雪愣住了，其实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是黎冉之，所以她的情绪才不那么稳定，“我大概会选择拼尽全力，在不伤害到另一个人的情况下救这个人。” 如果可以，都活下去当然是最好的。 顾清一正好从周围转了一圈回到这里，他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了江雪喝古月的最后几句话。 古月似乎是对这件事情有了兴趣，他问道：“顾贤侄，你怎么选？” 顾清一答道：“看孰轻孰重吧。” 江雪微怔了一下，她没料到顾清一回答得毫不犹豫：“顾师兄的意思是？” 顾清一笑笑：“权衡利弊，留下该留的人，舍弃无用的人。” 古月起身，拍了拍顾清一的肩膀：“你比云念棠更适合当掌门，如果是云念棠那个孩子，他估计和江雪一样，想尽办法也会去找让两个人都能活下去的法子。但其实，最后经常是两个人都活不了。” 听到顾清一的话，江雪心里是有一些起伏的。她一直觉得顾清一很温和，云念棠很冷漠，但是如今看来很多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古月突然看向了黎冉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黎冉之是当事人，古月更想知道他的做法。 “我不考虑人多人少，也不考虑孰轻孰重。我喜欢的人，比千万人都重要。”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如果她的存在会造成无数人的死亡呢？”古月问道。 “那我也要她活着。”黎冉之答道。 气氛在一瞬间又凝固了。 沉默了很久，古月才开玩笑地说道：“那天剑宗可千万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当掌门，你能拉着整个天剑宗给一个人陪葬。” 黎冉之的回答很认真：“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这么做。” 江雪没说话，黎冉之的偏执让她有一丝害怕。 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古月说道：“告诉你们一个修真界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 江雪也想岔开现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立刻接话道：“什么事情呀？长老可别卖关子？” “在天山一侧的山顶，有一道不归崖，传言那里是扭曲和撕裂的空间，掉下去之后的人没有可以生还的。” 原本江雪只是随口附和，但是在听到不归崖三个字之后，整个人一下子紧绷了起来：那是她要把黎冉之踹下去的地方。 “但是，关于不归崖还有另一个传说。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不归崖的时候，在天山之顶相拥的两个人可以死生不分离。”古月看了看黎冉之，又看了看江雪，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江雪勉强扯出一丝笑，“都说了是传说，那就不一定是真的。” “无论真假，可以一试。”在有些事情上，古月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长者。 · 第二天一早，四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依旧是御剑飞行，但是这一次，甚至要在周身设一个驱寒的结界，因为周围的风已经是刺骨的寒。 继续往前，江雪的眼前开始有白光出现，看了太久的雪，她感觉眼睛都要瞎了。偶尔地上会有一两个小黑点，是死去的人，尸体还未被风雪完全的掩埋。 “为什么会有人来这里？”江雪忍不住问道，这里几乎已经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了，但是仍然有新鲜的尸体。 古月道：“越是艰难的环境，越是容易找到天地灵宝，这里终归有吸引人的地方。” 远处已经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雪山，像一尊巨兽横亘于苍天之下，大地之上。 黎冉之看着那座山，没有说话，这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了。从他记事起，他的世界就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黑色，无边无际的黑色；一种是白色，刺目的白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色彩。 “孩子们，马上就要到天山脚下了，在那里是禁止御剑的，我们要徒步走上天山之顶。” 江雪看了看眼前的山，终年积雪，徒步爬上去恐怕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到达天山脚下的时候，四人依言收起了佩剑，一步一步往上走。 刚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江雪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体内的灵力运转有些停滞，极度的寒冷确实会对修炼之人产生很大的影响。 冷风如刀，直到走上天山的那一刹那，江雪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结界根本挡不住外界的严寒。天空中片片雪花飘落下来，一层又一层。 江雪看了看身旁的古月和顾清一，他们的步伐都有明显的放慢，只有黎冉之和往常并无二般。 他好像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古月边走边说道：“其实，正常来讲应该派云念棠来这里的，他是冰属性的灵核，比我们更适应这里的条件。” 江雪问道：“那为什么掌门让他去了天火圣地？” 其实从很多角度来讲，观沧海这次的人员划分是有些不合理的。云念棠是冰属性的灵核，更适合来这里寻找九玄冰魄。黎冉之是风火双属性的灵核，更适合去天火圣地寻找凤凰天火。 古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算了，不说这些了。” 顾清一有意地岔开话题：“黎师弟的状态看起来也还好。” 听到他的话，古月侧头，看见呼吸平稳，步伐均匀的黎冉之，忍不住感慨道：“你这小子风火双属性的灵核似乎也在这里适应得挺好啊！” “弟子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习惯了。”黎冉之答道。 江雪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因为寒冷而呼吸一滞：原来黎冉之一直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古月道：“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不是人，也不是神，终究还是天道。是天命。” 江雪疑惑道：“长老，神难道不是最强大的存在吗？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跨越生死，跳出轮回？” 古月摇摇头：“你知道修罗神吗？传说中已经成神的修罗，不死不灭的存在。” “在古籍里看到过，传说最后死于师祖的剑下。” 古月擡起头，视线仿佛要穿过这座巍峨的山：“他是师祖杀死的，但也不完全是。没有人能彻底的杀死成神的修罗，师祖最后杀死他，借助的就是天山之后，北国最北，灭绝一切的生灵灭。” “生灵灭？”这个名字江雪听起来很陌生。 “是的，生灵灭代表着一切的终结，那是没有任何活物的地方。” 顾清一也顺着古月的目光看过去：“长老，生灵灭真的如传说中一般可怕吗？” “是的，在天山之后，北国最北的地方，那里是真正的生命禁地，永远不要踏足。”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早日拿到九玄冰魄，早点回去吧。” “是。” “哎呀！”江雪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一闪而过，而后，掌心有一些刺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已经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的周围仍是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了，师姐。”听到江雪的呼声，黎冉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没事，我好像不小心划到哪里了。” “我看看。” 江雪摆了摆了手：“真的没事，就是一点擦伤，不碍事的。” 古月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灵力受到限制，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刚刚有破空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他们。 “大家注意，不要分散，看清楚周围，有某种东西就在我们附近。” 远处，有光一闪而过，眨眼便不见踪迹。 第53章 天山之行（三） ◎灵火封山。◎ 江雪也打起了精神, 她摸了摸掌心的血，看来刚刚并不是她的幻觉。 又是一道白光转瞬即逝，此时, 古月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可能是九玄冰魄。” 江雪有些疑惑：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这样东西？好像得来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大家注意周围，九玄冰魄无色透明，可能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古月提示道。 黎冉之的视线扫过周围一整圈的地方, 这里才刚刚到半山腰, 为什么就会遇到九玄冰魄, 这种神物应该是存在于山顶处, 极寒冷的地方才对。 顾清一率先看到那道寒光，“在那！” 他毫不迟疑, 一个小的结界就直接罩了上去，试图困住眼前的东西。 当下, 另外三人也不再犹豫, 不管对不对, 先把这东西抓住了再说。 古月出手最快, 他一挥衣袖, 磅礴的灵力直接包裹着顾清一的结界，江雪和黎冉之甚至都没有出手，那枚冰晶便已经被限制了行动。 江雪侧身, 她很少见到古月长老出手, 但是天剑宗的长老都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随手一挥, 基本也能确定古月的修为在渡劫之境以上。 古月道：“黎冉之和顾清一, 你们两个都有火属性的灵力, 把火加在结界之上。” “是。”黎冉之和顾清一同时答道。 语毕, 滔天的火焰自二人掌中升起，两股火焰全部叠加在结界之上。 结界在不停地收缩，越来越小，结界之内，那枚冰晶开始疯狂地乱窜，试图逃离结界的束缚。 结界之上的火焰对它来说仿佛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但是古月根本不会给它逃走的机会，结界不断压缩它的活动空间。黎冉之和顾清一的灵力之火又使它无处可逃。 古月猛地收紧灵力，那枚冰晶直接被压缩在一个很小的透明空间里，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中间包裹着一枚透亮的冰晶，甚是美丽。 一旁的江雪看到这些甚至有些不可思议：这也太顺利了，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拿到了九玄冰魄，简直不敢置信。 但如果这样的话，他们是不是要准备启程回去了？ 离开了天山，她还能完成系统的任务吗？ 显然这件事情也出乎了古月的意料，他道：“原本我打算去山顶祭拜一下故人，只是没料到九玄冰魄的取得如此之顺利。” 他的语气里有微微的遗憾，停顿了一会儿，古月问黎冉之：“你想和我一起去祭拜你的父母吗？” “不去。”黎冉之的回答迅速且肯定。 “那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古月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们有尽到作为父母的，哪怕一丁点的职责吗？”黎冉之反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长老如果想去，大可自己去。” 江雪看见黎冉之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和他的父母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古月的胡子因为生气而微微地抖动，他看着黎冉之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江雪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闪过一丝银光。极细，极快，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好像有点像：刚刚的冰晶？ 这一次，是清晰的破空声。江雪能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她道：“古月长老，这里应该还有九玄冰魄。” 顾清一也被这一道十分明显的破空声吸引了注意力。 黎冉之的视线在空气中搜寻着，他突然开口问道：“古月长老，九玄冰魄是一枚还是九枚？” 他这话一出，古月有一瞬间的愣住：古籍上只记载了九玄冰魄的大致模样，说是透明的冰晶，但是却从来没有任何详细的图纸。 顾清一的想法和黎冉之一致，他也开口说道：“九玄冰魄可能真的有九枚，九枚冰晶合在一起才是九玄冰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却没人能肯定他的对错。 古月也不犹豫，转手又是一个结界，将第二枚冰晶也罩在结界里面。他朝黎冉之和顾清一喊道：“两位贤侄，和刚才一样。” 黎冉之和顾清一应声道：“是。” 古月是纯粹的风属性灵力，虽然修为强大，但是对付冰晶，显然风火双属性的黎冉之和顾清一是更为合适的。 火和冰从来都是相生相克。 至于江雪，修为一般且为雷属性的灵核，全程基本是跟着混。 第二枚九玄冰魄以同样的方式被古月收入囊中。 看着手里两枚完全一样的冰晶，古月道：“继续往山顶去吧，古籍记载，九玄冰魄本身就是生长于天山之顶的神物，我们既然都到这里了，那就没有直接返回的道理。” 三人依然继续走向山顶，但是这一路却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事物，没有一闪而过的银光，也没有破空的声音。 整个天山，依旧是白雪皑皑，不见任何其他颜色，刚刚的那两枚凭空出现的冰晶仿佛是黄粱一梦。 在不御剑的情况下，修炼之人的速度也是极快的，天山并不算高，在暮色降临的时候，众人已经到达了天山的顶峰。 山顶和天山的其他地方不一样，天山之顶的寒意是驱寒结界都毫无作用的地方，在这里，浑身的灵力都仿佛被冻住一般，运转起来十分得缓慢。 这一路，他们四人都很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一切，但是依然没有看到第三枚九玄冰魄的存在。 江雪有些不确定了，“会不会九玄冰魄真的就是一枚，而我们今天运气好，恰好碰到了两枚？” 黎冉之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不会只有两枚的。” 顾清一走了过来，“我同意黎师弟的看法，整个天山都被雪所覆盖，这些冰晶如果不出现，只是藏在这里的任意一个角落，那我们确实很难发现。” “但是天山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江雪问道。 要在这么大的雪山之上找到几块细小的冰晶，这难度和大海捞针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吧？ “不是整座山。”黎冉之答道：“只有一半。” 江雪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天山的另一半是生命的禁地，所以无论是九玄冰魄，或者其他神物，都只会存在于山的这一半。” 黎冉之站在天山之顶，目光扫视下方的所有角落，最终落在了山脚处。他看向古月，问道：“长老，我有一个方法，想试一下，兴许可以将九玄冰魄全部逼出来。” “长老……”顾清一和他同时开口，但是听见黎冉之的声音，他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古月道：“什么办法？” 黎冉之和顾清一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最终两人齐声说道：“灵火封山。” 两人相视一笑，想到一起去了。 顾清一道：“天山只有一半的地方有可能存在九玄冰魄，届时我和黎师弟用火直接封住半座山，从山脚开始。还望古月长老能从旁协助。”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古月问道，他没想到，黎冉之的想法居然和顾清一完全一致。 “长老用结界覆盖住天山，然后自山脚下开始，从下往上收缩结界，我和黎冉之会将火焰加在结界之上，随着结界的收缩，剩下的冰晶活动范围会越来越小。如果最终能够逼出另外的七枚冰晶，那就说明九玄冰魄应该是九枚。” “好，按你们说的来。”古月点点头。 四人再一次回到天山脚下。 这一次，古月直接用结界盖住了半座天山，那结界像是月牙的形状，透明且美丽。 黎冉之和顾清一同时捏诀，滔天火焰瞬间叠加在整个结界之上，原本一片寒凉的天山此刻竟然有了一丝微微的暖意。 但是下一刻，黎冉之和顾清一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最终是黎冉之先开口：“师兄，这个灵力的消耗有些出乎意料。” 他说得还算是比较委婉的，事实是覆盖住半座天山的火焰所需要的灵力和刚刚有着天壤之别，现在的火焰消耗简直像是一个无底洞。 古月看到了他们神色的变化，于是说道：“速战速决吧。” “是。”二人应声道。 手掌再次捏诀，这一次是风属性的灵力。风带着火焰一路呼啸前行，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天山之顶。 江雪跟在后面，保存实力，并没有出手。令她震惊的是，火焰横扫之后的地方，仍是满地的雪，这些雪甚至都没有一点融化的意思。 她有些疑惑：这里真的是普通的寒冷吗？她的目光向上看去：天山的另一侧究竟有什么，才会被称为生命的禁地？ 她的前方，另外三人还在一路往上平推。 透明的结界中反射出一丝月的冷光。 黎冉之最先发现：“是九玄冰魄。” 第三枚九玄冰魄果然出现了，看来他猜得没错：“九玄冰魄是九枚冰晶而不是一枚。” 古月道：“我们加快速度，把其他的几枚冰晶一起逼出来。” 他是渡劫之境的修炼者，所以他很清楚在从山脚下到山顶的这段过程中，对于灵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 在天山以这样的方式使用火属性的灵力，对于两名弟子来说，终究是有些勉强的。 又是一道银光在结界内闪过，江雪惊呼：“是第四枚九玄冰魄！” 此时的古月看起来还尚有余力，顾清一也能勉励支撑，但是黎冉之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 顾清一看见黎冉之的情况，立即加大了手中灵力的投入，他开口道：“师弟，你可以撤掉一部分灵力。” “谢师兄。”黎冉之答道。 顾清一看见他略微好一些的脸色，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有很多疑惑没有问：他是渡劫一境，古月长老是渡劫五境，他们两人的修为在整个在修真界都算得上是顶尖了。而黎冉之，现在仅仅只是造化中境，和他隔着六重还虚的差距，却依然能够共同撑起这个阵法。 这么看来，黎冉之的真正实力，比他展现出来的更强。无论是内院的试炼，还是万剑谷拿到潮生剑，又或者是取得封灵符，黎冉之都不是凭借运气两个字。 “第五枚九玄冰魄也出现了！”江雪忍不住惊呼起来，这几乎证明了黎冉之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一直向上推进的结界蓦地止住了。 结界中的三枚九玄冰魄突然开始往一起聚集。 古月的脸色一惊，他朝黎冉之和顾清一喊道：“快后退，九玄冰魄要反击了！” 第54章 天山之行（四） ◎天剑宗最强大的永远是剑诀。◎ 古月的话音刚落, 他所控制的结界就在巨大的寒气推动下往后退了一些。 那三枚九玄冰魄交织在一起，透明的冰晶蕴含着惊天的寒意。 古月眉头微皱，手中的灵力更盛, 结界再一次向前推进，三枚冰晶继续后退。 江雪看着步步后退的冰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三枚冰晶全部并在一起, 朝着结界的某个位置, 俯冲而下！ 磅礴的灵力汇聚成一个点, 猛地击向结界的一处。 顾清一和黎冉之的反应都很快, 他们顷刻间收回复盖住整座后山的大火，将所有的火焰全部聚集在一处, 正好迎上冰晶的撞击。 冰与火的碰撞，悄无声息,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 爆炸之力猛然四散开来, 冲破结界, 吹散天山千年的雪。 “不好！”古月惊呼, 结界被冲破，那这三枚冰晶可能要逃走。 两道火墙同时拔地而起，在结界破裂的刹那迅速顶了上去, 代替原本的结界, 锁住了三枚冰晶的路。 古月看见顾清一和黎冉之反应, 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笑道：“后生可畏啊！我这把老骨头的反应确实没有你们年轻人快。” 顾清一道：“我和黎师弟的灵力难以长久支持, 还是请古月长老出手。” 古月大笑几声：“天剑宗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一挥衣袖, 庞大的灵力直接覆盖于火焰之上, 减轻了顾清一和黎冉之的压力。 顾清一道：“长老，我们此时是否该乘胜追击？” 古月猛地加大注入结界的灵力，“走，继续向上。” 结界中的三枚九玄冰魄周身的亮光此刻都弱了几分，看上去也不再是晶莹剔透的模样，甚至有些微微的浑浊。 而此时，结界正以一种惊人的气势直接向前推，目标直指天山之顶。 很快，第六枚第七枚冰晶接连出现，但是都只是随着结界移向山顶，却没有反攻的架势。 顾清一看向黎冉之问道：“黎师弟，你的灵力还能撑多久？” “半个时辰吧。” “好。”顾清一点点头。他的灵力最多也就再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可能所有的压力都会来到古月长老的身上。 他们还是要想想其他的办法，这样太过耗费灵力了。 结界依旧一路往前推进，黎冉之突然问道：“师姐，你雷属性的灵力运用得怎么样？“ 江雪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自己，愣了一下，才答道：“勉强能用，但不是很熟练。” “没关系，现在把雷属性的灵力叠加在结界上。”黎冉之温声道。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和顾清一都撑不了太长的时间，古月长老是风属性的灵力，对九玄冰魄的克制太弱了，所以需要其他人也加入其中。 江雪有些不确定道：“那我试试？” “嗯，师姐一定可以的。”黎冉之鼓励道。 江雪觉得黎冉之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但她还是如实照做了。 她手中捏诀，天空之上有雷鸣之声响起，铅灰色的云开始遍布于天山的上空，江雪的身形有些晃动。她在无相山修炼的时候，主修还是剑诀，雷属性的灵力她用得并不多。而且第一次引雷的时候，她就被劈得外焦里嫩，所以心理阴影至今未消。 黎冉之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神色看起来很紧张，比他自己使用雷诀还要紧张。 一道惊雷猛地自云层倾泻，劈在了结界之上。原本结界上方就叠加了灵火，此刻整个结界更是电光飞溅，一层层蓝色的火花在红色的火焰上流转，美丽又危险。 黎冉之长舒了一口气，他朝江雪笑道：“师姐成功了。” 江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好，这次没有劈到她自己的身上。 江雪的灵力叠加之后，顾清一和黎冉之的压力瞬间就小了一些， 这一次，四人全力向上走，距离山顶不过一步之遥，最后的两枚冰晶也在即将到达山顶的地方显现了出来。七枚冰晶开始围绕着彼此旋转。 古月的视线扫过了每一枚冰晶，最后肯定道：“果然是九枚冰晶共同组成九玄冰魄，还好我们先取得了其中的两枚。不然，九枚冰晶联合起来，恐怕是难以对付的。” 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蓝色的电光霹雳闪烁直逼天山之顶，最后的七枚冰晶全部被压制在一个极小的区域，它们的前方是四人合力组成的结界，后方就是天山的另一侧。 令江雪感到好奇的是，那七枚冰晶旋转的姿态明显是打算全力冲击结界，它们并没有去往天山另一侧的意思。 过了山顶之后，就是下山的路了，江雪望过去，山顶的另一端是她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她感受不到一丝的灵力波动。那里究竟有什么，让九玄冰魄这样的神物也不敢靠近。 七枚冰晶开始缓缓组成一朵冰莲的形状，江雪能明显的看出来，那朵莲花是不完整的，正好缺了两瓣。 有寒气自结界之内弥漫开来，继而席卷整个天山。结界之中的冰莲开始旋转起来，结界之上覆盖着的火焰一瞬间被凝固。 结界连同火焰全部被被封在厚厚的冰层之中，连上方的蓝色电花都停止了跳动，冰莲银光一闪，所有的一切瞬间化为漫天碎屑。 顾清一和黎冉之的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九玄冰魄的灵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冰莲没有散开，就停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静静的旋转着。冰莲和最开始的细小冰晶不同，它身上散发的强大寒意令人难以忽视，它也无处可藏。 古月站在最前方，他的声音很平和，像是在对身后的几人谆谆教诲，“孩子们，你们记住天剑宗最强大的永远是剑诀。” 他右手平举，长剑自他指尖延伸，狂风骤起，一瞬间席卷整个天山。 古月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的冰莲：“既然出现了，那就逃不掉了。” “天剑五诀，第四诀，翻天诀！” 神剑在手，古月周身气势大涨，神剑幻形，原本的一道剑此刻幻化为成千上万的剑影，每一道剑影都带着破空异啸。 撕天裂地的剑影穿行其中，那朵冰莲不停地躲闪，显得渺小且无助。 就在一切看上去即将结束的时候，冰莲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万千剑影同时被冰冻。 江雪震惊：连剑诀也可以被冻住吗？ 古月看起来并不慌张，他手中的剑直接腾空而起，光华直指苍穹，隐隐之中，江雪好像听到了龙吟之声。 玄冰刹那碎裂，无数的剑影猛地撞向中间的冰莲，一声巨响，如震天惊雷，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人心神震颤。 剑影之下，那朵冰莲瞬间黯淡无光。 最后的那一剑，似乎是一个尚未完成的剑诀，但是空中的龙吟之声江雪不会听错的。她确认，自己听到了那个声音。 古月伸出手，一个透明的冰莲出现在他的掌心中，它缓缓地旋转着，看起来甚是美丽，只是上方的灵力流动十分的微弱。 古月将一个结界轻轻地罩在冰莲的上方，他看向身后三人，欣慰地说道：“孩子们，这次你们做得很好。” 他擡头看了看此时的天色，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今晚的月似乎格外得美丽，像一个大圆盘一样挂在上方。兴许是天山较高的缘故，在这里看到的月亮也分外清晰。 古月将手中的冰莲收进了储物袋，又很自然地从里面拿出了一坛酒。 江雪看见酒坛的时候微微扶额，“长老，你又要开始喝酒了吗？” 而且这次还不是酒葫芦，居然是这么大的一坛酒。原本这一次的事情让江雪觉得古月长老确实不愧是天剑宗的长老，但是这一坛酒一出现，古月在江雪心中的形象瞬间又跌成了不靠谱的老头。 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这次出乎意料的是，古月看起来并没有喝酒的打算，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目光是看向黎冉之的：“我想去祭拜故人，你要一起吗？” 他没有强求，也没有请求，更像是好友之间一个简单的邀请。 “不去。”黎冉之的回答没有任何的更改。 “也好！”古月笑笑，“顺其自然，该怎样就怎样。” 他一个人大笑着往前走去：“老头子我要去看故人了，你们自己找地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回天剑宗。” 声音远去，他的背影也在雪地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雪地太过空旷，江雪从古月的声音听到了一丝落寞。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黎冉之，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回去了，留给她的时间似乎也并不多了。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警报音。 【滴~滴~滴~】 【请骗取男主手中的昆仑玉。】 【请捅他一剑。】 【请一脚将他踹下不归崖。】 突然的警报声吓得江雪一个激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系统以前都只布置任务，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完成。黎冉之进入天剑宗的那次，距离系统发布任务的时间近乎有三年，但是三年中系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系统不会催她做事。这一次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这是第一次，系统强烈要求她完成某个任务。 而时间，只剩下一个晚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捅刀子啦，宝子们，有点小慌张啊QAQ感谢在2022-12-20 22:50:11~2022-12-21 20:3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天山之行（五） ◎“我与师姐生生死死，纠缠不休……”◎ 看到江雪整个人无故地哆嗦了一下, 黎冉之忍不住问道：“师姐，怎么啦？” 江雪怕他发现自己的异常，迅速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 古月走后不久，顾清一就说道：“黎师弟, 江师妹, 你们两个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我想去周围转转。” “师兄又要走了吗？”江雪问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感觉顾清一总是一个人在这里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嗯。”顾清一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向往，“传言这里是师祖杀死修罗神的地方, 我想多看看。” 虽然不知道顾清一到底想看什么, 但是人都有好奇的东西, 这很正常, 江雪也就没有多过问。 黎冉之简单地撑了一个结界, 又用灵力凝出了一堆灵火，他在火焰旁边坐了下来，问道：“师姐还觉得冷吗？” 江雪略微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 黎冉之对她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只是不知道黎冉之自己能否感受到这份变化。 【滴~滴~滴~】 【请骗取男主手中的昆仑玉。】 系统又一次提醒了。 “师姐是不是有心事？”黎冉之问道。 他看见江雪数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太一反常态了。江雪向来有事情就说, 很少藏在心里。 看着眼前摇曳的火焰, 江雪终是没忍住, 她试探性地问道：“师弟, 你真的能把昆仑玉给我吗？” 后面两个任务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她可以先拿到昆仑玉。江雪这么想，也就打算这么做了。 “师姐想要，我自然会给。”黎冉之的回答很笃定。 昆仑玉的作用是用来压制他体内的嗜血珠，在他的修为没有到达还虚之境以前，这枚蕴含着天地灵力的神物是不可以离开他的，否则他很有可能会走向另一条嗜血的道路。 “能不能、早点给我？”江雪轻声问道，她有些没有底气。但是系统已经开始提醒她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师姐为什么这么早就想拿到昆仑玉？”黎冉之从江雪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急切，但他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江雪沉默了，系统让她骗取神物，但是怎么骗系统却不说。 最终江雪有些犹豫地答道：“可能性命攸关，总之，还算挺重要的。” “是与师姐性命攸关吗？”黎冉之不依不饶地问道。他在乎的事情不多，在乎的人更是少得可怜，所以他只关心是不是那个人。 江雪点头：“算是吧。” 黎冉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擡起眼眸，他的目光看向江雪的时候，很温柔。隔着摇曳的火光，江雪看见他的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 “好，我今天就可以给师姐。”他轻声答道。 那双眸子看向江雪的时候，像是承载了满天的星辰。 江雪低下头，垂下眼睫，不敢看黎冉之的眼睛。 她问心有愧。 就在江雪低头的时候，黎冉之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梦，梦里也是古月带着他们三人一起到了天山。 那个梦的结尾总是他被江雪踹下山崖。 他不信，永远都不会信。 但是他又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这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永远缠绕着他。 “师姐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黎冉之问道。 “好啊。”江雪下意识地答道，她甚至都没有问黎冉之想去哪里，就很自然地回答了他。 “我想去天山之顶，不归崖的上方，我想和师姐一起看日出。” 那一瞬间，江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归崖，她那么害怕的三个字终究出现了，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一根绳子牵着走。 无论她往左也好，往右也好，终究还是会到达既定的前方。 黎冉之率先站了起来，他等着江雪接下来的动作。 古月说过，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不归崖的时候，在天山之顶相拥的两个人可以死生不分离。 他不知道江雪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但是在这一瞬间，他真的很想试试。 江雪也站了起来，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好。” · 天山，遍地的雪，满地的银白，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流水一样的月光流淌在皑皑的白雪之上。 偶尔有风吹过，好像不冷，但是吹得很孤单，江雪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黎冉之手中捏诀，准备给江雪撑开一个结界，却被她制止了，“没关系，这样挺好的，毕竟是天山。” 她还是害怕黎冉之对她的好。 月光洒落，山顶寂静无声，月色有些微凉。 借着月光，江雪可以略微看见不归崖下的一些情况，那里像是深渊一般黑暗，连光都要被吞没。 而她和黎冉之此刻就站在山崖之上。 黎冉之将弟子服的衣领微微扯开了一些，原本只能看到他漂亮精致的锁骨，但是当他的指尖轻轻地点在胸前的时候，一枚晶莹剔透的浅绿色的玉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令江雪震惊的是，那枚玉竟然是用一根红色的绳系着的，那绳很像是人间的女子用线手工编织出来的。 尘世的线与身为神物的昆仑玉格格不入，但又有一种异样的和谐美。 黎冉之取下了它，他走到江雪面前，轻声道：“师姐，我帮你戴上吧。” 江雪没有反驳。 黎冉之低下头，俯身去帮江雪戴上昆仑玉。 那玉触感温润细腻，方正的玉带着圆润的弧度，轻轻地贴在了江雪的脖颈上，玉上还保留着黎冉之的余温。 那枚玉摘下来的时候，江雪能明显地感觉到黎冉之身上的戾气又重了一分。潮生剑明明在他体内，并没有被召唤出来，可是江雪却听到了隐隐的剑啸。 失去了昆仑玉的压制，那把剑在兴奋。 可是黎冉之看起来也很开心，他的眼睛映着皎洁的月光，“师姐戴上去真好看。” 顿了顿，他又用灵力在江雪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下，“不过，这种神物还是要藏起来才安全。” 不知怎么的，江雪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难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堵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缝隙。 【滴~滴~滴~】 【请捅他一剑。】 来自系统的提示猛地响彻在江雪的脑海里。 她没动，她看着黎冉之深吸了一口气，“谢谢师弟。” 【请捅他一剑！】 系统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江雪脑袋像是被木棒狠狠地抽了一下。明明是脑子里的声音，但是耳膜仿佛要被这声音穿破了。 她还是没动。 她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踹黎冉之去不归崖是为他好，这是他大男主的必经之路，要置之死地才能涅槃重生，山崖之下一定有奇遇。 她安慰自己，衣袖下握刀的手已经是冷汗涔涔。 黎冉之的修为比她高一些，她直接捅刀怕是不行，要先让他放松警惕。 【捅他一剑！！】 【捅他！！！】 系统此时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江雪感觉脑袋要爆炸了。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月的光芒黯淡了，在铅灰色的天空中，有一道金色的抛物线自下而上升起，有光仿佛要穿透云层。 “师弟，我想抱一下你。”江雪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黎冉之先是惊愕，那是江雪从未见过的惊讶。而后他突然展开一个笑颜，配上他那张好看的脸，整个天山都为之失色。 “好。”他答道。 他想起古月长老说过的那个传说，他知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照亮不归崖。 他的脸很红，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张开双臂，把江雪整个人轻轻地护在怀里。他甚至不敢用力地拥住她。他怕这只是一个梦，一旦用力了，梦就碎了。 江雪的手在颤抖，她慢慢地擡起胳膊，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系统的警报声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地呼喊。 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词。 【捅他！捅他！捅他！！】 黎冉之深吸了一口气，他像是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去说出一句话；“师姐，我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物体刺入了他心口。 他低下头，看见江雪手持匕首，沾了满手的血。 他看着江雪，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但是人却沉默不语。 那个梦终究还是成真了…… 他再怎么不相信，梦还是成为了现实…… 江雪握着那把匕首，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她的手上，鼻尖满是血腥味。隔着匕首，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黎冉之的心脏还在跳动。 【把他踹下不归崖！】 系统开始疯狂地呼喊，可是江雪的世界又仿佛那么的安静。 她以为黎冉之会说些什么，可他一言不发，紧抿着苍白的唇。她以为黎冉之会做些什么，可他一动不动，由着那把匕首插在他的心口。 “对不起……”江雪的声音不大。 “师弟，你将来一定会成神，成为修真界最强大的神。” 她想，这可能是她对黎冉之说的最后一句话吧，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黎冉之会踏上大男主之路，而她会等待回家的机会。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都结束吧。 江雪猛地拔出了手里的匕首，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她擡腿，踹向站在悬崖边的黎冉之。 系统的声音此刻温和了很多。 【骗取男主手中的昆仑玉，完成任务，奖励升级。】 【捅男主一剑，完成任务，奖励升级。】 【将男主踹下不归崖，完成任务，奖励升级。】 江雪的周身开始出现剧烈的灵力波动，她知道，这是破境的前兆。 但是，她的手被人握住了，被人牢牢地握住了。 下一刻，山风在她耳边呼啸，明月隐去，第一道阳光洒向不归崖，刺破了月的光华。 她在坠落，急速的坠落，向着未知和危险坠落。 她的眼前是黎冉之的脸，离她很近。 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沾着血，却还挂着笑容：一个扭曲的、疯狂的、偏执的笑。 她的耳边除了风声，就只有黎冉之的声音。 “我与师姐生生死死，纠缠不休……” 作者有话说： 捅啦，捅啦，捅啦，哈哈哈，终于到了这一章QAQ 第56章 悬崖之下（一） ◎“师姐不想解释一下吗？”◎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 身下是一片黑暗，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还有点点荧光, 仿佛是碎裂的空间。 江雪反应过来了，她踹了黎冉之一脚，但是黎冉之掉下不归崖前握紧了她的手，将她一起带了下来。 她周身有着剧烈的灵力波动, 她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在飞速突破, 从造化下境突破到造化中境, 又从造化中境突破到造化上境, 最后由造化上境突破到还虚一重，整整跨越了三境。 系统诚不欺她啊！ 黎冉之此刻在她的下方, 拉着她一起坠落。她的手上还沾染着黎冉之的血，此刻黎冉之的伤口处仍有汩汩的鲜血在流出。 她试图挽救坠落的趋势, 但是不归崖下有什么东西扯着她和黎冉之往下。她试图撑开结界, 但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限制着她。 原来这才是传言中的不归崖, 当真不归！ 江雪看着黎冉之的脸, 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有些震惊的决定。 她借着破境时的灵力转了身, 她仰面朝上，黎冉之在她的上方，他们一起朝着无尽的黑暗跌了下去。 江雪都没有想到, 不归崖居然这么深, 掉下去的时间好像那么漫长。 她仰头, 还能看到天空的圆月和太阳。太阳初升, 月却还未落下, 只是太阳很快就遮住了月的光辉。 江雪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 但是好痛, 像被刀割那般痛苦，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照向不归崖的第一缕光，还有阳光下黎冉之带着惊愕的脸。 即便面容扭曲，她的师弟还是那般好看。 · 江雪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尝试动了一下，虽然整个人十分僵硬，但是手指还是可以活动的。 只是右边胳膊疼得厉害，上面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我……没有死？” 她试图起身，但是太疼了，全身都疼，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没有动。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 【回家的方式：男主黎冉之成神。】 只丢下了这简单的一句话，系统就再次进入到失踪的状态。但这一句话，是江雪所有的希望。 “黎冉之成神？”江雪在心里重复了这一句话，这是第一次，她得到了关于回家最具体的线索。 她记得昏迷之前，系统帮助她连升三级，到达还虚一重。但是此时她感受自己体内的灵力，却是任何反应都没有。 或者说，她的灵力被什么东西锁得死死的，她整个人和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完全一样。 谁锁住了她的灵力？ 伴随着身体的疼痛，江雪在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好像在往她的体内输送着灵力，那些灵力顺着她全身的经脉游走，一边修复她身上的伤，一边又锁死她的灵力。 那灵力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样纠结：一面救人，一面囚禁人。 江雪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段时间，她清醒的时候不多，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是谁给她输入的灵力。 又是一天清晨，江雪睁开眼睛，她今天的感觉比往日要好上很多，她试着走下床，太久没有走过路了，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像针刺一样疼，双腿有些微微发软。 她勉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推开门走出去，阳光竟然还有些刺眼。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院，屋子都是木制的，小院里种着三棵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开着粉色的小花，风一吹，香味沁人心脾。 她应当是掉在了不归崖底，传言不归崖的下方是光都照不到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却是意外的宁静和祥和，看来她也许不在不归崖？ 江雪推开小院的门，想出去看看外面。但是门外是一道透明且强大的结界，把里面的人牢牢封死在其中，她没有灵力，也就失去了出去的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看起来格外的温馨，江雪并没有慌张或是恐惧的感觉，她站在小院的树下数着树上一朵一朵的花，看着树叶下透出了点点阳光，似乎一切也很好。 只是不知道黎冉之去了哪里，她那一剑捅得不算深，但是…… 匕首捅进去的时候，黎冉之还以为自己拥抱着世间最大的幸福…… 她不敢往下想了。 也许注定要有一个人逼男主带着恨意走向大男主之路，而这个人恰好是她而已。 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她有点饿，小院居然出奇的有一个厨房，只是里面没有任何的东西。 江雪沿着小院，将每一个房间都转了一遍。她发现，这个小院里，还生活着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谁，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太阳只剩下最后的余晖，江雪搬了个凳子，坐在小院里，一个人仰头看着夕阳。 她觉得夕阳看起来比朝阳美一些，都是红彤彤的，但是朝阳难以直视，夕阳是可以直接用眼睛去看的。 小院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江雪看到院外的结界像帘幕一样被揭开，又合上。 有人回来了。 眼前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那张好看得难以置信的脸，只是如今又穿上了黑色的衣服。他还未走进来，江雪已经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戾气，那股令她心生寒意的气息，让人一瞬间仿佛置身炼狱。 黎冉之看见她坐在小院的凳子上，眼神中闪过一刹那的惊喜，但是这份惊喜被他迅速地隐藏了。 他板下脸，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问道：“师姐还没死呢，真可惜。” 江雪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善，但是她觉得是她有错在先，也不能怪黎冉之，于是很平静地答道：“是啊，还活着，让师弟失望了。” “师姐不想解释一下吗？”黎冉之冷声问道。 江雪很无奈，她要怎么说？