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始皇偷听心声后,剧情崩了!》 第1章 偷偷凑个热闹 公元前239年,也即秦王政八年,相国吕不韦荐长安君成蟜出征伐赵,秦王政准其议,派精兵十万。 成蟜率领大军,兵分两路攻赵,以平定上党反叛,然成蟜攻蒲鶮,受空城之计,随后成蟜在此驻军,秦军兼代管理事务,军民纠纷繁多。[1] 与此同时,赵、魏,楚三国暗中合作,骚扰秦军前线,加之赵国骑兵骚扰,致秦军军用物资匮乏,日益艰难。 长安君成蟜以及嬴和将军要求持续作战,遭吕不韦否决。 物资匮乏之际,赵国率20万大军突然大举反攻,成蟜被围。此时,秦军面临内缺粮草,外无援兵之窘境。 千里之外,巍峨的咸阳宫中,文武百官慷慨陈词,滔滔不绝。 “大王!长安君和嬴和将军被围半年之久,粮草殆尽,为今之计,当立马派兵反攻,解秦军之水火啊!”有大臣激昂慷慨,情绪之激动,引得口里的唾沫星子溅得老远。 他慷慨陈词不顾形象,旁边的大臣可就遭殃了,这不,因为离得近,他头上的冠帽都粘有那武官的唾沫星子,量虽少,威慑力却极大。 太埋汰了,感觉自己都不干净了! 旁边的大臣往一旁挪一挪,心情烦闷地整理一下袍服,这才陈词:“大王,臣觉不妥!” “哦?说来听听。”高座之上,嬴政半抬眼皮。 他头戴冠冕,一袭长袍,墨发利落束起,面容线条流畅利落,虽在看着朝臣,可眉眼间毫不掩饰睥睨天下的霸气。 “臣闻敌不攻城,心忧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能有什么埋伏?”有大臣听到这眼冒火星,蹭的一下接话。 “尔不过一介文人,纸上谈兵岂知前线烽火之惨烈?若吝于发援兵,待敌军成合围之势,我大秦儿郎将曝尸荒野,永难归家。他们都是我军骁勇,家中孩子,你于心何忍?!!” “况且,赵魏楚合纵乃困兽之斗徒作虚张,我泱泱大秦有何惧?今若疑其诡诈而怯于驰援致我军孤立危境,岂不是让将士寒心?……坐视危困,你居心何在?!” 武将战斗力……果然强! 文武百官听得目瞪口呆,多少都瞟一眼方才说话的文官。 文臣脸果然猪肝一样的红。 莽夫一匹!莽夫! 什么叫他一个文臣只会纸上谈兵?这明明是思虑周到!! 莽夫!莽夫!小心日后受车裂之刑,尸骨无存!! 这之后,派兵与不派依旧吵的厉害,嬴政坐在高座单手扶额,耳听争吵,未言半语。 又过了一会儿有大臣自信开麦:“臣以为——” 嬴政觑了他一眼,虽未言半语,却气势摄人。 满朝文武望向那人。 焦点中心,那人就谦虚谨慎地说:“大家说的都有理……” 得,和事佬一个!文武百官翻个白眼,细语起来。 咚! 嬴政勃然面变,拍案震几,冷冷看着众臣:“寡人唤你们来是解决问题,非令尔等日夜聒噪,喋喋不休!” 一掌下去,大家都愣了,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解决问题…… 那到底是派还是不派呢,大王又是怎么想的? 王意难测,他们可不想当出头草。 慎言为妙,慎言为妙! 百官眼球微不可察地转了转,默契地,谁都不曾打破这一片寂静。 阶下群臣屏息,嬴政心里不悦,视线在下头转了一圈最终落到吕不韦身上。 “相国怎么看?” 吕不韦整冠束带,步步趋前,顿首道:“老臣觉着得派!” “屯留和蒲鶮被围,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老臣便着手计划救援。” 有官看偶像似地盯着吕不韦。 要不说人家能从一介商人做到相国呢?回答问题,立马提出解决方案,尊重大王决策权威,这语言艺术都够他学一辈子了!! 嬴政:“上党情势如何?” 【能怎么样,被围了半年,缺粮缺水的,哪家好人经得起这么折腾?估摸着脚都踏进阎王殿了。】 【算起来,我和那位长安王叔好像只见了一面】 【哎,战争残酷哇。】 【嗯,这个糖真心不错,回头让奶娘再拿一些,嘻嘻……好吃好吃!】 吕不韦抬手准备言明,却见高座之上的人忽然起身。 众臣不知所以心跟着一跳,见大王径直朝殿门去了。 有大臣用眼神和身旁交流:大王这是作甚啊? 一旁回:我也不知啊! 无声电波肆意交流,有大胆的就回头瞟一眼,眼睛瞪大了少许。 大王把公子岳带过来了,等等……公子何时来了? …… “父王,快把东西还给我!”嬴岳看着被嬴政夺走的糖果,忿忿不满,张牙舞爪地想拿回来。 【呜呜呜,那明明是他的!他还没有吃完,大人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父王坏!】 “吃糖不好,要慎吃,少吃。”嬴政看他,严肃说。 嬴岳抿唇。 【明明躲的好好的,父王怎么知道他在门外,还有……吃糖不好是每个大人统一会的台词么?】 “在这里坐着,不许乱跑。”嬴政将他抱到御座上,叮嘱道。 嬴岳回:“哦……” 众臣对嬴岳行礼,赢岳魂儿全被夺走的糖勾走了,撇撇唇,装没看见。 下面继续激情开麦,赢岳兴致怏怏,开始思考人生。 …… 嬴岳本名原叫秦岳,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不知怎的意外穿到了大秦,成了嬴政的长子。 和许多穿越小说一样,他也有系统,但逼格也不大,只是供他每日看看八卦,消磨时光罢了。 他总是想,他为什么会穿越? 没有所谓的车祸,熬夜猝死等奇葩情节,他穿越只是因为走在大马路上,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了。 他依稀记得系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的话:你回不去了,好好在这活着吧。 怎么活? 嬴岳只给自己两个目标:杀赵高,诛胡亥。 别的不多求,有吃有喝,就安安心心当个咸鱼得了。 …… 坐累了,嬴岳觉得小胳膊腿有些酸酸的,望了望下边正舌战的场面,干脆直接躺平。 他老老实实地脱掉鞋子,躺到与他而言足以躺下的且柔软的凳子上。 