说她是被系统要求这么做的？然后再努力跟黎冉之解释什么是系统？太离谱了。 思索了一会儿，江雪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不归崖可以帮助师弟更快的破镜。” 黎冉之没说话。 江雪试探性地问道：“师弟，如果我说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想要回家，就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包括捅你一刀，踹你下不归崖，你能信吗？” 黎冉之冷笑一声：“看来师姐只能编这种拙劣的谎言。” 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说帮助我更快地破镜，那么师姐，你成功了。” 果然不出所料，黎冉之根本不会相信这个。江雪不知道他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上去，他在这里或许是有什么奇遇的。 她试图岔开话题，“师弟，你的伤好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江雪衣袖下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她还记得她把匕首捅入黎冉之心口的画面，温热的血仿佛还沾染在她的手上。 黎冉之的眼神瞬间缓和了一些，但他又立刻冷声道：“我好得很，不劳师姐费心。” 江雪觉得现在的黎冉之仿佛有点像生闷气的小孩子，明明很别扭，但就是不说。 江雪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摸，她还是看不到昆仑玉的存在，但是她很确定，这块玉还戴在她的脖子上，即便看不到，但是神物温润的气息和缓缓流淌的灵力她还是有感觉的。 “师弟，昆仑玉把我用不上了，还给你吧。” 黎冉之冷哼一声：“那不是师姐性命攸关的东西，师姐说不要就不要了，不怕丢了小命。” 江雪想起来她曾经编的蹩脚的谎言，没想到黎冉之还记得。 “昆仑玉我现在真的已经用不上了，师弟不是还要用它压制嗜血珠吗，你戴着昆仑玉，比我戴着它有用多了。”江雪拿到昆仑玉本就心有愧疚，如果能还给黎冉之，也算了一桩心事。 黎冉之不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不要。” “这玉你拿着真的有用，你看看你身上的戾气，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了？我就算没有灵力，都能感觉到你的变化。”江雪感觉黎冉之像个不听劝的孩子，而她仿佛是一个苦口婆心的家长。 “我身上戾气严重？”黎冉之猛地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雪，“师姐，我身上为什么戾气重，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雪看着他突然变化的脸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黎冉之看着她退，直接冲上前去，他眼眸发红，手直接掐住了江雪的脖子，“这里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这里是不归崖，是有来无回的不归崖！” 他手一招，直接撤去了整个小院外的结界，江雪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没有什么夕阳和落日，这里黑雾漫天，戾气弥漫，厉鬼的哀嚎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无数的黑气争先恐后的向着江雪和黎冉之所在的位置涌来。 潮生剑自黎冉之指尖延伸，他一剑斩下，“滚！” 万鬼哭嚎。 黑雾退去，但却不肯退散，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等待合适的时机。 黎冉之的眼睛越来越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一样，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师姐，我曾经那么信任你，那么喜欢你！” “你想去天山，我陪你，你要昆仑玉，我给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刀。”他指着自己的胸膛，“我最喜欢的人用刀插在我心口。” 江雪觉得黎冉之的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他周身的黑气让她害怕，也让周围的鬼物不敢靠近。 “师弟，你先解开我身上的禁制，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对。”江雪在挣扎，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的灵力被黎冉之锁住了，碧海剑她不能召唤，而黎冉之现在的情况怕是和当初在后山禁地一样，看他的眼睛，是失控的前兆。 “解开禁制？”黎冉之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师姐，封印你的灵力难道算是很严重的惩罚吗？我没有杀死师姐已经很善良了，师姐难道还妄图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黎冉之手中的力道更大了，江雪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脸也涨得通红，“你、你先、放开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2 20:09:00~2022-12-23 20:4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悬崖之下（二） ◎（一更）“师姐，你觉得我好看吗？”◎ 黎冉之的眼神在挣扎, 他猛地松开了江雪，眼里的血腥也缓缓地退了下去。 江雪先是剧烈地咳嗽，而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黎冉之掐她的时间再长一些，恐怕她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看着江雪通红的脸，黎冉之想上前去拍拍她的后背，最终却后退了一步。 “师姐……”他的声音很轻, 他的眸子也在逐渐恢复成原本的黑色。 江雪还在剧烈地咳嗽, 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叫她。 黎冉之好几次都试图说些什么, 他张了张嘴, 最终却只是哑口无言。 江雪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他看着黎冉之, 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真的想杀我？” 黎冉之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但随后又扭过头, 冷声道：“给师姐一点教训而已。” 他握紧了衣袖下的手：他有一点害怕, 他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了。 “既然师弟现在恢复得这么好, 那记得好好修炼, 祝师弟早日成神。”江雪的回答同样冷漠。 黎冉之哼了一声，“原来师姐只在乎这个，那我还真的不能让师姐失望。” 江雪没有回答他, 直接扭头朝着厨房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你做什么？”黎冉之问道。 “没有灵力, 饿了, 找东西吃。”江雪没好气地答道。 但是也很奇怪, 她在灵力被锁死的情况下躺了那么多天, 人却没饿死, 也是很神奇。 难道黎冉之一直在给她输送灵力？ 她想了想黎冉之刚刚的做法和说的话, 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黎冉之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心的样子。 江雪去了厨房才想起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右边的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做什么都不方便。 但是这个绷带，江雪看了看周围：这里也没有其他人，难道是黎冉之帮他包扎的？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黎冉之已经走了进来，他道：“师姐不用找，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雪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心道：不用你说，我现在也看到了。 黎冉之拿出了一个储物袋，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馒头递给江雪，“你可以先吃这个。” 江雪一看，这个储物袋很是眼熟，她瞬间反应过来了，“这不是我的储物袋吗？黎冉之，你怎么能随便翻我的东西。” “药。”黎冉之答道。 江雪没听清，仍旧是一脸的疑惑。 黎冉之解释道：“我的储物袋里，伤药用完了。你一直昏迷不醒，这里没有药，所以我才拿了你的储物袋。” 江雪试图把储物袋夺过来，无奈地发现自己右边胳膊动不了，左边肩膀活动也不灵敏，动一下就扯着疼。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啊！躺了这么久还没好！ 黎冉之看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于是说道：“你的储物袋里有果子，馒头，糕点，还有面粉……” 他一样一样地说出来，他也确实不理解，作为一名修真界的弟子，天剑宗内院的翘楚，江雪的储物袋里装着的不是天地灵宝，不是奇兵神武，而是吃的，各种各样的吃的。 江雪听着他的话，倒是很庆幸，幸亏她没有学着那些人辟谷，而且储物袋里随时随地装满各种野外生存所需的食物，不然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她真的会饿死。 江雪颤巍巍地伸出左手，语气中带着些绝望：“那我你给我个果子吧，我不想吃馒头。”她右边的胳膊根本擡不起来，左边勉强擡起来，肩膀也是生疼。 “师姐先去外面等着我吧。”黎冉之板着一张脸，语气冷漠。 “吃的给我。”江雪伸出去的手没有缩回来，她是真的饿。 “你先出去，我来做。”黎冉之还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江雪愣了一下，虽然黎冉之的语气一直不咸不淡的，但是干出来的事儿，似乎还是那个师弟。 黎冉之道：“我也饿了，顺便帮你做一份。” 江雪小心地问道：“你不是辟谷了吗？” “我现在想吃了不行吗？”黎冉之那张好看的脸上还是冰冰冷冷的。 江雪道：“那当然可以。”她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会做吗？” 她是没见过黎冉之做饭的，她觉得做饭这件事和大男主修仙文的男主黎冉之格格不入，她不太能想象这个画面。 “你还站在这里的话，我就走了。”黎冉之威胁道。 “我马上出去。”江雪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 她觉得黎冉之很奇怪，他明明很气自己捅了他一剑，还一脚把他踹下山崖。但是他除了封住了自己的灵力，说话语气不善之外，也确实没有对她做什么。 江雪在外面坐了没一会儿，黎冉之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了。 江雪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师弟，你能把我储物袋里的面粉做成这样！” “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江雪的瞳孔里都写着不可思议。 黎冉之垂着眼睫，简单地答道：“自己做得多了，就会了。” 江雪感叹道：“师弟很全能嘛！”黎冉之既能拎着潮生剑大杀四方，还能带着围裙煮面，这可不全能吗！ 黎冉之没说话，他继续维持着高冷的态度。 “师弟，只有一碗吗？”江雪问道。 她注意到黎冉之只端了一碗面，但是他们却是两个人。 “我突然不想吃了，你吃吧。”黎冉之没看她。 “哦。”江雪点点头，她试图用自己的左手去拿筷子，她左边的肩膀是真的疼，但右边的胳膊完全动不了。 她艰难地擡起左手，拿着筷子，去夹碗里的面。 黎冉之看见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了。 他接过江雪手里的筷子，夹起面往她的嘴里送。 江雪没张嘴，反而是一双眸子瞪得滚圆，她看着黎冉之：她的师弟给她一种抽风的感觉。 黎冉之神色冷冽，目光嫌弃，“你笨手笨脚的样子，我看着心烦。” 江雪这次是真的被他的语气和眼神刺痛了，她道：“我捅了你一刀，是我不对，我道歉，我对不起你！大不了你再捅回去！” “但是，我掉到这里，是你把我拉下来的。我笨手笨脚，是因为我受伤，当时也是为了护着你啊，我有错，但我也有苦劳啊……”江雪有些气愤，但是捅刀这事儿她又确实理亏，所以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没音了。 黎冉之的嘴动了动，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吃你的。” 他把面塞到江雪嘴里，这面味道意外的还不错，江雪默默地吃面，也不再提这事儿了。 吃完了，江雪才弱弱地问道：“挺好吃的，师弟，明天还可以有吗？” 黎冉之没回答。 江雪继续道：“没有就算了。” 黎冉之还是没说话，端着空碗一个人去了厨房。 江雪见他一言不发，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个人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寝房。 第二天，黎冉之照例出去了，留江雪一个人在小院里四处转悠。 江雪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月落日升，她不知道那个结界的作用究竟是什么，现在的岁月静好和昨天黎冉之收起结界之后的鬼物纵横是否真的是一个世界？ 这个地方的摆设也很神奇，房子是木制的，桌椅是木制的，甚至肉眼可见的一切都是木制的，好像这个房子的建造者全部是就地取材，用这里的木头构筑出了整个小院。 但是小院的建造者不是黎冉之，这一点江雪可以肯定，因为这些东西太陈旧了，可以肉眼看出年代感，在他们来这里很多年前，应该有人生活过。 傍晚的时候，黎冉之再次回来。 晚上他还是去了厨房，端出来一份可口的食物。 吃饭的时候，江雪突然人忍不住问道：“师弟是跟谁学的这些？” “自己做得多了就会了。”黎冉之答道。 “不是跟母亲学的吗？”江雪问道，她觉得黎冉之和他的父母之间似乎是隔着仇恨一样，黎冉之到了天山，却不肯和古月长老一起去祭拜他的父母。 黎冉之扯出了一个笑容：“师姐，你可真天真，一对在我出生之前就将嗜血珠这种世间第一邪物放入我体内的夫妻，你觉得，他们会关心自己的孩子吗？” “师姐，你知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世界是没有光的，从来都没有。醒着的时候，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睡着的时候，只有噩梦，满是鬼物的噩梦。” “最开始，我被无数的鬼物追着，被撕咬，被啃食，我看着自己在那些鬼物的爪牙下四分五裂，我在噩梦中一次又一次惊醒，醒来还是黑暗。无人倾诉。没有人会在意那个带着嗜血珠出生的孩子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想关着那个孩子，关着嗜血珠。后来，我在梦里追着鬼物打，追着鬼物砍，只要我还能动，我就一直斩下去，直到再也没有鬼物敢来找我。” 黎冉之很平静地叙述：“偶尔，我才有机会离开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的父母会允许我短暂地看一下这片天地。他们说嗜血珠不该见到光，所以我不能见光。但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也只能看到雪，满眼都是刺眼的，白色的雪，天山只有雪。我曾经以为世界只有黑和白，再无其他色彩。” “直到他们死去，我才真正亲眼看到这个世界完整的样子。” 江雪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了曾经在青阳城的那个拨浪鼓，黎冉之看到拨浪鼓的时候，眼神里是疑惑的。 她当时还问黎冉之：“你小时候不会没玩过这个吧？这可是童年记忆啊！” 黎冉之那时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曾在意这件事。 现在想来，黎冉之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也许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可是她却…… 江雪有些难过，没由来的难过。 江雪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换了一个角度，“你的母亲也是为了天下大义吧？” 古月长老说过，那个故人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封印当世第一邪物，想来是为了仁义，舍己为人。 “天下大义？”黎冉之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就说她为了天下大义？” 黎冉之的这句话江雪有些不明白了，难道他的母亲还有特殊身份？ “师姐，你觉得我好看吗？”黎冉之突然没由来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江雪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答道：“好看，真的挺好看的。” 她说的是实话，她从天剑山脚下第一眼见到黎冉之的时候，就已经被这张脸震惊到了，简直是上帝的炫技作品，好看到无可挑剔。 甚至于从黎冉之进入天剑宗一直到今天，她每天都看着这张脸，却从来没觉得腻，依旧每次都会被惊艳。 “那师姐觉得白月好看吗？”黎冉之继续问道。 “好看。”江雪点点头，她又补充道：“但是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修罗天生容貌极美，白月是好看，但那是一种男女莫辨的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甚至都没办法确认他是男是女。你不一样，你也好看，比他更好看，但我不会辨不出男女。” 江雪说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知道黎冉之为什么会提到白月，但是这个名字和这个族群本身就是不祥的象征。 黎冉之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的母亲是修罗，师姐，你猜，她为什么要将嗜血珠放入身体里？” 他一句话在江雪心里激起千层浪，所以，这才是黎冉之一直都没有说出来的秘密吗？ 江雪突然想起了在后山禁地，白月对黎冉之说过的那句话：“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因为你和我一样，对吗？” 当时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再加上那时的白月还是孩童的模样，她也全然没有将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却不想原来那个时候白月就给过她暗示。 黎冉之道：“不过是我母亲无法承受嗜血珠的戾气，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而已。我的出生不过帮她转移嗜血珠，让她活下去，不然根本就不会有我。” 他像是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用最平和的语气。 那一瞬间，世界沉默了，江雪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选了择什么都不说。 “师姐，你会怕我吗？”黎冉之突然问她，“我身上流淌着修罗一族的血。” “这有什么可怕的？”江雪答道：“难不成你真会吃了我？要吃早就吃了，还能留到今天吗？”她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 她看过古籍记载，修罗一族以修真之人为食，但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修罗一族吃人是什么模样。真要谈害怕她倒也不怕，毕竟她认识黎冉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没什么可怕的。 黎冉之低下头：“修真界所有人都厌恶修罗，认为他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该永远被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师弟，每个族群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你不要多想。你又不吃人，没有人能看出来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顶多只是觉得你好看而已。” 黎冉之擡起头，“师姐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修炼就行了。”江雪试图安慰黎冉之。 “好。”黎冉之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 往后的很多天，日子都是这样过去的，黎冉之总是早出晚归，江雪不知道他每天都去干了什么，但是有两件事情江雪是可以的确定的。 黎冉之的修为一天比一天高，他身上的戾气一天比一天重。 她担心黎冉之再这么下去，可能会误入歧途。 那天晚上黎冉之回来的时候，她拦住了黎冉之，“师弟，你能不能解开我身上的禁制？” 如果能有灵力，能使用碧海剑和昆仑玉，她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黎冉之看了一眼小院外的结界，眉头紧锁，答道：“这不过是给师姐的一点小教训而已，等我想解开的时候，自然会帮师姐解开。但是在此之前，师姐不要乱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回屋了。 江雪站在原地，目光也移到了那层透明的结界之上，黎冉之刚刚看了那个地方，那个结界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结界在，一片祥和，撤去结界…… 她不敢再去想象那个可怕的画面了。 这天夜里，江雪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到外面很乱，似乎是有很大的爆炸声，灵力相互撞击的声音。 她披上衣服，疾步走了出去。 她清楚地看到了结界外正在发生的事情，黎冉之手持潮生剑，一剑一剑朝着前方斩下去，每一剑都带着惊天的杀意。 那不是天剑五诀，就是单纯的砍，最简单也最纯粹的杀戮。 “师弟！”江雪朝她喊道，她有感觉，黎冉之不是正常的状态。 潮生剑红光暴涨，赤红色的剑柱迎风见长，点点血光萦绕在剑柱的周围，危险又美丽。 黎冉之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长剑斩下，灵力在结界之外爆炸，惊天巨响被结界所隔绝，但是漫天的烟尘和沉闷的爆裂声此刻还是回荡在江雪的耳边。 又是一剑斩下，强大的灵力不加保留，也不听控制。 江雪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不知道黎冉之再这么下去会不会有危险。这样毫无节制地使用灵力，身体一定会承受不住反噬。 她走到小院的门口，用力地拍打着结界，“师弟！快停下来！” “师弟！” 她也不知道结界外的人能否听到她的呼喊，但她还是用力地拍打着结界，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 她想召唤出碧海剑，这把剑生生不息的包容气息总是可以平复黎冉之的戾气，但是她此刻没有灵力，无论如何也召不出这把剑。 她又想起了昆仑玉，曾经黎冉之一直是用这枚玉来压制嗜血珠的戾气。她的手在脖颈前摩挲，但是什么都摸不到。用灵力隐藏起来的神物，没有任何灵力的她根本就触碰不到。 仿佛是听到了人的呼喊，黎冉之缓缓地转过头，他的双眼此刻是猩红色的，这是他不受控制的象征。 他转过身，举起手中的潮生剑，对着江雪所在的结界，一剑斩下！ 结界应声碎裂，强劲的气流，夹杂着可怕的威力，直接将结界内的江雪震飞了数米远。 江雪此刻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她奔向黎冉之所在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此刻神志是否还清晰。 “师弟，你解开我身上的禁制！我有碧海剑，我还有昆仑玉，我都给你，全部给你！可以压制这些戾气！你快解开我的禁制！” 她擡头看着身前的黎冉之，他的眼睛此刻还是血红的。 “你解开啊！”江雪的语气越来越着急，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黎冉之举起手中的潮生剑，朝着江雪所在的位置举起了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3 20:41:34~2022-12-24 20:1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快更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悬崖之下（三） ◎（二更）“师姐的家在哪里？”◎ 江雪猛地扑了上去, 一把抱住了黎冉之。她没有别的办法了，昆仑玉和碧海剑都在她的身上，这样做终归是有用的吧。 江雪这样想, 也这么做了。 黎冉之举着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无休止地砍下去，只要他砍下去，体内那些不受控制的灵力就能平和一分。 他要握着这把剑, 斩尽眼前的一切。 但是他被人抱住了, 被人紧紧地抱住了, 那个人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是他一直试图拥住却不曾拥有的气息。 他手中的剑怎么也斩不下去了，他脑海中有声音在提醒他：停手！必须停手！ “哐当”一声, 长剑在江雪的背后掉落，黎冉之整个人直接倒在她怀里, 压着她向后倒去。 江雪勉强站直了身体：“师弟, 你好重啊！” 黎冉之的状态在恢复, 他那血红色的眼眸在一点一点的恢复清明。 隔了好久, 他才松开江雪, “对不起。” “师弟，解开我的禁制吧，至少你要把昆仑玉拿回去, 不然照这么下去, 最后一定会出事的。” 黎冉之轻轻地摇了摇头, “禁制不能解。” “那你把昆仑玉拿走！” “昆仑玉也不能拿。”黎冉之的语气很肯定。 江雪有些不解,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下次再这样？” 黎冉之没答话。 江雪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什么都不说, 全部憋在心里的样子。 “黎冉之, 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她直接叫了黎冉之的名字, 而不是师弟。 黎冉之温和的神 色只持续了片刻，他像是起了什么，迅速又恢复到往日的冰冷，他道：“如师姐所见，我正在以一种师姐不愿意看到的方式，变强。” 他俯身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潮生剑。 江雪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她按照系统所说将黎冉之踹下了不归崖，让他在不归崖找到了机遇。但是，系统就真的对吗？ 她感觉现在的黎冉之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 “师弟，你知道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吗？”江雪问道，现在也许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既然系统没有发布新的任务，那么她就按照自己的方法来了。 “师姐一脚把我踹下来的，难道师姐不知道怎么回去吗？”黎冉之反问道。 江雪沉默了，她确实不知道。她踹黎冉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着掉下来。 “古月长老如果发现我们不见了，应该会找的吧？”江雪试探性地问道。 “那就要看我们运气如何了，”黎冉之答道。 江雪不解，“什么意思。” “不归崖其实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一处空间，崖下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也并不一样，我们在这里待上三年五载，外界可能已经过去了上百年，也可能不过是眨眼间。” “那有办法知道我们到底是哪种情况吗？”江雪有些慌张，上百年时光和眨眼间的差异可太大了，这里面能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黎冉之道：“或许只有出去的那一天才能知道吧。” 江雪叹了一口气，“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斩破空间。”黎冉之只说了四个字。 江雪看向他，黎冉之重复道：“这里不过是各种破碎的空间，是当年师祖和修罗神一决生死的时候产生的碎裂空间，只要斩破空间，我们就可以出去。” 听起来容易，但是斩破空间真的是现在的他们能做到的吗？ 江雪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黎冉之继续说道：“所以，师姐，我只能变强，用最快的方式变强。” 那一刻，江雪终于懂了黎冉之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借用嗜血珠和潮生剑的确是最快的变强方法，这大概也是系统让他来不归崖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黎冉之又回去了他自己的小屋，只是从今天开始，黎冉之每天修炼回来多了一件事：抱抱他的师姐。 他总是带着满身的戾气和血腥归来，然后轻轻地抱一下江雪，他既不用力，也不说话，只是用双臂圈住江雪，等待着身上的戾气平息。 刚开始江雪还会反抗，而黎冉之怎么都不松手，他说：“师姐，我好累，真得好累。” “我只抱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江雪能感觉到他的疲惫，渐渐地，她也不再反抗，由着黎冉之贪念这份气息。 日子好像又平静下来了，黎冉之除了每天回来的那一小会儿，像个撒娇的孩子，其余时候依旧保持着冷漠的姿态，和江雪说的话也不多。 江雪倒是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崖下岁月悠悠，她没有灵力，于是开始在小院里摆弄花草，甚至还在废弃的小屋里找到了一些种子。 她将种子种了下去，不知道这些种子会长成什么，长大的时候，也不知道黎冉之和她是否还在这里，但是她依然选择将种子种下去。 她问过黎冉之，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小院。黎冉之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掉下来的时候正好发现了，那时小院已经积满灰尘，荒芜了许久。他见江雪受伤昏迷，也没地方可去，便打扫干净，设了个结界，在这里住了下来。 江雪还在这里找到过婴儿的衣服，但是她也没有仔细去看，那些衣服太久了，久到有霉味，有风化的痕迹。轻轻地拍一拍，一些布料甚至像灰尘一样洒落。 无聊的时间太久了，人总是要找些事情做的。江雪在数完了树上的每一朵花，摸完了木墙上的每一道划痕之后，终于还是来到了那个像储藏室的地方，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对现在的她来说，算是新奇的东西。 在翻找的时候，她找到了一团红色的线，是那种比较的粗的线，带着特有的纹路，她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她无聊地翻看着那些婴儿的衣服，却突然在衣服的内侧看到了金色的丝线绣着的小字，很小很小，但是却很清晰：冉之。 这两个字让江雪的神情一下子认真了起来，她开始一件一件地翻看，顾不得那些衣服满是灰尘。 冉之。 冉之。 冉之…… 每一件衣服的内侧都绣着这样的字眼，能看出来，秀这两个字的人是极为认真和仔细的，每一个针脚都很整齐。 江雪又重新找到了那团线，她知道为什么那团线眼熟了：系着昆仑玉的红绳就是用这种线编出来的。 昆仑玉，红绳，这些衣服都出自一个人的手里，江雪有一种预感，黎冉之的父母不是他认为的那般，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又去打了水，打算一件一件全部清洗干净。不过，这事儿她可以先不告诉黎冉之，等以后她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黎冉之傍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雪搬了个凳子坐在小院里，她在两棵树之间扯了一根绳子，上面挂了一排婴儿的衣服。 而她自己则坐在那里，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黎冉之指了指绳子上那一排的衣服。 “秘密，晚些告诉你。”江雪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师姐坐在这里看什么？”黎冉之换了一个问题。 “我太无聊了，所以想看看天，就是小凳子坐着有些憋屈，改天我自己做个大躺椅，躺着晒太阳。”江雪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自从她今天找到这些东西之后，心情都莫名的好了很多。 “师姐真是随遇而安。”黎冉之的语气有些嘲讽的意味。 江雪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也不多说什么。毕竟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越来越能感觉到他的师弟说一套做一套。 “你今天还做饭吗？”江雪问道。 黎冉之不吃，但他每天都很坚持地做。 “嗯。”黎冉之点点头。 “修炼回来不累？”江雪打趣地问道。 “我闲的。”黎冉之一脸冷漠地走进厨房。 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江雪只是笑笑，倒也不拆穿他。 她每天就等着黎冉之做好饭，然后美美地吃着，日子过得也还算舒适。 除了不自由。 今天她洗的这些衣服也都晒了太阳，有了阳光的味道，她打算晚上就把它们收进储物袋。 第二天早上，江雪醒来后来到小院，发现两棵树之间居然挂了一个秋千，小院里还多了一个可以摇晃的躺椅。 用藤蔓绑起来的秋千，用木头做的躺椅。 她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又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儿，一切好像都正正好，连秋千的高度都那么合适。她坐上去的时候，脚刚刚挨到地上，好像是有人特意测量过一样。 那天傍晚黎冉之回来的时候，江雪故作惊讶地问道：“师弟，我们这个小院里多了一个秋千，还多一个躺椅，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她这语气，无比刻意。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只有黎冉之会干这些，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整个小院还被黎冉之用结界封得死死地，小虫子都飞不进来，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 黎冉之冷声道：“我昨天晚上睡不着。” “闲的。” “闲的。” 最后两个字是江雪和他一起说出来的，江雪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故作深沉地说道：“唉，我也是没想到，师弟最近这么闲。” 黎冉之没理她，自己一个人去厨房了。 江雪在那里乐得合不拢嘴。 那天晚上，江雪就坐在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月，秋千荡起又落下，脚尖轻点地面，微微向后撑，秋千带着她飞向更高的地方。 黎冉之站房门口，正好看到江雪的衣服随着风在飞舞，她荡得很高，手握着藤绳，笑得很开心。 “师弟，过来推我一下！”江雪朝着黎冉之喊道，她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到达的高度有限。 黎冉之走到她身后，轻轻送力，秋千荡得更高了。 江雪觉得好像回到了御剑的时候，风在耳边呼啸，景物向身后移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御剑了，甚至她都开始习惯身为一个普通人了。 习惯在这里，只有她和黎冉之，与世隔绝，两个人的生活。 秋千慢慢停了下来，黎冉之问道：“师姐，你想一直在这里吗？” 江雪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这里很好。”她顿了顿，“但我还是想离开。” “师姐之前总是说，希望我好好修炼，然后飞升为神。如果这个想法成真了，师姐会做什么？” 他补充道：“假设师姐曾经说过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把我踹到不归崖的原因。” 现在他再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似乎已经很平静了。 江雪问道：“你想听实话吗？” “我不希望师姐骗我。” “如果你成神了，我会回家。” “师姐的家在哪里？” “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很远很远，和这里完全不同，也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世界。”江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向往。 那是黎冉之很少见到的眼神。 曾经在封灵符里看到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穿着墨绿色衣服，扎着高马尾的少年问红色衣服的女子：“师姐，你想好了吗？撕裂时空，落子无悔。” 那个女子回答：“我想好了，师弟，我是真的很想回家。” 红色衣服的女子是天剑宗的师祖，墨绿色衣服的少年是被她称为小师弟的人。 上万年的时光的过去了，隔着这样久远的岁月，黎冉之好像看到了他和他的师姐重复着和那两个人相同的轮回轨迹。 “师弟，你想什么呢？”江雪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我已经找到了出去的路，也找到了那道需要斩开的门。” 他其实不想说这件事情的，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很开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开心。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结界之下，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他布置的世界，一个只属于他和江雪的世界。 他每天修炼回来的时候，总是能看到江雪坐在小院看夕阳，或者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他甚至会大胆地想，这个场景有些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每每想到这些，他总是觉得很温暖。 这是属于他的温暖。 但是他也能感觉到，江雪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虽然偶尔也很开心，但是那种笑容是不达眼里的。 她总是少了一些生气。 江雪听到他说到“出去”两个字，立刻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月色下，她脸上的笑容那般清晰，“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出去了。” 黎冉之眸中的神色暗淡了一份，他道：“还要等等，那里有一个守门的人，他的修为很高，我们要做好准备才可以。” “那你把我的禁制解开？”江雪惊喜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她好不容易到了还虚一重，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还虚一重的强大，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师姐没有灵力，更不容易被守门人发现，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师弟，你这样真遇到了危险，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江雪试图争取一下。 “这个不劳师姐费心。不过，我好心提醒师姐，不要试图冲破禁制，即便冲破禁制获取短暂的灵力，师姐最终也会因为经脉尽断，灵核破裂而死去。” 江雪撇了撇嘴：“那算了，到时候你求着我，我都不会出手的。你别后悔。” 黎冉之没说话，不解开禁制，是因为他有私心，毫无灵力的江雪才能留在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不要随便立fg，因为下一章就会出问题，QAQ 第59章 悬崖之下（四） ◎（一更）神秘的守门之人。◎ 一个月之后的早上, 江雪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和黎冉之一起离开。其实，这里没有什么可带的东西, 但她还是想留一些纪念。 小院的树上开出的花，花圃里种下的菜，她都想要带走一些。 最后江雪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屋，从她清醒开始, 她就按照每天的日出和日落来计算待在这里的时间, 日出一次, 她便在木墙上划出一道痕迹。不知不觉, 已是一千道划痕。 江雪想，如果下来之前她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上三年, 怕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但是，真的待了三年之后, 发现其实也就是这样。 日子想要过下去还是很容易的。 江雪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转头看向黎冉之, 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师弟,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原谅我了吗？” “我在天山之顶对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原谅了？”她觉得这个问法听起来总是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至少她觉得意思是表达清楚了。 黎冉之冷声道：“没有。” 只要他不原谅, 只要江雪还带着对他愧疚, 他就总有留下江雪的理由。 “一点儿都没原谅吗？”江雪很执着, “师弟了, 三年了, 你记仇都记了三年了, 你不难受吗？” 黎冉之不看她，低着头说道：“不难受，不原谅，永远不原谅。” 他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说道：“这里还有块疤，师姐要看看吗？” “那倒不必了。”江雪无奈地答道。她本来想再提一下解开禁制的事情，但是现在看黎冉之的态度，应该是没什么希望的。 黎冉之和江雪一起走到了小院门口，江雪回头看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师姐是舍不得这里吗？”黎冉之问道，他的眼神里有期待。 “多少会有一些不舍吧，毕竟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年啊，很长的时间了。” 是啊，不知不觉，她居然和黎冉之一起待了三年，也不知道此时天剑宗的封印如何了，古月长老是不是已经将九玄冰魄带了回去。 黎冉之原本是打算撤去结界的，听到江雪的话，他收回了撤去结界的手。 “如果师姐不舍，那这个结界就留着吧，以后也不会有人能进来。”顿了顿，他补充道：“日后如果我们有机会再来这里，一切还会是现在的模样。” 江雪笑道：“还是撤了吧，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哪个倒霉蛋儿掉下来呢！” 这里不过是一个住处，应该也不会受到那些黑雾的影响。以后若真有人掉下来，倒也算是一处落脚之地。 “好，都依师姐的。”黎冉之手一挥，结界撤去，漫天的黑雾瞬间涌了过来，一层又一层，把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 阴风怒吼，鬼雾弥漫，周围的石壁和树木上还泛着点点荧光，阴森诡异至极。 原来这就是黎冉之白天修炼的地方吗？ 刺骨的风吹在江雪的身上，江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黎冉之反手一个结界罩住了江雪，江雪看向他，他却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只是这个解释与结界似乎没有关系：“这里全都是这样的黑雾，我身怀嗜血珠和潮生剑，它们会认为我是同类，所以不会攻击。师姐的灵力如果不被禁制，那么就会一直被无尽的黑雾缠着，直到被黑雾吞噬。所以，我封住了师姐的灵力，等出去之后，我会解开禁制的。” “原来是这样啊！”江雪点了点头，黎冉之其实还是为她好。 “在你设的结界里面也会被攻击吗？”江雪问道。 “灵力越强，受到的攻击越多，结界里面有灵力波动的话，那些黑雾会不眠不休地冲击结界，直到结界破裂。” “那、谢谢师弟。”江雪答道。 其实黎冉之还是那个师弟，一点儿没变。 “我没原谅你，我只是觉得你死了，我一个在这里太孤单。”黎冉之道。 江雪笑笑，“好，那我努力活着，争取让师弟不孤单。”江雪真的很想笑出声，黎冉之有时候有种莫名的可爱。 这种可爱，俗称：死鸭子嘴硬。 而在他们二人走后，黎冉之将左手背在身后，灵力微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院瞬间再度被结界包裹得严严实实。 黎冉之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东西不可侵犯。 江雪跟着黎冉之一路往前走，偶尔能看到像长线一样的一道光，突兀地横在鬼雾的正中央。 奇怪的是那些鬼雾仿佛有灵智一样，也会偷偷地避开这些光线。 江雪忍不住凑上去查看。 “师姐，别碰那些光！” 江雪默默地缩回了伸出去的手，继续老老实实的呆在结界内，结界也随着她的移动而动。 “师弟，这些都是什么呀？”江雪忍不住问道。 “破碎的空间。”黎冉之答道，“师姐还记得古籍记载的最后一次大战吗？” 江雪点点头，“有印象，传言师祖和修罗神怀灵殊死一战，最终斩杀了不死不灭的怀灵，并在之后的若干年创立天剑宗。” “大致是这样的，只是里面的人物记载可能有误，真正杀死修罗神的应该是那个被称作小师弟的人，他是真正的神，师祖不过是站在人前露面的人。而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这些光线，就是上万年前的那次大战遗留下来的东西。” 江雪感慨道：“这得多强的实力，才能把空间撕裂成这样？怪不得人人皆想成神，擡手之间呼风唤雨，山河碎裂。” “是啊，都想成神，但是修真界已经有上万年没有出过一个神了。” 听着黎冉之的话，江雪的心里又多了一丝沮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黎冉之才能成神，修真之人境界越高，寿命越长。十年百年还好，若是上千年，只怕她就算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也已经无用了，那里早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师姐，快到了。”黎冉之的声音拉回了江雪的思绪。 他们一直往前走，那些浓烈的黑雾反而散去了，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清晰。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道光华流转的门，门上散发出的是惊天的灵力。 黎冉之看向江雪，“师姐，穿过这道门，就可以出去了。你先站在一边等着，这里有一个守门的人。” 江雪依言后退，她没有灵力，此刻自然是黎冉之说什么，她便照做。 她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站着，黎冉之在她原本的结界之上又叠加了几层结界，确保她的安全。 在那道门的右边，一个人影隐藏在黑暗里，他整个人都被宽大的黑袍包裹着，也看不清脸。 黎冉之又往前走了几步，那个人才缓缓地擡起头。目光凝视着黎冉之。他的眼瞳浑浊，周身都凝结着寒意。 “小子，黑雾居然没有攻击你？” 黎冉之抱拳：“不知前辈因何在此，多有打扰，还望海涵。