闭上眼睛。 ……嗯,果然舒服多了。 嬴岳很满足,安心地阖上眼。 “咳咳。” 不知谁忽然咳嗽了一声,赢岳听到了,没管。 【谁都不能吵他睡觉。】 见他不动,底下的吕不韦不经意地说。 “公子可是太累了,何不回宫休憩?” 话时,其他大臣看向躺着的小团子神色各异。 哎,这哪里是一国公子的做派?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那可是大王的王座…… 与之一息,嬴岳打了个喷嚏。 【好过分!本来糖被抢了就烦,现在还有人公然阴阳他!】 他动了动身,想看看是谁这么缺德喜欢当爹,最后竟发现是吕不韦。 “……” 【吕不韦啊,那没事了,毕竟他平时管的真的有点多。】 【等等,这文武百官怎么看他一脸嫌弃……他也没做什么啊?】 垂眸,嬴岳猛然发现自己坐的是老爹的宝座。 【怪不得!这是觉着他不该躺父王宝座上睡觉了。】 【算了,不坐就不坐,寝殿的更软。】 嬴岳准备爬起来,却听嬴政说: “且随他去,接着议公事。” 声音淡淡没有情绪,可大臣们竟从那话中莫名品出一分宠溺来。 嬴岳大眼扑棱一下,不动了。 吕不韦就转移话题:“屯留和蒲鶮被围,已到危亡时刻。” 【切,都到危亡时刻了,那之前怎么不发兵救援。】 嬴政:“?” 不发兵救援?竟有这事? 吕不韦好大的胆子! “相国可有事要讲与寡人?” 吕不韦:“不曾有了。” 【啧啧啧,不曾有了,脸皮厚点还是好啊,说谎话又不脸红又不耳热,羡慕!】 嬴政:“当真?” 吕不韦心里微惊,总觉得此刻秦王话里有话,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然面上佯装镇定道:“是矣。” 【好一个是矣,站着说话也不亏贼。】 【秦军被包围,粮草被围没有援军……每一句话说的都是真的,合起来就是个弥天大谎。父王还以为长安叔把那治理的井井有条,实际上呢?】 【呵呵】 “相国,你当真没欺瞒寡人?” 灯火下,嬴政的双眸仿若一只猛兽,冰冷亦窒息。 自恃老谋深算的吕不韦迎上那双眼不觉身体打皱,冷汗涔涔,心里狂想,大王莫非发现了什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做的那么隐秘,当不知道的…… “大王明鉴。”吕不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迟迟不肯抬头。 【语言艺术家,前线来的军使都被扣下,好消息听得久了,谁能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呢?】 【哎……何苦呢?食户十万,封文信侯,得称仲父,要是不作一辈子荣华富贵能跑?整得最后落了个自戕而死的下场,啧啧……】 嬴政听到这眸光一暗,岂有此理,难怪前线一直平静,果真是蒙骗他。 自戕……呵,咎由自取。 “来人!拿简来——” “诺!” 一声答后,有直裾深衣的太监双手将简呈上。他岁数不大,肤色苍白,身形佝偻单薄,举手投足间谨小慎微。 【咦?这个内侍看着有点儿眼生啊】 得到简后,嬴政挥墨就是几笔,写完便让人送到前线去了。 “相国快起,寡人只是问问。”嬴政显得平和了许多,毕竟当务之急是处理前线战事,余下的他日后慢慢算账。 虽如此,吕不韦心里还是疙瘩一下,颤颤巍巍地起来。 今日的大王太不对劲了,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难道他藏人的消息走漏了? “臣愿……” “王卿,你怎么看?”嬴政打断他,望向王翦。 吕不韦口里亲自出征的话,蔫在嘴里。 王翦信步走出,恭问大王:“臣与大王心志合一,但凭大王钧旨。若大王令,臣即刻星夜点兵,驰援长安君,效犬马之劳。” 【瞧瞧,说话的艺术!会来事儿!】 【鼓掌!鼓掌!】 嬴政:“成蟜乃寡人王弟,寡人必然要出兵。” “既如此,臣愿出征!” “不,寡人要亲自出征。” 话音落地,朝堂死一般的沉寂。 大家就很懵,大王要亲自出征??这能行吗? 吕不韦心底诧异,最先出声:“大王,不可啊!” 前线穷苦眼下还不知是何情况,怎能以身犯险呢? “大王三思!”王翦亦道。 众大臣连连点头,也是诸多附和。 嬴政不容置喙:“我意已决——” 赢岳打个哈欠,相比殿里有些懵逼的大臣,很是镇静。 他手滑着系统八卦,边看边心里嘀咕: 【也不是不行,毕竟前线根本没有什么赵军,而赵魏楚联盟所谓20万大军实际不足十万,还都是一些散兵】 【散兵大队,一击就没】 【嘻嘻,父王出征那我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买点桃干梅干,再多买一些蜜饯……谁让父王不让吃呢。】 想到这里,赢岳小酒窝都要漾了出来。 嬴政一顿,末了严肃地扫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到桓龁身上。 “国蔚!” “老臣在!”桓龁从臣列出。 “十日之内召集十万兵马,寡人要亲自出征!寡人走后政事便交给蒙武和相国掌管。”话音骤停一下,续道: “最后——” 众人呼吸一滞,竖耳听大王交代,却见嬴政忽然转身,望向公子岳。 双目相视,嬴岳眨眨眼。 【欸?我怎么成全场焦点了?】 刚这么想,便听嬴政一声—— “此行公子岳与寡人同去。” 嬴岳听了,当场石化,石化着石化着,笑出了明显的小酒窝。 【不er ???】 【父王!我只是来凑热闹的!!凑热闹的!】 [1]“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史记.秦始皇本纪》 其余部分材料取自《秦始皇嬴政——霸拥天下》 本文长公子为嬴岳不再是扶苏,不黑任何人,不洗白赵高胡亥。仅部分符合历史,大家看着乐呵乐呵就行了,不要上纲上线!第一次尝试历史衍生,肯定会有不周到的地方OO C致歉,不喜欢点插慢走。