但是晚辈想从这里出去，希望前辈能高擡贵手。”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周围所有的黑雾像是惧怕什么一般猛然散去，那人擡眼，瞳孔浑浊，但目光凌厉，冰冷且强横的气势自他体内扩散。 江雪此时也感受不到这人的修为境界，但是感觉这股灵力波动丝毫不输给天剑宗的几位长老。 黑袍之人缓缓开口：“你之前来过这里一次，我对你有感觉。这里是禁止离开的，我是这里的守门人，你想从这里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黎冉之道：“请前辈明示。” 那人的衣袍无风自动，冰冷的寒气蔓延得更开了，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把命留在这里，就是唯一的离开方式。” 在来之前，黎冉之就猜测势必难免一战，他原本还想着是否能有通融的机会，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黑袍人的脚掌在地上猛地一踏，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黑影直直地逼向黎冉之。 在他奔向黎冉之的时候，周身百丈之内，寒气迅速弥漫，结界中的江雪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甚至连她的视线都被冰冷的雾气所掩盖。 潮生剑自黎冉之指尖延伸，惊天的戾气和冰冷的寒气同时充斥着整个空间。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黎冉之的视线不是很清晰，手中的剑是刺骨的寒冷，黑袍人也隐藏在了一片白茫之中。 “前辈，晚辈并无恶意，只是想从这里出去而已，还请前辈通融。”对方的实力在还虚之境的巅峰，黎冉之不想直接交手，还是试图劝说他。 寒雾之中，黑袍人冷笑道：“小子，守着这道门不让任何人出去就是我的责任，你想从这里出去就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黎冉之还想试图劝说，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轻微的破风声，潮生剑毫不犹豫地朝着侧面挥出。 “叮叮叮”一串的声响，无数的冰晶正好被潮生剑拦下。 黎冉之的脸色变了，眼前的人明显是对他动了杀心，看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白雾中猛地冲了出来，黑袍人手掌一挥，数百枚螺旋状的冰刺在他身前迅速成型，铺天盖地的朝着黎冉之呼啸而去。 黎冉之手中捏诀，一道火墙在他身前拔地而起，炽热的温度将冰刺拦在火焰之外。冰刺每前进一分，炽热的火焰便让它缩小一分。 又是一道火墙拔地而起，此刻的黎冉之才微微喘了一口气。看来眼前的这个黑袍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他所擅长的还是灵力属性的攻击，而不像现在的修真界，一切以剑诀为主。 黎冉之的目光牢牢地锁定黑袍人所在的位置，潮生剑此刻红光大盛。既然对方不了解剑诀，那么天剑五诀自然是最合适的办法。 神剑幻影，黎冉之整个人的身形也一分为九，九个方向同时举起潮生剑。 那黑袍人明显是愣了一下，没料到事情是这么发展的。 “天剑五诀第三诀，覆海诀。” 九道剑柱从九个方位朝着黑袍人同时斩了下去，剑柱劈下的同时，九道剑柱直接分为两百多道剑影，一道密集的剑网仿佛从天而降。 黑袍人掌中灵力聚集，无数尖锐的冰刺在他头上迅速凝聚，阵阵破空之声对着剑影呼啸而去。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猛烈地对撞，引起巨大的爆裂声，无数的灵力在空中飞舞飘散。 黑袍人还未喘过气，黎冉之已经带着潮生剑直接冲了过来，速度奇快，长剑直接砸了下去，黑袍人随手凝出一把冰刀，堪堪抵挡。 黎冉之一剑接着一剑，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最后一剑斩下，黑袍人直接被逼退了数十丈远。他将冰刀猛地插在地上，借着这股力量，勉强止住了身形。 他冷笑一声：“找死！” 他的双手在胸前结印，脚掌在地上狠狠地一踏，周围数百丈的地方瞬间都凝成了厚厚的坚冰。 一枚接一枚的冰刃缓缓出现，无数冰刃在一起凝聚，所有的冰刃开始旋转，朝着黎冉之所在的方向暴掠而去。 冰刃所到之处，瞬间沟壑纵横。 黎冉之不着痕迹地浅笑了一下：他等得就是现在。 他的身形直接化为一道流光，而冰刃所凝成的风暴则是追逐这道流光，片刻都不松懈。 风暴一分为二，两道风暴同时冲向黎冉之。 黎冉之依旧只是闪躲，擦着风暴的边缘掠过。 黑袍人再次将风暴一分为二，四道冰刃凝成的风暴朝着黎冉之席卷而来，让他无处可躲。那人的语气中已经多了隐隐的怒意：“跑得比兔子还快，我看你这次往哪跑！” “前辈，那我就不跑了。”黎冉之此时所在的位置正是那道光华流转的门前，他的身后就是那道门。 黎冉之站在那里，四道冰刃凝成的风暴同时朝他撞过去，也撞向黎冉之身后的那道门。 强大的灵力直接冻住了门上光华流转的灵力，整道门都被完完全全地封住了。 站在门前的黎冉之此刻站在熊熊的火焰之中，他的身前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结界。只是他此刻的样子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发丝散乱，嘴角还有血迹溢出。 但是他整个人却是笑着的，“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否则仅凭晚辈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未必能斩开这道门。” 他之前修炼的时候，曾经数次来到过这里，但是每次都只是远远的观察，为了不被发现，他从来都不敢靠近。他发现这道门上流转的灵力既有冰属性的，也有火属性的。那么斩开这道门的重点也是冰属性和火属性灵力的叠加。 他是风火双属性的灵核，江雪是雷属性的灵核，所以想要打开这道门，就必须有第三个人的帮助。 而那个时候，站在门边，一动不动，浑身都透露着寒意的守门人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前辈，现在只差火属性的灵力和一道足以斩开这道门的剑意就够了。”黎冉之道。 “休想！”黑袍人厉声道。 “大概，前辈还不了解我真正的实力。”黎冉之说完这句话，潮生剑通体红光暴涨，强大的剑意瞬间遍布于整片天地。 黑袍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感受到了黎冉之周身迅速攀涨的气势。 黎冉之一剑斩下，这一剑夹杂着劈天裂地之威，黑袍人匆忙去挡，剑柱猛然砸下，将他震飞数十米，最终倒地不起。 “前辈，得罪了。” 火焰自黎冉之脚下腾起，一层层一浪浪直接袭向那道灵力流转的门，冰与火同时在这道门上出现，门上的灵力流转已然停止。 现在，只差一道剑意，就可以展开这道门了。 黎冉之走上前去，近距离地感受这道门上的灵力，他皱了皱眉头，似乎他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 一道剑意远远不够。 他看向身后的江雪，“师姐，你再往后退一些，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好。”江雪点点头，此刻她脸上已经多了一份如释重负的笑，终于要结束了，在不归崖底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黎冉之直接将潮生剑抛了上去，他手中捏诀，全身所有的灵力被他尽数释放。 “天剑五诀，第一诀，临天诀。” “第二诀，震天诀。” “第三诀，翻天诀。” 三道天剑五诀同时使了出来，汹涌彭拜的剑意朝着那道门尽数涌去。 狂风怒吼，异啸震天，爆炸声接连不断，空中灵力四散。 当一切都结束时，那道光华流转的门不见了，透过门能够看到外面白雪皑皑。有丝丝凉意从门外吹了进来。 江雪看着外面的一片银白，内心是难以遏制的喜悦：她终于自由了。 黎冉之收起了潮生剑，身形却突然晃了一下：连着使出三道剑诀，对灵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他现在整个人也没剩多少灵力了。 江雪朝她跑了过来，她的脸上是黎冉之好久都未曾见过的笑容。 她看见黎冉之面色苍白得不正常，整个人也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师弟，你怎么样？” “没事。”黎冉之摇摇头“只是灵力消耗得比较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们先出去，等你恢复了，就解开我的禁制。” 黎冉之苦笑了一下，答道：“好。” 江雪扶着他走向那道门。 黑色的火焰像一条线从门的左边往右边延伸，那火焰不急不缓，像懒散的小火苗，一点一点地出现。 像是地上凭空长起了一排黑色的草，十分的不起眼。 黎冉之猛地拉着江雪后退。 “怎么啦？”江雪不解。 下一刹那，黑色的火焰瞬间封住了那道门。 风拂过，火焰甚至还随之摇摆。 黎冉之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现在的情况碰到修为高一些的人，几乎是必败无疑。而且这个火焰他没有见过，但是火焰中蕴含的灵力和超高的温度无一不宣示着这是一种不寻常的火。 “红莲业火，沾之即死。”有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江雪和黎冉之转身，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缓缓朝着他们走来。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甚至遮住了眉眼，而他的身上散发着惊天的灵力波动。 黎冉之的呼吸瞬间停滞了片刻，他来过这里很多次，都没有见到过第二个人出现，他以为这里只有黑袍一个守门人，看来：他失算了。 那人踱着步子，不急不缓，像是在散步一般悠闲。 走到黑袍人身边时，他蹲下身去，动作极轻的将那人扶了起来，而后同样落下了一道结界。 他做完了这一切，才从容地将目光移到了黎冉之和江雪的身上，他开口，语气寒凉，“谁说这里只有一个守门人？” 第60章 悬崖之下（五） ◎（二更）他犯了一个错，不可原谅的错。◎ 听到他的话, 江雪的心直接凉了半截。只是一个守门人，他们就已经如此狼狈了，两个人的话, 他们想出去，恐怕就有些难度了，况且现在的黎冉之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很好。 黎冉之反应很快，他直接将手搭在了江雪的手腕上：现在这种情况, 他要解开江雪的禁制。这样, 只要他能拦住这个守门人, 江雪就有跑出去的希望。 一道黑色的火焰直接席卷而来, 黎冉之被迫松开江雪，潮生剑立刻迎了上去。 没有时间给江雪解除禁制了。 灰袍人看了江雪一眼, 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灵力的人简直不值得我出手。” 他朝着江雪所在的方向, 随手扔出了一缕细小的火苗。 黎冉之反手一道灵力打偏了火苗所在位置, 但是那个灰袍人没将任何的注意力放在江雪的身上。 毫无灵力的人, 他完全不在意。 江雪趁着二人交手的时间, 迅速往后退。 她看了一眼那道门所在的位置, 黑色的火焰把出口封得死死地，没有灵力的她根本不可能通过。 灰袍人手中的黑色火焰和潮生剑猛地撞在一起，他后退了三步, 而黎冉之却后退了数十步。 “小子, 实力不错啊。”他的语气中甚至还透出微微的欣赏之意,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我就一定不能留着你了。” 黎冉之在思索着对策, 眼前这人最强的就是他所使用的黑色火焰, 连灵力都会被这种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真论实力，这人倒算不上很强，只是他此刻灵力消耗得太多了，所以才处于下风。 这种黑色的火焰究竟有多强，看来他还需要试试。 黎冉之右手捏诀，一道火焰风暴朝着灰袍人席卷而去，那人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 他仅仅只在掌心腾起了小小的火苗。 那道火焰风暴瞬间就停在了他的面前，丝毫不敢前进一步。 那人注视着他掌心的火苗，对黎冉之道：“天下火焰亦有强弱之分，红莲业火乃修真界数一数二的火焰，平常火焰遇到它只能俯首称臣。” 黎冉之道：“那我不用火焰便是。” 灰袍人有一刹那的惊愕，下一刻，潮生剑挟风而至，黎冉之没有用剑诀，只是最纯粹的砍杀，他速度极快，逼得灰袍人根本没有时间使出火焰。 灰袍人后退一步，他便携剑往前两步，步步紧逼。 这样的砍杀虽然作用小，但是最省灵力。 灰袍人被逼得怒吼，“你到底想做什么！” 黎冉之的每一剑都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是却不给他一丝喘气的机会，他根本没有时间使出火焰，只能狼狈地逃窜。黎冉之也知道这种打法不会有任何结果，但他还是在这么做。 黎冉之继续逼近，灰袍人继续后退。此时他面上的神色已是极为不悦。 直到灰袍人逃窜到那扇门的前面，黎冉之才停止了近距离的攻击，他往后退了几步，“晚辈黎冉之，请教前辈的红莲业火。” “好啊，不跑了是吧。”那灰袍人冷笑，“不跑了就乖乖受死。” 江雪看见此时黎冉之所站的位置，立刻反应过来黎冉之的想法了。 他这一剑斩下去，既是斩灰袍人，也是想斩他身后那道封住门的红莲业火。 她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情况，黑袍人靠在远处的一处石壁上，看起来毫无回击之力，而她要借着黎冉之争取的那点时间，尽快地跑出去。 黎冉之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江雪此刻的动作，他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江雪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江雪总是能猜到他想做什么，而他也很了解江雪。 他将剩余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在潮生剑之上，他只有这一次的机会了，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红莲业火究竟有多强，但是无论怎样，斩下去就可以了。 他左手凝出了一个细小的风旋，这个细小的风旋不仔细看，很难察觉，风旋和剑一起被他扔在了空中。 滔天的黑气自他体内溢出，磅礴的气势宛若平地惊雷，猛然爆发。那一瞬间，江雪和眼前的黑袍人都愣住了：黎冉之体内的血煞之气要胜过这里成千上万的鬼雾。 有一种恐惧在江雪心底蔓延，她能感觉到，比起在天剑宗后山禁地的时候，现在的黎冉之更加可怕。 血色的莲台自他脚底浮现，缓缓旋转，他擡眼，双目宛若滴血。 灰袍人冷笑道：“臭小子，你是很强，但是红莲业火乃当世第二火焰，远非人力所能抵挡。” 话音刚落，无数黑色的火焰自他掌心暴射而出，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出现在上空，那火龙张开巨口，朝着黎冉之所在的位置俯冲而下。 潮生剑一声轻啸，滚滚黑雾带着一朵朵血色莲花迎了上去。 强盛的光华在一瞬间相撞，强大而可怕的毁灭之力猛然爆炸，一连串的惊天霹雳迅速蔓延，光芒闪烁不歇，直接蔓延至那扇被黑色火焰封住的门前。 在一声震天巨响中，黎冉之和黑袍人同时倒飞出去，地面尘土飞扬，无数的碎石带着可怕的冲劲飞向四方。 朵朵血莲印在黑色的火焰之上，火焰开始颤抖，天空之上细小的风旋不断扩大，逐渐逼近那扇门。 黎冉之半跪在地上，他用潮生剑支撑着没有倒下，但是一口鲜血接着一口鲜血地吐了出来。 灰袍人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好。他身上的衣服四分五裂，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是他整个人依然是站着的。 黎冉之的目光盯着那道门，细小的风旋在血莲的帮助下将黑色的火焰撕开了一个裂口。 “师姐，跑！”他朝江雪喊道。 灰袍人听到他的声音，起身就要召出火焰。 黎冉之用力地撑起身体，举起潮生剑斩了下去。他眼前已经开始发昏了，他现在甚至连走一步都做不到，但他还是强撑着斩下那一剑，耗尽了最后的一丝灵力。 江雪听到黎冉之的喊声后果断地往外跑，她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在那个被风旋和血莲撕开的细小缝隙下，跑了出去。 黎冉之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通过了缝隙，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他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看见灰袍人试图去追，他想站起来阻止，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可是那个灰袍人却并没有去追，他似乎是不能走出这里。他转身朝着黎冉之走了过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放走了别人，你也要付出代价。” 黎冉之却在笑，他明明呼吸都很困难了，却还是在笑，一个很浅很浅的笑。 “你自由了。”他说。 他的声音很小也很轻，灰袍人根本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灰袍人眼中的怒意更重了，他的掌心凝出黑色的火焰，“笑啊，我倒要看看，在被红莲业火一点点焚烧殆尽的时候，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他看见黎冉之的神色瞬间变了，他在挣扎，拼命地挣扎，努力地从灰袍人的手里挣扎出来。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那张精致的脸上表情都有些狰狞。 灰袍人冷哼一声：“怕了吗？笑不出来了吗？现在知道害怕了，来不及了！” 但是他发现黎冉之的眼睛并不是看向他的，而是看向他的身后，他明明已经耗尽了灵力，此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的限制。 “走啊！”黎冉之吼道。 “不准回来！” 他看到了江雪，他看到本来已经出去的江雪又折返了回来。 “走！！”他目眦尽裂，那一瞬间，不安和恐惧爬上了他的心头。 灰袍人一把将黎冉之丢在了地上，“哈哈哈！”他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像是对江雪回来的这个举动表示不解，“你没有灵力，回来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死人而已。” 他此刻虽然也是重伤状态，但是对付一个灵力耗尽的人和一个毫无灵力的人，他还是胜券在握的。 “不准动我师弟！” 江雪还在喘气，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她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黎冉之被掐着脖子，看见灰袍人的手中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她想都没想就冲了回来。 不归崖下三年的朝夕相处，她不能亲眼看着黎冉之死掉。 至少，黎冉之不能因为她而死掉。 灰袍人往前踱了一步，他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嘲笑：“你一个没有灵力的人，凭什么命令我做事。” 江雪看着他身后的黎冉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她感受着身体里黎冉之设下的禁制，那个禁制锁住了她的灵核。她将汹涌的灵力全部聚集在一处，猛地冲向灵核处的禁制。 “江雪！不准！”黎冉之叫了他的名字。他试图站起来，却又一次次地跌倒。 这一次，江雪没有再听他的话。 庞大的灵流一次又一次地撞向同一个位置。 她听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继而，她的气势陡然攀升。 聚灵，知微，御物，凝元，造化，还虚…… 最终停留在还虚一重。 江雪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的脸上还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灵核碎了，但是灵力也恢复了。 除了灵力，还有一股温润的气息在她胸前流淌：昆仑玉。 昆仑玉和这里在共鸣，难道昆仑玉是出自这里的神物？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她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碧海，召来！” 长剑一声轻鸣，直接出现在她的掌心。 “天剑五诀，第二诀，震天诀。”江雪这次没有犹豫，直接祭出了她最强的招式，灰袍人在和黎冉之的一战过后，本就是强弩之末，此时更是毫无招架之力，连连败退。 江雪乘胜追击，手中剑影不断，三十六剑接连斩出，每一道剑影都直指要害之处，灰袍人只能勉强抵挡，最后一剑，直接被江雪劈飞了数十米。 江雪也不多做停留，直接架起黎冉之，就往缝隙外面走。 她觉得此刻灵力在她体内疯狂地乱窜，她浑身的经脉都在寸寸裂开，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架着黎冉之走出缝隙之后，江雪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人追出来，看来那两个守门人只能待在不归崖内。 她凭借着毅力继续往前走，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次，她真的感觉到彻底的不对劲，她体内的灵力完全不受控制，她轻声问黎冉之：“师弟，你说冲破禁制我会死，是真的吗？” 她原本以为黎冉之是在跟他开玩笑，她刚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黎冉之，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 “不是的！不会的！师姐不会有事的！” “我都是骗师姐的，假的！都是假的！” 黎冉之的声音很急促。 巨大的恐惧开始在他心里蔓延，他感觉整个人都在发麻。 江雪失去力气，他们两个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黎冉之试图去扶起江雪，但是她却又吐了一口鲜血。 江雪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接受，她即将要死了这个事实。 她才刚从不归崖出来，她甚至都没有时间看看外面的天空。 蓦地，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召出碧海剑，“师弟，我现在解除和碧海剑的联系，它会认你为主的，你体内的戾气需要这把剑来平复！” 她只是稍微牵动了一丝灵力，就立刻感觉到心口剧痛，吐出了一口血。 江雪把碧海剑推了过去，“我不知道怎么解除和佩剑的联系，但我希望它能护着你。” 黎冉之手忙脚乱地帮她擦唇角的血。 他开始害怕了，无比的害怕…… “还有昆仑玉！”江雪试图把昆仑玉取下来给到黎冉之。却被黎冉之按住了手。 “我死了你记得把玉拿走，它也可以压制你的戾气。”江雪又吐了一口血。 “师姐，你先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回天剑宗，我带你去找人！”他试图往江雪的体内输入灵力，可他自己身上都没什么灵力。 江雪已经默认开始交代临终遗言了，原来人之将死是这样的感觉。 好多事情她都还没来得及做。她一直想回的家也还没回…… “还有一件事！”江雪每说一句话就开始吐出一口血来，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匆忙地去翻自己的储物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黎冉之的真相…… 黎冉之抱着江雪，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生命在一点点地流失。 “这个我必须说。”江雪拿出了那些婴儿的衣服，她指着那些金色的线绣着的“冉之。” 她说：“师弟，不归崖下的那个小院很有可能是你父母住过的地方。他们没有不要你，他们也没有不爱你。你看这些，这应该是他们给你准备的……” 她吐血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每说几个字都要吐出一口鲜血，但她还是很坚持地想把话说完。 “他们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师姐……”黎冉之的声音开始有了哭腔，他感觉这个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人，他最在意的人也许要离他而去了。 “还有昆仑玉，我感觉它属于不归崖……” “昆仑玉是不是你父母给你的……” 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吐出好多的血，江雪觉得她是真的要不行了。 “师弟……” “好好活着，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的……” “还有……” “在悬崖上面，我捅你的那一刀，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微不可闻。 她看见黎冉之哭得很厉害，他死死地抱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想去擦黎冉之的眼泪，手却无力地垂下了。 她感觉人轻飘飘的，似乎也不疼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师姐！” “师姐！！” “不准睡！！” 江雪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天山皑皑白雪，雪中有人在哭。 第61章 天火圣地（一） ◎他没有走到绝路。◎ 黎冉之抱着江雪, 坐在天山的漫天大雪里。 他第一次知道深刻的后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该限制江雪的灵力，他为了他得到那点可笑的温暖，失去了一切。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问, 却都来不及问。 他想问江雪为什么要祭剑？他想问江雪在后山禁地的时候为什么不抛下他？他想问江雪当年掉下不归崖的时候为什么要转过身护着他？ 他不在乎江雪捅他的那一剑，可是他在乎江雪护着他的原因。 没有人回答他了，再也不会有了。 那是他一生求而不得的光啊，但那束光熄灭在他怀里。 猛地,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手中的灵力在江雪脖颈前一抹, 昆仑玉立刻浮现了出来。 他左手掌心向上, 一颗血红的珠子在他掌心缓缓旋转。那珠子晶莹剔透，里面却像是灌满了鲜血。 当那个珠子出现的时候, 黎冉之的面色在一瞬间苍白如纸，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血。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昆仑玉, 嗜血珠, 碧海剑, 潮生剑。 他没有走到绝路…… · 黎冉之背着江雪, 一步一步走在遍地银白之上, 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师姐，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到一株叫做赤火玄花的神物, 到那时你就不能再睡了。” “等我灵力再恢复一些, 我们就御剑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 只是背上的人完全没有回应。 “师弟, 原来你和师妹在这里呀。”黎冉之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回头, 看到的正是顾清一。 顾清一看见黎冉之和江雪, 脸上立刻展露出一个笑颜, “可算找到你们了，我还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情呢。”顾清一松了一口气。 “我那天晚上出去转完回来就怎么都找不到你们两个，第二天古月长老都回来了，你们也没有踪迹。我和长老在天山传音，但是没有人回答。古月长老就只能先带着九玄冰魄回天剑宗了，我留在这里继续找你们。” 顾清一连着说了很长的话，他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悦。 “顾师兄，现在过了多久？”黎冉之问道。 这一问倒是把顾清一问得愣住了，他有些疑惑地重复道：“过了多久？” 黎冉之瞬间就理解了顾清一的疑惑，他解释道：“我和师姐不见有多久了？” “三日。”顾清一答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师兄，我和师姐掉到了不归崖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和古月长老找遍了天山都找不到你们，居然是在不归崖底。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顾清一看见江雪趴在黎冉之的背上，却一直都不曾说话，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师弟，江师妹这是？” 他敏锐地察觉到江雪周身没有一丝的灵力波动。甚至，她没有呼吸。 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她睡着了。”黎冉之答道。 “我看看。”顾清一很执着。 黎冉之后退了一步，“她没事。” “师弟，不要自欺欺人。”此时的顾清一格外得理性，他甚至直接绕到黎冉之身后，想要仔细检查江雪。 “她没有呼吸和心跳。”顾清一的语气很肯定，“她不是一个活人。” 黎冉之的心跳有些急促，过了好久，他才道：“师兄，我师姐没有死。” “他没死。”黎冉之重复道。 “你想带她去哪里？”顾清一问道。 “取赤火玄花。”黎冉之答道。 “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真假。”顾清一想拦着他，他觉得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去做。传言赤火玄花可以起死回生，只是从来没有人真正成功过。 “可是师兄，没有人知道真假，那就证明它不一定是假的。” “也证明不了他是真的。”顾清一说得很平静。 “我想试试，师兄，我真的很想试试。” 顾清一看着黎冉之的脸，有那么一刹那，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悲凉。他记得黎冉之，那个在内院试炼中直接获得观沧海认可的弟子。那个只通过短短一次的观察就可以直接使出临天诀的天才。 但是此刻，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了。他感觉黎冉之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纵然那只是一根稻草。 他清楚地感受到，黎冉之背上的人是没有呼吸和心跳的，也许她只是没有死而已。 “赤火玄花是凤凰天火孕育的，我跟你一起去天火圣地看看吧。”顾清一道。 黎冉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师兄也一起过去吗？” “嗯。”顾清一点了点头，“古月长老吩咐我一定要将你们两个带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黎冉之背后的江雪。 “谢谢师兄。” 顾清一叹了一口气，“药韵长老带着云念棠正好也去了天火圣地，我们拿到九玄冰魄的速度比较快，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在那里见到他们。” 他补充道：“药韵长老是天剑宗医术最高的人，到时让她看看江师妹吧。” 他其实也不过是安慰一下黎冉之，药长老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起死回生，但是有念想总比绝望好。 “谢谢师兄。”黎冉之重复了同样的一句话。 · 天火圣地。 传言修真界最强的火焰生长于天火圣地，天火圣地位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在地底的最深处。 黎冉之和顾清一继续往前走，光越来越少，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这里看上去少有人来，也没有来的必要。 无尽的火焰，上万年间就在这里孤单的燃烧。 黎冉之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往下走，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唯一的感觉就是热，越来越热。不仅仅是温度高，那种炎热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焚烤。 他们继续往前走，那种焚烧的感觉便愈发的强烈，甚至难以呼吸。 继续往前，是刺眼的强光。 他们明明是在地底，却像是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目之所见，宽敞、空荡、辽阔。有天，远不见边，有草，一望无际。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自远方传来：“欢迎来到天火圣地。” 黎冉之和顾清一扫视了一圈，皆是满眼诧异，这完全不像是地底深处的世界。 天上看不见太阳，但是极明极亮，云在天空游荡，绿草随着风势起伏，翻出一层一层的浪，大地好像做了一场梦，刚刚醒来。 “想要取凤凰天火，就继续往前走吧。”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顾清一问道。 “无名无姓。”那声音答道：“只是一道永远留在这里的残念。” “多谢前辈指教。”顾清一仍然抱手作揖后，才踏步向前走。 碧绿色的草地上隐隐出现了海水翻涌的声音。顾清一微微眯了眯眼睛，这里的一切都在诡异中达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越往前走，这种声音就越发的明显，远处的天空好像被印上了红色的光，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伴随着温度的还有隐隐的灵力。 顾清一和黎冉之停住了脚步，他们的前方是一片红色的海洋。更具体地说，是岩浆，如血一般的岩浆。 “嘭！”火焰爆裂的声音在岩浆中响起，很小很小，像是海里翻起了一朵浪花。 “凤凰天火就在这片湖水之下，你们想要，便下去吧。” 顾清一道：“敢问前辈，几日前是否有人来过这里？”他和黎冉之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但此时却没有看到药韵长老一行人。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行人？但不论哪些人，都在这片湖水之下。” 那声音道：“天火圣地不设限制，为求天火者，皆可来此寻找。自两万年前起，天火每五千年诞生一道，迄今为止共四道天火，已被取走一道，还余三道。” 顾清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请问前辈，这一道天火是谁取走的？”难道正好是药韵长老，但是他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一万年前有人来这里取走了一道天火，这也是唯一被取走的天火。” 顾清一的眼神猛然一亮，他知道天火是谁取走了：天剑宗的师祖。 传言天剑宗的师祖身怀凤凰天火，如果只有一道火焰被取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他们的师祖。 “那其他来取凤凰天火的人呢？”顾清一的语气有些急切，药韵长老去了哪里？ “都在湖底，能拿到凤凰天火，自然就可以上来。不能拿到凤凰天火，那便会葬身湖底，成为它的养料。或者，等待葬身湖底。湖水只下不上，拿不到天火，灵力耗尽，就只能死在里面。” 一直没开口的黎冉之说话了：“前辈，如何才能拿到赤火玄花。” “哦，你是来取花的吗？” “是。”黎冉之点头。 “其实都一样，赤火玄花不能离开凤凰天火，否则就会枯萎。想要拿到赤火玄花，就只有把凤凰天火纳入体内。” 顾清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把世间第一火焰纳入体内？” “嗯。”那声音答道。 顾清一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药韵长老一行人此时如何了，是在湖底，还是尚未来到这里？他继续问道：“在这之前有人做到过这件事吗？” “有，还是一万年前的那个人。” 黎冉之道：“前辈可否告知取得凤凰天火的方法？” 那声音笑道：“很简单，两个方法。其一：实力，有神的实力，天下便没有你取不到的火焰、其二：缘分，若有缘，即便是毫无灵力，火焰也是你的。” “我言尽于此，若想取得火焰，湖中自取。若贪生怕死，慢走不送。” 第62章 天火圣地（二） ◎宿命般的相似◎ “师兄回天剑宗吧, 我带着师姐下去。”黎冉之道。 “不行，我身为师兄，还是要跟你们一起去。”顾清一答道。 “湖底情况未知, 师兄留在上面，有情况更方便禀告掌门。”黎冉之也很坚持。湖底九死一生，他是为了江雪，但是顾清一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冒险。 顾清一还想说些什么, 黎冉之道：“师兄放心吧, 我的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有些事终究要自己去做的。” 听到他这么说, 顾清一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朝着那道声音所在的位置问道：“敢问前辈，是否知道上一个取走凤凰天火的人是谁？” 他知道师祖身怀凤凰天火, 他也觉得这道火焰就是师父取走的，但是师祖的身上却总是藏着太多的秘密, 让人看不透真假摸不清虚实。 那声音答道：“那人的姓名我自是不知的, 只是记得他当时的修为大约是在还虚之境, 还虚几重我也忘了。模样是少年人, 扎着高马尾, 长得极好看。” 他越说，顾清一心中的疑惑就越大，莫非真如长老所言：天剑宗的师祖其实是两个人？ 在天剑宗的记载中, 师祖是一位女子, 但是身怀凤凰天火。 “前辈, 凤凰天火只在这里有吗？”顾清一问道。 “整个修真界, 只此一处。”那声音答道。 他这话说完, 黎冉之的心里反而是越发的清晰了。他几乎可以确定, 取凤凰天火的是小师弟, 可是凤凰天火为什么又会到师祖的手里？ 那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陈旧的往事，他突然对黎冉之说道：“对了，那人和你一样，也不是为了凤凰天火，而是为了赤火玄花，他将凤凰天火纳入了自己的身体里，用以维持赤火玄花的盛开，他当时说是为了救他的师姐。” 听到他的话，黎冉之突然感觉到一种宿命般的相似。也是为了赤火玄花，也是为了救师姐。不同的是，万年前，那个被称作小师弟的人成功了，而他一切尚未可知。 “顾师兄，我带着师姐下去，如果三日后我们还没有上来，你便直接去回禀古月长老吧。” 顾清一看着黎冉之的神色，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他看着黎冉之背上的江雪，补充道：“你要带着江师妹一起下去吗？” “嗯。”黎冉之点点头。 “把她留在这里吧？你背着一个人，不方便。”顾清一道。 黎冉之摇了摇头，“我和师姐，生生死死……”他突然顿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是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他道：“生生死死，不离不弃。” 顾清一看着他，许久之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黎冉之设了一个简单的结界，向着岩浆的深处走去。 那岩浆像是有意识一样，他不仅是在往前走，更是在缓缓地往下走。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此时结界之上的压力也越大，结界内的温度也开始逐渐升高。 他是风火双属性的灵核，此刻在岩浆中几乎没有任何的优势，只能靠着自身的灵力去抵挡炎热。 一望无际的岩浆世界中，有一处岩浆在剧烈地翻滚，惊起周围一连串的灵力波动。 无数的岩浆自地底上涌，猛然砸在一道透明的结界之上，而那道结界里，站着的则是黎冉之极为熟悉的几个人：药韵，云念棠，楚瑶瑶，喻文书。 黎冉之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黎冉之。 “药韵长老好，云师兄好。”黎冉之恭敬地打招呼。 药韵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到这里，古月长老呢？你们不是去了天山取九玄冰魄吗？” “回禀长老，九玄冰魄已由古月长老带回天剑宗，弟子来这里是想取赤火玄花。” 药韵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取赤火玄花的？” 黎冉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也需要赤火玄花吗？ 这边的楚瑶瑶最先发现江雪的异常，“师姐，师姐？”她注意到江雪一直没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药韵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最先反应过来，“这孩子没有呼吸了。” “什么！”楚瑶瑶直接惊呼了一声，她甚至想立刻跳出结界去看江雪此时的情况。 “不可能啊！还没到呢！师姐怎么会死了？这剧情崩了！”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迅速闭嘴。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此刻都在黎冉之和江雪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刚说了什么。 黎冉之的回复很平静，他还是那句说了很多遍的话：“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药韵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才来这里寻赤火玄花吗？” 黎冉之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药韵摇了摇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执着？叶望山已经在里面了，我们看看情况吧。” 黎冉之这才注意到，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两个灵力澎湃的火球，每个火球看上去有三个人那么大，只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叶望山进去做什么？黎冉之心里满是疑问。 喻文书算是她们几个人中心态较为平和的，他道：“叶望山也想拿到赤火玄花，所以他率先进去了。” 黎冉之对叶望山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为了救人而将凤凰天火纳入自己身体里的这种事情，他觉得不像是叶望山会做的。 这些人中只有云念棠没有说话，他一直很沉默地盯着眼前被火焰覆盖住的球，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很像云念棠一贯的做事风格，但是黎冉之却能感觉到他在担心，因为他整个人看起来是很紧绷的。 就在所有人都注视着眼前的火球时，那火球却突然变得透明，火球内的所有景象在一瞬间明了。 叶望山站在火球里，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的差。 赤红色的火焰猛地自火球中涌了出来。 “后退！”药韵突然朝大家喊道。她掌中灵力翻涌，一道风墙立刻横在所有人的面前。 随后是云念棠，他右手一擡，万丈玄冰在岩浆中拔地而起。 众人立刻加固自己周身的结界。火焰经过的地方，连空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好像一层一层透明的波浪。 风墙和冰墙褪去，所有人看到了生平最震撼的一幕：叶望山在透明的火球内，整个人“嗤嗤”地冒着烟雾，最后消失不见。 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此刻却瞬间人间蒸发。 楚瑶瑶一直和叶望山不对头，现在也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凤凰天火，当世第一火焰的威力真的恐怖到这种地步吗？ 云念棠下一刻就要直接冲向火球，药韵瞬间拦在了他面前，“不准去，已经有一个人出问题了，我不能让你也出事。” 她右手掌心向上，一个碧绿色的瓷瓶浮现了出来，“我们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原本就只是取一丝天火而已，把凤凰天火整个纳入体内的事情我不会允许你们做的。” 云念棠没说话，但是他掌心已有灵力浮现。 药韵怒道：“云念棠，叶望山刚刚的情况你难道没看到吗？你也要和他一样自寻死路吗？你可是掌门最看重的弟子。” 云念棠后退了一步，“那请长老先取出一丝天火。” 药韵见他神态略有缓和，以为他是听劝放弃了。她手一招，那碧绿色的瓷瓶便直接到了其中一团火球的正前方。 一丝极细极细的火焰从火球中分了出来，被吸到了瓷瓶里，淡蓝色的灵力封住了瓶口，瓶子又自然地回到了药韵的手中。 她道：“加固封印只需一丝天火即可，完整的凤凰天火不可触碰，都跟我回去吧。” 药韵的声音里有不容否定的威严，来这里的时候，先是叶望山和云念棠要将整个的凤凰天火纳入自己的体内，说是要滋养赤火玄花。如今又来了一个黎冉之，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已经不知道现在这些孩子们都在想什么，当世第一的火焰，哪怕只是取得一丝都需要神物辅助。将其整个纳入体内，怕是都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 药韵准备回去，转身却看见云念棠和江雪都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你们想做什么？”她拿出了长老的威严，如果这两人不愿意走，那么她就只能强行带走了。 “请长老成全。”云念棠抱手。 “长老，我想试一试。”黎冉之语气坚定，赤火玄花他一定要拿到，也必须拿到。 药韵提高了声音：“我若不答应呢？你们这是在寻死！” 云念棠上前一步，彻骨的寒意从他身上蔓延出来，“那弟子只好得罪了。” “渡劫一境？”药韵有些惊讶，云念棠现在的实力怕是她也要掂量掂量了，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明知不可为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云念棠，你会让你师父失望的。” 云念棠还是很平静，“为了救人。” 黎冉之此时已经将背上的江雪交给了楚瑶瑶，嘱咐她照顾好睡着的江雪，全然不顾楚瑶瑶此刻震惊的表情。 “都必须去吗？”药韵问道。 云念棠和黎冉之同时点头。 “好，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药韵直接转过身，不再看他们二人。 云念棠和黎冉之拜谢药韵后各自进入其中一个火球，从外面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岩浆滚滚翻涌，偶尔炸开一朵浪花…… · 五日后，药韵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两团火球。 炽热的岩浆在周边缓缓地流淌，药韵道：“不等了，上去。” 楚瑶瑶还想坚持一下，“师父，云师兄和黎师弟还没有动静，我们要不再？” “已经多等了两天，再等下去，结界就撑不住了。”药韵补充道：“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 “是。”楚瑶瑶答道。 他们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站在湖边等待的顾清一。一番商量之后，最终药韵带着那一丝天火先行回了天剑宗。 楚瑶瑶带着江雪很固执地等着黎冉之，喻文书留下来陪楚瑶瑶。 顾清一则是申请留下来照顾师弟师妹，黎冉之的做法他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云念棠也留在了那里。 第七日清晨的时候，一道山崩地裂的炸响声突然响彻了整片天空，炽热的岩浆猛然自地底喷薄而出，一道道岩浆如同火柱一般直插云霄，而后又铺天盖地的洒落，整片天地都沸腾起来了。 那道苍老的声音中充满着不可思议：“难道是？” 第63章 天火圣地（三） “天火出世, 万火臣服。”那道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是欣喜，“一万年了, 老夫居然还能等到第二个这样的人，难得啊！” 岩浆中腾起凶猛的火焰，火焰的温度之高直接扭曲空间。在极高的温度之下，所有的岩浆都被蒸发为点点火光, 然后朝着火焰所在的方向涌去。 “不对？”那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远处的顾清一带着楚瑶瑶和喻文书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也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在不断被蒸发的岩浆中, 有两个巨大的火焰漩涡, 这也就说明庞大的灵力来源是两道火焰，而不是一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 顾清一的瞳孔猛地一缩：两道凤凰天火都被人取走了！ 