喜欢的话可以多支持支持,笔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偷偷凑个热闹 第2章 单纯不顺眼 不知过了多久,司仪侍中终于喊出了那句“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大臣如雨点般退去,殿里,唯余嬴岳、嬴政以及他身边的一位内侍。 嬴政睨着他,“我遣你去前线,汝心里可怨?” 【是有点儿不高兴,谁家好爹巴巴地把一岁的大儿带前线啊?】 【哎……不幸苦,命苦!】 【去就去吧,随缘!】 思绪甫落,嬴岳挤出笑脸,仰头看着嬴政:“高兴呀。” 嬴政弯下腰,点一点他的额心:“喜怒形于色,一望便知。” 【好吧,父王大人天下无敌厉害,我怎么能骗得了他呢?】 嬴岳轻轻哼一声,点点头:“孩儿只是有点儿意外……” 抬头,“但父王这么做一定有道理,孩儿信父王。” 嬴政看他,语气平和:“油嘴滑舌。” “这叫基因好,能言善辩。” 基因? 嬴政不懂这词是何意思,话题结束,便说:“饿了否?去用膳。” 【吃东西!】 “什么什么?嬴岳眼睛发亮,高兴没几秒试探问:“不是鱼吧……?” 【这些时日,吃鱼他都要吃腻了,可不想再吃了!】 “是鱼。大王特意命人为公子做的,口味要比前些时日的还要好。”嬴政身旁内侍拱手道。 嬴岳再次注意到这位内官,且看他年岁约已弱冠,言词谈吐不疾不徐,声线平直有力,给人一种很舒心感觉。 可莫名的嬴岳不喜欢这种感觉。 错觉吧。 收敛目光,嬴岳叹气:“不想吃鱼了。” 这话一出,内侍太监错愕了一下,看了看嬴政,不知如何作答了。 嬴岳自然知道这内侍想说什么。 无非是—— 鱼易吸收,有营养,还利于大脑以及父王爱吃鱼作为子女应当作陪,不该出言拒绝。 可谁家好人一直吃会吃不腻啊? 况且…… 【鱼刺那么多,每次吃都差点儿卡到喉咙,父王是大人不怕,都不考虑考虑我……】 嬴政:“吩咐下去,让人备些别的膳食。” “诺!” 内侍拱手,忙退下去。 殿里徒留一大一小,嬴政漆黑的目光看他:“你对我的内侍很感兴趣?” “啊?没有啊。” “那为何一直盯着他?” “好奇,但更多的是有点不顺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倒是坦诚。”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嬴岳嘟囔答。 嬴政唇不明显地弯起,语气平和:“他身世凄苦,但做事麻利加上机灵就留我身边了。你好奇他什么,且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 【只是觉得面生,现在不好奇了。】 “……”嬴政看了看孩子,狐疑道:“真不好奇了?” “对啊,他是父王身边的人,父王信任,我便信任。” 嬴政用一种老父亲的眼神看了看孩子,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儿少年老成呢,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了? 稀奇! “罢了,走吧……”他没心思再问下去,便起身准备前去用膳。 嬴岳已经一岁多了,走路早就稳稳当当,但祖龙那一米多的大长腿在前走着,实在是跟不上,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阿父……” 嬴政脚步一停,回头看。 便见小孩白瓷的额头上浸了一层密麻麻的汗珠。 “阿父抱——”嬴岳累得不行,张开双臂。 嬴政眼皮一跳。 这一幕竟叫他想起嬴岳还为婴儿的那一幕。 皮肤皱皱的,湿巴巴的,浑身都红彤彤的,当初抱在怀里他还恍然,这就是他的儿子? 才短短一年,那个豆点大的娃娃也长大了不少。 就是……走路没什么长进。 看来还是吃零嘴多,锻炼少了。 没有力量的人如何会成为他秦王的儿子呢? 嬴政注视着他,并没有要抱他的半点意思,只是沉声道:“大步走来。” 【古籍记载父王虎口,日角,大目,隆准,长八尺六寸[1]……一米九八的身高,他这小胳膊小腿再怎么跟也跟不上啊。】 【父王坏!】 嬴政听着孩子语出惊人的心声,沉默了。 虎口,日角,大目?隆准?说寡人嘴宽厚,眉隆,高鼻梁便罢了。 大七围是什么? 寡人成铜墙铁壁了? 这古籍究为何人所作,有失水准,莫叫寡人抓住! “阿父抱,抱抱好不好……”小团子张开双臂,一对小酒窝讨好似的全笑开了,可爱又惹人怜。 秦王走去,捏捏他圆乎乎、手感像面团的小脸:“这时候晓得叫阿父了?” 这孩子,平常一口一个父王正常的不行,有求于人倒知道叫阿父讨人怜爱了。 猴精儿。 “牵着。”嬴政伸手过去。 嬴岳小指牵上他的指骨,却不想,整个手背立马被他宽厚的手心覆着,大手牵小手,很是有安全感。 然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 牵着人需前头的人特意放缓步子,毕竟身后跟着个小短腿。 “阿父……”嬴岳挣开他的手掌。 秦王站定,垂眸看着他。 他身高确有八尺六寸,一岁的孩子个子本身就不高,因此在他眼里,此时的嬴岳脸热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最肖似他,圆溜溜的却又透着股狡黠。 小孩儿微微抿唇,脸颊的酒窝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罢了。 秦王蹲下身将小团子抱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哇!”嬴岳被将近两米的人抱起来,视野别提有多开阔,一时只顾得惊叹高兴,自动将这话左耳听,右耳出了。 幼崽左瞧瞧右看看,总是不安分,秦王果断给他屁股轻来了一掌。 忽然被打的嬴岳屁股一挺:“???” 咦! 中式教育你赢了! …… 一到地方,秦王就把孩子赶紧放下,恰在这时内侍已经把膳食都准备好了。 “大王公子慢用。” 嬴岳席地而坐,小眼神一扫,鱼鱼鱼还是鱼。 不过…… 这次多了点别的,没那么单一了。 有些季节性蔬菜还有一些水果,肉羹、羊肉,稻米饭…… 这个朝代虽说不能吃到玉米辣椒,却也很不错了。 嬴岳眸光流转,端起碗筷准备开动。 然余光瞧见嬴政身旁的内侍,就顿了一下。 嬴政注意到他的异样,淡声道:“退下吧。” “诺。” 这下舒心了! 还是父王懂!嬴岳笑笑,指了指面前的吃的:“父王吃呀!” “非要等我?” 近日和他这个长子一同用膳,嬴政注意到小孩吃饭前总是等他动筷,他动了,小孩儿才动。 规矩虽规矩。 但他想,既是父子,当不在意这些私礼。 “孔子言,不学礼,无以立。孩儿等阿父吃再吃。” 不学礼,无以立,道理虽是这个道理。 但这孩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在大殿父王可没瞧见你这么注重礼节,这时候晓得了?”嬴政半挑眉。 嬴岳眨巴眨巴眼睛,嘟起嘴巴,一双眼睛就好像在说,阿父坏,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戳破我。 瞧着故作凶巴巴的小脸,秦王不自觉捏了捏他的脸蛋,这是他第二次捏小孩的脸蛋。 幼儿的皮肤滑溜溜的很好摸,轻轻一捏就会留下一些痕迹,脆弱的就像只猫儿似的,手感柔软,捏着捏着莫名有些上瘾。 嬴岳眉心皱成小川,躲开,偏不给他捏。 “阿父坏,再捏下去孩儿的脸就变大了。” “怎会?” “阿父才不知道呢……” 嬴政松手不再逗小孩,正色问他:“那你告诉父王从何处学来的孔孟之道?” “孩儿看的。”小孩嗫嚅道。 嬴政:“只我们二人,不用注重这些私礼,还有……等随军回来,你就该进太学了。” 嬴岳身子一僵,满脸不可置信。 【学习?不要哇,我不想学习】 “六国七乱时孝公奋起,用商鞅为左庶长变法图强,儒学之道早不适用我大秦,日后我给你找两位法家老师,将从前的心都收一收。” “法家老师……”嬴岳双手托腮,愁容满面。 【那到底是李斯还是韩非,哎,不管是谁都不想学习……】 韩非? 此乃何人?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嬴政心里咀嚼这个人名,疑惑了一下。 他的确有意让李斯任嬴岳的老师。 李斯虽是楚人,但他对此人颇为青睐。一来他的确有才,所作的《谏逐客书》他亲自看过,条理明晰有道,二来,此人有统一大业,提出的战略很合他口味。 让他做嬴岳法家启蒙之师,再合适不过[2] “那你心中可有老师人选?”秦王问。 如果非要学的话……嬴岳的确有个人选: “韩非。” “韩非?可是韩国人?”嬴政问。 “对,和李斯是同门,也是法学名家。” 李斯和韩非都是荀子门生,相比起来,嬴岳更倾向后者做老师,因为李斯是纯法学派,韩非道德观虽也是法家的,但还掺杂有儒家的仁义道德观。 这对一个具有后世社会价值观的人来说,更合适。 “竟有此人?” 嬴政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人,当下想着日后定要让吕不韦也要将此人招揽至秦国来。 “行。” 嬴岳看着面前打定主意叫他学习的嬴政,心里叹息一声。 【算了,学就学吧,反正是回来才学,还能逍遥一阵。】 幼崽只用几秒就接受了既定的事实,嬴政看着小嘴吃的鼓囊的孩子,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一些柔和。 这性子,也不知肖似谁。 秦王动起碗筷夹了条小鱼,把鱼骨剔除干净,淡定夹到小孩碗里。 小孩吃着吃着碗里忽然多了条光洁无刺的鱼,愣了下,一秒笑嘻嘻看过来:“还是阿父好~” 小孩的声音稚嫩清澈,还有些奶声奶气,眸子也是亮晶晶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迎上去再严肃的人嘴角也不由勾起一个弧度。 秦王撇开眼,又剥了一条小鱼,将鱼肉撕成整整齐齐的小块,递到他的碗里。 同样的动作,连做了好几次,不知不觉,嬴岳忽然发现自己碗里忽然堆满了剔好的小鱼。 “诶?” 嬴岳有些受宠若惊,“阿父,孩儿碗里都要堆满了~” [1]《太平御览》记载,秦始皇帝名政,虎口,日角,大目,隆准,长八尺六寸,大七围。 [2]正史记载,前237年秦王政下逐客令,李斯作谏书劝说。本文将时间提前,李斯目前只是个小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单纯不顺眼 第3章 嬴政吃软不吃硬 嬴岳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秦王看着眼前的崽子,摇摇头说:“他日在外,切忌再作此态。” 幼崽点点头,神色认真,肚子也不摸了。 “孩儿省得,只是今日的美食太好吃了,一时吃得有些多……” 【也就阿父在旁,才敢如此。】 嬴政不说话了。 吃饱喝足的孩子眉宇舒展,一扭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天蓝蓝的,美的像棉花糖一样。 见状,他弯弯眉毛下的圆眼轻轻转了下,有了主意。 嬴岳站起来,抱住嬴政的胳膊,左右摇了摇:“阿父……” 这小家伙又起了什么坏心? 嬴政已经十分熟悉他这作态,有求于人的时候,幼崽总能满怀热情,用他那乌黑的眼珠看着你,亮亮的又略带狡黠,如同那林间跳跃的猫儿,可爱不失灵动。 加之他那白净的小脸,天生优势!多看几眼或许就被迷惑了。 但一回生,二回熟,秦王可不吃这一套了。他侧眼看小孩,没说话,而是等他说。 幼崽轻轻摇着他的手,见他不为所动,主动说了想法:“阿父,孩儿想去苑囿……”[1] 室内静了一下,秦王平静问:“作何?” “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禽兽、花木我想去看看!” “何人说给你听的?” 