岩浆不断地收缩, 火焰也不断地收缩，越来越小, 最终变为两团火球。火球继续收缩, 露出了火球中的两道人影：黎冉之、云念棠。 最终, 惊天的灵力, 炽热的火焰全部化为掌心中的一缕流光, 而后消失不见。最惊讶的还要数那道苍老的声音：“居然同时成功了！” 黎冉之和云念棠同时御剑归来，原本装满岩浆的地方此刻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恭喜你们。”那声音笑道。 “也多谢前辈的提示。”黎冉之作揖道。 他轻轻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云念棠，他知道自己在湖底经历了什么, 九死一生。他靠着众多的神物和拼死也要救江雪的决心勉强撑住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 云念棠居然也拿到了凤凰天火。 在他看向云念棠的时候, 云念棠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错, 却没有说话。 “截然不同的方式, 却同样拿到了天火, 两个小娃娃，都很不错啊！”那声音感慨道。 黎冉之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说明云念棠是用和他完全不同的方法拿到天火的。 楚瑶瑶道：“长老，那天火我们可以都带走吗？”她有些不确定，毕竟一万年就长出了这么两道天火，他们如果全部带走，这老头不会生气吧？ “当然可以，凤凰天火取自天界，本就是有缘者得，无论取走几道天火，无论是谁取走的，这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既然火焰取走了，你们就都回去吧。” 众人谢过后就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了，在走出洞口的时候，云念棠最先道别：“顾师兄，我需要用赤火玄花去救一个人，我会跟掌门修书一封，告知详情，一个月后会如期回到天剑宗内院。” “好，一路平安。”顾清一点点头，没有多做阻拦，他知道云念棠要去做什么。 “师兄知道怎么用赤火玄花救人吗？”黎冉之的神色中有些焦急。他其实一直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状态，他用神物和禁术吊住了江雪的命。得知赤火玄花可以救人，他就立刻去寻找这株花，但是在这之后要做什么，他其实是很迷茫的。 云念棠看了看黎冉之背上的江雪，他没有惊讶，也没有不解，只是很平静地说：“救人需要付出代价，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一起。” “好。”黎冉之的回答毫不犹豫，“师兄，我们尽早出发吧。” 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再拖延了。 云念棠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楚瑶瑶问顾清一：“顾师兄，你知道云师兄要救谁吗？” 黎冉之要救的人她很清楚，但是云念棠要救的人，似乎很难想象。楚瑶瑶觉得天塌下来，云念棠那冰山一样的表情都不会变。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救一个人？那这个人一定很特殊。 “叶心。”顾清一答道。 楚瑶瑶疑惑，这个名字她完全没有听过。 “是云师兄喜欢的人吗？”楚瑶瑶问道。 顾清一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楚师妹，这可能和你想象中有差异。” “师兄笑什么？”楚瑶瑶不解，顾清一这个笑真的是憋着没忍住笑出来的。 顾清一答道：“叶心是叶望山的母亲。” 楚瑶瑶瞪大了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云师兄喜欢叶望山的母亲！没想到云师兄居然是这样的人！完全看不出来啊！”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若有所思的感慨道：“怪不得当初进入内院的时候，云师兄那么执着地帮助叶望山进入内院。 她想起来当初进入内院的时候，云念棠说的话：“帮他不对，但我会帮。” 当时她还想着云念棠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现在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云念棠只是单纯的和叶望山的母亲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楚瑶瑶的脸色都变了，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块美少年竟然喜欢…… 她觉得这是根本无法想象，也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顾清一这次直接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了，他很少有表情管理这么失控的时候，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是忍不住了，“师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云师兄和叶心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 顾清一想了半天，似乎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段关系，最终他只能选择放弃，留下一句：“师妹，你真的不要多想。” “顾师兄，这很难不让人多想。你也看到了，黎冉之不顾一切地救师姐，原因不言而明，云师兄我是真的想不出理由。” 顾清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叶心其实很恨云念棠和他的母亲，云念棠是为了弥补叶心而救她，不是其他的原因。” 他这么说完，楚瑶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的话她差不多能明白了。 “顾师兄，既然云师兄和黎冉之都去了那么久，我和喻文书能不能也晚一个月回内院。你也知道，内院什么都没有，进去了也出不来，我们两个想在外面待一段时间散散心。” “师妹，还是尽早回去吧。”顾清一劝道。 “师兄～”楚瑶瑶拉长了尾音开始撒娇，“长老们都把神物带回去了，内院完全没有我们什么事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 顾清一最怕的就是这些了，“那你们一个月后准时回去，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办。” “谢谢师兄，师兄最好了。”楚瑶瑶笑道。 顾清一只能满脸无奈。 · 江雪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是完全陌生的，和她在不归崖醒来时的感觉是一样的。也是躺了很久，整个身体毫无知觉的样子。嗓子干疼干疼的，她想要喝口水，挣扎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姐！”黎冉之原本趴在旁边的一张木桌上睡觉，睡梦里，他仿佛听到了江雪的声音，他猛地挣扎起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是当他真的睁眼时看到的却是实实在在醒着的江雪。 “师姐，你想喝水吗？”黎冉之问道，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去了江雪的身边。 “嗯。”江雪此时的神智尚且不是很清晰，但是已经可以下意识地答话了。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黎冉之，以及她从未在黎冉之的脸上看到的表情。 黎冉之不是一个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大多数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但是这一次江雪清楚地从黎冉之的脸上看到了惊愕，看到了喜悦，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喜悦。 “我没死？”江雪很震惊，她那个时候明明感觉整个人经脉尽毁，灵核破碎，她以为自己不再有生还的可能，临终遗言说了一大堆，结果现在人没事儿。 “师姐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当然没事。”黎冉之似乎很忌讳她说出死这个字。 “我真的没事儿吗，这不是做梦？”江雪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师姐真的没事。”黎冉之肯定地重复道。 他的眼神看向江雪，眼神里尽是笃定，只是心里却有些不安。他记得救人之前，他反复的确认：“前辈，只是一个承诺就可以救我师姐吗？” “嗯，只一个承诺，但以后我需要的时候，会要求你履行承诺。” 他将这段记忆从脑海里划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他的师姐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眼前，没有什么比当下更重要的了。 门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已不再年轻。 “我的孩子呢！云念棠，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假惺惺的救我，没必要！” 江雪和黎冉之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指着云念棠的鼻子，语气颇为不善：“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我也根本不需要你的怜悯。如果你心有愧疚，那你就让云峰回来找我！” 云念棠沉默不语。 那妇人的语气丝毫没有缓和：“我恨你的母亲，我也恨你！我更恨她生下了你这么一个贱种。” 江雪虽然不知晓前因后果，但是也听到这位妇人说是云念棠救了她。她虽然与云念棠交情不多，但云念棠毕竟是师兄，人也不坏，话又很少，看上去明显说不过。 于是江雪忍不住道：“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云师兄救了你，你这么说他不太好吧。” “我说得有错吗！我失去了丈夫，我儿子失去了父亲。你叫他云师兄，你也是天剑宗的吧？” 那妇人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屑，“因为云念棠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你才帮他说话吧？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你这人说话太过分了！”江雪有些忍不住。 那妇人似乎还有火上浇油的架势，“怎么，想动手？我可未必怕你。”说话间她掌心已有灵力浮动。 云念棠迅速拦在了她们中间，“前辈刚恢复，需要好好休息，还是先回屋吧。” “不需要！”那妇人道：“我要去流云山脚下，我也只去那里。” “好，我送前辈去。” 这下倒是江雪无话可说了，她不清楚这妇人的来历，云念棠对她的态度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念棠回头对她和黎冉之道：“江师妹和黎师弟可以和我一同前去流云山修养，届时一起回天剑宗。” 江雪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黎冉之却率先答应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黎冉之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和云念棠的关系明显与以前不一样了。 那妇人倒也是个行动派，当下就要御剑离开。黎冉之想着江雪还需要恢复，于是决定三日后再出发。 江雪一脸懵地跟着黎冉之回到了小屋内，她现在是真的毫无头绪。 黎冉之扶她回去，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外面的妇人是叶望山的母亲，叶心。叶望山为了救她母亲试图取得赤火玄花，但是死于凤凰天火。云师兄最终拿到赤火玄花，救了叶心。” “这不是救命之恩吗？”江雪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云师兄没有护住叶望山？我记得当初叶望山能进内院，也是全靠云师兄，云师兄是他表弟。” “不是。”黎冉之摇摇头，“云师兄是叶望山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心是云峰阁主的原配妻子，也是叶望山的母亲。” 隔了好一会儿，江雪才反应过来：云念棠的母亲抢走了叶心的夫君，叶望山的父亲。 她突然就明白了进入内院内时，叶望山对云念棠说的那句话：“这都是你欠我的。”怪不得今天那位妇人的情绪如此激动，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家务事，她的确不该插嘴。 “师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师弟，这里是哪里？”江雪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黎冉之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师姐好好休息吧，这个问题不要再问了。” “好。”江雪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 三日后，他们如期出发，只是这一次，御剑的是黎冉之，站在他身后的是江雪。 黎冉之御剑的速度并不快，还开了一个结界，将周围的风挡得严严实实。 他突然想起了他还不能御剑的时候，江雪御剑带着他的场景。时光荏苒，他终究成长到了足以保护他师姐的时候。 真好。 流云山不算远，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但是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让黎冉之心头一颤。 那是一种很浅很浅的果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7 21:15:21~2022-12-28 23: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快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流云山上（一） ◎但她明明离真相那么近。◎ 那种味道黎冉之不会忘记的, 他在青阳城的时候闻到过太多次了，那个果子的香味总是能蛊惑人的心智。 这一次的味道很浅，但是却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仿佛遍地都是果香，让人找不到具体的地点。 他低头向下看，下方正是流云山所在的位置，仔细看山下有很多的树, 树原本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掺杂香味后就另当别论了。 黎冉之没有继续往山顶御剑, 反而是去到了山脚下的位置, 仔细地去观察每一棵树。 “师弟，这些树有什么问题吗？”江雪问道, 她还没有感觉出来这些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师姐觉得这像我们当时在青阳城见到的果树吗？” 江雪走向前去，细细地看眼前的树, 她其实不是很能分得清这些, 因为当时的那些树和树叶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能看出异常的大概就是那个特殊的果子, 像翠嫩欲滴的桃子, 散发着异香。但是眼前的这些树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树，上面不存在任何的果子。 “师姐有闻到特殊的香味吗？”黎冉之继续问道。 江雪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有闻到。 黎冉之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这些树均匀地分布在整片树林里, 某种程度上讲, 这些树包围了整个流云山。也许是因为嗜血珠的原因, 让他对这些东西格外的敏锐。 而且这些树的排列, 让他感觉像是一个阵法。一个棺材一样诡异的阵法, 将整个的流云山牢牢地锁死在其中。 “师姐, 我觉得这些树可能和我们当初在青阳城见到的是同一种树，只是暂时没有结出果子而已，这件事情我们晚些还是跟云师兄说一下吧。” 江雪点点头，虽然这些树看上去和普通的树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给了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的第六感一直莫名的准。 · 到达流云山的时候，有几个流云山的弟子将他们二人引到了大厅，在门口等着他们的是一位相貌极美的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很温婉，眉眼含笑。江雪看她的第一感觉是江南烟雨的朦胧，步步生莲的妩媚，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她还未开口介绍自己是谁，江雪就已经能够猜出来了：云念棠的母亲。 他们真的实在是太像了，从轮廓到眉眼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江雪瞬间就能理解为什么云念棠长得好看了，眼前这女子真的是让人一见倾心，云念棠哪怕只是随了她半分，就足够在人群中出彩，更何况云念棠与她几乎有九分像，除了那个冰冷的表情。 “你们是念棠的师弟和师妹吧？我是他的母亲夏晚棠，他传信让我在这里接应一下你们。” 她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小溪在涓涓流淌，让人如沐春风。 这张脸配上这样的声音，江雪对眼前之人的好感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夏夫人好，我叫江雪，我师弟叫黎冉之，云师兄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我们的师兄。”江雪迅速地介绍了自己和黎冉之。 夏晚棠笑笑，“我们流云阁擅长的是火属性的灵力，但是念棠却是冰属性的灵核，所以我和他父亲便想着送他去天剑宗学习，没想到他居然学得还不错。不过天剑宗是修真界第一大派，相信你们也都很优秀。” 夏晚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是风吹皱一池春水，有一种意外的温暖。 江雪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名字：云峰，夏晚棠，云念棠。 云峰思念夏晚棠，原来云师兄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这流云阁的阁主云峰也是一个痴情的人。看夏晚棠的样子，云峰阁主应当也是待她极好的。 夏晚棠原本想带着他们去后山转转，结果正好碰到云念棠回来。 “棠棠回来了？怎么路上耽搁了这么久？”夏晚棠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嗯，”云念棠点点头，但是不多说一句话。 江雪听到这个对话，一张脸憋得通红，她真的很想笑：棠棠，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板着一张脸，拿着一把剑横扫整个后山的云念棠会被叫做棠棠。 云念棠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带师弟师妹去后山。” 夏晚棠看上去倒是满不在乎，又或者是习惯了云念棠的这种态度，她还是笑着答道：“那我先去做你爱吃的桂花糕，娘亲亲自做哦。”她那语气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嗯。”云念棠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江雪却莫名地想笑，这样云念棠她从来都没有在内院见到过。 “你们跟我走吧。”云念棠说完直接转身，带着二人朝着流云山的后山走过去。 等走得远了，他才回头了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后，云念棠才开口：“如你们所见，刚刚那人是我母亲。她……”云念棠似乎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于是犹豫了一下。 江雪道：“夏夫人真好看，而且，师兄和夏夫人很像。” 云念棠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明显踌躇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们保密。” 他这话说得很突兀，也许是他性格使然，很少开口求人，所以此时也显得有些迟疑。 黎冉之道：“师兄放心，我和师姐都会守口如瓶。” 云念棠道：“你们应该看到了，我母亲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她从来不知道我父亲有过妻子，也有过孩子。我父亲指腹为婚的妻子是叶心，也就是叶望山的母亲。” 饶是江雪之前通过黎冉之了解到了一些，但是听到云念棠亲口说出来时仍旧极为震惊。 “我母亲被我父亲保护得很好，流云山也从来不会有人跟她提到这些事情。我和我父亲都希望她能一直这样过下去，所以亏欠叶心的事，我和我父亲都会尽力补偿。” “这也是师兄取赤火玄花救叶心的原因吗？”黎冉之问道。 “嗯。”云念棠答道。 江雪感慨：“原来这也是叶望山横行霸道，但又肆无忌惮的原因啊！”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只不过叶心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云念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伤感，“叶心一直就住在流云山的脚下，她从来没有上来过。叶望山的意思是叶心望着这座山。” 江雪感受到了一阵没由来的伤感，莫大的悲哀：好像极致的爱终会招惹极致的恨。 听到云念棠的话，黎冉之反而是想起来一些事情，他问道：“师兄有注意过流云山下的树吗？那里面有些树似乎有问题。” “未曾细看过。” 黎冉之道：“我和师姐曾经在青阳城见过类似的树，当时树上结着果实，那种果实带有特殊的香味，会将人吸引过去。吃下那个果实，人会不由自主地回到树下，被吸干血肉，成为树的养料，只留下皮和骨头。” “那棵树下是不是 有一个剑阵？”云念棠突然问道。 “师兄知道这些？” “我随江雪一起去看过那个地方，那棵树被拔出后留下的剑阵很特别，有点像……”云念棠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犹豫，最终他还是说道：“翻天诀和破天诀的结合。” 她这一句话让江雪猛地一怔：翻天诀和破天诀分别是天剑五诀的第四诀和第五诀。 “这个剑阵难道和天剑宗有关系吗？” 说完云念棠自己却先摇了摇头，“也未必，天下剑诀总有相似的地方。天剑宗屹立修真界上万年，隐世不出的高手中会天剑五诀也绝对不少。” 黎冉之道：“师兄，天剑宗内院除了藏书阁还有其他地方有师祖的相关资料吗？我总觉得这一切的源头都在师祖身上。” “有，就在后山禁地的旁边。”云念棠答道。 他补充道：“回天剑宗内院之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至于你说的这些树，明天我和父亲会一起去山下查看。” · 江雪在流云山的第一个夜晚过得很平静，她开始梳理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她见到黎冉之开始，就严格按照系统的指示去完成各项任务，但是每项任务似乎都缺少了最后的结果。 在青阳城，他们找到了杀死刘员外孩子的真凶，但是却没有找到那个真正种树的人。在惩恶台上，她证明了黎冉之的清白，但王夫人的死让杀死刘员外的人顺利地隐身。在后山禁地，他们拿到了封灵符，但是白月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剥开一层，又见一层，她永远都看不到真相。 但她明明离真相那么近。 · 天亮了。 江雪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低语声嘈嘈杂杂，各种声音中只有一道声音中气十足，清晰可闻：“都在慌什么！修炼之人有什么可怕的！” 江雪起身，关门出去，走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第65章 流云山上（二） ◎熟悉的果子和香味。◎ 隔着严严实实的人群, 江雪看到的只是一团破布包裹着某个东西，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青阳城的那段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刘公子和刘小姐的死状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个从来没有现身的种树人似乎又出现了。 云峰声音洪亮：“都让开。” 所有的流云阁弟子自动让出了一条路，他走到那团破布的前方，毫不迟疑的一把掀开。 入眼的是一团白骨, 准确说是一团皮包着一堆的骨头, 头骨在一堆的骨头中显得十分的突兀。这人身上穿着的还是流云阁的弟子服, 只是此时灰色的弟子服如同一块破布一般包裹着里面的东西。 即便刚开始惊了一下, 云峰也立刻就稳定了心神，他甚至揭开那团衣服, 直接凝视那张已经没有了血肉的脸，那张脸只剩下一层皮, 单薄地贴在光秃秃的骨头上。 “是长明。”云峰是肯定的语气, 他的目光在周围环视了整整一圈, “昨天最后见到他的是谁？” “回、回阁主, 是我。”其中一个弟子颤颤巍巍, 慌张地答道。 “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云峰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在后山的膳堂，我们两个一起吃饭, 吃完饭就分开了, 他一个人走的, 一直没有回寝房, 早上就被人发现在这里了。”这人说得很急切, 但也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云峰冷哼了一声：“怪力乱神, 那我今天倒要好好查一查, 究竟是谁干的。” “夫君，发生什么事情了？”夏晚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看见众人都围在这里，于是也焦急地赶了过来。 云峰的脸色立刻和缓了，他迅速转身，挡住了夏晚棠的视线，“小事儿而已，夫人不必在意。” 夏晚棠试图继续往前走，“大家都在看什么？” 云峰推着她转身，“没什么可看的，夫人前几日不是种了花吗？带我去看看吧。” 他提到这个，夏晚棠瞬间开心起来，她立刻就兴致勃勃的带着云峰去看自己种的那些花。 他们走后，众人还未散去，云念棠和黎冉之同时走了过来，他们都非常仔细地检查了那具尸体。 黎冉之道：“云师兄，他的死法和当初我们在青阳城遇到的完全一致。” 云念棠没有见过刘公子和刘小姐的尸体，但是看着眼前死去的弟子，他也能猜出来这人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肉。 这种情况太少见了，传言修罗一族吃人，但那是活生生地啃，而不是像今天这般的模样。 “晚些我会去找父亲商量今天的事情。” 黎冉之也只能点点头，他现在也毫无头绪，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好江雪。流云阁的弟子会怎么样，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是江雪不能出事。 · 流云山脚下。 “云峰，你儿子死了，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叶心，我不想跟你争辩。已经二十年了，你放过我吧。”此刻云峰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他与叶心是指腹为婚，从未爱过。在对夏晚棠一见钟情后，他就和叶心提了和离，只是叶心一直都无法接受这件事。后来，她在离流云山脚下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给她的孩子起名叶望山。 她说她不好过，她也要让云峰不好过。让流云阁所有的弟子都知道他们的阁主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云峰对此依旧无动于衷，他不见叶心，也不认叶望山。 “云峰，叶望山是和云念棠一起去天火圣地时死掉的，云念棠是你的儿子，叶望山就不是了吗？”叶心的语气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激动。 “叶心，叶望山是为了给你取凤凰天火死掉的，和云念棠没有关系。而且你之所以还活着，也是云念棠用赤火玄花救了你。这些年我也从来都没有亏待你，天地灵宝，剑诀灵石，你要的我都给你。你能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叶心嗤笑了一声：“放过我自己。云峰，如果你当初不爱，就不该娶。” “父母之命，门派之约，我违背不了。” “所以云峰，直到今天，你都不认为自己错了吗？”叶心冷笑。 “我没有错，错的是当初指腹为婚的人。”云峰义正词严。 “好。”叶心仰头看着他，“我如你所愿，离开这里，也不再缠着你，但是不要后悔。” 云峰道：“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叶心摇摇头，御剑离开。 在他走后，云念棠才道：“父亲，叶前辈不对，但是您也不对。” 云峰神色一冷，“我是你爹，你没资格指责我。你不是说这些树有问题吗？带我去看看吧。” 云念棠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在前方带路。 他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灵力波动，有一些树散发着很微弱的灵力。黎冉之确定了其中一棵。他直接一剑将树齐根斩断，长剑插入树根所在的位置，直接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但是和上一次不一样的，这次的树根之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剑阵，甚至连任何的灵力波动都没有了。 云峰看着云念棠的动作，也找了一棵带有灵力波动的树，以同样的方式将树连根拔起，不出所料，也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云峰皱了皱眉头：“你确定与这些树有关吗？” “只是猜测，但可能性很大。” “那你在这里看看，我回去盘问一下流云阁的人，我觉得凶手或许在流云阁。” “是。”云念棠点点头。 虽然找不到上次的剑阵，但是他还是相信黎冉之所说，这些树一定有问题。 他沿着山脚下走了一整圈，仔细地观察每一棵树的模样，直到在一棵树上，他看到了一个粉白色的饱满的果子，是桃子的形状。这种果子和黎冉之所说的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外形，还有味道，这个果子正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这个果子很有吸引力，只是对于渡劫一境的他来说，这种吸引力就显得弱了。 他摘下了果子，放进储物袋，准备拿给黎冉之和江雪看看，他们应该更了解这个。 回到流云山上的时候，云念棠的心里是隐隐有些不安的。他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江雪和黎冉之，他不怕这些树，但是他在青阳城的时候，那棵树下藏着的剑阵却让他不得不怕。 第二天一早，人群的慌乱声比昨天更大。 江雪走出门时，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就像刘小姐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一样，她觉得昨天流云阁那名弟子的死亡似乎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事情的真相似乎和她那可怕的猜想完全一致，今天的流云阁又多了三名弟子成为白骨。 云峰正在逐个排除弟子的行踪。 江雪三人则是再次来到了山脚下，查看漫山遍野的树。和云峰相比，江雪等人更倾向于是树的问题。 这一次有了更多的发现，有三棵树都结出了三枚果子。 这种果子的香味对于当初只有凝元之境的江雪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是当江雪到达还虚之境后，这种诱惑力就明显低了很多。 她凑上前去仔细地观察那枚果子，瞳孔却蓦地一缩，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江雪回头去看黎冉之和云念棠，发现他们的脸上也是同样的惊讶：那个果子上居然有一个模糊的人脸。 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虽然只是一个人脸的轮廓，并没有到十分清晰的地步，但看上去依然非常的渗人。 黎冉之仔细地端详着果子，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人脸和今天早上我看到的一个死去的人是一模一样的。” 江雪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难道人变成了果子。如果是之前，她还敢仔细地端详果子的形状，现在她连近距离观看都觉得心有余悸。 想起来自己吃过的那个果子，江雪觉得胃里瞬间开始翻江倒海。 他们三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云峰已经审问完了所有的弟子，也来到了这里。他的审问并没有什么发现，甚至因为昨天白天的事情，昨天晚上根本没有任何弟子单独行动。 黎冉之问道：“云阁主，如果所有人都没有单独离开过，那么真凶会不会不是流云阁内的人。” 云峰眼中的神色迟疑了一下，但是被他迅速掩盖过去了。他看着那些有些惊悚的果子，目光中依旧透露着寒意：“既然这些树有问题，那毁了便是。” 他手一招，滔天大火自山脚向山顶蔓延，火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云峰神色冰冷：“不管这些树有没有灵力，一把火烧干净，我看它还怎么结果实。” 炽热的火焰烧得空气都隐隐晃动，江雪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云峰做事似乎很是着急。 火焰铺天盖地，整个流云山都沉浸在一片火海之中。但是这火焰是灵力控制的，烧起来凶猛，熄灭也迅速。 不过片刻的时间，山上所有的树都变为了光秃秃的树枝，裹着黑乎乎的焦炭。 “回去吧。”云峰道。 江雪三人没有反驳，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回了山顶。 第三天早上。 江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安静，出奇的安静，安静的不正常。 黎冉之很早就站在她门口了，似乎是等着她出来，又好像是怕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弟，有事吗？” 黎冉之道：“今天的流云阁又死了十名弟子。” 江雪有些不敢相信，这似乎一天比一天多。 “昨天云阁主不是烧了所有的树吗？这些人的死状也和前几人一样吗？”江雪问道。 “师姐随我去山下一看便知。” 第66章 流云山上（三） (1) ◎（二合一）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江雪跟随黎冉之一起下山, 目之所及让她心中凉意一片，她的满眼只有无尽的翠绿。云峰昨天晚上明明一场大火将整个流云山上所有的绿色烧得一干二净，除了光秃秃的树枝, 什么都不剩下。而今天一切仿佛倒带重来。 这满目的生机只让人感觉无比的可怕。 江雪和黎冉之循着果子的香味，找了十个粉嫩欲滴的果子，白里透红。而且今天的果子和昨天相比，果子上浮现出的人脸更加清晰, 这次不仅是五官, 甚至连眉毛都清晰可见。 其中一张脸, 那个弟子前一天晚上还和江雪打过招呼。在这个世界, 她不止一次地感觉到生死的无常。 强大的剑意自山顶破空而来，漫天剑网直接遍布整个流云山。 黎冉之先是一惊, 立刻就要撑开结界，但是看清楚剑影的目标后又松了一口气, 只是拉着江雪往后退了几步。 江雪擡头, 看见空中有一个人影, 以一己之力操纵着整片区域所有的剑影。 “师弟, 是云师兄！”江雪惊呼。 黎冉之眯了眯眼睛, 也看清楚了那个人影，的确是云念棠。 “他想做什么？”江雪有些不解。 黎冉之道：“找不到凶手，就只能先毁掉所有的树。云师兄应该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事实的确如他所说, 成千上万的剑影全部对准了所有的树, 有灵力波动的, 没有灵力波动的, 云念棠根本不在乎：无论那些树究竟有什么玄机, 斩开就可以了。 万千剑影倾泻而下, 斩断树枝, 斩断树根，所有的树根都被削得与地面一般平。 剑影落下，空中的人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云师兄其实和师姐有点像。”黎冉之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江雪愣了片刻，问道：“我和云师兄有点像？为什么？”她不理解为什么黎冉之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师姐还记得在青阳城的时候吗？师姐说毁了那棵桃树，让它不能继续害人。” 江雪点点头，她记得的，最后事实证明那样做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我和云师兄都砍树了，所以师弟觉得我们像？”江雪依然觉得黎冉之的说法没有依据。 “不是。”黎冉之似乎是有些犹豫，他道：“师姐当初说毁了那些树，然后把树砍断了，云师兄想毁了这些树，也是把树砍断，但是这样真的够吗？” 黎冉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江雪猛地想了起来，在青阳城的时候，她砍完桃树时，黎冉之也问过类似的话：“师姐觉得结束了吗？” 没有结束，这样也远远不够。 黎冉之道：“云师兄和师姐一样，从来都不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斩断桃树的根有没有用暂且不说，但如果是我，一定会除根。” 江雪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黎冉之继续说道：“相信师姐也能感觉出来，这次的事情不像上次那么简单。之前我们在青阳城的时候，必须要吃了这种奇怪的果子，才会被抽空血肉，成为树的养料。但是这一次，几乎没有流云阁的弟子见到这个果实，说明现在的这棵树更强大了。而且，在青阳城，被抽干血肉的是普通的人类，但是这一次，抽干血肉的是修炼之人。” 他越说，江雪心里的疑惑越大，恐惧感也越大。 “这一次要么是真正的种树人出现了，要么也是一个修为不低的修炼者。” 江雪看着黎冉之，神色里多了一丝郑重：“没事的，师弟，你和云师兄都在这里，我相信肯定没问题的。” 黎冉之看着她的眼神，笑道：“师姐怎么这么自信？” “因为我对师弟有信心。” 不管怎么说，黎冉之是男主，男主那可是全书bug般的存在，没有什么是男主做不到的。 黎冉之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江雪对他总是有莫名的自信，从他还在知微之境到如今他在还虚之境，这份信心倒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做。”江雪话锋一转。 “师姐想做什么？” “不管有没有用，这里所有的树，我都会连根拔起。”江雪说完，强大的剑意同样铺天盖地。 从修为到达还虚一境开始，她几乎从来没有好好用过这份灵力，这一次，她才真正感受到磅礴灵力挥洒自如的感觉。 在铲除所有的树根后，江雪和黎冉之才回去休息，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虽然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但是江雪依然感觉心神不宁。 第四天一早，江雪起来的时候，门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慌乱。 今天死了三十名弟子，流云山依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模样。因为不断被焚烧，被砍伐，又不断重新出现的树，终于有弟子忍不住了，成群结队地下山查看，然后看到了树上结出的人面果。 这一次的果子更加栩栩如生，不仅是眉眼，甚是连面颊上面的小绒毛都像是一比一的复刻上去的。 整个流云阁人心惶惶。开始有传言：阁主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天怒，才会发生这么古怪的事情。 云峰听到传言的时候依旧是面不改色，他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这些所谓的树一定是有人在修炼不可告人的禁术。 还有些流言终于传到了夏晚棠的耳朵里，她听到有人说不断重生的树，带有人脸的果子。她还听到了叶心，听到了叶望山。 听到了有弟子说：云峰对她一见钟情，可是云峰明明有婚约。他甚至有妻子，有孩子，可他最终却是抛弃妻子。 夏晚棠去问云峰，云峰说晚些告诉她。 他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流云阁现在又有众多的事情走不开。 夏晚棠又去问云念棠，云念棠只是沉默，不说话。 可是她又不敢去问其他的弟子，她好像也有些怕那个所谓的真相。她这一生一直都无忧无虑，但是那个真相会瞬间摧毁她的一切。 · 关于树的事情，云念棠最后还是决定去找黎冉之和江雪，他们两个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件事情。 “云师兄和有恨过一个人吗？”这是黎冉之在云念棠说明来意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云念棠明显是有些惊讶的，黎冉之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许的突兀。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没有。” 他补充问道：“为什么要恨一个人？” 黎冉之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是问江雪：“师姐有没有恨过一个人呢？” 江雪没想过会问到自己身上，但她也摇了摇头：“没有。我有讨厌过一个人，但是谈不上恨，就是看见这个人想要绕着走。” 黎冉之道：“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一定对流云阁有很深的恨意，还有不低的修为。我们在青阳城的时候，幕后凶手是将自己献祭于树的。我推测，使用这种不正当法子的人，大都难得善终。” 他补充道：“若非是强烈的爱，或者是强烈的恨，没有人愿意赌上一切去做这些事情。而在这两者中间，我更愿意倾向于是绝对的恨。” 说完这话时候，他看向云念棠，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复：究竟有谁是非常恨流云阁的？ 谁知，江雪却突然问了一句：“那师弟有恨的人吗？” 她其实也不敢肯定，她当初捅了黎冉之以后，黎冉之对她的态度。如今看上去，黎冉之是没有多介意，但是心有愧疚的她找个机会问问似乎还是可以的。 黎冉之却突然笑了，一个很轻很浅的笑，他说得很随意：“我曾经最恨我的父母，可是现在我希望去找与他们有关的痕迹，那份恨意早就散了许多。后来我曾片刻的恨过一个人，但是那份恨意与……“ 他顿住了，隔了好久之后，他说：“后来那份恨意失去了依托，碎了一地。” 黎冉之没有明说，但是江雪知道这句话说的是她。 于是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只有状态之外的云念棠还在思考谁是最恨流云阁的人。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抹身影，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其实已经快要真相大白了，只是他还有那么一份私心，想要再等一等，只是再等一等。 “师兄，真正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会是一场恶战。”黎冉之道。 云念棠点点头，之前死去的弟子都是给他们的警示，真正的目标一定不是这些弟子，而是…… 云念棠的目光微微有些寒冷，他想护着的东西一定不能有事。 这天晚上，云峰要求流云山所有的弟子全部聚集到大殿，任何人都不准单独行动，江雪和黎冉之都到了那里，云念棠和夏晚棠也在。 极少有的，江雪在云念棠的眼神里看到了凝重，那个被誉为天剑宗绝顶天才的弟子眼神中有一丝的紧张。 大殿内原本是安静的，后来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先看了夏晚棠一眼，随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到了她的身上。 云峰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的目光直接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森寒的目光瞬间震慑住了那些还在叽叽喳喳的弟子。 他的声音十分的雄浑粗壮：“我不在乎到底是谁在捣乱，也不重要。今天所有人都聚在这里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他这话一出，整个场地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但是所有人都聚在这里之后，众人的心里反而不害怕了。云峰阁主坐镇，还有天剑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云念棠。另外两名弟子听说也是内院的优秀弟子，有这些人在，也算是给大家定心了。 已经月上中天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有困意。之前死去的弟子都死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如今大家都在一起，相信有什么事情也逃不过大家的眼睛。 时间在不停地流逝，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漫长到没有尽头。 在月色最浓的时候，流云山脚下，无数的树枝自地底的最深处拔地而起，迅速地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而后数不清的藤蔓在沿着山路蜿蜒盘旋，它们仿佛是在吸收的月的光华，从山脚下，一路爬到山顶，无数的藤蔓聚集在大殿前方。它们像人一样，在犹豫，在踌躇。 大殿中的云念棠率先听到了声音，是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物体在地上爬。 他的掌心灵力浮动，而后透明的长剑——渡雪，自他指尖延伸。 随后是黎冉之，他也迅速释放了自己的灵力。再然后是云峰和江雪，他们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最后才是流云山剩下的那些弟子，当黑影都已经蔓延到了大殿最前方时，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才察觉出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地到了他们的面前。 云念棠右手一反转，一道剑影凝成的墙迅速出现在众人的周围，所有试图进入大殿的藤蔓全部都被无情的绞杀。 江雪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能感觉到，云念棠与当初她和黎冉之进入内院时相比，更强了。与后山禁地发生动乱时相比，也更加强了。看来掌门亲传弟子的实力远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 藤蔓在被绞杀之后，仿佛有灵智一般，迅速地后退，黎冉之盯着那些后退的藤蔓，一刻也不敢松懈。 风中仿佛有女子冷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夜里，显得格外的荒凉和可怕。 云峰原本的眼神就是冷漠的，此刻他的神色里，更是多出了一种森寒，他直接传音到外面：“叶心，你不要在那里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就堂堂正正的站到我面前。” 当他提到叶心这个名字的时候，夏晚棠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在之前的很多年，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三天，无数人都向她提到了叶心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在生冷的风里，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可怖，她怒吼道：“你们以为躲在剑阵里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吗？” “哈哈哈……” 她的笑声刚落，无数藤蔓自地底破土而出，势如破竹，疯狂的缠上流云阁每一个弟子的脚腕。 