【奶娘说的。可我能说吗,我才不会说!】 “苑囿是畋猎胜地,花木也繁盛,宫内上下又有何人不知道呢,孩儿都是听侍人说的。” 哼,小骗子。嬴政大掌将胳膊上的小手拿开,实事求是道:“你既然知道是畋猎佳处,可曾虑及危险?” 【哼,我就晓得父王会这么说。】 不过嬴岳还有招术,他小嘴一瘪,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泪意一下子涌了出来:“哇——” 脆亮的一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便见小孩白净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哭了?? 嬴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旋即命令道:“不许哭!” 话落,崽子“呜”一声,哭得更大了。 “阿父坏,为什么我想干什么阿父都不许、呜……阿父坏。” “要是……要是曾大母在就好了,呜呜呜,阿父坏,我不跟阿父玩了。” 听到这里,嬴政身子僵了一下。 他皱眉,忽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去年的确发生了太多事,四朝元老的战神蒙骜因病逝了。 嬴岳出生那年,夏太后曾看过他,的确是喜爱的紧。 可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嬴政猛然想,儿时的他是怎样? ——生于邯郸,前半生都在挣扎求生,性子坚毅却也抓不住许多东西。 直至十三岁,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少继任…… 他唯想承祖先伟业、发扬光大。 “振长策而御宇内”的宏图,也一直在践行着。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不知如何面对一个孩子。 他不擅长与人相处,尤其是面对这个孩子。 他本想告诉嬴岳说别哭,眼泪是最没用的,可说不哭有什么用呢? 渴求的东西没得到,心中总会失落的。 “明日我令蒙武带着你去。” “真的?”嬴岳哭腔一停,眼睛发亮,嬴政看到这幕眉心抽抽地跳了下。 这小子……莫不是在演? 这个想法一出,嬴政便觉手臂被轻轻晃荡了一下,目光一垂,幼崽湿漉漉的眸子正可怜兮兮看着他,弱弱地说:“可阿父,我能不能今日就去啊……” 嬴政抿唇。 敛眸望向一处:“来人——” 声音落地,空荡处立即走来几位深衣内侍,躬身拘礼。 “把公子带下去,宣蒙武。” “诺。” 嬴岳擦擦眼泪,起身看嬴政:“阿父,我先走了。” 秦王轻回一声,由着幼崽被内侍带离。 …… 膳食一一撤下,少顷,宫殿俱静,徒留二人。 “赵高。” 声音猝然穿透空寂,在空旷殿宇激起微弱回响。 “内臣在!”赵高应声。 “前番让你查的,现况如何?” “扑通”一声,赵高拜跪在地,沉默有顷,嬴政瞪大了眼,声音沉了些:“查到了?” “查到了!”他声音坚定却带着一丝急促。 嬴政敏锐注意到,冷声:“说。” “内臣所说之事,恐引大王不悦,内臣骤然得知惊秘,求王赐我一死。” 一年前,嬴岳降生,嬴政初次抱起孩子忽然听到一句声音。 那声音稚嫩,久久环绕在耳畔。 直至今日,他都未曾忘记。 他说,【哇哦,原来这个就是统六国,天下归一的祖龙啊,太帅了太帅了!】 当第一句出来时,嬴政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竟说他统一了六国,使天下归一。 他当真实现了心中的宏愿! 虽不懂帅是何意,可他从声音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带着夸耀之意。 到这里,他心里一阵畅快,直到那声音说了句:【今夕何年?嘶,秦王政七年……算算时间嫪毐这会儿应该和赵太后借占卜之名躲在了雍城,那岂不是离发动叛乱很近?】 【一个假太监、床底之术讨得太后坏心,甚至让其怀有身孕……】 嫪毐,假太监,床第之欢,身孕,反叛…… 当那一个个词组成一句话时,嬴政只觉恶心至极。 岂有此理!真是荒谬。 他不敢置信,愤怒地想揪出声音背后的主人,旋即发现,说话的好像是他怀里的孩子? 嬴岳出生时恰逢彗星划空,当时他以为此子是什么神异降世,相处后才知,这个孩子与普通孩子没什么不同。 就是不知为何,他能听到他的心声。 嬴政特意实践过,只有他能听到。 一年以来,他时常怀疑那心声所说的真实性。他验证过,是真的。 譬如他听到孩子无意说了句【好可惜,还没见到蒙骜将军他就去世了。】 果然,蒙骜于那年因病逝去。 既如此,那先前的心声就不能小觑了,纵嬴政再不敢相信,但过往的种种好像都有迹可循。 一来,母后和那嫪毐离开咸阳匆忙至极…… 二来,为何他们身边的侍人口径如此统一? 雍城虽是秦国故都,但咸阳也不差,咸阳有他坐镇,什么邪怪敢作祟?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无限滋长扩大。 这时,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出来了——赵高。 嬴政命赵高速速前往雍城暗地调查,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 “起来,寡人允你不死!”嬴政睥睨他。 赵高默默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正了正衣,回禀: “内臣查明,那嫪毐确实还没净身,至于是否和……和太后有子,他们行事小心,内臣不曾打听到。” 嬴政瞳孔皱缩,气得心颤。 果然,果然如此…… 嫪毐贼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引诱他母后。 “查!寡人敕令你接着查!” 王上一怒,气慑千里。赵高一瞬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颤颤巍巍道:“诺。” 相比于这里气氛的压抑,另一边,嬴岳已经美滋滋到了苑囿。 苑囿养着许多禽兽,一岁多的孩子按理来说是怕的,可蒙武就稀罕了。 他怀中的小公子不仅不怕,看着看着还愈来愈兴奋了。 “公子钟情何种野兽?” “不曾钟情,只是想来逛逛这里的动物园罢了。” “动物园?”这词汇可到了蒙武的词汇盲区。 意识到,嬴岳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吾素闻曾大父善畋猎,百闻不如一见,也想来瞧瞧。” “公子有心。”蒙武笑,又说:“先昭襄王的确善畋猎,臣壮年时曾有幸跟随父亲目睹,记忆犹新。” “公子可有喜好的禽兽,老臣可为公子猎来。” 这话题是不是转的有些快了…… “没有。”嬴岳如实道。 目光一移落到身边,蒙武年少从军,而今岁月与风沙在他脸上刻满了深痕,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眼窝幽深,浑浊如蒙尘的琥珀。 “吾何德何能敢劳蒙武将军为我畋猎?” 蒙武一滞,与嬴岳双目相触,只见怀中的小人一脸诚挚看着他,他说: “蒙骜大将军历事四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大秦立不世之功。蒙武将军子承父业,唯以大秦强盛为念。吾听闻,蒙武将军膝下有蒙恬和蒙毅二子,小小年岁,已显将门虎姿。 在我看来,蒙氏祖孙三代,忠勇无双,乃大秦柱石,社稷之福!”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蒙武听着感动又惶恐,忙道:“公子折煞了。” 嬴岳就看着他又说:“我认真的!” 蒙武就道:“蒙氏一门幸得大王垂青,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将军的白须和身上的旧痕每一道都是我大秦的荣光。可惜我生的晚,没能见到蒙骜老将军最后一面……” “蒙武将军,节哀。” 这个年已壮年的老将就沉默了,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白净的小脸。 幼崽小小的眉轻轻皱着,眸中满是惋惜。看着那双眼,不知为何,蒙武心中不禁热流涌动。 大王刚成为秦王时,他的阿父蒙骜便被委任国事大臣。那年,晋阳反,父平反;秦王政三年,父攻韩取下十三城;五年攻魏,取下二十城;六年,敌国合军攻秦,他和父亲一同出兵,五国兵罢函谷关外;七年,父病逝辞去[2]…… 长公子嬴岳而今不过一岁,还没进太学,没想到!没想到竟都知道! 还如此珍视他们蒙家! “老臣代先父……感激涕零!”蒙武将人小心放下,躬身行了个正礼。 “将军莫要客气。”嬴岳上前轻轻托住他泛黄而粗糙的大手。 “不说这些了,将军给我讲一讲这些草植吧。” “唯。” 于是这个人高马大的老将就认真给幼崽讲起了植木。讲这些植木叫什么,有什么益处,或者有些木植原不是秦国本土的,是哪位将军攻破敌人城都后带回来的。 他讲的认真,嬴岳也听得认真,因为这些确实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听人徐徐讲来,就好像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场战事。 战争,多么无情的词汇。 可有的战争,迫不得已,有的战争必须要进行! 听着,嬴岳颇为感慨。 走到一处,有袅袅婷婷的侍人在给草木浇水,她们的手多么纤细优雅,体态柔美而轻盈,就如同这繁茂美景下移动的花朵,和谐而美丽。 嬴岳看得心情舒畅,正当这时,有侍人提着茧形壶加入她们。他目光下意识一扫,就停到了她的手上。 “蒙武将军,此处负责洒水之人何时入的宫?” 蒙武:“去年。她们大多是夏太后曾经的内侍,大王赦免她们殉葬了。” 这话飘到嬴岳耳朵里,他神色就冷了下,抬眸问:“那她们在这洒水,时间长了,指上可会起老茧?” [1]苑囿,帝王畜养禽兽,打猎以及种植花木的地方。 [2]“晋阳反,元年,将军蒙骜击定之。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十月,将军蒙骜攻魏氏畼有诡。四年,拔魏有诡。三月,军罢。五年,将军骜攻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皆拔之,取二十城。六年,韩、魏、赵、魏、楚共击秦,取寿陵。秦出兵,五国兵罢。七年,将军骜死。”——《史记.秦始皇本纪》 注:秦王政六年,五国攻赵,史记并未记载是哪位将军带兵,本文主要取蒙氏带兵。 秦朝唤父母一般是翁和媪,这里主要称父,看着比较顺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嬴政吃软不吃硬 第4章 心鲜出炉的好大锅 洒水活指尖是不可能起老茧的,洒几年也不可能起!蒙武行军打仗几十年,手上才养上一层又一层老茧,一个洒水宫人每天提着茧形壶浇花灌水,哪会起茧子? 所以当幼崽那疑惑的话语出来,他一下子就警觉了。 当下什么也顾不得直接上去。 那侍人身形看着不宽,力气却大的很,忽然被人按住还挣扎着很不服输,蒙武一招制敌用手束缚着她,一边看她的手,沉声道:“果然是练家子!” “说,你是何国派来的奸细!” 这一声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旁边的侍人们早在蒙武出手时魂儿就吓飞了,听到这声,神色恍惚一下。有大胆的女侍瞧过去,道:“她不是夏太后宫中的人,绝对不是!” 