当藤蔓缠上一个人时，那个人就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血肉，迅速地变为一团皮，包裹着骨头，然后干瘪下去，无力地倒在地上。 衣服也掉落下来，像一团破布，包着一堆骨头。 之前流云阁的弟子都是直接看到那些人死后的模样，如今则是清晰地看见那些人式如何死在自己面前的，有人开始惊恐的呼叫，但是任他怎么呼喊，藤蔓也并没有停止攻击。云念棠想用剑阵杀死这些藤蔓，但是藤蔓太多了，弟子也太多了。 他想救所有的人，而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有心无力。 从地底破土而出的藤蔓，越来越多，数不胜数，斩不尽，烧不绝，越来越多的藤蔓开始涌向夏晚棠，每一个涌向夏晚棠的藤蔓都会被云峰制止，但是那些藤蔓仿佛是杀之不绝，全部都朝着夏晚棠蜂拥而来。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异常，突然有人喊道：“是不是夏晚棠的问题才引来了这场灾祸。” 流云山的弟子们很多都私下讨论过云峰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从来不敢在云峰或夏晚棠的面前提到，此时人群混乱，有一个人提到了这件事就有更多的人一边呼喊一边指责夏晚棠。 “对，是她！都是因为她！” 夏晚棠整个人是愣在原地的，她并不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些天云峰虽然一直避免让她看到这些弟子的死状，但是她多多少少是听到了的，那些蜂拥而来的流言蜚语，她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云念棠对周围所有的弟子吼道：“所有人加固自己脚下的结界。”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直接祭出了凤凰天火，凤凰天火像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火焰自他脚下开始蔓延，直接灼烧入地底的最深处，所有的藤蔓都后退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汪洋的火海。 取自天界可以焚烧世间万物神鬼妖魔的凤凰天火，此时展现出了它绝强的实力，凤凰天火之下，没有任何藤蔓可以突出重围。 江雪一直注视着云念棠的情况，她发现在使用剑诀时云念棠看起来还好，但是当他祭出凤凰天火之后，他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于是她向黎冉之使了一个眼神。 黎冉之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传音给江雪道：“凤凰天火对于灵力的消耗是十分可怕的，而且我们拿到天火的时间太短了，还未能完全炼化它。因此凤凰天火的反噬之力很严重，师兄应当是有些承受不了。” 众人看到现在的场景，原本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天火之外又传来了叶心的声音，“你们以为现在这样就可以吗？天真，凤凰天火是吧？我倒要看看，凭借你的修为能够支撑这天下第一的火焰到几时？ 叶心的这句话说完之后，众人原本安静下来的心又立刻被提了起来。此刻藤蔓被挡在了外面，众人暂时没有死亡的危险，于是整个结界之内声音又嘈杂了起来。 夏晚棠看着云峰问他：“夫君，我想知道真相，你之前说晚些告诉我，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呢？” 云峰沉默了，他没有说话。 结界外的空间出现了叶心的虚影，她的声音带着扭曲和癫狂，她说：“夏晚棠你想知道真相是吗？云峰不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啊。” “真相就是你抢了别人的夫君，你的孩子抢了别人的父亲。你以为云峰对你一见钟情，你们两情相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其实呢，他和我是有婚约的，不仅有婚约，你认识他时，我已经是他结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叫叶望山，他和你的孩子一样都进了天剑宗。” 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与在场的诸位都没有任何的仇恨，现在这里我最恨的人只有唯一的一个。” 那个虚影的眼神猛地看向夏晚棠，那双紫葡萄般的眼睛中流淌着恶毒的光芒，虚影伸出手指：“就是她，夏晚棠。” “今天流云阁所有的弟子都在这里，那么当着所有弟子的面。云峰，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你愿意亲手杀了夏晚棠，我就会放了这里所有的弟子，否则你们也看到了，眼前这些只剩下皮和骨头的人，明天早上他们的脸就会出现在山下的桃子树上，成为一颗充满了灵力的果实。” “夏晚棠，你杀还是不杀。” “不杀。”云峰斩钉截铁的答道。 叶心冷笑一声：“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撑下去，只是不知道云念棠能撑多久呢？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 这句话说完，所有的弟子都开始躁动起来了，云峰大声喝道：“全都闭嘴。” 但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听他的话，所有人仍然在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大声指责：“阁主，你能动手吗？” 有人哄闹：“阁主，杀了她！” 云念棠手中的凤凰天火猛地强盛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一个极为冰冷的人，所以当他的目光扫过过众人的时候，人群中居然意外的安静了下来。庞大的灵力充斥在结界的每一个角落，渡雪剑稳稳地插在地上，凤凰天火一层接着一层的铺开。 他道：“想死的人，现在就自己出去，不想死的就留在这里，我会护着你们。” 江雪转过头看向云念棠，他是一个极为冷漠的人，但是江雪却很少见到他生气和慌张，现在是为数不多的，让云念棠有些慌张的时候。 叶心的那道虚影继续冷笑：“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是天先亮还是你先撑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云念棠的状况确实越来越差，终于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凤凰天火的结界范围瞬间缩小，而那些藤蔓立刻一拥而上。但是云念棠撑住了，凤凰天火继续燃烧着，涌上来的藤蔓全部被天火烧的渣都不剩。 只是人群开始沸腾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窃窃私语，也不再是偶尔一两个人的呼喊，而是无数人开始指责。 指责夏晚棠。 “抢了别人的夫君，本来就是你的错，如今别人要来报仇，那也应该是你去平息他们的怒火，为什么是我们？ “我们只是流云山的普通弟子，这些对我们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我们凭什么要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 “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类似的声音也越来越多，所有的声音都指向了全场的焦点：夏晚棠。 云峰的怒气值已经很高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确实理亏，他朝外面喊道：“叶心，当初辜负你是我的错，你想要做什么，你朝我来。不要连累夏晚棠。” 原本的叶心是沉默的，但是当他听到云峰的这句话时，即便只是一个虚影，众人也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愤怒，她突然开始大笑，像一个疯子一样张狂大笑。 “云峰，都已经到现在了，你居然还是护着这个人。好啊，既然你要护着她，那我就一定要看着你，亲手杀死她！” 凤凰天火的结界被缩得更小了，此时云念棠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即便是渡劫一境的实力，但是想要承受起凤凰天火的消耗，还是太难了。更何况火焰他没有炼化，此时的反噬之力，也是他的身体难以承受的。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所有的流云阁弟子，此刻都能感觉到云念棠撑不住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如果你真想杀了叶心，那我们杀死她算吗？我们可以动手杀她。” “杀了她，你就放了我们。” 有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 但是云峰的速度比他更快，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云峰手中的火焰直接朝着他直直的砸过去，他整个人瞬间被火焰包围，烧成一具枯骨。 所有的弟子都开始害怕了，云峰是他们的阁主，但是云峰此时并不比结界之外的叶心好上多少。 两个疯子。 在云念棠完全支撑不住的前一刻，黎冉之站了出来。他掌心翻转结印，凤凰天火自他脚下开始延伸，补上了云念棠的火焰，也帮云念棠减轻了压力。 他道：“师兄，我来帮你。” 云念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很慌乱，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凤凰天火对于灵力的消耗，渡劫一境的他尚且支撑不了，更何况只有还虚之境的黎冉之。 但是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除了凤凰天火，剑诀根本就没有办法救下这里所有的人。剑诀形成的结界，无法挡住所有的藤蔓，那些藤蔓无孔不入，只有凤凰天火的威力才可以压住它们。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也不知是天先亮，还是黎冉之和云念棠的灵力先耗尽。 就在双方都保持沉默的时候，夏晚棠站了出来。她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回头看了云峰一眼，又看了云念棠一眼。 云念棠的语气带着一丝害怕：“娘亲，你回来，不准去！” 他长大后就很少叫娘亲这两个字了，夏晚棠此刻听到这两个字，竟然还能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但是她没有听云念棠的话，她继续往前走。此时因为云念棠要支撑凤凰天火，所以他也没办法移开脚步。 夏晚棠走到前方，她朝着那个虚幻的身影，问道：“如果我自裁于此，那么你能否放了这里的所有人？” 人群原本的哄闹声瞬间不见了，一切都沉默了下来。 云峰在她身前，试图将她向后推。 叶心的虚影没有回话，夏晚唐又往前走了一步，她直视着那道虚影：“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放过流云阁所有的弟子？” 沉默了一会儿那道身影忽地笑了出来，她说：“不是。你死了没用！我要的是云峰杀你，必须是云峰，亲手杀了你！他那么爱你，我要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你必须死在他的手里才可以！” 云峰朝她怒吼道：“叶心，你疯够了没有！我当初与你和离，是你自己不愿，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娶了你！” 叶心狂笑，“哈哈哈，你最大的错误是娶了我，云峰，你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了吗？”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江雪偷偷地传音给黎冉之，她说：“师弟，你和云师兄，还有云阁主，先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偷偷溜到外面去寻找她的本体。” 黎冉之传音回去：“不行，师姐，这样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江雪很执着，她道：“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现在她的注意力只在你们四个人的身上，而流云阁其他弟子的修为又太低了，出去能够起到的作用也不大，这些藤蔓虽然厉害，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放心吧。” 黎冉之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那道虚影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又立刻沉默了。 他不清楚叶心在这些藤蔓的加持下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江雪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溜到了人群的最后方，默默地消失在一片人海中， 叶心的声音还是很癫狂，“云峰，我只是让你杀个人而已，你杀过的人还少吗？你的弟子刚刚还死在你的手中，现在只要你肯杀了夏晚棠，我保证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不仅是现在活得好好的，以后都会活得好好的。” 她的话充满着诱惑性。 黎冉之注意到了江雪的行踪，他怕江雪被叶心发现，于是也开口说话，吸引叶心的注意力。 “叶前辈，这些藤蔓最多只能支撑到明天早上吧，而且你以虚影示人，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出来和我们一战呢？” 叶心冷笑：“你一个毛头小子，这里有你什么事？” 就在黎冉之和叶心说话时，江雪悄悄地溜出了凤凰天火所在的结界。此时藤蔓都集中在结界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偷偷溜出结界的她。 当初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过云念棠和叶心对峙的场景，对于当时的叶心，她还有印象，叶心的修为应当只在造化之境的巅峰，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还不如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在短期之内修为一日千里，但肯定不是正常的路子。 今天她不敢以本体是人，而仅仅只是虚影和藤蔓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她的弱点，应该在她本体身上。 目前有能力出去找叶心本体的，也就只有她了。叶心的虚影会锁死云峰、云念棠以及黎冉之，他们三个都只能留在原地。 借着月色，江雪隐去了周身的灵力，她开始向着流云山所在的位置自上而下的去寻找叶心的本体。 所有的藤蔓斩断之后，立即再生这么庞大的藤蔓，对于叶心来说，也是一个强大的灵力消耗。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叶心，能够经的起如此大的灵力消耗，叶心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她突然想到了当初云念棠说过的话，叶心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搬到了流云山的脚下，日日望着那座流云山。那么长的时间，她可以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江雪仔细看脚下的藤蔓，尽量避免踩到那些藤蔓，同时不要惊动叶心。 那些藤蔓不是从某一处出现的，而是同时出现在整个流云山的各个角落，仿佛整座山是一颗完整的树，而这些藤蔓是这颗树长出的枝桠和树叶。 江雪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整座流云山都是有问题的。 云峰烧掉了所有的树，云念棠用剑诀斩断了所有的树，甚至于在最后的时候，她将所有树的树根都连根拔起，但是同样阻止不了这些藤蔓继续杀人，那么最大的可能不是树有问题，而是山有问题。 这座在他们脚下伫立了上千年的山，是不是已经被人改变了？ 江雪继续往山脚下走，她的脚步很轻，灵力也收的很紧，避免被人发现异常。叶心既然在山脚下呆了那么多年，那么解开所有问题的关键，也许还在山脚下。 她又想起当初在青阳城的时候，黎冉之问她关于阿福杀人的时问题：为什么现在才杀？当初黎冉之给她的答复是：因为以前不能杀，因为以前没有能力杀。 叶心对于夏晚唐的恨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她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手的原因，一定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前的她没有能力杀，她没有能力从云峰的手中杀死夏晚棠，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她和黎冉之进入内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阿福是两年前有能力杀死想杀的人，那么同样的道理，叶心也有可能就是最近两年才得到的这种方法。 阿福是因为恨而杀人，叶心也是因为恨而杀人，这种桃树从出生到成长都浸满浓烈的恨意。江雪想不明白究竟谁才是背后真正的种树人。但是现在的她也没有时间多想了，她只能尽快的找到叶心的本体。 有一条藤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脚下，江雪瞬间警觉了起来。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同时隐去了周身所有的灵力。 这些藤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它们的攻击也是依靠灵力进行感知的，江雪收起灵力，它们就很难发现江雪。 江雪不动，藤蔓也没有动，双方就这样互相僵持着，但是这样完全不是办法，江雪没有时间继续拖下去了，她不知道黎冉之和云念棠还能撑多久，她也不知道凤凰天火的消耗究竟有多大。 江雪小心翼翼地召出碧海剑，尽量使用最少的灵力。 但仅仅只是这一丝的灵力，藤蔓瞬间朝她袭来，立刻就要缠上她的脚腕，江雪眼疾手快一剑斩下。 一条藤蔓断掉了，无数条藤蔓迅速自远方袭来，铺天盖地的朝着江雪冲了过去。 江雪手握碧海剑毫不迟疑，手中三十六剑接连挥出，漫天都是碎落的藤蔓。 与云念棠、黎冉之对峙的只是叶心的虚影，此刻虚影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诧异，她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的被结界包围的人群，轻声说道：“看来有漏网之鱼啊！” 她这句话说完，黎冉之的神色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他知道江雪去找叶心的本体了，但不知道现在的江雪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否有能力跟叶心正面交锋？ 黎冉之增大了叠加在凤凰天火之上的灵力，他朝结界之外的虚影喊道：“叶前辈不是只有你能够困住我们。” 他身上的灵力不加保留，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凤凰天火铺成的结界也在一瞬间向外推进，直直的推到虚影所在的位置。 叶心的虚影在熊熊大火只中燃烧，她的面目扭曲了起来，显然即便只是虚影碰到凤凰天火了，也并不好受。 “前辈，跟人对峙的时候分心，可不是一件好事。”黎冉之冷声道。 他要想办法将叶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江雪察觉到自己身前的 第66章 流云山上（三） (2) 藤蔓有一瞬间的停滞，就是这一瞬间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迅速地向后退，然后收起周身所有灵力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身前的藤蔓感知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后，就自动地退了下去，江雪松了一口气，继续沿着既定的方向往下走，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到山脚下了。 这一路上，她都在观察藤蔓所处的位置，这些藤蔓看上去铺天盖地，但是每一条藤蔓，从山脚到山顶的轨迹，似乎都有规律可循，它们像是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在蜿蜒盘旋。 江雪顺着这条轨迹往下走，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她离真相很近了。 流云山的大殿内，黎冉之还在和叶心的虚影纠缠，他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仍然尽力，将凤凰天火的范围扩大到最大。 叶心的虚影猛地发现了问题，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她怒喝道：“刚刚那个还虚一重的弟子去了哪里？” 黎冉之听到她的话，心猛地抽了一下，但他还是竭力保持平静。叶心既然问出这句话，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发现到江雪现在在哪里。黎冉之擡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月亮，此时月色正浓，距离黎明还有很长的时间。 看目前的情况，他身上的灵力在使用凤凰天火的情况下，根本撑不到天亮，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江雪。现在的云峰不可能让任何人杀了夏晚棠的，他自己更加不会动手。 如果天亮时江雪仍然不能找到叶心的本体，那么这一次流云山的弟子恐怕要损失惨重。 随着灵力的消耗，黎冉之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渐渐有些弟子发现了这件事情。 云念棠撑不住了，黎冉之也可以用凤凰天火顶上去，但是如果黎冉之也撑不住了，那么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死。 到那时修为高的可以凭实力斩断藤蔓，而修为低的却只能在漫天的藤蔓中化为一具枯骨，最终成为那些诡异的树上，一颗令人垂涎欲滴的桃子。 黎冉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人群中的哄闹声也更大，渐渐有人开始理直气壮地起哄：“云阁主请杀了夏晚棠。” “请云阁主杀了夏晚棠。”有人甚至跪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 云峰的脸色开始渐渐难看了起来，他这次没有在出声呵斥，也没有动手，只是很沉默地牵起了夏晚棠的手，他说：“夫人，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第67章 流云山上（四） ◎三个人的结局◎ 原本叶心的声音已经有些平静了, 然而当云峰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结界外那道虚影看起来甚至都更加的清晰了, 而不再只是一个虚幻的模样。 她的眼神直直的望向云峰，厉声道：“凭什么！凭什么夏晚棠可以得到你全部的好，而我什么都没有！” 云峰没有回答她，云峰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即便是偶尔瞥过来的目光, 叶心也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嫌弃, 满满的嫌弃。 叶心猛的将头转向夏晚唐, 她质问道：“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你好看吗？所以云峰她就要抛弃我，就要执意和你在一起。” 夏晚棠摇摇头,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叶心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的儿子他叫云念棠, 念棠, 念夏晚棠。而我的儿子却只能叫叶望山, 望山, 望流云山。你的儿子进入了天剑宗的内院, 他凭自己的实力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而我的孩子在外院待了那么多年，却还要靠你儿子的帮助才能进入天剑宗的内院。” 夏晚棠没有回复她, 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像是在惋惜一些什么。叶心继续说道：“你的孩子能够取到凤凰天火, 他甚至用凤凰天火救了我, 可是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只能在凤凰天火的燃烧下死去！” 叶心道：“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界凭什么这么不公平！我绝对不能看着你好！” 等到她歇斯底里地说完, 夏晚棠才开口，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到叶心的耳朵里，“这些事情难道很重要吗？他是不是能进入天剑宗，他是不是能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他能不能拿到当世第一的火焰，我觉得这些一点都不重要，甚至于他叫什么，他是否有着我夫君对他的爱，这些都不重要。” “他是我的儿子，我会爱他，这就足够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叶心忽然就沉默了，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下沉默了，同样沉默的还有云念棠和黎冉之。 云念棠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增加了自己施加在凤凰天火之上的灵力，无论如何他都要撑下去，他必须撑下去。 黎冉之则是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夏晚棠的身上，夏晚棠的话，像是一块石子扔进了一片平静的湖里，激起了一串又一串的涟漪。黎冉之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初江雪拼命想让他看到的婴儿的衣服。他的母亲当年对他也会是这样的期望吗？ 他不知道。 · 江雪仍然是一个人在往山脚下走，她发现有一根藤蔓十分的特殊，那根藤蔓上的灵力流转明显要强过其他的藤蔓，她顺着那条藤蔓一步一步往下走。 和她想象中一样，这条藤蔓并不是从半山腰爬上来的，而是从山顶一路顺延往下到了山脚的位置，这根藤蔓的根牢牢地地扎在山脚处。 江雪找到了这根藤蔓旁边的位置，将碧海剑深深地插了下去，她的灵力顺着碧海剑所在的位置往地底延伸。 那道灵力像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一般，直直地往地底深处插去，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流云山有些地方是空的，而这些空着的地方应当藏着某种东西。 江雪的视线顺着整个流云山的山脚下扫过去，她在想，如果叶心绝大部分灵力都集中在流云山的山顶去对付黎冉之和云念棠，那么此时她的本体应该所剩灵力不多，而她是不是可以赌一把？ 她擡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夜还是很深，天亮的时间还有那么久，她的确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叶心真实的位置。 江雪将手中的灵力全部都聚于碧海剑上，长剑猛地发出一声轻鸣，碧海剑所在的位置，被灵力炸出一个巨大的洞，而后山脚下所有的藤蔓顿时像疯了一样的向着江雪涌了过来。 江雪拔起碧海剑，手中长剑挥舞，遍地都是藤蔓的残骸，更多的藤蔓朝着她涌了过来，但是现在的江雪没有思考的余地，她朝着碧海剑炸出的那个洞，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她有一种预感，叶心就在这里。 流云山山顶的结界之外，叶心的那个虚影面容突然扭曲了起来。 结界外所有的藤蔓开始发了疯一样地冲向凤凰天火，一波被燃烧殆尽，下一波继续往前冲，黎冉之和云念棠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 叶心此时的架势，仿佛是要同归于尽一般，她朝里边呼喊着，声音凄厉，“云峰，你杀了夏晚棠，现在就杀了她，只要你动手杀了她，我就会放过这里所有的人！” 黎冉之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江雪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导致此时的叶心如此的疯狂，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云峰杀了夏晚棠。 云峰无动于衷，他的左手牢牢的牵着夏晚棠，右手则将长剑向前举了起来，剑尖直指叶心，他道：“疯女人，我要杀也只会杀了你！” 所有的藤蔓又开始冲向凤凰天火，不顾一切，不怕死亡地冲向凤凰天火。凤凰天火的结界被压缩得越来越小，黎冉之和云念棠对视了一眼，他们能够撑住的时间不多了。 二人的嘴角处有鲜血溢出，流云阁的众多弟子都开始慌了起来，他们能够感受到叶心的愤怒和她的疯狂，以及她那同归于尽的架势，而云念棠和黎冉之看起来，都已是强弩之末。 有人拔出了手里的剑，剑尖对着夏晚棠。他看着叶心的虚影，问道：“我们帮你杀她行不行？我们帮你杀了她，你放过我们行不行？” 越来越多的剑尖，从指向叶心的虚影，转而指向夏晚棠，他们的眼神像是豺狼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为了自己活命，他们也要杀人。 云念棠尽量稳住自己手中的灵力，确保凤凰天火的结界不受影响，他对叶心说道：“叶前辈，我的母亲当年嫁给我父亲时，她并不知道您的存在，从始到终我的母亲毫无过错，这件事情是我父亲做得不对。” 他补充道：“还请您就此收手吧，不要为难我的母亲。” 叶心怒吼道：“你懂什么？如果不是你母亲的出现，我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爱我的夫君和一个优秀的儿子。” 云峰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情跟夏晚棠没有任何的关系，即使没有她，叶心，我也不爱你，我从来都不爱你。” 此时的云峰也没有了最开始的稳重。她看着外面的叶心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不喜欢你，我有错吗？” ”我不想娶你，我有错吗？” ”我费尽心思想要与我不爱的人和离，但你不愿，这件事情也是我有错吗？” ”我不过是喜欢夏晚棠，想要和她在一起，我和她一起幸福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现在你要说我也有错吗？”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云峰说完这些话之后，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极其的安静。只剩下天火燃烧的声音，灵力涌动的声音，那些不断扑来的藤蔓，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只有云念棠一个人说道：“但是父亲，骗了我的母亲，是您的错。” 他又看向叶心，“叶前辈，您杀死流云阁的弟子，是您的错。” 四野寂静之中。云念棠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听来是那么的清晰。 越来越多的血涌出他的嘴角，而此刻云念棠的目光却无比的坚定，他看着叶心问道：“但是我想问一问前辈，从始至终我母亲做错了什么？你不去质问罪魁祸首，却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以死相逼？” 叶心沉默了，许久的沉默。 “不重要了。”沉默之后，她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里满是沧桑。 她道：“叶望山已经死了，这些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都陪着他一起去死吧。”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无数的藤蔓铺天盖地，不断地涌了过来。云念棠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凤凰天火，火焰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灵力，顷刻消散，他单膝跪地，左手撑在地面上，右手撑着渡雪勉强没有倒下去。 只剩下黎冉之一个人苦苦支撑着的凤凰天火，此时显得无比的脆弱，渐渐有藤蔓开始越过了天火，到达结界之内。 众弟子们奋力的用手中的剑去砍，但此时惊恐声，叫喊声，哭闹声，开始不绝于耳，人人自危，人人害怕，都害怕下一刻一个不留神就会有藤蔓缠上自己的脚腕。 有一个弟子在夏晚棠的眼前被一条藤蔓缠住，接着夏晚棠亲眼看见那个弟子脸上的皮肤迅速地干瘪了下去，他的眼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而后整个人像是一个失去了气的皮球，迅速地萎缩，最终衣服滑落盖住了一堆枯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残酷的死亡，她想叫但完全发不出声音。 云峰看见她此时的表情，知道她是害怕，于是迅速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紧紧地抱住。夏晚棠在喘气，在剧烈地喘气，她害怕。 她看向远处的云念棠，此刻云念棠一手撑剑，一手撑地，半跪在地上，嘴中吐出一口鲜血，他试图站起来却做不到。 凤凰天火对灵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云念棠现在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夏晚棠的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她看向身前的云峰，问道：“夫君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云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随后他想夏晚棠也许是害怕，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于是他自然地将夏晚棠拥在怀里。 夏晚棠却往他的手中塞入了一个冰凉的物体，然后握着他的手，用力地拥住了他。 温热的液体溅在云峰的手上，他猛地发现不对劲，立刻就要推开夏晚棠，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把匕首正好插在夏晚棠的心口之上。 她想说话，但是嘴里不断涌出来的鲜血，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开口。 “娘亲，不要！”云念棠吼道，可是他无能为力。 夏晚棠转过头，她想和叶心说话，但是她连开口都很困难。 她想走过去，但此时的她站都站不住，云峰抱住了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拼命地往夏晚棠的身体里输送着灵力，但好像也无济于事，那把插入心口的匕首正夺去她所有的生命力。 夏晚棠还是努力地开口，她每说一句话都伴随着大口的鲜血，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传到了叶心的耳朵里，她说：“你看，这把匕首是云峰插上去的，求你停手吧。这里的每一个弟子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不要再继续杀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云念棠，那个目光既温柔又怜爱，她对叶心说：“我的孩子云念棠救过你，我死后请你放过他吧。” 云念棠十分勉强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夏晚棠所在的方向走去。结界外的叶心没有说话，她只是撤去了周围所有的藤蔓。周围瞬间变得很安静，只有云念棠在哭，在低低地哭。 · 流云山下。 碧海剑的剑影丝毫不曾停歇，江雪释放强大的灵力，用剑影直接在前方开路，在路的尽头，她终于找到了叶心。 但是此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形容叶心，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那张脸还能看得出来是她，但是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复存在。就好像是一棵匍匐在地上的万年古树上，嫁接了一个人的头，她的整个身体都是树，都是藤蔓。 遍地的藤蔓和树枝全部都趴在山洞的地上，只有一颗头高高地伫立在那里。 江雪瞬间就明白了，叶心一定也是使用了献祭的方式，将自己和这棵树合在一起，从而换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 在流云山的山顶，叶心此刻的虚影已经逐渐地变得有如实体。 此时的云念棠正抱着夏晚棠的尸体，可是他怀里的人却再也不会唤他棠棠了。他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很讨厌棠棠这个称呼，他觉得这个名字太像女生了。而夏晚棠总是浅浅地笑着，然后一声一声唤他棠棠。 他让夏晚棠换一个称呼，但夏晚棠却怎么也不听，夏晚棠说棠棠和糖糖同音，听起来多甜多好呀，但是他还是不喜欢，甚至连云念棠这个名字他都不喜欢。原因也是一样的，听起来太像女生的名字了。 只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唤他棠棠了。 黎冉之撤去了凤凰天火的结界，他召出了潮生剑，眼神死死地盯着叶心，防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出乎意料的是，叶心收起了周围所有的藤蔓，那一瞬间，整个流云山上又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但是整座山开始摇晃了起来，先是微微的晃动，继而有人发现不对劲了，他们连站在那里都变得如此艰难，整个山晃得十分厉害，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要突破山体冲了出来。 一株宽约数百丈的藤蔓，猛地自流云山下穿山而出，直插云霄，叶心的神色陡然变得疯狂了起来，她说：“还没结束呢，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呢！” 云峰看着叶心扭曲的神色，手中寒光一闪，直接刺向自己的心脏。但是人群太乱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做了什么。 “云念棠，拿着，给你母亲！”云峰朝着云念棠扔了一个东西。 云念棠下意识的接住，还没来得及看手中的东西，巨大的藤蔓已经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猛地刺了下来， 黎冉之反应迅速直接提着潮生剑就迎了上去，长剑挥舞不断，与藤蔓迅速缠斗在一起。但是就在此刻，在流云山大殿的正中央，一株极细极细的藤蔓，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藤蔓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云念棠的脚下。 云念棠眼疾手快，勉强抱着夏晚棠离开了原地。 此刻的云念棠眼睛里已经不再是平时的冰冷，也不再是刚刚的悲哀，反而是一种愤怒。他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愤怒。 他看着叶心，朝她怒吼道：“前辈，你连我娘亲的尸体也不放过吗！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原本在攻击黎冉之的那株粗壮藤蔓，突然调转方向，转向了云念棠所在的位置。 黎冉之丝毫不敢松懈，反手就是一道凤凰天火挡在了云念棠的面前，勉强挡住了那段藤蔓的攻击。 云念棠借着天火的阻挡，迅速往后退了十几步，他抱着夏晚棠的尸体，声音冰冷。 他道：“前辈，如果你真的连我母亲的尸体都不放过，那么我今天便是赌上这条命，也绝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他的灵力已经几乎耗尽了，但是那又怎样，燃烧灵核他同样可以获得短暂而强大的灵力，代价无非是鱼死网破而已。 黎冉之看见云念棠眼中冰冷的神色，生怕他一时冲动，于是，他手握潮生剑迅速赶到云念棠的身边，但是下一刻他才发现他们都错了。 藤蔓的目标不是云念棠也不是夏晚棠，更不是黎冉之。 而是云峰。 那条粗壮的藤蔓迅速地划分为千万条，千万条藤蔓同时朝着云峰涌了过去，黎冉之下意识地想去救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可云峰脸上却是一个笑容，他说的是：“我没关系，救你母亲。” 无数的藤蔓瞬间穿过云峰的身体，带起一连串的血花。 他还有话想说，但是一条粗壮的藤蔓穿过了他的脖子，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脖颈处、胸膛处、胳膊、肩膀、腿上到处都被藤蔓穿过，都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他跪了下来。 “父亲！”云念棠惊呼。他的双手猛然握紧，此刻他才发现，云峰扔给他的是自己的灵核。 云峰生剜了自己的灵核：他想救夏晚棠。 叶心此刻的虚影变得无比的清晰且实体化，她甚至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走到了云峰的面前。 她一招手，所有的藤蔓围成了一个厚实的结界，将她和云峰包裹在其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人。 她俯身看着身前的云峰，她的笑容疯狂且扭曲，她道：“夫君，我们一家终于该团聚了。” 云峰也在笑，但是他的笑容却无比安详，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生剜灵核的人本就活不了，你杀不杀我都一样。” 他咳出一口血，“我就是死，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叶心陡然暴怒：“那我就偏要！” 原本包裹住两个人的藤蔓，此刻突然分开，又同时穿过站在中间的两个人。 藤蔓染血…… 下一刻，有火焰自云峰的身上燃起，烧尽了满地的藤蔓…… 第68章 流云山上（五） ◎终究我一个人都救不了◎ 山洞里的江雪握着碧海剑, 灵力注入其中。既然找到了，那就动手吧，毕竟山顶上的黎冉之和云念棠应该都撑不住了。但是她看见那个已经不人不妖的叶心, 原本苍老的眼睛里此刻突然浮现了亮光。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 那个笑在江雪看来不明所以，似乎有些像：解脱。 叶心道：“不用你动手，我已经可以安息了。” 她那双看起来很疲惫的眼睛似乎也想要闭上了。 虽然不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江雪依然问道：“叶前辈, 您知道谁是真正的种树人吗？” 那个一直躲在所有人身后, 种下这棵树去吸取别人生命力的人, 才是真正的凶手。 叶心没有回答她，江雪换了一个问法：“前辈, 您能否告诉我，是谁交给您这个将自己和树合而为一的办法？” 叶心还是没有回答她, 此时藤蔓开始向她的脸上蔓延, 她脸上原本的皮肤开始变为绿色, 然后像是干枯的树皮, 她整个人也即将完完全全地变为一棵活了上万年的参天古树。 “前辈, 这真的很重要，您告诉我真相可以救很多的人。”江雪试图说服她。 “我为什么要救人？”那道声音听起来无比的疲惫，好像下一刻就要睡着一样。 江雪向前走了两步, 她道：“叶望山算是我师兄, 我和他曾经在天剑宗的外院一起修炼过很多年。说实话, 我并不喜欢他这个人, 我甚至有点讨厌他, 但是作为一个孩子, 他对您真的是极好的。” 江雪试图用叶望山去唤醒叶心最后一丝温情。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就在叶心几乎要完全被枯木所覆盖，江雪已经准备放弃时，她听到了叶心的声音：“我只能告诉你，你口中所谓的种树人来自天剑宗，信与不信你自己决定。” 干枯的树皮将她整张脸完全覆盖，山洞里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江雪站在原地，还在久久的回味那句话：种树的人来自天剑宗。 江雪开始回想天剑宗所有修为高强的人：掌门观沧海修为最强，掌门之后依次是擅长剑诀的凌天长老，擅长灵核属性的柳无归长老，也是她和黎冉之的师父，擅长医术的药韵长老，还有常年待在外院的古月长老。 会是这些人里边的吗？还是说还有其他人可能被她漏掉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叶心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不过既然叶心的本体直接化为树，那么流云山顶的危机应该也结束了，思索了一下，江雪决定还是先去山顶找黎冉之，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想到这些之后她才猛然发现，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她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先去找黎冉之。 刚出洞xue的那一刹那，江雪就愣住了，因为整座流云山再次被一片郁郁葱葱所覆盖。 她瞬间一片心寒，难道是又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但是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不一样，这一次的树全部都是普通的树。 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也找不到任何的藤蔓。 那些树正在她的眼前生长，从幼小的树苗到一点点长高，然后树上开始开花，开出一朵又一朵粉色的花。 江雪随便走到了一棵树的旁边，凑上前去，仔细看那些开出来的花。 居然都是海棠花。 整个流云山在一瞬间长出了满山的海棠树，又在一瞬间开出了满树的海棠花。 · 江雪回到流云山顶的时候已是满目的疮痍，有些弟子刚刚平复住自己惊恐的神情，有些弟子的脸上则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迅速地跑到黎冉之的身边，仔细地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她才感慨道：“还好没出什么事。” 黎冉之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师姐刚刚是在关心我吗？” 江雪反应过来后，脸有些微微的红，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你之前说凤凰天火的反噬很厉害，所以我才有些害怕，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确认黎冉之没事之后，她才将目光移向其他的地方，她看见云念棠抱着夏晚棠跌坐在地上，而夏晚棠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很明显，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她想上去安慰云念棠，但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行动，她的目光再次将四周都看了一遍，然后她才向黎冉之问道：“云峰阁主呢。” 黎冉之答道：“云峰前辈生剜了自己的灵核想要救夏夫人，最后又和叶心一起在熊熊大火里同归于尽……” 江雪对云峰阁主的印象不深，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那就是云峰很爱夏晚棠。 一个人的幸福是装不出来的，即便云念棠都已经很大了，但是夏晚棠仍然像个孩子，被云峰保护得像个孩子。 云峰和夏晚棠死后，流云阁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很多弟子当天晚上就陆陆续续回去收拾行李了。 江雪和黎冉之也离开了，只剩下云念棠，一个人坐在那里，坐在漫天的月色之下，抱着一个死去的人。 江雪回去之后，就把今天在山洞里的事情告诉了黎冉之，她问黎冉之：“师弟觉得谁有可能是真正的种树人？” 