证据确凿! 卫蔚军恰好来了,蒙武见他不说就压着人交给卫蔚,嘱咐道:“此人乃他国细作,潜于此地意欲不轨,速禀大王,乞王亲鞫!” “唯。”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四周终于恢复平静。嬴岳望了望方才说话的女侍,走过去。 蒙武一震,立马想阻,却见嬴岳小心将她扶起来。 他懵了。 冷汗涔涔的侍女被嬴岳小手轻轻托起,也十分恍然:“婢不敢有劳!”说着她匆匆起身,又将旁边坐地的人拉了起来。 嬴岳酒窝淡显:“尔等皆为先曾大母宫中耆旧,往昔侍奉尽忠,劳苦功高。今又及时指认奸徒,此乃两桩大功也。” 为首的女侍听着红了眼,“公子严重。” “你叫什么?” “婢名唤攸宁。” “君子攸宁,有从容镇定气质……好名字,与你甚配!”嬴岳思考半晌,续:“往日便由你负责苑囿植木一事罢。” 攸宁跪拜,“婢,万谢公子!” …… 收到消息,廷尉匆匆忙忙来讯狱犯人。 姑娘家的虽然习过武,但在刑讯后,该招的还是招了,制好的“爰书”就被恭敬送到了秦王手里。 秦王看完勃然面变,爰书“啪”地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廷尉见了大气都不敢喘,正当这时,蒙武带着嬴岳过来了。 霎时廷尉像是看到了救星,松了口气。 【这是查出什么了,阿父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咦,好恐怖……】 怒火中烧的秦王听到这话镇定了些,旋即觉得不对,这小子竟然说他凶! “大王,蒙武来迟!”蒙武肃礼。 “把今日种种,速速言明。” 蒙武答一声唯,就粗略说了情况——讲如何发现那女侍是贼子以及又如何制服女贼。 听完,嬴政颇为意外地看着一旁的嬴岳。 按蒙武的话来说,娃娃从发现不对到提出质询再到后面的从容面对那些失了魂魄的侍人,只用了不到一炷香。 若是别的幼崽会怎样? 兴许会哭,可此刻的嬴岳神态自然,很是放松,完全没有经历事端后的慌张,连哭过的痕迹都不曾有。 他这个儿子胆量倒是了不得…… “王上,那贼子到底是何人?”蒙武问。 宫里护卫都城的官职很多,譬如郎中,这是负责宫廷的侍卫且常年跟随王身边的人,再者就是卫蔚军,负责皇宫警卫和巡逻,由卫蔚统领。 安全性不错,所以一般的杀手是进不来的,能进来还能隐匿在苑囿里,只怕背后有更大的支持者。 嬴政冷声:“她乃韩人。” “韩人?那岂不是和夏……”话说到一半,蒙武急停,夏太后是韩人,那女侍也是韩人,可太后已经死了!他怎能将怀疑放到逝去之人身上?!! 廷尉挠挠头。 他也有和蒙武将军一样的疑惑,但事涉及到大王异母兄弟及其母亲,他说很不合适。莫说是他们二人,就算所有朝臣来了,都不合适。 廷尉眼珠子转悠两圈落到了嬴岳身上。 哎,在场最合适的人选怕只有小长公子,他年幼,纵然说了什么想必大王也不会过于苛责,而他们臣子就不一样了…… 可小长公子年幼,能懂什么呢? 廷尉如此想着,却不知晓嬴岳听到那句韩人就开始翻起了八卦,点开: 【原来曾大母和韩夫人都是韩人,还是亲戚。额,韩夫人原来是长安君成蟜的阿母……】 【那这个韩人为何要行刺,难道蒙骜将军破的韩城有她的故土?】 【也不是没可能……】 【对了,长安君还在屯留被困着呢,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联系……】 看到的八卦越多,嬴岳脑海里浮现的疑惑就更多。 不知为何蒙武觉着殿内的寒冷砭人肌骨。 他想寻找寒冷的源头,抬眸一看,御座之上,一层薄霜悄然覆上秦王威严的眼眸。寒气无状,却似千斤般沉重。 大王生气了。 可是他说错了话?蒙武想。 “蒙将军和廷尉都退下吧。”嬴政目光扫过二人说。 被令的两人对视一眼,齐道一句“唯”,前后退下。 如此,殿里就剩嬴岳和秦王。 人一空,嬴岳就走到王座下方的阶上坐着,托着腮。 “若此事果是韩夫人所为阿父打算怎么办?” “此事尚无定论,我会查下去。” 【好吧,但愿是个不伤心的结果】 话题终结,秦王从御座走下来,一把将他抱起,拍了拍屁股。 “地脏。” “哦。” 这个哦听起来还有点儿不服气的样子,嬴政一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就问:“何故要帮那个叫攸宁的女侍?” “临时起意罢了。” “临时起意……”秦王咀嚼这几个字,看着他,神色多了些温和:“可你对她们有恩。” “有恩又怎么了?有恩就不行了吗?”怀里的幼崽嗫嚅道。 “他们不会忘了你,甚至会因为你的赏赐以后主动告奸。” 小孩看着他,不说话了,因为被猜中了心思。 苑囿出了那样的大事,一人犯,定要连坐腰斩。嬴岳之所以保下她们的确有鼓励她们告奸之意。 因为有时恩德是人最好的动力。 苑囿还有没有奸细?有多少? 他不知道。 可常年在那的女侍便不一定了,他们都是夏太后宫中的旧人,互相早就脸熟过了。没奸人最好,有奸人之后也根本无处藏匿。 这就是他的想法。 嬴政侧眸看着小豆丁:“是个机灵鬼。” 这话就多了些许欣赏,嬴岳听着很受用,朝秦王吐吐舌头:“那可不,也不瞧瞧阿父是谁?” 终于恢复自由,嬴岳就被侍人接着准备回别殿。没走几段路,恰巧碰上官服齐整、神色焦急的吕不韦。 嬴岳脚步一顿,也不走了,伸手一喊:“相国!” 吕不韦闻声一看,愣了下,趋步而来。 “长公子。” 嬴岳微微颔首,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相国何事如此匆忙?” 吕不韦默然一刻,道:“老臣听闻公子和蒙武今日在苑囿遇到了细作,这才前来。” “哦……”幼崽声调拉长,点点头就说:“阿父已经处理好了。” “今日阿父考了我一句话,我没怎么听懂,相国可以给我讲讲吗?” 吕不韦一愣,大王这么早就开始启蒙长子了? 吕不韦虽是一介商人没有文士那么满腹经纶,但耐不住招揽的贤才多啊,熏陶熏陶也是很有文学素养的! 