黎冉只提出了一个新的角度，他说：“天剑宗内院一直以来都是禁止出入的，另外三位长老的修为没有到渡劫七境，不能撕裂时空，如果要出入必须要靠船，能够自由出入天剑宗的其实只有两个人，一是掌门观沧海，他可以撕裂时空，另外就是外院的古月长老，他一直在外院，不需要渡过无望海。” 江雪道：“我觉得不是古月长老。他虽然总是没个正形，但我觉得这种事情他不会做。” 江雪想了想，又道：“但是我觉得是掌门的可能性不大，他已经是天剑宗的掌门了，修真界第一大派的掌门。拥有着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修为，他这么做能有什么理由呢？” 江雪沉思，有没有什么人是她和黎冉之同时漏掉的？又或者天剑宗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高手存在。一届又一届的内院弟子，未必所有弟子都留在天剑宗成为了长老。 · 第二天早上，江雪再次看到云念棠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的素衣。从江雪第一次见到云念棠开始，他穿的一直都是内院雾青色的弟子服，这是他第一次以一身白衣出现在江雪的面前， 他还是好看的，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悲哀。 云念棠将夏晚棠葬在她自己种下的花圃里，坟前，摆满了海棠花，那是夏晚棠最喜欢的花。 在夏晚棠的旁边还有一座空着的坟，云念棠将夏晚棠和云峰葬在了一起，可是云峰没有尸体，他的尸体早就在一场大火中焚烧殆尽，所以他只有一座空空的坟。 江雪走过去的时候，云念棠正跪在坟前烧着夏晚棠的衣服。她走过去，和云念棠一样跪在坟前，恭敬的叩首。她认识夏晚棠的时间很短，但是即便是这很短的时间，夏晚棠待她也是极好的。 江雪看见身旁的人轻轻地擡了擡眼睛，他擡眼时那双眼睛里还是通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他像是在跟江雪说话，但是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说：“我母亲是个很爱美的人，所以她生前的这些衣服我都烧给她了。” 江雪侧过头去看云念棠，世事无常这个词即便是说了很多遍，但是每次都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就在昨天晚上之前，云念棠还是天之骄子，他是天剑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流云阁的少阁主，家世显赫，自身优秀，还有一对恩爱的父母。 但是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云念棠忽然转过头望着江雪，他很轻很轻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复活死人的只有一件神物，是赤火玄花，在复活将死的人之前还要先用其他的神物续住那个人的命。” 江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句话，但还是等待着云念棠继续往下说。 “但是师妹你知道吗？我一直尽我所能的护着我的母亲，我知道我的父亲有妻子，也有孩子。他对别人来说是不合格的丈夫，是不合格的父亲，我也知道有一个叫叶心的女人一直恨着我的母亲。但是这些我都没有告诉我的母亲，我想尽了方法去挽救这件事，去减少叶心的恨。” “我帮助叶望山进入内院，即使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对。他仗着我的名字在外院作威作福，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在叶心将死的时候，我用神物续了她的命，我去天火圣地拿到了赤火玄花，承受着凤凰天火的反噬，以两件神物为代价救了叶心，可是她呢，她却害死了我的母亲。” “师妹，是我救的人啊！是我亲手救的叶心。”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目的苍凉。 江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道：“师兄做这些的时候，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师兄不要都怪在自己身上。” “我父亲临死前生剖了自己的灵核，他的灵核其实是一件神物，他希望我能像救叶心那样救我的母亲。可是没有用，神物化为灵核之后，就再也不是神物了，就只是一颗普通的灵核。” 江雪没说话，静静地听着云念棠的倾诉。 “终究我一个人都救不了。”这些话云念棠像说给江雪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江雪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云念棠道：“师妹，你和黎师弟先回天剑宗吧，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我想一个人待在流云山静一静，余下的那些流云阁弟子我也会慢慢把他们都遣散的。” 江雪点点头，“我和师弟明天就会离开，师兄，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也可以传信联系我们。” 江雪知道云念棠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她在天剑宗内院也待了两年，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看看修真界以外的风景。 这天下午流云阁已经有很多弟子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还有一些弟子也在准备离开的过程中，只有极个别的弟子表示无论如何也想要留下来，他们说哪怕只剩一个人，流云阁也还是流云阁。 江雪问过那几个弟子为什么要留下来，其中一个弟子说：“因为阁主夫人真的很好，当初我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是阁主夫人将我带回了流云阁，所以即便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我也想要守住这里。” 听他说完这句话，江雪心里有一些隐隐的难受，夏晚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天晚上的时候，流云阁大概就只剩下一半的弟子了，其余的走的走，散的散，江雪也在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离开。 黎冉之却突然敲门进来了。 江雪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弟是有什么急事吗？” 黎冉之道：“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想跟师姐确认一下。” 他继续说道：“师姐当初看到叶心的时候，叶心身上还有灵力吗？” 江雪回忆了一下，道：“有，但是似乎所剩不多。” “叶心原本的实力是造化上境，即便是与树融合，她就真的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云师兄，云阁主，还有流云阁的众多弟子吗？” 江雪愣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没有去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云念棠是渡劫一境，而她、黎冉之、云峰阁主都在还虚之境，叶心真的有这么强的实力吗？ 当初在洞xue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所以也没有继续往下走，那里是否还存在其他的东西？ 江雪此时也不敢确定了。 就在这时，流云山开始晃动起来，剧烈地晃动。 整座山上，黑雾缭绕，有什么东西自地底爬了出来…… 第69章 流云山上（六） ◎你不可能永远护着每一个人。◎ 那种诡异的气息, 如今的江雪和黎冉之都十分熟悉，是血魅和罗刹的气息。 江雪瞬间有了思路，他转头看向黎冉之问道：“师弟你还记得我们在天剑宗后山禁地时遇到的白月吗？” 黎冉之点点头, 他记得白月是后山所关押的修为境界最高的修罗，也是所有鬼物的领头人。 江雪道：“叶心说过真正的种树人出自天剑宗，而我们在天剑宗的后山禁地时，白月本来应当在剑阵的封印之中, 那时他却离开了剑阵的封印, 就说明他与天剑宗的某人是有勾结的, 有人帮助他逃出了剑阵。” 这样来看, 叶心说的是真话，天剑宗确实有人有问题, 但是此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了，无数鬼物正从流云山的地底爬了上来, 没有时间了。 江雪和黎冉之当下也不再犹豫, 提着手中的剑, 直接就冲出了门外。闯入了万千鬼物之中。 他们刚走出门口的时候, 已经看到周围遍地都是数不清的剑影, 无数的剑影，疯狂地砍向每一只鬼物，云念棠已经来了, 他提着渡雪剑站在了所有人的前方, 他朝后边的弟子喊道：“所有人, 全部后退。” 在流云山的最外边, 一道透明的结界, 悄无声息的从山脚下延伸到山顶, 最终封住了整座山。 江雪看着头顶透明的结界, 脸色微变，有人把他们全部都关了起来。 黎冉之走到她的身边，他看着覆盖住整座流云山的结界，淡淡地开口道：“有人想把我们这些修炼之人全部困在流云山，然后耗尽我们的灵力，逐个杀死吃掉。” 江雪有些震惊，她问道：“师弟，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黎冉之道：“我从小就身怀嗜血珠，这些画面我在梦里曾无数次的看到过，整片空间都像是一个大的狩猎场，无数次我都是那个被吃掉的孩子。” 江雪微微一怔，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那一瞬间江雪想到了之前的山洞，她曾经用碧海剑查看过，整个流云山有一半都是空的，也许这一半空着的地方，养着无数的鬼物，现在看来流云阁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黎冉之道：“结界都有弱点，我们要找到这个结界最弱的地方，斩开它就能出去。” 地动山摇的声音出现，江雪的脸色变了。能够有这么大动静的鬼物，只有一种：渡劫之境的罗刹，只是要看看眼前的这个罗刹是渡劫几境？ 冲在前面的还是云念棠的身影，他一人一剑挡住了所有的血魅，鲜血在他的白衣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罗刹挥舞着巨大的斧子，从前方奔跑而来，云念棠一句话都没有说，握着渡雪剑再次冲上前去。 流云阁还没有离开的所有弟子都被他稳稳地挡在身后。 江雪看着云念棠的背影，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天剑宗内院后山动乱的时候，那时云念棠也是一人一剑冲在最前方，拦下所有修为高强的罗刹。 这一次遇到的罗刹修为大约是在渡劫二境，云念棠虽然昨天损耗了大量的灵力，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恢复后，和罗刹交起手来，倒也未落下风。 黎冉之道：“师姐，趁现在云师兄拦住了罗刹，我们先找结界最弱的地方。 “好。”江雪点点头，种树人的问题他们可以容后再考虑，但是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先出去，拖得越久越危险。 黎冉之将手轻轻地放在结界之上，掌心灵力微动，感受着结界之上的灵力流转，他的神色里有一丝诧异划过。 他转头对江雪说道：“师姐，这个结界的灵力似乎不是很强。” 江雪也有些困惑，“这是说结界可以很轻易地斩开吗？” 黎冉之手中聚集灵力，猛地加注在结界之上。他脸上的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江雪看到了他的神色变化，问道：“怎么啦？” 黎冉之摇了摇头：“我们将灵力聚集在哪里，那里就会成为结界最强的地方。” “那岂不是结界的任何地方都成了最坚固的地方。”江雪心里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姐，我们一起试试吧？”黎冉之问道。 江雪也不在多想，他和黎冉之各自选择了结界的两个点，同时祭出剑诀，剑柱以惊天之势同时砸在结界之上。 剧烈的晃动让整个流云山掉落了满地的海棠花，但是当剑柱消散之后，结界还是稳稳地撑开着， 还是不行。 江雪和黎冉之同时看向对方：他们还不够强，斩不开这道结界。 “师弟，我们先去帮云师兄吧。”江雪说道。 他们既然拿结界没办法，那就只能先解决这里的鬼物。她的视线移向云念棠所在的位置，流云阁的弟子全部都缩在他的身后，偶尔几个弟子也只能斩杀一些弱小的死灵，对整个大局来说无关痛痒。 所有的压力都在云念棠一个人身上。 云念棠一剑斩出之后，立刻后退了数十步，避免和罗刹的正面交锋。他咽下涌到嘴里的鲜血，再次调动起身上的灵力。 “云师兄，我们来。”一把玄黑色的剑和一把碧绿色的剑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黎冉之回头：“师兄先去休息吧，这个罗刹交给我和师姐。” 云念棠有些不放心，他清楚江雪和黎冉之的实力：江雪是还虚一重，黎冉之是还虚五重。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修为一日千里。但是这样的修为对上渡劫二境的罗刹，显然还是吃力了一些。 江雪笑了笑，像是在让他放心，“没关系的，这罗刹都被师兄打得只剩半条命了，我和师弟联手一定没问题。” 她倒不是说大话，虽然她的境界是系统强行提升上去的，灵力有些虚浮，但是在碧海剑的加持之下倒也不差。更何况还有黎冉之，越级挑战从来都是黎冉之的常态，他在御物之境时就可以强行对阵造化之境的弟子。如今到了渡劫五重，想必实力更加不容小觑。 云念棠还想说些什么，罗刹已经挥着斧子过来了，黎冉之毫不迟疑，潮生剑裹挟着惊天的灵力直接一剑斩下。 巨大的灵力撞击之下，罗刹直接后退了好几步，而黎冉之却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江雪也松了一口气，他道：“师兄放心吧，我和师弟不会让你失望的。” 想起曾经在后山禁地时，云念棠和顾清一两人冲在最前方的情景，江雪补充道：“师兄曾经护着我们，如今我和师弟成长起来之后，也一定会护好师兄。” 说罢，江雪也不再拖延，提起碧海剑和黎冉之一同对付罗刹。 云念棠就站在他们身后，没有走远。那些流云阁的弟子仍然躲在后方，但是他的师弟师妹已经代替他冲到了最前方。 黎冉之一剑逼退了罗刹，他移步到江雪的身边，问道：“师姐，天剑五诀第三绝你学会了吗？” 江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依然老实地答道：“不会。” “好，那你跟着我。” 黎冉之将潮生剑直接抛向空中，手中结印，一丝灵力的细线同时连接了他和江雪，“师姐，沿着这个轨迹运转灵力。” “好。”江雪答道。 黎冉之怎么做，江雪就跟着怎么做。庞大的灵力自她体内涌出，全部汇聚于碧海剑之上，强大的灵力压着她近乎无法呼吸。 “江师妹，不要收着，灵力放开，让碧海剑接纳你全部的灵力。”云念棠在一旁指导。 江雪依言放开灵力的限制，任由碧海剑吸取她的灵力。 “第三诀，覆海诀！”潮生剑幻化为上百道剑影，黎冉之的身形也同时幻化为上百道，从所有的方向斩了下去。 “第三诀，覆海诀。”江雪以同样的方式斩出了覆海诀。 在罗刹不甘的厉吼声中，所有的身影和剑影同时朝着他斩了下去。 震天巨响传来，一切烟消云散，罗刹毫无痕迹。 江雪还沉浸在惊讶中，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待在天剑宗太久，她甚至都要忘记了天剑五诀是统一了修真界上万年的剑诀，改写了整个修真界的修炼方式。在不知道天剑五诀弱点的情况下，这套剑诀就是当世最强。 云念棠看着江雪和黎冉之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修为最高的罗刹已死，剩下的死灵和血魅在天剑五诀面前更是不堪一击。江雪和黎冉之很快就解决了。 危机过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流云阁的弟子纷纷向江雪和黎冉之道谢，对于云念棠，则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说要誓死追随流云阁少阁主，有人则在窃窃私语，是他们一家带来了灾祸。 “本来就是他们的错，这些鬼物肯定跟叶心脱不了关系，这些鬼物是不是叶心引来的？”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真是晦气，我本来昨天打算走的，后来就因为他说流云阁所有的东西都将可以随意拿走，我才想着多待几天，好带些东西回去。现在呢，直接困在里面出不去了。” “对啊！要不是进不了那些大的修仙门派，谁愿意来这个破流云阁。” 对于所有的一切，云念棠都有没有表态，他只是默默地坐到了一颗树下，靠着树干，独自包扎伤口，任凭那些弟子在那里闲言闲语。 最先看不下去的是江雪，她直接朝着那几个弟子问道：“刚刚是谁救的你们？你们是不是只会欺负云师兄不说话？” 她是真的听不下去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又怒其不争云念棠总是冷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说。虽然她跟云念棠的交集不多，但云念棠毕竟是她的师兄。而且，从始到终，云念棠都没有做错什么。 听到江雪的话，云念棠只是微微擡了擡眼。他甚至都没有看江雪，也没人有看懂此刻他眼里的神情。 他伤在了右边的胳膊，一个人包扎起来颇为不易。他咬住白色的绷带，试图去将绷带打结。 江雪看不下去了，她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扯过了绷带，她看着云念棠粗糙的包扎手法直叹气。 云念棠试图夺回绷带，他不习惯别人的关心，也不习惯别人的保护。 江雪闪躲了一下，她态度强硬，“我来帮你吧。” 云念棠没说话，但是也没有再反对。 “师兄，你不能一直冲在前面，这样再多的灵力都不够你用。”江雪感慨道。 “我是你们的师兄，也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所以自然要护着你们。”云念棠答道，他很轻易地就说出了这句话，也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师兄，强者保护弱者从来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可能永远护着每一个人，也不可能永远都护得住。” 江雪补充道：“你受伤的时候，也需要别人来保护，没有永远的强者和弱者，也没有永远需要被保护的人。” 云念棠眼捷微垂，他刻意偏开了看向江雪的视线。 自他懂事起，云峰就告诉他，他的使命就是变强，然后守护流云阁，守护云家世世代代传承的流云阁。还有保护修为低微的夏晚棠。 从来没有人对他许诺以保护，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 江雪看见他低头，于是正了正神色，“师兄，你不要逃避这件事情。” 云念棠却突然笑了，是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江雪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看见黎冉之也赶了过来，他的脸上神色很凝重。 黎冉之看向云念棠，云念棠扶着身后的树勉强站了起来，也同样看向黎冉之，他道：“你也感觉到了？” “嗯。”黎冉之点点头。 “师兄，师弟，你们不要打哑谜啊。”江雪有些着急。事情好像很严 重，但是眼前的二人眉来眼去就是不说。 云念棠道：“传说流云山里面封印着一只修为在渡劫七境的罗刹，现在他好像要苏醒了。” “那不是相当于掌门的修为？”江雪惊讶。 她看了看四周的结界，又看了看他们几人的状况，他们根本出不去，如果再有一个渡劫七境的罗刹，那是真的完蛋了。 云念棠看了看远处的落日，最终温声道：“我一定会护着你们出去的。” 第70章 流云山上（七） ◎一个两个都要送死吗！◎ “师兄打算怎么办？”江雪问道。 这样的声音和表情很少在云念棠的身上出现, 江雪隐隐有点害怕，她怕云念棠会突然做出什么舍生取义的事情来。 云念棠道：“渡劫七境的修罗我确实没有办法，但是斩碎结界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那些原本哄闹的弟子在江雪呵斥之后就已经没有声音了, 此时听到云念棠的话，众人又看到了一些出去的希望。 “不过需要师妹的帮助。”云念棠补充道。 “需要我的帮助？”江雪有些不解。论修为，她是三人中最弱的。论灵力，黎冉之和云念棠都是实打实的修炼, 只有她靠着系统这个作弊器飞速提升。找她帮忙, 她心里是真的没谱。 江雪虽有犹豫, 但还是问道：“师兄想要我怎么帮？” “引雷。”云念棠只说了两个字。 黎冉之问道：“师兄想借雷电之力来破解结界？” 云念棠点了点头。 “但是按照师姐的修为, 引来的雷电之力对于破解结界来说，恐怕是杯水车薪。” 黎冉之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很清楚江雪的修为，虽然江雪是雷属性的灵核, 但是还虚一重的修为, 即便引来雷电之力, 想要斩碎这个结界, 只怕也是远远不够的。 云念棠看了看远处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云层, 今天的天气真是分外的好。他道：“江师妹只需要把雷电之力引来即可，余下的事情我来。” 即便不清楚云念棠将要做什么，江雪还是应允了, 她问道：“现在就开始吗？” “嗯。”云念棠点头, 罗刹在苏醒,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江雪应声道：“好。” “要选择什么地方引雷吗？”江雪继续问道。 “无妨, 哪里都可以。”云念棠答道。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个结界本身就是一个整体, 攻击的灵力在哪里, 结界最强的地方就会到哪里。 江雪将灵力聚集在掌心，她双手十指一展，有一个闪烁着电火花的小球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将光球向上一举，闪烁着霹雳火花的光球瞬间变大。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阴云密布，连天都黑了下来。江雪将灵力附加在光球之上，天空中有一道惊雷直接劈了下来。 雷电之力猛地劈在透明的结界上，结界微微颤抖，随后又瞬间恢复如常。只是天空中依旧是乌云密布，不肯散去。 江雪不动声色的控制着手中的雷电光球，她不知道云念棠究竟想做什么。但她现在能够引来的雷电之力相比于结界的灵力而言，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云念棠注视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在黑云近乎要直接压到他们头顶的时候，他终于出手了。 和江雪想象中不一样的是，云念棠居然收起了他手中的渡雪剑，他周身的灵力完全不加保留的释放，强大的冰属性灵核此刻展现出了它绝强的实力。 寒冷，痛彻心扉的寒冷，那是一种毫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的灵力在一瞬间被极致的寒冷所冻结。 江雪震惊：也许云念棠的实力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 空间开始传来隐隐的震荡感，灵力波动搅乱了周围的空间。那一刻，江雪知道云念棠要做什么了：渡劫。 之所以让她引雷，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一次的雷劫更加强大而已。 “轰隆隆！”滚滚惊雷之声自远处传来。 天空压得更低了。 雷劫是所有修真之人最害怕的存在，想要成神必须渡过九次天劫才可以。而在修真之人的眼中，雷劫自然是越弱越好。云念棠此时的做法无疑是反其道而行。 江雪忍不住投去了担忧的眼神，从内心来讲，她应该制止的。但是此刻除了雷劫，恐怕很难找到更好的办法能够撕开结界。 云念棠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只是报以一个微笑，他道：“我说过，会护着你们出去的。” 那是云念棠为数不多的表情，更难得的是，那还是一个笑。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也从来不笑，他的人就和他的灵核属性一样，是一种彻骨的寒。但是此时，江雪才深刻地感受到也许一直以来，她的看法是一种偏见。 江雪突然想起了古月长老在天山时突然提到黎冉之父母的时候，问过他们的一些话：“如果为了救一个人就必要牺牲掉另一个人，你们会怎么做。” 那时候云念棠并不在现场，但是古月说：“如果是云念棠那孩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一个让两个人都活下去的法子。” 云念棠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江雪的心里有一丝难过，也有一丝不甘，如果他们能再强一些就好了，或许就不会这么的有心无力。 结界外的天空上，雷云开始疯狂地涌动，恐怖的雷电之力宽达数十尺，像是一条条在云层中游走的雷龙。 雷云开始不断地扩散，眨眼之间已有数百丈，黑云逼近，完全地遮盖住一整片的天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雷电之力在黑云中在闪烁。那一刻，仿佛末日降临。 雷电之力在聚集，雷龙开始扭曲。下一刹那，电光照亮了整片天地，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雷龙朝着云念棠所在的位置俯冲而下。 雷龙与结界发生惊天的碰撞，无数雷霆之力在结界之上炸开，雷电火花顺着这个结界蔓延开来。透明的结界像是碎裂的玻璃，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与此同时，狂暴的雷电之力尽数倾泻到云念棠的身上。江雪看见漫天的电光中站着一个人影，他以一己之力承担着所有的一切。 江雪的眼里既有紧张，又有惊喜。她紧张是因为不知道这么庞大的雷电之力，云念棠会不会有事，她惊喜则是那道透明的结界似乎要碎裂了。 “轰！” 又是一串惊雷落下。 “江师妹，黎师弟，动手！”云念棠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江雪听到他的话，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至少现在的云念棠看起来问题不大。 江雪和黎冉之同时聚集灵力，碧绿色的剑柱和血红色的剑柱顷刻斩了下去，惊天的灵力带起震天的巨响，整座流云山都跟着颤抖。 当一切都结束时，江雪却愣住了。那个结界哪怕看上去已经是碎了的模样，但是却又好像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剑柱散去，它仍然牢牢的锁死一切。 “轰隆隆！” 无数雷霆倾泻而下，全都准确无误地加在云念棠的身上。 江雪看见一道雷龙贯穿天地，雷龙中的那个人吐出一口鲜血。 不好！如此磅礴的雷霆之力果然不是人力所能承受的。 为了保证雷电之力一直劈在结界上，云念棠面对磅礴的雷电之力，几乎不敢反击。这么下去，这雷劫，怕是要渡不过去了。 江雪眉头紧锁，她再次将灵力聚集在碧海剑上：这破结界，她就不信斩不碎。 “翻天诀！” “翻天诀！” 这一次她和黎冉之同时使出了翻天诀，虽然她的剑诀尚不熟练，但是威力已经是所有她会的招式里面最强的了。 雷电之下，云念棠再一次吐出了一口鲜血。 江雪真的开始有点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渡雪，召来！” 天地之间，雷电肆虐，云念棠终究还是召出了佩剑。刹那间，寒意铺天盖地，即便隔得那么远，江雪也能看到：云念棠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做好准备，我送你们出去。”云念棠冷声道。 他现在的状态及其不稳定，雷劫之下，他本就很虚弱，但还要想办法让江雪一行人离开。 又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在了江雪的身上：再强一点，如果她能再强一点就好了，如果她不是还虚一重，而是渡劫之境，是不是就能斩开眼前的结界了。 云念棠将渡雪直接插在地上，整个流云山在一瞬间被全部冰封。 他手中开始结印。 江雪认出了那个手势，那是每个弟子在聚灵之境都会学习的第一个结印手势，是所有修炼之人都会的手势：燃烧灵核，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强大而短暂的灵力。 “师兄，不要！”江雪直接朝着云念棠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管她怎么说，云念棠依旧是固执地选择自己的方式，他终究想要守护所有人，拼尽全力的守护。 滚滚雷霆之力将她拦在云念棠身旁几尺开外。 江雪甚至想用碧海剑直接斩断雷龙，“师兄，你停手！我们不希望被你这样护着！” 她甚至直接想冲进雷电光幕之中，但是却被黎冉之拦下了。 黎冉之看着云念棠道：“师兄，剩下的我来。” 他说得很笃定。 江雪更慌了，云念棠都要燃烧灵核来打破结界，黎冉之想干嘛！ 一个两个都要送死吗！ “不行！”她看着黎冉之，眼神里的恐惧更大了。 “师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黎冉之的语气很平静。他又看向云念棠，说了一句话：“希望师兄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下一刹那，浓重的黑雾自他周身涌起，他整个人的气势也开始迅速地攀升。他现在的这个状态江雪太熟悉了，那是一种无比接近于鬼物的状态，此时他的气息像极了修罗白月。 潮生剑一声轻鸣直接划破云霄，这把剑又开始兴奋了，因为这是它最喜欢的气息：血腥与杀戮的气息。 万千血芒自黎冉之的脚下延伸，整座流云山瞬间黑雾弥漫。 流云阁的弟子中有人在惊呼：“他在做什么！” 原本是黑云滚滚，雷电闪烁，此刻又增加了阴森的鬼气。 有弟子看着黎冉之血红色的眼睛，声音直发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比刚刚的罗刹更恐怖！” 那些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争先恐后地离开黎冉之。对他们而言，此时的黎冉之不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不再是天剑宗内院的优秀弟子，反而像是地狱里逃出的恶鬼。 慌张、惊恐、害怕，全部都一点点的呈现在他们的脸上。 江雪握着碧海剑，却也没有靠近，剑在她手中颤抖。 她能感觉到碧海剑在哀鸣，痛苦的哀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4 22:26:18~2023-01-05 23:2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顿两百个小孩 3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流云山上（八） ◎昆仑玉不见了。◎ 黎冉之正在做的事情是碧海剑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那把剑在哀鸣。即便过去了上千年，碧海剑和潮生剑之间仍旧是斩不断的羁绊。 江雪掌心的灵力在自己的脖颈前轻轻地滑过，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昆仑玉不见了。 从她在悬崖之下睡过去, 到她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黎冉之做了什么，她也从来没有留心过神物昆仑玉。但是很明显, 她现在完全感觉不到昆仑玉的气息, 这块玉仿佛从她身上完全消失了。 是黎冉之拿走了吗？ 她觉得不会, 看黎冉之的态度, 他完全没有将玉拿回去的打算。 那昆仑玉现在去了哪里？ 江雪还在思考的时候，黎冉之的气势已经到了和云念棠不相上下的地步。只不过一个在滚滚惊雷之下正气凌然, 一个却在浓浓黑雾之中鬼气弥漫。 每次黎冉之使用这些力量的时候，江雪都忍不住担忧。她总有一种感觉, 这样下去, 她的师弟会离她越来越远。 云念棠苦苦支撑着雷劫, 万千雷龙仿佛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黎冉之周身开始闪烁着可怕的黑色光华, 当黑色光华攀升到顶点时, 潮生剑裹挟着惊天的煞气，以毁天灭地之威一剑斩下。 每次这种时候，黎冉之都没有花哨的招式或者剑诀, 就是简单而直接地斩下去。也不是黎冉之刻意不用, 而是这种情况下, 他往往控制不住自己。 剑刃与结界彼此抗争, 上方无尽的雷霆之力还在滚滚而下。惊天巨响之后, 灵力四溅, 漫天遍野皆是四处翻飞的灵力碎片, 如利刃一般切割一切。 江雪立刻撑起结界，将所有的弟子护在其中。但是她低估了这些灵力碎片的威力，整个人直接半跪下去，吐出了一口血。 黎冉之血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他想出手，可漫天的黑雾令他产生了一丝犹豫，血煞之气从来只能杀人，不能护人。 滚滚雷海之中的云念棠勉强腾出一只手，撑住了一个结界，护住了所有的弟子。 江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惊天的雷海中他依旧站得笔直。云念棠确实如他所说，永远都在尽力护住所有人。 流云山的结界此刻已经是摇摇欲坠的状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黎冉之重新聚集灵力，既然如此，那下一剑就该斩碎了。 黑色的剑柱遮天蔽日，猛然劈下，流云山的结界在雷劫和剑柱的双重夹击之下终究是支撑不住，瞬间炸裂，散落了一地的灵力。 下一刹那，云念棠也不再有所顾及，渡雪剑灵力大盛，径直将雷劫反击了回去。乌云消散，夕阳的光辉再次洒在流云山上，海棠花还在朵朵盛开。 云念棠朝着大家喊道：“所有人尽快离开流云山，不要多做停留。” 在结界散去的时候，大多数弟子都是慌张的御剑起飞，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原本还有几名弟子执意想要留下守着流云阁，也在云念棠的劝说中离去了。 大地开始颤动，血腥的杀戮气息自地底涌起。 “江师妹，黎师弟，你们两个也尽快离开吧！”云念棠劝道。 他补充说：“尽早回内院，这里的事情也烦请禀告掌门。” 江雪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那师兄呢，师兄打算怎么做？” 云念棠没说话。 江雪问道：“师兄想留在这里吗？” 现在这里是渡劫七境的罗刹，云念棠留在这里难道是想要拦着罗刹吗？ “这里封印着的罗刹是流云阁传承千年的使命，我们守着流云阁，也是为了守住这份使命。”云念棠没有正面回答江雪的问题，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是现在的牺牲是无用的牺牲啊，师兄，你这么高的天赋，明明是该成神的，为什么要被这些所谓的责任禁锢！” 江雪不理解，她不懂云念棠的固执，也不懂云念棠的执念。但她知道，云师兄是个好人，既然劝不动，拖也要拖走！ “师兄，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吧。”江雪把剑直接横在了云念棠的前面，“我们一起回天剑宗。” 云念棠摇了摇头，但是没说话。 “绑也要绑回去！”江雪也不打算退让。 云念棠看着江雪，像是看着小孩子在玩闹，“你打不过我。” 江雪感觉一口血被憋在了心里，虽然云念棠说的是实话，但是说出来的时候，依旧让她感觉到扎心。 她拿着剑，却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不希望云念棠出事，可她又确实没有能力阻止云念棠。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黎冉之此时却说话了，他眸子的猩红还未褪去，“师兄如果可以信我，就随我一起回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那个罗刹出不来。” 江雪走到黎冉之的身边，想去仔细看他周身的煞气情况。她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她走进之后，黎冉之周身的煞气明显弱了下去。 她想问清楚，但是想着此时云念棠还在场，嗜血珠和昆仑玉都不便说出来，于是将这些话又埋在了心里。 黎冉之道：“我血脉特殊，能感受到旁人感受不到的气息。罗刹被一样东西困着，有人想助他脱困，只是难以办到。” “什么东西困着罗刹？”江雪不解。 黎冉之也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能确定，罗刹逃不出来。”这句话黎冉之说得很笃定。 江雪也补充道：“师兄，我们先离开流云山吧，真有问题，你再回来。” 对于黎冉之的话，江雪也不敢确定，但是她本着能先把云念棠骗走就先骗走的原则，决定先忽悠云念棠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们强行拉着云念棠御剑离开，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流云山下就传来一声惊天巨吼，绿色眼睛的罗刹已经从地底逃了出来。 云念棠的神色很凝重，他想回去，无论结果怎么样，他不能由着这样的鬼物祸害人间。 江雪还在试图劝说：“师兄，我们尽快回内院向掌门寻求帮助吧。” 只有黎冉之很平静，他一言不发地望着下方的流云山。 有剑影破空而来，像是利刃在平静的水面穿过，将周围的空气带起阵阵涟漪。 一道，两道剑影，继而十道，百道剑影，最终千道万道剑影同时破空而来，以绝对霸道的姿态全部袭向罗刹。 万千剑影，大气磅礴，似奔涌的浪涛一般滚滚而去，层层起伏。 那一瞬间，云念棠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认识这道剑诀：天剑五诀，第四诀，翻天诀。 剑影穿过罗刹之后又同时聚集，万千剑意凝结为一条长龙，朝着罗刹所在的位置呼啸而下，其威力撕天裂地。 云念棠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道剑诀他也认识：天剑五诀，第五诀，穿天诀。 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将翻天诀转为穿天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剑意在整个流云阁奔涌呼啸，强大如渡劫七境的罗刹，也终究只能重新缩回地下，不见天日。 江雪看到这个场景，眼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黎冉之说得对，罗刹逃不出来。 但是她侧过头去看黎冉之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黎冉之此刻正盯着万千的剑影出神，江雪忍不住问道：“师弟，这有什么问题吗？” 黎冉之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师姐看着这些剑，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雪看了半天，觉得隐隐有些印象，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黎冉之道：“单看其中一种剑诀，是天剑五诀中的翻天诀，而看整体的话，和当年在青阳城，那个桃树之下的剑诀同宗同源。” 江雪猛然回过神了，是那个奇怪的剑阵。当初黎冉之直接将桃树所在的位置炸出了一个大坑，坑的下方就是这个剑阵。只是两个剑阵所蕴含的灵力天差地别。 流云山的剑阵明显要强大很多。 云念棠道：“不只是翻天诀，还有穿天诀，有人将这两样剑诀完美地融合了起来。翻天诀是大范围无差别的攻击，穿天诀则是一击致命。” 听完她的话，江雪的心又凉了一截，这更加证明了种树人就出自天剑宗。 “师兄知不知道天剑宗有哪些避世不出的高手，或者是现在不在天剑宗内的。” “师妹问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雪把叶心临死前说过的话以及她和黎冉之的推测都告诉了云念棠，经过今天的事情，她觉得云念棠是值得信任的。 “跟我师父的师父一辈的长老们都已经陨落了，如今天剑宗最强的实力也就是掌门和几位长老。” “那还有其他修为比较高的师兄师姐吗？尤其是常年不在天剑宗的？”江雪继续问道，其实范围已经很小了。 “这几十年进入内院的弟子中，修为较高的除了我和顾师兄，还有一个人。” “是谁？”江雪问道。 “天剑宗的天下行走，掌门的儿子，观星。” 江雪以前很少听到这个名字，如今听来，也十分陌生。 “师兄，他的修为大概在什么境界？” “现在据说在渡劫五境，他比我早十二年进入天剑宗，修为也更高。” 江雪好像突然找到了突破点：“会天剑五诀，修为又极高，难道种树人是他？” “种树人有可能是他，但是设下眼前这个剑阵的，绝对不是他。”这句话黎冉之说的较为肯定。 云念棠也点了点头，“只是凭借一道剑阵，就能困住一位渡劫七境的罗刹，掌门也很难做到。更何况，设下剑阵的这个人根本不在这里。” “那这个人是谁？”江雪这句话刚刚问出口，她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整个人修真界，有实力做到这些的，只有唯一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从下一章开始就进入到揭秘环节啦，关于黎冉之的父母，修罗白月，天剑宗的师祖，嗜血珠，昆仑玉，种树人，前期埋下的大坑小坑准备开始填平啦~ 第72章 师祖之谜（一） ◎画这些画的人，也爱着画中人。◎ “天剑宗的师祖。”黎冉之和云念棠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世界仍然活着的, 唯一的神。除此之外，他们无法想象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实力。 “但是青阳城的那个剑阵也会是师祖留下的吗？”江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流云山的剑阵是为了阻止罗刹出来，但是青阳城的剑阵明显是为了吸取人的生命力, 这两个剑阵的目的截然不同。 云念棠道：“同宗同源，但是二者的灵力天差地别。” 青阳城的剑阵当初仅有还虚五重的云念棠都可以与之抗衡，但是现在这个剑阵，渡劫五境的罗刹都无能为力, 其中相差的灵力确实千差万别。 “如果真的想查明真相, 我们可能还是要回天剑宗。”云念棠说道：“这一次我和药韵长老负责取凤凰天火, 你们和古月长老取九玄冰魄, 常年云游在外的观星负责找寻五雷珠，清风玉原本就在天剑宗之内。我们回去时如果运气好, 天剑宗所有的高手应该正好都在，哪些人有问题都可以多加留心。” 江雪问道：“加固封印正好需要四样神物, 这些神物也正好是风火冰雷四大属性。” 云念棠点点头, “因为师祖一个人拥有两颗灵核, 每颗灵核都是双属性的, 所以正好是四种灵力属性。加固封印无非是用神物的灵力去替代师祖的灵力。” 黎冉之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又试探性地问道：“师兄听说过小师弟吗？” 云念棠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第一次听到小师弟是师父讲过的一个故事。传说当年师祖还在的时候, 有一次去一个满是鬼物的地方,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师祖没有出手, 而是喊了一句：小师弟, 救命啊！” 江雪听到云念棠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念棠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于是略带尴尬的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不好意思，师兄，你继续。”江雪憋住了笑。 云念棠微微有些脸红，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神色，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个传说是师祖的修为境界只有造化之境，师祖也根本不会天剑五诀，但是凤凰天火的确是师祖拥有的。” 江雪有些疑惑：“那这样的话，天剑五诀究竟出自谁的手里，难道真的是小师弟？” 黎冉之看向云念棠，问道：“关于凤凰天火有一点疑问，天火圣地的前辈说在我们两人之前只有一人取得过凤凰天火，是一位少年人，想来就是小师弟吧？” “很有可能。”云念棠点点头，“但这一切只是猜测，所有的真相我们还需要去天剑宗寻找。” “那早些回去吧？”江雪询问道。 黎冉之和云念棠点了点头。 · 三人重新回到天剑宗内院的时候，观沧海看起来十分欣慰，甚至忍不住赞叹道：“都做得很好。” 他们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观沧海，只是其中一些省略了没有说。 黎冉之和江雪没有说他们在不归崖下时间停止流逝的三年都发生了什么。 云念棠没有说出斩碎流云山的结界时，黎冉之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大家都默契地守住了一些秘密。 至于观星，江雪还没有见到这个人，但是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修为很高且常年不在内院，他似乎都满足条件，他最有可能是种树人。 在他们几人走后，凌天长老和观沧海同时留在了仙缘殿，观沧海问道：“师弟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观沧海看见凌天一直没有离开，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师兄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弟子修为提升得有些不正常？”凌天问道。 “师弟怎么看？” “他们天赋确实都很高，但是进入内院的时间都不长。顾清一是我很看好的弟子，如今是渡劫四境，云念棠渡劫二境，黎冉之还虚五重，江雪还虚一重。” 观沧海没有直接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他们都是很有天赋的弟子。” “师兄，天剑宗每隔几十年都会出现一些很有天赋的弟子，但是即便是天才如观星，他也是在内院待了整整十年，才堪堪进入到渡劫一境，这四个弟子的修炼速度真的是正常的吗？” 观沧海没说话，似乎是在沉思中。 凌天继续补充道：“尤其是黎冉之，他离开内院的时候，只有造化中境，短短的一个月。他已经直接跃到还虚五重，这合理吗？” 观沧海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 “但是师兄，该查的事情也不能漏掉。” 观沧海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 黎冉之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就让云念棠带着自己和江雪一起去了后山旁边的一间阁楼，那里收藏着与天剑宗师祖有关的一切。 原本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但是云念棠去找了观沧海，也就得到了进来的许可。 整个阁楼没有太多特别的东西，都是师祖消失之前一些常用的物品，这个阁楼也是师祖曾经的住所。 云念棠一点一点的给他们两人介绍。 “这里是离后山最近的地方，当年师祖就住在这里，后山关押的所有鬼物几乎没有任何的异动发生。” “阁楼里面的东西如今都被很好地保存在，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 “每隔几个月，几位长老都需要同时过来拜见师祖，同时用除尘诀除去这里落下的灰尘。按照长老们的说法，师祖是神，不老不死，终有一日会重新回到天剑宗。” 阁楼外是一个小花圃，里面种着一些简单的花，还有蔬菜，上万年了，花开花落，这里一直都被灵力保护得很好。 云念棠带着他们进入阁楼的时候，整个屋子里还是一尘不染的状态，一楼是一个简单的大厅，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附带着一个小厨房，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神住的地方。 二楼长老们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云念棠也从来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黎冉之在一楼的大厅四处转悠，找寻着这里可能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站在一幅画前仔细的观摩，那幅画上的人是一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她坐在一颗树下，靠着树干，仰头看远处升起的太阳。整个画面看上去很温馨，但是黎冉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又走向另外一幅画，还是这个红衣女子，这一次是一个侧脸，那个女子伸出右手，她的掌心中有一缕小小的火苗。黎冉之敏锐地观察到，这是凤凰天火。 那女子看起来很开心，又似乎带着一点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火焰。她的背后就是这间阁楼，但是在整幅画中，她并不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些偏向画的右边，整幅画的左边都是空的。 这一次，黎冉之终于知道缺少了什么：太空了，人在画面中所处的位置不对。 江雪也凑了过来，“这就是师祖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很难想象她居然是天剑宗的创始人。” 不仅是她，黎冉之也觉得很难想象，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根本不像是将所有的鬼物全部封印于地下，再以一己之力建立修真门派的人。 尤其是那个笑容，看上去甚至有些傻。 还有这些画，一幅一幅的画，都包含着一种极其特殊的情感。