比如说他的《吕氏春秋》,整理多年,今年终于快要成书了。 “哦?公子说来听听。”他说。 嬴岳挠了挠头,思考许久,终于开口: “富不敌权焉,穷以权贵焉,嗯……还有一句,权乃利也,不争弗占;权也,得之难,失之易,盛极衰,极则没。” 话音一停,幼崽思考作态,犹犹豫豫又道:“官声贤否,去官方定,官声大玷,不能籍民口之矣。故莅任时,必须振刷精”[1][2] 幼崽说话时眉眼轻轻皱着,显得疑惑极了。 吕不韦越听,心就越不淡定了。 这两句意思不难理解,讲的都是关于权,意思是:财富不如权利重要,贫穷的人掌握了权力也能变得贵气,权是利,争了才有,得到难,失去容易,太多了不好,太少了慢慢就没了。 是不是好官得辞官才知道,官声有污垢的,在百姓那里就有了嫌隙。所以要振作精神,约束自己的言行。 两句看似讲权和官,实则都是为人之道。 吕不韦是个很警觉的人,上次朝堂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眼下,心里更觉得怪了。 这话既出自秦王之口,莫不是在点他?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疙瘩一下,忽然不想进宫了。 只因他想到——那细作与他无关,他干嘛上赶着去? 不去了不去了! “诶?相国怎的要走?”嬴岳眉心半挑,故作讶然。 吕不韦:“走的匆忙,忘了府里的舍人也找我有急事,我去去就来。” 平息了再掺合。他想。 嬴岳闻言颔首,目送他风风火火地回了。 待人走远,他轻笑,感叹:“果然是精明人,不算蠢呢……” 夜晚,嬴政去见了韩夫人。 韩夫人是夏太后的亲属,他年少才归秦,与夏太后并不亲,和这个韩夫人关系更是疏远。 得知秦王要来韩夫人很是愕然,早早准备好膳食招待。 当然都是一些山珍海味,一眼望过去,让人眼花缭乱。 嬴政的眉微不可察皱了一下。 内侍一一退下,留给两人独处空间。 “大王来找我可是有要事相问?我听说,小公子今日遇刺,可有伤到哪里?” 秦王若无其事夹一小块鱼品鉴。 韩夫人没有食欲,“大王,成蟜在前线可还好?” 秦王冷哼一声:“他有嬴和也有数万秦军,能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听说前线没了粮草,没粮草怎么行呢……他支撑不了太久的。” 秦王不吃了,“我秦国都是军功受爵 ,长安君既然得了爵位寡人信他能再撑一些时日。” “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啊……”闻言,韩夫人眸现担忧。 秦国是军功受爵不错,但成蟜那军功都是她和夏太后威胁韩国讨来的,怎么能一样呢…… “求大王救救王弟!”韩夫人跪拜。 秦王静静起身,一言不发,睥睨凝着她。 半晌,他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殿里:“苑囿的内侍都招了——此乃韩夫人之命也。 韩夫人猛然抬眸,身子胆寒不已:“妾冤枉!大王是成蟜的阿兄且自幼情谊深厚,妾怎么敢行如此不义之事!” “求大王明察!”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言否定。 秦王冷漠觑着她,声音肃然而冷冽:“三日内,韩夫人需给寡人一个答案。” “唯……唯!” 黑压压的冷气慢慢没了踪影,诺大的殿里韩夫人心有余悸手抖个不停,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浅绿袍服,细瘦的男子走过来将人扶起。 见她手抖,男子就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渐渐的,手心的颤动静了下来。 韩夫人盯着着面前人一眼,沉默少顷,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被打的男子捂着侧脸,懵了:“阿姐,你打我做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成蟜还在前线,你给我老实点!”她怒声低言道。 一口一个阿姐叫的好听,过去什么脏水烂摊子都要她来擦屁股就罢了。 可今日已经不同了。 夏太后死了,她们主心骨没了。韩系衰微已是必然,这个蠢货竟敢作妖,作便罢了,手竟然伸到长公子那去了! 若今日嬴岳在苑囿出了差错,她们全完了! 细瘦的弟弟听着这话服也不服,囔囔说:“那吕不韦在邯郸能暗自说动华阳夫人及其长姐弟弟立王太子之事,我为何不能? 长姐,你当真不想成蟜登上那个位置吗……况且那位置从前本该是你们坐的,可如今呢?夏太后一死,雍城的赵氏又该得意了,你可知她们现在有多么猖狂?” 反了反了还敢顶嘴了!韩夫人一听怒火中烧,又是一巴掌过去。 这次力道重了许多,瘦弱的弟弟被打得眼冒金星,差点儿要昏过去。 韩夫人咬牙切齿指着他,“往昔她们有吕不韦,可我们呢?” “成蟜是我儿,不是你的!他能不能坐,我做阿母的岂能不知?” 眼下,韩系当真是艰难求生了,王要她给个交代,看来也只能…… “把昌儿拉出去顶罪吧,”韩夫人闭眼,一脸生无可恋。 男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嘴已经可以吞下一块儿石头:“他可是你亲犹子,你竟要拿他断尾求生???!!”[3] [1]“富不敌权焉,穷以权贵焉……权乃利也,不争弗占;权也,得之难,失之易,盛极衰,极则没。”——取自《权经》 [2]“官声贤否,去官方定,官声大玷,不能籍民口之矣。故莅任时,必须振刷精”——取自《官经》 [3]犹子:侄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心鲜出炉的好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