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黎冉之太清楚了。 因为他也会画。 偷偷地画江雪。 他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画，只敢在白天练剑的时候，偷偷观察江雪的眉毛，晚上回去提笔将他脑海里的画面画下来，第二天再去偷偷瞄她的眼睛，晚上再小心翼翼地画出来。 在他那些从来不敢见光的画里，江雪也总是笑着的。 所以在看见墙上的这些画时，他才有种熟悉的相似感。 画这些画的人，一定跟他一样，也爱着画中人。 黎冉之将手抚摸上画布：没有灵力，一丝灵力都没有。 “师弟，不要碰坏了。”江雪好心提醒道。他们来之前，观沧海千叮呤万嘱咐万，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准碰。 书籍不准拿，凳子不准坐，甚至连桌椅的位置都不能有任何的移动。 黎冉之闻言将手移开了，但是他仍然仔细地盯着那些画。 画面中似乎有些地方不够清晰。 如果没有灵力，那有什么办法是可以隐藏东西的？ 黎冉之转身就往阁楼之外走去。江雪朝他喊道：“师弟，你做什么呀？” “我去找一样东西，很快就回来。”黎冉之答道。 只是片刻的时间，黎冉之就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茶壶。 他径直地走向其中一幅画，这幅画的右侧是红衣女子打量着掌心的火焰，又惊又喜地笑着。 左侧是周围的环境，微微有些空。 黎冉之直接将茶壶中的水泼向了那幅画。 “师弟！你在干什么！”江雪看见他的动作时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长老们如果看到黎冉之的动作，估计都要激动地跳起来了。 水全部泼在画的左侧，一个模糊地人影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少年，和黎冉之在封灵符中看到的人一模一样。 他正站在远处，眉眼含笑，望着红衣女子。 黎冉之很平静地说道：“师姐，这个人就是小师弟。” 作者有话说： 日更三千，快乐修仙，哈哈哈~ 第73章 师祖之谜（二） ◎白月再现。◎ 江雪很多次都听到过小师弟这个名字, 只是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个人。从画像上来看，似乎是个极好看的少年，但是画里的面容并不清晰, 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黎冉之往另一幅画上面同样泼上去了一些水，如他所料，在那个看似空荡的角落，依旧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身影。 他看着她。 小师弟看着他的师姐。 即便什么字都没有, 黎冉之也能从画里看出丝毫不加掩饰的爱意。 明明拥有这个世间最强大的灵力和修为, 小师弟却选择用这种毫无灵力的方式去隐藏这份爱意。就好像站在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地方, 却大声说着我爱你。 江雪原本震惊于黎冉之的发现, 隔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师弟！掌门都不让我们碰的画，你直接一壶水泼上去了！” 她看着已经湿了一半的画, 心里有些心虚, 这下次让掌门看到, 估计免不了一顿臭骂。 黎冉之却并没有慌张的样子, 他道：“没事, 这种画布是特制的，干了之后并不会卷曲。而且干了之后，小师弟的画像同样会随之消失, 不会被发现的, 师姐放心吧。” 江雪这才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可是师祖的画像啊, 千万不能被弄坏了。 但是既然证明了小师弟的存在, 那很多事情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小师弟是成神的人, 是天剑宗的创始人, 天剑五诀的创立者，拥有双灵核，四种灵力属性，也是去到天火圣地，取到凤凰天火的人。 至于师祖，她不会天剑五诀，修为仅在造化之境，只是名义上的天剑宗创始人，她手中的凤凰天火，想来也是小师弟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送给他的。 既然这些弄清楚了，那就只差最后一个问题。已经成神和小师弟和师祖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整个修真界再也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黎冉之是带着这些疑问离开阁楼的，只是他这些疑问的真相是他现在的修为境界无法触碰的。 在和黎冉之一起回去的路上，江雪意外的见到了他一直想见的人：观星。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观星并没有穿内院弟子的衣服，反而是一件很随意的蓝色衣衫，他的年龄看上去比江雪要大十岁，但是在那张脸上仍然可以看见少年的恣意和潇洒。 “师弟，师妹们好！”观星看似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顺便歪头一笑。 江雪起初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的修为在渡劫之境。内院的众多弟子中，修为能够达到渡劫之境的只有两位：顾清一和云念棠。除此以外，就只有常年在外院的观星了。 这样一想，江雪倒是把人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观师兄好？”为了防止弄错，江雪特意在师兄前面加上了姓氏。 观星微微愣了片刻，露出带着一个略显玩闹的笑容，他答道：“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认出来了？” 江雪道：“师兄盛名在外，我们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的。” “那我下次还是要低调点了。”观星自然地接话道。他又朝云念棠点点头：“云师弟的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呀！看见你们这么努力，天剑宗的未来交给你们，师兄就放心了。” 说完，他甚至还拍了拍云念棠的肩膀，表示赞叹。 “我先走啦，以后有机会跟你们讲讲外面的趣事儿。”观星说完，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师兄，这观师兄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啊！”江雪感叹道。 她以为的观星应该是一个如观沧海一般不茍言笑的人，没想到真正的观星肆意洒脱，也没有任何修炼之人的样子。 云念棠道：“他应当是天剑宗过得最舒心的弟子吧。他是天剑宗的天下行走，顾名思义，就是行走天下，处理不平之事，斩杀当杀之鬼。想回来时，便回到天剑宗。不理师门规矩。不受宗门约束，他拥有内院弟子都想要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江雪问道。 “自由。”云念棠的回答很平静。 江雪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除了这次去取九玄冰魄，他和黎冉之自进入内院起，就再有没有出去过。 守着天剑宗，守着后山禁地似乎是内院所有的弟子的使命。自由这两个字，很久之前就与他们无关了。 想到后山禁地，一件事情突然涌入江雪的脑海里，他问道：“师兄，封印真的没问题吗？”对于后山的那个封印，她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四种灵力属性的神物，再加上掌门长老亲自封印，应当不会有大的问题。师妹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些了？” 江雪道：“我和黎冉之在后山禁地取封灵符的时候，白月提到过，封印只与事件有关，我们做什么都不影响封印的解除，大概是这个意思。” 白月具体是怎么说的，江雪已经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的是白月当时不屑的神情，他根本不在意封灵符是不是被取走了，因为他说他的归来不受时间以外，其他任何东西的影响。 黎冉之问道：“白月的事情，掌门清楚吗？” 云念棠摇摇头，“不是很清楚，白月是师祖封印的，那个年代对于师父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甚至有记载的书籍都很少了。” 云念棠说完，江雪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掌门对禁地里面的一切都不够了解，那么白月所说的就极有可能是真的。 黎冉之道：“修真界已经平静了上万年，确实太久了。” “师弟是有什么感觉吗？”江雪问道，他知道黎冉之有一半的修罗血统，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修罗这个族群。 “后山的封印虽然加固了，但是后山很不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平静。” 江雪觉得他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是继续问下去，黎冉之也只是摇头，他说他也只是感觉而已，说不出更具体的原因。 三个人就这样带着各自的疑惑回去了。 接下来的很多天，江雪在天剑宗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每天早上去无相山的峰顶练剑，日落之后回去。 柳无归一边感慨她进步神速，一边指导她天剑宗五诀。 偶尔楚瑶瑶和喻文书会从小苍山过来串门，跟她讲一讲小苍山最近发生的趣事。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毫无波澜。 直到一天晚上，江雪做了一个噩梦，她是一个很少做噩梦的人，像今天这样，直接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那个梦很空白，看不出时间，也看不出地点，四周皆是黑乎乎的一片。慢慢的，有血色的光芒将这里照亮。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朝她走了过来，那人身形高大，但是有一种与身形不符的魅惑之感。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乌黑的发，染血的唇，配合着慵懒的姿态。 江雪感觉自己被定在了那里，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她看着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她的眼前，是白月。 他挑起江雪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地俯视着她，他说：“姐姐，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你开心吗？” “不、开。心。”江雪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被人死死地捏着下巴，说起话来非常不方便。 “哦，是吗？”白月的五官异常精致漂亮，但眼里却又有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傲然。 “姐姐这个回答，我听起来不太开心呢。”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惋惜之意。 “我管你开不开心。”江雪的话里没有半分退让。 “没关系。”白月笑了一笑，那一笑风情万种，“姐姐以后会开心的。” 他放下江雪的下巴，身影慢慢变淡，逐渐消失在江雪眼前。 江雪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摸了摸额头，一头的冷汗，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了白月，真是一个不祥的兆头。 “师姐，你起了吗？”黎冉之在门外轻轻地敲门。 江雪今日起得格外的晚，以往这个时候，江雪已经差不多洗漱好在门口等他了。他们总是一起去山顶练剑，又在夕阳西下时一起归来。 不可否认的是，黎冉之很喜欢这种状态，说不出来的喜欢。 这样的生活让他感觉像极了，人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夫妻。哪怕这些只是他用来安慰自己的可笑理由，但他依旧喜欢这样的生活。 “马上，我马上就来，今天睡过了。”江雪来不及去思考刚刚的那个梦，只能尽快的洗漱收拾，再不快点，她今天甚至会迟到。 黎冉之等她出来后，就一起前往无相山，在去之前，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后山那里，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对于同类的气息，他总是异常的敏感。 黎冉之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师弟，有心事吗？”江雪问道。 “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不是好事。”黎冉之答道。 他才刚说完这句话，惊天的黑气自后山禁地涌出，遮天蔽日。 无尽的黑雾中浮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是白月。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好看又魅惑，他右手一擡：“孩子们，都出来了，该吃饭了！” 无数的死灵，血魅全部从地底涌了出来。 无数弟子惊呼：“是修罗！” “后山禁地的封印破了！！” 第74章 师祖之谜（三） ◎跳下去，也许她就回家了。◎ 江雪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白月说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难道是今天吗？ 破空声不断的在他们耳边划过，一个又一个的弟子接连御剑起飞。 江雪还记之前后山动乱时的惨状, 无数的鬼物争相从地下爬出，鲜血和残肢遍地都是，整个天剑宗仿佛是人间炼狱。那个时候所有的长老全力护住封印，观沧海则要求所有的弟子必须拼死一战, 不能放任任何一个鬼物离开天剑宗。 这一次, 一切似乎又重来了。 江雪和黎冉之也匆匆的赶了过去, 万鬼齐出的样子像极了几个月前的天剑宗。只是这一次, 气氛似乎不一样了。 之前所有的鬼物都是争先恐后的自地底爬出，而这一次, 他们却是一个接一个慢慢地出现在后山。 还有一处最大的不同，这一次多了一个人：白月。 他的存在, 让所有的鬼物不再群龙无首。 他一个人静立在虚空之中, 微微眯眼, 看着天边的朝阳。他开口说话时, 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 “真好啊，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天剑宗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赶来，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动手。那些自地底爬出的鬼物也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然而天剑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掌门和长老却都不见踪迹。 白月只是笑着, 并不动手。他的目光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望向江雪, 他的声音不大, 但是却用灵力不偏不倚正好传到江雪的耳朵里：“姐姐, 我是不是让你久等了？” 江雪听到他的声音,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哪怕她离白月很远, 但是仍然下意识地后退。 黎冉之立刻挡在江雪的身前，他比江雪高了很多，正好完全挡住白月看向江雪的视线。 白月看到这个场景，低低地笑了一声。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天剑宗的弟子心里却在打鼓，眼前白月的修为他们看不透，而他们的掌门和几位长老此刻却不见了踪迹。 白月也并不急着动手，他似乎很有耐心，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远处的空间开始发生灵力的波动：一道剑意生生撕裂了空间。 那个空间被撕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而后又迅速扩大，变成可容三人通过的样子。 观沧海的身影是从虚空中直接浮现的，他的发丝看起来有些凌乱，神情也不似往日那般成竹在胸。 他的剑意自远处一挥而下，目标直指白月，那是江雪见过的最强大的剑意。只是挥出而已，周围的空间都被寸寸斩碎。 观沧海的第一次出手，就震撼了在场的所有弟子。 可白月还是笑着的，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擡，就是轻轻地一挥衣袖，强大的剑意顷刻消散。 他自虚空轻巧地落下，随后站直了身体，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玩味，“还是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几千年了，你们怎么还没有长大呢？” 看到白月轻而易举化解自己的攻击时，观沧海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他直接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到天剑宗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弟子，全部离开天剑宗！” 江雪有一瞬间的失神。上次观沧海让他们全部死守天剑宗，而这一次，却是要求他们全部离开。 观沧海看向顾清一，“那是传输阵法，清一，立刻带所有的弟子离开。” 江雪看向之前被撕开的一个空间小洞，她记得柳无归说过，修为到达渡劫七境，就可以撕裂空间，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只是让渡劫七境的观沧海都有些无力应对的人，江雪看向白月：他此时的境界恐怕已经是深不可测了吧。 顾清一还想说些什么，观沧海直接低语道：“保留天剑宗的血脉。” 这一句话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开始慌了。 白月还是那个笑意吟吟的表情，“小朋友啊！你们都当本座不存在的吗？”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掌心翻转，一股黑色的气息直接抹平了那一块裂开的空间。 他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后的万千鬼物也同时往前一步，压迫感直直地逼了过来。 此时不仅是江雪这些弟子，甚至连观沧海和凌天这样的修真界巅峰人物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惧：这种实力之间的鸿沟是不可逾越的。 那道观沧海费力撕开的空间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抹平了。 白月又往前走了一步，所有人都感觉到，那种压迫感太强了。 “是不是本座离开的太久了，整个修真界都忘了，本座也曾经是这修真界所有鬼物的主，是这个修真界离神最近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下，灵力就直接释放出来，万千鬼物同时在欢呼，在嚎叫，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大的宴会。 而在场的所有弟子，在这份威压之下全部支撑不住，纷纷被迫跪在地上。 只有长老和几名在还虚之境的弟子还能勉强站着。 白月笑着看向他们，“不肯跪吗？” 灵力的威压再次加大，这次江雪直接感觉到千斤重担压在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双腿跪地。她死死地咬着牙，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 “扑通”一声，江雪终是坚持不住，跪了下来。而她跪下之后，那股一直压着她的灵力瞬间就消失了。 地上还站着的天剑宗之人，也只剩下了寥寥数人，除了天剑宗的长老，弟子只剩下了四人：观星，顾清一，云念棠和黎冉之。 他们四个站得很费力，但是却连脊背都挺得笔直。 白月看着跪在地上的江雪，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但是当他看向还执着地站着的几个人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不达眼底，“还是不肯跪啊，那就不要怪本座不客气了！” 他手一招，黑雾直接腾起，像利刃一般朝着站在地上的几个人划过。 长剑横胸，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去，除了观沧海，所有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面色苍白。 黎冉之的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他是站着的人中修为最低的。对于白月的攻击，也最难招架。 白月用食指轻轻地抚了抚额头，“怎么样，这点小礼物可还合心意吧？” 他看着站着的几个人，似乎是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演。 观沧海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他将自己置身于几名长老的中间。江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跪在地上，她身上的灵力完全使不出来。 “结阵，送这帮弟子出去！”观沧海突然朝周围几名长老喊道。 他掌心聚起滔天灵力，另外三位长老也依言同时释放灵力。 白月一眨眼就到了观沧海的眼前，他白皙细嫩的手直接按住了观沧海的手，他的眼神尽是不屑，“一帮小孩子，你觉得你们能在本座面前做什么！” “不听话的孩子，本座可不会留着。”白月说完，眼神一冷，朝着观沧海就要一掌拍过去。 下一刹那，白月的脸色微微变了。 在他身后的空间突然裂开了一道万丈深渊，一股笼罩了整座天剑山的灵力自缝隙中呼啸而来。 所有的鬼物只出现了片刻的惊恐，便瞬间重回不见天日的地下，速度比爬出地面更快。那是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后山原本是黑压压的鬼物，此刻除了白月，什么都不剩。 那是江雪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天剑宗那些跪在地上的弟子都是一脸的愕然，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月只说了两个字，“是你。” 他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观沧海最先反应过来，哪怕此时白月就在他身边数尺的地方，他仍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朝着众弟子高呼：“师祖，是师祖回来了！” 陆陆续续有弟子反应过来了，此时的白月已经是半步封神的境界，能够压制他的，整个修真界唯有一人：天剑宗的师祖，修真界唯一的神。 “弟子观沧海拜见师祖！”观沧海朝着被撕裂的空间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连江雪都能感觉到他的开心。即便对观沧海来说，师祖也是传说中的存在。 白月的眉头微皱，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道深渊，语气中有些不确定，“你没有回来？” 他似乎又是肯定的语气，“不对，你回不来，你永远也不可能回来！” 众人都不知道白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深渊里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也许，我当初应该杀了你。” 那道声音有些出乎意料，不是江雪想象中苍老的声音，也不是女声，而是非常青涩的少年音。 他似乎有意压低声音，让声音显得低沉一些。 江雪立刻明白了：是小师弟。 白月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初没有杀，现在后悔了吧，但我想你不会有机会了。” 他右手一招，滚滚黑雾顿时朝着天剑宗所有的弟子和长老袭去。 深渊里的那道声音依旧十分平静，“是啊，时间和空间会限制我的灵力，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是少年独有的桀骜，“那又如何！” 一道长剑自深渊之中破空而来，顿时，天地为之震颤。 长剑带来的劲风甚至直接洞穿虚空，留下一连串的空间碎片和点点灵力的流光。 “弑神剑，灭天剑阵！” 长剑以一化百，以百化千，只是片刻的时间，整个天剑宗都笼罩在了数不清的剑影里，剑影一层层的向外延展，好似大海的波浪，全部朝着白月涌去。 数不清，挡不尽。 剑影散去，又是一条长剑凝成的长龙贯通天地，巨嘴一张，朝着白月呼啸而去。 龙散去，剑影聚集；剑影散去，龙再度成型。 每一次的攻击都惊天动地，甚至不给白月一丝喘息的机会。但是白月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散去，他声音不大，也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听到，“只要你不在这里，整个修真界最终都要对我俯首称臣。”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他。 后山再次被结界覆盖，只是这一次的结界，是剑影。剑影之内的画面，再也看不清晰。 观沧海朝着那道深渊拜了下去，“恭迎师祖归来。” 那声音并没有在意他的这句话，而是反问道：“这么多年了，天剑宗还是只有天剑五诀吗？” 没有人回答他，沉默其实就是答案。 “你们不该一直活在我的庇护之下，也许当年我创立天剑五诀就是一个错误。” 凌天道：“师祖，您以后还会回来吗？” “有些事情，落子无悔。我不会回来，天剑宗要靠你们自己守。” “可……”凌天还想说些什么，那道声音打断了他。 “白月已是半步化神之境，我与你们相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所以弑神剑只能撑一个月。天剑宗已经存在上万年了，如果守不住，那便算了吧。” 一瞬间，整个天剑山都是沉默的。所有人都很清楚，弑神剑的封印解除，便没有人守得住。 云念棠却突然问道：“师祖，如果天剑宗守不住，让那些鬼物都逃了出来，那天剑宗之外的人怎么办？那些千千万万毫无灵力的人要怎么生存？” 那声音似乎是顿了一会儿，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和你旁边的人都有凤凰天火，那是被神界认可的象征。至于以后……”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万事皆有因果，白月可以成神，其他人也可以。” “师弟，年夜饭要开始啦，你还要多久呀？我爸妈已经在等着了。”那道深渊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女声。 “嗯，我这就来。”少年的声音回答的甚至有些宠溺。 江雪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立刻不淡定了：年夜饭，爸妈！ 这不是这个世界该有词。 小师弟现在到底在哪里！ “师祖，您现在在哪里，怎么可以去到您那里！”江雪直接站了起来，朝着那道深渊跑去。 跳下去，也许她就回家了。 一道结界拦住了她。 那声音答道：“九死一生，别来。” 他又补充道：“对现在的你，必死无疑。” 黎冉之听到他的话，立刻拦在了江雪的前面，阻止她继续往深渊走。 “师祖，那要怎么做才能去到您所在的地方？”黎冉之问道。 “成神。” 深渊开始闭合，原本惊天的灵力波动也开始逐渐消散。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云念棠突然问道，他好像知道小师弟是谁了，那是和他的先祖同时期的人，也是当年在四派会武中打败他先祖的那个人。 在深渊完全消失之前，少年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姓洛，单名一个笙字。” 深渊闭合，撕裂的空间重新归于平静。江雪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这是她离回家最近的一次。 而整个天剑宗更是难以平静，一个月以后，万鬼齐出，也许整个人间都是炼狱。 可是有谁能挡得住半步化神的修罗白月呢？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洛笙出自作者菌的第一本文《小师弟总想扒我马甲》，若有感兴趣的宝子可以点击专栏观看（是否观看均不影响本文阅读），是真大佬师弟vs假大佬师姐的故事，和本文共享同一个修真体系，时间在本文万年前。 · 感谢在2023-01-08 23:58:31~2023-01-10 22:5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hzl0206 6瓶；干饭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师祖之谜（四） (1) ◎本座重临世间。◎ 自那天之后, 整个天剑宗都沉浸在一种无比压抑的气氛之中，白月宛若一个缓步走来的死神，而他的话则成为了悬在每一个天剑宗弟子头顶的巨剑, 随时都要落下来。 观沧海宣布，所有弟子从今天起可以自由出入内院，那艘可以通往内院和外院之间巨船开始忙碌起来，每天都有无数的弟子离开, 可是却没有弟子回来。 天剑宗的内院肉眼可见的凋零。 但还是有很多的弟子不愿意离开这里, 说无论如何也要死守天剑宗到最后一刻。 这让江雪想起了当初在流云山的场景, 几乎是完全一样, 有些人要走，而有些人则想要死守最后的一丝希望。 但是此时她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小师弟留给她的最后两句话。 “师祖, 那要怎么做才能到您所在的地方？” “成神。” 她很确定小师弟现在所在的地方和她的家是同一个时空，而能够去到那个时空的办法只有一个：成神。 这个世界只有黎冉之可以成神吗？ 江雪不确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白月才是最接近神的那个人。他比黎冉之更接近那个传说中的存在, 甚至于他离成神只差一步之遥。 气氛越来越凝重, 整个内院再也听不见任何的欢声笑语。而观沧海自从去了后山的某个地方后, 就完全失去了踪迹。 弟子走了很多, 但是长老们却都留了下来，甚至古月长老也留在内院。 而内院最出彩的几个弟子，却是一个都没有走。江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留下来。黎冉之则是因为她留了下来, 所以也决定留下。 江雪还是像往常一样修炼, 但是内院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观沧海却消失了, 在他一个人进入后山的某个地方之后, 再有没有任何人见到他出来。 在一个月期限到来前的那天晚上, 黎冉之单独找到了江雪, 说想去无相山的山顶看月亮。江雪不理解他的做法, 也不想去，但是拗不过黎冉之的执着，最终还是和他一起过去了。 那天是个满月，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圆月高悬于头顶之上，照得大地一片莹白，月色之下江雪的轮廓不似往日那般清晰，却又多了一种别样的美。 黎冉之和她一起走到了山顶。 这一路上，二人都很沉默，江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黎冉之也出奇地没有开口。江雪能感觉到他有话想说，但是却又埋在了心底。 直到二人一同到达无相山的顶峰，天上的圆月再无半点遮挡，所有的光辉都肆意地洒向大地。 江雪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今天的情景很像在天山看日出的那个夜晚。 那天，原本黎冉之以为江雪要和他一起看日出，一起见证那个传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结果，黎冉之等来的，确是她穿心的一剑。 对于黎冉之的很多行为，江雪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而自那之后，黎冉之无论做什么，嘴上却从来都不再说出任何与情感有关的事情。 他把自己对待江雪的感情牢牢地封了起来。他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不触碰，这段感情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江雪跟着黎冉之坐在了一个小坡上，这里是无相山最高的地方了。坐在这里往下看，整个天剑宗的景色尽收眼底。 月色之下，原本翠绿的树枝和叶子，此刻都成为了一片一片的黑影。 黎冉之望着脚下的一切，问道：“师姐，你的家在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他一直都很想逃避，但是从小师弟的剑跨越时空，来到这里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不能再逃下去了。江雪会离开这里，一定会。 在师祖提到江雪熟悉的字眼时，他看见江雪眼睛里闪动着灵动的光，那种迫切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江雪坐在草地上，擡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月亮是出乎她意料的圆，月光也出人意料的亮。 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今天都应该被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不该继续躲躲藏藏。 江雪回答了黎冉之的问题：“我的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黎冉之问道。 月光洒落，带着些许的清冷，江雪低下头，手中把玩着青草，她似乎是思索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很远很远，比天边还要远，是御剑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吗？” 江雪想过黎冉之很快就会猜到这些事情，只是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地就问了出来。 她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啊，那是撕裂时间和空间才能去到的地方。只是她没有机会去问小师弟关于这些事情更多的信息。 她全部的信息加起来也不过短短的两个字：成神。 “师姐很想回去吗？” 江雪擡头看向那轮圆月，她学生时代背过的诗词可真的太多了，与月相关的更是数都数不清。当年她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要苦苦地背诵这些在她看来无用的东西。 直到今天她才感觉到：原来有些情感只有体会到了才能懂。 “想，师弟，真的很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想。”她不属于这里，也很难属于这里。 黎冉之看向江雪，从江雪的眼睛里，他看见了浓浓的月色。如水，流淌一地。 “那，要努力去接近修真界最顶峰的存在了。”黎冉之看似随意地说道，可语气中却满是无奈。 如果一切真如小师弟所说，那他就没得选了。无论是正道，还是歧途，他都必须往下走。用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手段走下去。 后面的话江雪说得有些犹豫，“如果真的要成神，那我们必须要在这次的动乱中活下去。师弟，要离开天剑宗吗？” 江雪问出了这句话，她其实并不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师父和长老一个都没有离开，于情来讲，她也该死守这里。但是于理，先离开，等到有实力的时候再找白月才是聪明的做法。 黎冉之摇了摇头，他道：“掌门和师父都不会走的。我们可以留下来静观其变。” “师弟这么肯定吗？”江雪虽然有疑问，但是黎冉之比她更懂人性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掌门的心里，天剑宗的使命和责任高于一切，高于所有弟子的性命，也高于他自己的性命。” 江雪想起来了在天剑宗后山取封魂符时，观沧海给到她和黎冉之的是一枚无法被捏碎的求助玉环。对于观沧海来说，他们两个死在里面要远远好过给天剑宗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可是掌门究竟去了哪里？”对于观沧海的行踪，江雪很好奇。对于天剑宗的后山，江雪也很好奇。 后山是师祖和小师弟住过的地方，是镇压无数鬼物的地方。同时后山也是天剑宗历代掌门长老的埋骨之地。天剑宗的每一任掌门和长老，都无法飞升为神，最终大都陨落在渡劫七境。 渡劫七境似乎是一个魔咒，能够跨过这个境界的修真之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即便偶有跨过的，不能成神，最终也难逃陨落的命运。 江雪突然想起来，似乎她之前在禁地见到白月的时候，白月也是在渡劫七境，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月在短短数月，修为突飞猛进，直接跃至半神之境。 她猛地愣住了片刻，也许不是突飞猛进。在取碧海潮生剑时，幻境里的白月已经是还虚之境，但孩童形态的他约是凝元之境，变为成人时又回到渡劫之境。 还是说渡劫七境到神这中间本身就会经历一次从孩童到成人的变化过程？但是没有人能够解答她的这些疑问，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其实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天晚上，江雪和黎冉之都很沉默，黎冉之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最后留给江雪的只有一句很短的话，更像是一句承诺：“师姐，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要相信我。” “那昆仑玉和天山之下发生的事情师弟可以解释吗？”江雪问道，她心里装着太多的疑惑。 当初在天山之下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灵核的碎裂和燃烧，如今她的灵核却又完好无损，还有昆仑玉，这件神物去了哪里黎冉之却怎么都不说。 这些看起来似乎不重要，但是莫名的第六感让江雪很关心这件事。 黎冉之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江雪这么执着，还在追究这件事情。 最终他只是笑了一下，一个很浅很浅的笑，“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都过去了。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值得的。” 他的回答也很模糊，但是江雪能感觉到，黎冉之不愿意去讨论这件事情。他在逃避，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既然黎冉之几次三番都选择逃避，那她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夜晚过得也很快，第二天一早，观沧海居然从后山出来了。他就像以往每天看望弟子们练习时一样，一脸平静地从后山深处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灵力和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人看上去要淡然很多。没有了一个月前的紧绷感，反而是一种出奇的宁静。 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所有的长老和弟子前往仙缘殿。 江雪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一次的感受都不相同。第一次是内院弟子的入院仪式，那时的她充满着喜悦和期待。第二次是前往天山之前，那个时候紧张中还带着一点激动，毕竟很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而这一次，是一种江雪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是一直庇护着他们的天剑宗即将坍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护住他们这些人了。 观沧海和以前一样，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殿内站着的人都是江雪认识的，四位长老：凌天长老，柳无归长老，药韵长老，古月长老。 接下来是几名长老亲传弟子：顾清一，云念棠，观星，楚瑶瑶，喻文书，她和黎冉之，以及几名她经常见到但是却不知道名字的弟子。 叶望山已经不在了，江雪望向凌天长老的身后时，那里站着是一名她并不认识的弟子。 黎冉之说叶望山取凤凰天火的时候，葬身于天火圣地。 几年的恩恩怨怨，原来很容易就散去了。 观沧海沉声道：“今天就是师祖所说的最后一天了，很快，修罗白月就会冲出师祖的封印，重临人间。”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无妄海只能拦住普通人和修炼之人，却拦不住鬼物。天剑宗是所有修真之人都向往的圣地，但是当修罗重临时间的时候，这里就是所有弟子的墓地。 “我最后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要离开，船还有最后一次渡过无妄海的机会。” 没有人回答观沧海，到今天还留在这里的人，毫无疑问，已经选择了坚守到最后一刻。 观沧海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一丝欣慰，他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这里剩下的都是天剑宗的长老和最优秀的弟子，也是天剑宗最后的血脉了。” 他擡头，目光看向的不是殿下站着的人，而是远处的天空：朝阳初升，带着这个世界上最蓬勃的希望。 观沧海缓缓道：“天剑宗的血脉一定要护住。” 他复又低下头，看着殿前站着的几名弟子，“你们几个觉得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来到天剑宗之后，柳无归教导江雪和黎冉之剑诀，但是从来没有问过诸如此类的问题。 观沧海扫视了殿下一眼，发现无人回答，才继续说道：“是天赋。” “就整个修真界而言，努力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究其一生都只做着修炼这唯一的一件事情。但是整个修真界，但凡是能够到达还虚之境以上的人，无一不是天才。能够到达渡劫之境的人，都是绝顶的天才。能够到达渡劫七境的人，整个修真界几百年也就只出一个人。” 此时整个大殿都很安静，观沧海很少说这么多话，但是这一次仿佛是交代事情一般。 “你此生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自你出生那日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情听上去很残忍，但它确实就是真相。修罗这个族群拥有所有修真之人都为之羡慕的天赋。在渡劫之境以前，他们的修炼天赋恐怕师祖这样的不世奇才也只能勉强持平。若非是他们畏惧天劫，且每千年才诞生一名修罗，只怕整个修真界，不知道要出多少的修罗神。” “天剑宗每一代掌门和长老的遗体都在后山，无数的人都踏不过成神的那条路。所以我们总是将希望寄托于后来的天才弟子，盼望着有一人能成神，从而解决后山的问题，一代一代就到了你们。” 大殿里更加寂静了，而大殿外，黑色的雾气已经逐渐开始弥漫，这一切都预示着白月如他所言，重新归来了。 观沧海看了殿外一眼，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孩子们，今天我会让你们看见什么是真正的天剑宗。” 他话音刚落，身形一移，整个人就到了大殿之外。 在他走后，古月迅速走到了黎冉之的身边，他将手中的一个锦囊递给了黎冉之，他道：“这里面是你母亲的一些记忆碎片，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有必要知道。等你们离开这里后，再打开它。” 黎冉之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一部分：“等我们离开后，那长老呢？要去哪里吗？” 古月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腋窝，他似乎想偏离这个话题：“我们赶紧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吧。” “长老，你把话说清楚。”黎冉之拽着他，不肯让他走。 “老头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不重要。”古月避重就轻地答道。 黎冉之仍然不肯松手，风中却突然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挣脱封印出来了。 那种灵力带来的震撼感，让人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是强者对弱者的压制，是刻在人血脉里的不安。 白月的声音不大，但是伴随着灵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一个月的期限到了，诸位，不该出来见见本座吗，躲在里面有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仙缘殿的屋顶被狂风直接掀飞，强大的灵力随即到来，直接将四周的墙壁碾为碎渣。江雪一行人站在结界之中，才勉强幸免于难。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整个仙缘殿了无踪迹，什么都没有剩下。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江雪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心里多了一丝恐惧。恐惧的原因来自于两人极大的实力差距，那是根本不可跨越的鸿沟。 白月看着他们，那是一种看宠物的眼神，“这么多人都留在这里没走呢？是在欢迎本座的归来吗？” 他穿着一袭白衣缓缓走来的样子，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即便已经隔得很远，江雪依旧是不由自主地后退。 观沧海上前，挡住了白月的路，凌天，柳无归，药韵和古月也迅速上前，挡在所有弟子的身前。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白月轻笑，他的笑声依旧充满着妩媚，“关了本座这么多年，现在一个个的都这么怕本座吗？”那阵笑意里面充满着嘲讽。 “你想做什么？”观沧海问道。 “哈哈哈哈哈。”白月此刻的笑容甚至微微有些扭曲，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重复着观沧海说过的话：“我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瞬间冷冽了起来：“观沧海，你活了几百年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本座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为了夺取你们的灵力，你居然问我想做什么？简直可笑至极！” 江雪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白月在封印之中待了近万年的时间，这上万年的时间里，白月不曾出来，除了他和黎冉之因为封灵符的事情进过后山，天剑宗便再也没有其他人去过。那么白月怎么可能知道掌门的信息。 这是不是也就证明了除了他和黎冉之外，还有其他人去过这里，并且一定和白月有过交流。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种树人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 江雪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可是大家都是手持佩剑严阵以待的样子，没有谁看起来是不同寻常的。 她一边看着眼前的白月，一边盯着身旁的人。她周围的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甚至可能不止一个，只是她没办法确定是谁。 白月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挨个地打量，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姐姐可以留下，其他人本座可都要杀掉了。” 除了江雪和黎冉之，没有人知道他口中的姐姐是谁，但是此次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话上，而是在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上。 很明显，如他们所料，白月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至于天剑宗的师祖，又或者是一个月前展现出强大灵力的小师弟，这一次都不会再出现了，没有人可以救天剑宗，唯有自救。 观沧海手中已经亮起了长剑，他的目光中满是凝重，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有一种隐隐的高傲，“修罗一族从来都是这般模样，不认真修炼，与鬼物为伍，一心只想走邪魔歪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月脸上的表情已是陡然变化，此刻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深了，但是也更加阴寒了。 “观沧海，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本座面前也有资格这样说话！” 他眼中寒光一闪，强大的威压直接压得观沧海呼吸一滞。他擡手一招，万千鬼物自地底涌起。 黑雾漫天，鬼叫凄厉。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江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白月唇上的血红之色看起来更深了，美艳之中平添了几分可怖。 “观沧海，你知道本座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白月问道。 观沧海没有回答他，这里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但是他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冠冕堂皇，却高高在上的修真人士。你们觉得自己修炼就了不起，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灵力就可以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但是当碰上修罗一族的时候，又说我们以人为食，丧尽天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你们打着行侠仗义的幌子，将我们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人间正道吗？” 白月冷哼了一声：“我们是弱肉强食，而你们，不过是一群无耻之徒而已。” 观沧海在他的灵力威压之下艰难地喘息着，“白月，这些鬼物的手中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轻描淡写就可以抹去的吗？我一直觉得师祖当年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没有将你们全部杀死，而是封印起来，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你们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白月掌心灵力一动，观沧海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本座可以直接杀死你的，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白月说完，看了一眼江雪所在的方向，才又继续说道：“就当本座大发慈悲，今天心情好，愿意和你说说话。” “本座出生的时候，是不吃人的，本座小的时候，也从来不在乎你们这些修炼之人。修罗一族的天赋之高，是你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我们只需要随随便便修炼，就抵过你们辛苦百年岁月。但正是你们这些伪善之人的逼迫，我们才不得不变得强大，从而保护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这句话是江雪问出来的，她往前走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就让白月收起了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看着江雪，温声道：“姐姐，我小时候可从来都不会吃人，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我不够强大，就会被人杀死。”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吃人，尤其是吃修炼之人会让我变得强大，这样，我才不会被别人杀死。姐姐，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江雪还沉浸在吃人那两个字带给她的震撼之中，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却没想到，是真的吃人。 “再后来，我在后山禁地被关了九千六百五十三年一百二十七天，姐姐，是整整九千六百五十三年又一百二十七天见不得光的日子。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恨吗？你会不会想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他的声音极具诱惑。 在白月一声声地叫着姐姐的时候，观沧海的目光朝着江雪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他不知道当初在后山禁地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清楚白月叫江雪姐姐的缘由是什么。 但是他明显注意到了这个点，注意到了白月对待江雪与其他人的不同。 白月又往前走了一步，“姐姐，我这一生没有做错过什么，所有的错误都在一开始，在我以修罗的身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就已经错了。” 他又将目光转向远处的黎冉之，问道：“我说得对吗？” 他看向黎冉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江雪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别人不清楚黎冉之的身份，而江雪清楚：他是修罗的孩子。 这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在那一刹那，江雪突然就懂了白月刚刚的那段话：有些事情从出生起就是错的，因为就在刚刚，她想要瞒住这件事，她不希望别人发现黎冉之身上流淌着修罗的血。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有人出生就是错误，但是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真的发现黎冉之的身份会被暴露的时候，她依然害怕了。 原来人都会有私心。 “姐姐，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了？”白月问道，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个孩子般天真且无辜的笑容：“你在犹豫什么？” 最终站出来的却是古月，他的腰间还是挂着往常那个酒葫芦，但是现在他整个人却不再是醉醺醺的模样。 他看着白月，语气掷地有声：“修罗的出生从来都是不是一个错误，别人怎么看你，取决于你自己怎么做。” “哦～”白月的尾音向上扬了一下，他好像是感到了一丝兴趣，他看着古月，微微歪了歪头，“本座很好奇，这位长老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古月不卑不亢，“我与一位修罗，曾是故人，她和我们选择了相同的修炼道路，也为了守护这个人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与你们不一样。” 江雪的眼前蓦地一亮，这个人想必就是黎冉之的母亲。那个愿意舍弃生命去封印当世第一邪物“嗜血珠”的人，她也是修罗一族。 白月轻轻动了动修长白皙的手指，他的眸子里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擡起头，看着古月，低声道：“这样的人，恐怕是修罗一族的叛徒吧。” 古月轻轻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本座也不屑于成为那样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身影直接瞬移，来到离他最近的那名弟子身边。 当众人注意到他的身影消失后，立刻就听见“噗嗤”一声，他的手穿过了那名弟子的胸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他张开手掌，里面躺着一颗金色的灵核，灵核上面还在淌着新鲜的血液。 那名弟子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胸口手腕粗的大洞，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惊起一地的灰尘。 杀人只在眨眼间，江雪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残忍的屠杀。 而白月，他此时正欣赏着手里的灵核，他的表情没有因为杀了人而产生变化，反而是一种可惜，手中的这个灵核似乎不太能令他满意。 他的手指轻轻地捏碎灵核，灵核里的灵力缓缓地流入他的掌心。 他叹了一口气：“资质愚笨的人，灵核果然很差呢，” 他又擡头看向江雪，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姐姐，你看，吃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也不是你想象中十恶不赦的魔鬼。” 江雪看着他带着笑意说出这些话，只觉得有凉意直冲头顶。 白月的目光又移向黎冉之所在的位置，“其实，本座很想试试你的灵核，相信你会让我满意的。” 江雪立刻挡在了黎冉之的前方，她没有说话，但是手中紧握着的剑昭示着她的态度：不让。 白月看见她的做法，只是笑笑，却没有说什么，那笑容中带着些许轻蔑，还有一丝不悦。 他的目光又移向云念棠：“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不过，本座觉得，你似乎也不错。” 他看着观沧海，好像有意挑衅他：“天剑宗的这几个小弟子，都很合本座的口味。掌门，本座决定勉为其难，收下他们。” 这句话似乎是真的惹怒了观沧海，他直接释放了自己全部的灵力，造化七境的巅峰实力也不容小觑。 “我天剑宗传承上万年，绝对不会毁于一旦。” 没有风，他的衣袍却因为灵力而飞舞起来，整个后山又是一次震动。而这次，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气息不是死灵，不是血魅，不是罗刹，更不是修罗，而是一种让他们有些熟悉的气息。 江雪的第一反应是：执剑之人。 就好像是天剑宗的前辈从后山走了出来。 白月往身后斜睨了一眼，他冷哼一声，似乎是并不在意这些，“渡劫七境而已。” 后山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白月眼中的神色稍微多了一丝认真，“渡劫八境吗？不堪一击。” 这一次是极其剧烈的晃动，不仅是后山，整个天剑宗内院都在晃动，无妄海上更是泛起了惊天巨浪。 一股又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后方涌来。 “弟子观沧海，恭迎天剑宗历任掌门、长老。”观沧海的声音雄浑且厚重，传荡在每一个角落。 江雪心中一惊，屏气凝神看向白月的后方。难道传说不对，天剑宗之前的掌门和长老都还活着吗？ 可是事实似乎又不是这样，如果他们都活着，之前那么多次危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现。 她目之所及，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强大而澎湃的灵力，只有远处一个个细小的金色光点。 看不到人？ 没有人？ 江雪很疑惑，是哪里不对吗？ 她立刻反应过来了：确实没有人，那一个个金色的光点根本不是人，而是灵核。白月所说的渡劫七境，渡劫八境，也不是指人，而是指灵核。 观沧海率先跪下，而后天剑宗所有弟子都跟着跪了下来。 一个接一个的弟子反应过来了，那是已故之人的灵核。 观沧海跪在那里，却单独传音到每个弟子的耳朵里。 其实他的传音是很没有必要的，因为白月的修为要远高于他，即便他选择传音，他想说的话，白月依然可以清楚地听见。 但是，他是天剑宗的掌门，就算修为不够，他该做的也必须要做。他只能告诉天剑宗弟子的事情，也要尽力不让别人听到。 “天剑宗的前辈在认识到自己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之后，很多人选择不再修炼，而是生剖灵核而死去。为后人留下一个灵力充沛的、完整的灵核。师祖说过，修罗的封印时间是九千六百五十三年，可是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整个修真界仍然没有神出现。” “守护这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留下最有用的东西，等待传说中，能够到成神的天才。修炼很残忍，我们没有足够的天赋，所以无论怎么努力，我们都不能成神。但是天剑宗的使命是存在了上万年，高于一切的东西。所以，孩子们，今天我们这些即将死去的老人和这九千六百五十三年里所有留下灵核的前辈，会给你们上最后的一课。” 江雪看着观沧海脸上的表情，心里登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观沧海站了起来，凌天，柳无归，药韵，古月也依次站了起来，他们同时将弟子挡在了身后。 师父护着徒弟。 大大小小几十枚金色的灵核也飞了过来，挡在一众长老的身前。 死去的师父，依然护着已经长大徒弟。 白月冷笑，但是眼睛里已经升起了一片森冷的寒意，“一帮乌合之众，也试图与本座作对吗？” 几十枚金色的灵核同时开始燃烧，雄浑的灵力顿时弥漫在整个天剑宗。 观沧海为首的五人掌心一起开始结印，一道透明的结界拦在所有弟子的眼前，隔绝一切。同时，在他们的后方，一条空间裂缝也开始缓缓地浮现，继而不断变大。 观沧海换了结印的手势，凌天、柳无归、药韵、古月也同时变化了结印手势。 江雪的瞳孔蓦地一缩，她认识这个手势，所有修炼之人所学的第一个结印手势：燃烧灵核，换取短暂而强大的灵力。 代价是：死亡。 作者有话说： ◎本座重临世间。◎ 自那天之后, 整个天剑宗都沉浸在一种无比压抑的气氛之中，白月宛若一个缓步走来的死神，而他的话则成为了悬在每一个天剑宗弟子头顶的巨剑, 随时都要落下来。 观沧海宣布，所有弟子从今天起可以自由出入内院，那艘可以通往内院和外院之间巨船开始忙碌起来，每天都有无数的弟子离开, 可是却没有弟子回来。 天剑宗的内院肉眼可见的凋零。 但还是有很多的弟子不愿意离开这里, 说无论如何也要死守天剑宗到最后一刻。 这让江雪想起了当初在流云山的场景, 几乎是完全一样, 有些人要走，而有些人则想要死守最后的一丝希望。 但是此时她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小师弟留给她的最后两句话。 “师祖, 那要怎么做才能到您所在的地方？” “成神。” 她很确定小师弟现在所在的地方和她的家是同一个时空，而能够去到那个时空的办法只有一个：成神。 这个世界只有黎冉之可以成神吗？ 江雪不确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白月才是最接近神的那个人。他比黎冉之更接近那个传说中的存在, 甚至于他离成神只差一步之遥。 气氛越来越凝重, 整个内院再也听不见任何的欢声笑语。而观沧海自从去了后山的某个地方后, 就完全失去了踪迹。 弟子走了很多, 但是长老们却都留了下来，甚至古月长老也留在内院。 而内院最出彩的几个弟子，却是一个都没有走。江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留下来。黎冉之则是因为她留了下来, 所以也决定留下。 江雪还是像往常一样修炼, 但是内院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观沧海却消失了, 在他一个人进入后山的某个地方之后, 再有没有任何人见到他出来。 在一个月期限到来前的那天晚上, 黎冉之单独找到了江雪, 说想去无相山的山顶看月亮。江雪不理解他的做法, 也不想去，但是拗不过黎冉之的执着，最终还是和他一起过去了。 那天是个满月，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圆月高悬于头顶之上，照得大地一片莹白，月色之下江雪的轮廓不似往日那般清晰，却又多了一种别样的美。 黎冉之和她一起走到了山顶。 这一路上，二人都很沉默，江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黎冉之也出奇地没有开口。江雪能感觉到他有话想说，但是却又埋在了心底。 直到二人一同到达无相山的顶峰，天上的圆月再无半点遮挡，所有的光辉都肆意地洒向大地。 江雪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今天的情景很像在天山看日出的那个夜晚。 那天，原本黎冉之以为江雪要和他一起看日出，一起见证那个传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结果，黎冉之等来的，确是她穿心的一剑。 对于黎冉之的很多行为，江雪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而自那之后，黎冉之无论做什么，嘴上却从来都不再说出任何与情感有关的事情。 他把自己对待江雪的感情牢牢地封了起来。他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不触碰，这段感情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江雪跟着黎冉之坐在了一个小坡上，这里是无相山最高的地方了。坐在这里往下看，整个天剑宗的景色尽收眼底。 月色之下，原本翠绿的树枝和叶子，此刻都成为了一片一片的黑影。 黎冉之望着脚下的一切，问道：“师姐，你的家在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他一直都很想逃避，但是从小师弟的剑跨越时空，来到这里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不能再逃下去了。江雪会离开这里，一定会。 在师祖提到江雪熟悉的字眼时，他看见江雪眼睛里闪动着灵动的光，那种迫切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江雪坐在草地上，擡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月亮是出乎她意料的圆，月光也出人意料的亮。 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今天都应该被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不该继续躲躲藏藏。 江雪回答了黎冉之的问题：“我的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黎冉之问道。 月光洒落，带着些许的清冷，江雪低下头，手中把玩着青草，她似乎是思索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很远很远，比天边还要远，是御剑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吗？” 江雪想过黎冉之很快就会猜到这些事情，只是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地就问了出来。 她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啊，那是撕裂时间和空间才能去到的地方。只是她没有机会去问小师弟关于这些事情更多的信息。 她全部的信息加起来也不过短短的两个字：成神。 “师姐很想回去吗？” 江雪擡头看向那轮圆月，她学生时代背过的诗词可真的太多了，与月相关的更是数都数不清。当年她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要苦苦地背诵这些在她看来无用的东西。 直到今天她才感觉到：原来有些情感只有体会到了才能懂。 “想，师弟，真的很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想。”她不属于这里，也很难属于这里。 黎冉之看向江雪，从江雪的眼睛里，他看见了浓浓的月色。如水，流淌一地。 “那，要努力去接近修真界最顶峰的存在了。”黎冉之看似随意地说道，可语气中却满是无奈。 如果一切真如小师弟所说，那他就没得选了。无论是正道，还是歧途，他都必须往下走。用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手段走下去。 后面的话江雪说得有些犹豫，“如果真的要成神，那我们必须要在这次的动乱中活下去。师弟，要离开天剑宗吗？” 江雪问出了这句话，她其实并不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师父和长老一个都没有离开，于情来讲，她也该死守这里。但是于理，先离开，等到有实力的时候再找白月才是聪明的做法。 黎冉之摇了摇头，他道：“掌门和师父都不会走的。我们可以留下来静观其变。” “师弟这么肯定吗？”江雪虽然有疑问，但是黎冉之比她更懂人性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掌门的心里，天剑宗的使命和责任高于一切，高于所有弟子的性命，也高于他自己的性命。” 江雪想起来了在天剑宗后山取封魂符时，观沧海给到她和黎冉之的是一枚无法被捏碎的求助玉环。对于观沧海来说，他们两个死在里面要远远好过给天剑宗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可是掌门究竟去了哪里？”对于观沧海的行踪，江雪很好奇。对于天剑宗的后山，江雪也很好奇。 后山是师祖和小师弟住过的地方，是镇压无数鬼物的地方。同时后山也是天剑宗历代掌门长老的埋骨之地。天剑宗的每一任掌门和长老，都无法飞升为神，最终大都陨落在渡劫七境。 渡劫七境似乎是一个魔咒，能够跨过这个境界的修真之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即便偶有跨过的，不能成神，最终也难逃陨落的命运。 江雪突然想起来，似乎她之前在禁地见到白月的时候，白月也是在渡劫七境，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月在短短数月，修为突飞猛进，直接跃至半神之境。 她猛地愣住了片刻，也许不是突飞猛进。在取碧海潮生剑时，幻境里的白月已经是还虚之境，但孩童形态的他约是凝元之境，变为成人时又回到渡劫之境。 还是说渡劫七境到神这中间本身就会经历一次从孩童到成人的变化过程？但是没有人能够解答她的这些疑问，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其实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天晚上，江雪和黎冉之都很沉默，黎冉之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最后留给江雪的只有一句很短的话，更像是一句承诺：“师姐，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要相信我。” “那昆仑玉和天山之下发生的事情师弟可以解释吗？”江雪问道，她心里装着太多的疑惑。 当初在天山之下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灵核的碎裂和燃烧，如今她的灵核却又完好无损，还有昆仑玉，这件神物去了哪里黎冉之却怎么都不说。 这些看起来似乎不重要，但是莫名的第六感让江雪很关心这件事。 黎冉之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江雪这么执着，还在追究这件事情。 最终他只是笑了一下，一个很浅很浅的笑，“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都过去了。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值得的。” 他的回答也很模糊，但是江雪能感觉到，黎冉之不愿意去讨论这件事情。他在逃避，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既然黎冉之几次三番都选择逃避，那她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夜晚过得也很快，第二天一早，观沧海居然从后山出来了。他就像以往每天看望弟子们练习时一样，一脸平静地从后山深处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灵力和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人看上去要淡然很多。没有了一个月前的紧绷感，反而是一种出奇的宁静。 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所有的长老和弟子前往仙缘殿。 江雪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一次的感受都不相同。第一次是内院弟子的入院仪式，那时的她充满着喜悦和期待。第二次是前往天山之前，那个时候紧张中还带着一点激动，毕竟很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而这一次，是一种江雪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是一直庇护着他们的天剑宗即将坍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护住他们这些人了。 观沧海和以前一样，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殿内站着的人都是江雪认识的，四位长老：凌天长老，柳无归长老，药韵长老，古月长老。 接下来是几名长老亲传弟子：顾清一，云念棠，观星，楚瑶瑶，喻文书，她和黎冉之，以及几名她经常见到但是却不知道名字的弟子。 叶望山已经不在了，江雪望向凌天长老的身后时，那里站着是一名她并不认识的弟子。 黎冉之说叶望山取凤凰天火的时候，葬身于天火圣地。 几年的恩恩怨怨，原来很容易就散去了。 观沧海沉声道：“今天就是师祖所说的最后一天了，很快，修罗白月就会冲出师祖的封印，重临人间。”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无妄海只能拦住普通人和修炼之人，却拦不住鬼物。天剑宗是所有修真之人都向往的圣地，但是当修罗重临时间的时候，这里就是所有弟子的墓地。 “我最后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要离开，船还有最后一次渡过无妄海的机会。” 没有人回答观沧海，到今天还留在这里的人，毫无疑问，已经选择了坚守到最后一刻。 观沧海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一丝欣慰，他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这里剩下的都是天剑宗的长老和最优秀的弟子，也是天剑宗最后的血脉了。” 他擡头，目光看向的不是殿下站着的人，而是远处的天空：朝阳初升，带着这个世界上最蓬勃的希望。 观沧海缓缓道：“天剑宗的血脉一定要护住。” 他复又低下头，看着殿前站着的几名弟子，“你们几个觉得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来到天剑宗之后，柳无归教导江雪和黎冉之剑诀，但是从来没有问过诸如此类的问题。 观沧海扫视了殿下一眼，发现无人回答，才继续说道：“是天赋。” “就整个修真界而言，努力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究其一生都只做着修炼这唯一的一件事情。但是整个修真界，但凡是能够到达还虚之境以上的人，无一不是天才。能够到达渡劫之境的人，都是绝顶的天才。能够到达渡劫七境的人，整个修真界几百年也就只出一个人。” 此时整个大殿都很安静，观沧海很少说这么多话，但是这一次仿佛是交代事情一般。 “你此生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自你出生那日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情听上去很残忍，但它确实就是真相。修罗这个族群拥有所有修真之人都为之羡慕的天赋。在渡劫之境以前，他们的修炼天赋恐怕师祖这样的不世奇才也只能勉强持平。若非是他们畏惧天劫，且每千年才诞生一名修罗，只怕整个修真界，不知道要出多少的修罗神。” “天剑宗每一代掌门和长老的遗体都在后山，无数的人都踏不过成神的那条路。所以我们总是将希望寄托于后来的天才弟子，盼望着有一人能成神，从而解决后山的问题，一代一代就到了你们。” 大殿里更加寂静了，而大殿外，黑色的雾气已经逐渐开始弥漫，这一切都预示着白月如他所言，重新归来了。 观沧海看了殿外一眼，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孩子们，今天我会让你们看见什么是真正的天剑宗。” 他话音刚落，身形一移，整个人就到了大殿之外。 在他走后，古月迅速走到了黎冉之的身边，他将手中的一个锦囊递给了黎冉之，他道：“这里面是你母亲的一些记忆碎片，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有必要知道。等你们离开这里后，再打开它。” 黎冉之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一部分：“等我们离开后，那长老呢？要去哪里吗？” 古月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腋窝，他似乎想偏离这个话题：“我们赶紧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吧。” “长老，你把话说清楚。”黎冉之拽着他，不肯让他走。 “老头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不重要。”古月避重就轻地答道。 黎冉之仍然不肯松手，风中却突然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挣脱封印出来了。 那种灵力带来的震撼感，让人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是强者对弱者的压制，是刻在人血脉里的不安。 白月的声音不大，但是伴随着灵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一个月的期限到了，诸位，不该出来见见本座吗，躲在里面有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仙缘殿的屋顶被狂风直接掀飞，强大的灵力随即到来，直接将四周的墙壁碾为碎渣。江雪一行人站在结界之中，才勉强幸免于难。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整个仙缘殿了无踪迹，什么都没有剩下。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江雪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心里多了一丝恐惧。恐惧的原因来自于两人极大的实力差距，那是根本不可跨越的鸿沟。 白月看着他们，那是一种看宠物的眼神，“这么多人都留在这里没走呢？是在欢迎本座的归来吗？” 他穿着一袭白衣缓缓走来的样子，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即便已经隔得很远，江雪依旧是不由自主地后退。 观沧海上前，挡住了白月的路，凌天，柳无归，药韵和古月也迅速上前，挡在所有弟子的身前。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白月轻笑，他的笑声依旧充满着妩媚，“关了本座这么多年，现在一个个的都这么怕本座吗？”那阵笑意里面充满着嘲讽。 “你想做什么？”观沧海问道。 “哈哈哈哈哈。”白月此刻的笑容甚至微微有些扭曲，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重复着观沧海说过的话：“我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瞬间冷冽了起来：“观沧海，你活了几百年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本座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为了夺取你们的灵力，你居然问我想做什么？简直可笑至极！” 江雪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白月在封印之中待了近万年的时间，这上万年的时间里，白月不曾出来，除了他和黎冉之因为封灵符的事情进过后山，天剑宗便再也没有其他人去过。那么白月怎么可能知道掌门的信息。 这是不是也就证明了除了他和黎冉之外，还有其他人去过这里，并且一定和白月有过交流。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种树人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 江雪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可是大家都是手持佩剑严阵以待的样子，没有谁看起来是不同寻常的。 她一边看着眼前的白月，一边盯着身旁的人。她周围的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甚至可能不止一个，只是她没办法确定是谁。 白月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挨个地打量，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姐姐可以留下，其他人本座可都要杀掉了。” 除了江雪和黎冉之，没有人知道他口中的姐姐是谁，但是此次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话上，而是在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上。 很明显，如他们所料，白月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至于天剑宗的师祖，又或者是一个月前展现出强大灵力的小师弟，这一次都不会再出现了，没有人可以救天剑宗，唯有自救。 观沧海手中已经亮起了长剑，他的目光中满是凝重，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有一种隐隐的高傲，“修罗一族从来都是这般模样，不认真修炼，与鬼物为伍，一心只想走邪魔歪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月脸上的表情已是陡然变化，此刻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深了，但是也更加阴寒了。 “观沧海，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本座面前也有资格这样说话！” 他眼中寒光一闪，强大的威压直接压得观沧海呼吸一滞。他擡手一招，万千鬼物自地底涌起。 黑雾漫天，鬼叫凄厉。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江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白月唇上的血红之色看起来更深了，美艳之中平添了几分可怖。 “观沧海，你知道本座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白月问道。 观沧海没有回答他，这里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但是他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冠冕堂皇，却高高在上的修真人士。你们觉得自己修炼就了不起，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灵力就可以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但是当碰上修罗一族的时候，又说我们以人为食，丧尽天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你们打着行侠仗义的幌子，将我们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人间正道吗？” 白月冷哼了一声：“我们是弱肉强食，而你们，不过是一群无耻之徒而已。” 观沧海在他的灵力威压之下艰难地喘息着，“白月，这些鬼物的手中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轻描淡写就可以抹去的吗？我一直觉得师祖当年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没有将你们全部杀死，而是封印起来，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你们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白月掌心灵力一动，观沧海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本座可以直接杀死你的，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白月说完，看了一眼江雪所在的方向，才又继续说道：“就当本座大发慈悲，今天心情好，愿意和你说说话。” “本座出生的时候，是不吃人的，本座小的时候，也从来不在乎你们这些修炼之人。修罗一族的天赋之高，是你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我们只需要随随便便修炼，就抵过你们辛苦百年岁月。但正是你们这些伪善之人的逼迫，我们才不得不变得强大，从而保护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这句话是江雪问出来的，她往前走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就让白月收起了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看着江雪，温声道：“姐姐，我小时候可从来都不会吃人，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我不够强大，就会被人杀死。”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吃人，尤其是吃修炼之人会让我变得强大，这样，我才不会被别人杀死。姐姐，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江雪还沉浸在吃人那两个字带给她的震撼之中，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却没想到，是真的吃人。 “再后来，我在后山禁地被关了九千六百五十三年一百二十七天，姐姐，是整整九千六百五十三年又一百二十七天见不得光的日子。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恨吗？你会不会想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他的声音极具诱惑。 在白月一声声地叫着姐姐的时候，观沧海的目光朝着江雪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他不知道当初在后山禁地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清楚白月叫江雪姐姐的缘由是什么。 但是他明显注意到了这个点，注意到了白月对待江雪与其他人的不同。 白月又往前走了一步，“姐姐，我这一生没有做错过什么，所有的错误都在一开始，在我以修罗的身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就已经错了。” 他又将目光转向远处的黎冉之，问道：“我说得对吗？” 他看向黎冉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江雪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别人不清楚黎冉之的身份，而江雪清楚：他是修罗的孩子。 这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在那一刹那，江雪突然就懂了白月刚刚的那段话：有些事情从出生起就是错的，因为就在刚刚，她想要瞒住这件事，她不希望别人发现黎冉之身上流淌着修罗的血。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有人出生就是错误，但是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真的发现黎冉之的身份会被暴露的时候，她依然害怕了。 原来人都会有私心。 “姐姐，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了？”白月问道，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个孩子般天真且无辜的笑容：“你在犹豫什么？” 最终站出来的却是古月，他的腰间还是挂着往常那个酒葫芦，但是现在他整个人却不再是醉醺醺的模样。 他看着白月，语气掷地有声：“修罗的出生从来都是不是一个错误，别人怎么看你，取决于你自己怎么做。” “哦～”白月的尾音向上扬了一下，他好像是感到了一丝兴趣，他看着古月，微微歪了歪头，“本座很好奇，这位长老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古月不卑不亢，“我与一位修罗，曾是故人，她和我们选择了相同的修炼道路，也为了守护这个人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与你们不一样。” 江雪的眼前蓦地一亮，这个人想必就是黎冉之的母亲。那个愿意舍弃生命去封印当世第一邪物“嗜血珠”的人，她也是修罗一族。 白月轻轻动了动修长白皙的手指，他的眸子里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擡起头，看着古月，低声道：“这样的人，恐怕是修罗一族的叛徒吧。” 古月轻轻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本座也不屑于成为那样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身影直接瞬移，来到离他最近的那名弟子身边。 当众人注意到他的身影消失后，立刻就听见“噗嗤”一声，他的手穿过了那名弟子的胸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他张开手掌，里面躺着一颗金色的灵核，灵核上面还在淌着新鲜的血液。 那名弟子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胸口手腕粗的大洞，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惊起一地的灰尘。 杀人只在眨眼间，江雪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残忍的屠杀。 而白月，他此时正欣赏着手里的灵核，他的表情没有因为杀了人而产生变化，反而是一种可惜，手中的这个灵核似乎不太能令他满意。 他的手指轻轻地捏碎灵核，灵核里的灵力缓缓地流入他的掌心。 他叹了一口气：“资质愚笨的人，灵核果然很差呢，” 他又擡头看向江雪，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姐姐，你看，吃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也不是你想象中十恶不赦的魔鬼。” 江雪看着他带着笑意说出这些话，只觉得有凉意直冲头顶。 白月的目光又移向黎冉之所在的位置，“其实，本座很想试试你的灵核，相信你会让我满意的。” 江雪立刻挡在了黎冉之的前方，她没有说话，但是手中紧握着的剑昭示着她的态度：不让。 白月看见她的做法，只是笑笑，却没有说什么，那笑容中带着些许轻蔑，还有一丝不悦。 他的目光又移向云念棠：“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不过，本座觉得，你似乎也不错。” 他看着观沧海，好像有意挑衅他：“天剑宗的这几个小弟子，都很合本座的口味。掌门，本座决定勉为其难，收下他们。” 这句话似乎是真的惹怒了观沧海，他直接释放了自己全部的灵力，造化七境的巅峰实力也不容小觑。 “我天剑宗传承上万年，绝对不会毁于一旦。” 没有风，他的衣袍却因为灵力而飞舞起来，整个后山又是一次震动。而这次，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气息不是死灵，不是血魅，不是罗刹，更不是修罗，而是一种让他们有些熟悉的气息。 江雪的第一反应是：执剑之人。 就好像是天剑宗的前辈从后山走了出来。 白月往身后斜睨了一眼，他冷哼一声，似乎是并不在意这些，“渡劫七境而已。” 后山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白月眼中的神色稍微多了一丝认真，“渡劫八境吗？不堪一击。” 这一次是极其剧烈的晃动，不仅是后山，整个天剑宗内院都在晃动，无妄海上更是泛起了惊天巨浪。 一股又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后方涌来。 “弟子观沧海，恭迎天剑宗历任掌门、长老。”观沧海的声音雄浑且厚重，传荡在每一个角落。 江雪心中一惊，屏气凝神看向白月的后方。难道传说不对，天剑宗之前的掌门和长老都还活着吗？ 可是事实似乎又不是这样，如果他们都活着，之前那么多次危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现。 她目之所及，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强大而澎湃的灵力，只有远处一个个细小的金色光点。 看不到人？ 没有人？ 江雪很疑惑，是哪里不对吗？ 她立刻反应过来了：确实没有人，那一个个金色的光点根本不是人，而是灵核。白月所说的渡劫七境，渡劫八境，也不是指人，而是指灵核。 观沧海率先跪下，而后天剑宗所有弟子都跟着跪了下来。 一个接一个的弟子反应过来了，那是已故之人的灵核。 观沧海跪在那里，却单独传音到每个弟子的耳朵里。 其实他的传音是很没有必要的，因为白月的修为要远高于他，即便他选择传音，他想说的话，白月依然可以清楚地听见。 但是，他是天剑宗的掌门，就算修为不够，他该做的也必须要做。他只能告诉天剑宗弟子的事情，也要尽力不让别人听到。 “天剑宗的前辈在认识到自己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之后，很多人选择不再修炼，而是生剖灵核而死去。为后人留下一个灵力充沛的、完整的灵核。师祖说过，修罗的封印时间是九千六百五十三年，可是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整个修真界仍然没有神出现。” “守护这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留下最有用的东西，等待传说中，能够到成神的天才。修炼很残忍，我们没有足够的天赋，所以无论怎么努力，我们都不能成神。但是天剑宗的使命是存在了上万年，高于一切的东西。所以，孩子们，今天我们这些即将死去的老人和这九千六百五十三年里所有留下灵核的前辈，会给你们上最后的一课。” 江雪看着观沧海脸上的表情，心里登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观沧海站了起来，凌天，柳无归，药韵，古月也依次站了起来，他们同时将弟子挡在了身后。 师父护着徒弟。 大大小小几十枚金色的灵核也飞了过来，挡在一众长老的身前。 死去的师父，依然护着已经长大徒弟。 白月冷笑，但是眼睛里已经升起了一片森冷的寒意，“一帮乌合之众，也试图与本座作对吗？” 几十枚金色的灵核同时开始燃烧，雄浑的灵力顿时弥漫在整个天剑宗。 观沧海为首的五人掌心一起开始结印，一道透明的结界拦在所有弟子的眼前，隔绝一切。同时，在他们的后方，一条空间裂缝也开始缓缓地浮现，继而不断变大。 观沧海换了结印的手势，凌天、柳无归、药韵、古月也同时变化了结印手势。 江雪的瞳孔蓦地一缩，她认识这个手势，所有修炼之人所学的第一个结印手势：燃烧灵核，换取短暂而强大的灵力。 代价是：死亡。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