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还潮》 第1章 在水一方 梨花县的夏天很短。 小学放暑假徐意方喜欢坐在树下啃西瓜,巷子里一群孩子在疯跑,他吃完一抹嘴,把西瓜皮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就狂奔着加入进去。 他家的对面住着一户人家,奶奶带着孙子,那小孩儿长得黑瘦黑瘦,出门扔垃圾的时候会漠然地看他们一眼。 其他小孩儿都不喜欢他,觉得他很装,也没人叫他一起玩。 但是妈妈很关照对面的奶奶,经常叫徐意方去送一些吃的和用的,补贴奶奶家。 小学三年级重新分班,徐意方和那个小男孩分到了一班,还成了同桌。 默写古诗的时候,徐意方偏头看不讨喜的小孩写下自己的名字,林在水。 那时候只觉得好羡慕,他名字笔画比我少了好多,戚。 但很快他就被林在水收买了,某个因为疯玩而忘记写作业的早上,他很忐忑地跟林在水说,“把你作业给我抄抄。” 他认为以林在水的性格不仅不会给他抄还会嘲讽他,但林在水居然一声不吭地把作业给他了。 其实林在水当时想得也很简单,抄吧,等你抄作业抄得啥也不是,你妈妈就不要你了,你也是令人讨厌的小孩儿了。 毕竟,他就算考第一,他妈也还是不要他。 但是徐意方开始带他玩了,他居然真的想和林在水交朋友。 徐意方想得也很简单嘛,交了林在水这个朋友,他就可以一直有作业抄。 有徐意方这个胡同一霸带着,林在水很快也融入了小集体。林在水虽然早熟,但并不是不渴望朋友,说实话,挺开心的。 他并不幸福的童年中,徐意方是他无忧无虑生活的一部分。和朋友走在回家的巷子里,闻到家里传来的饭香,回家可以看见奶奶的笑脸,惦记着吃完饭可以和伙伴一起打口袋和疯玩。那段时间他真正的像一个孩子。 但林在水并不沉溺于这样的生活,对别人来说快乐是用来享受的,对他来说活在幸福的每一秒,都让他非常不安,满怀着对未来的恐惧。 六年级,林在水不再借作业给徐意方抄了,他按着徐意方的头开始学习。 徐意方非常不理解,“我姐说小升初没有升不了的?你要干什么?” 林在水的成绩非常好,五年来,一直是第一名。 林在水“哦”了一声,把作业扔给他,“那你抄吧。” “哎哟。”徐意方直挠头发,“我没说不学,你别不开心了。” 如愿以偿地,林在水和徐意方上了同一所初中,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他们关系很好,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已经成了习惯。徐意方会经常跑去奶奶家蹭饭,奶奶很喜欢他,说他像上蹿下跳的小老鼠,太可爱了。 他们吃完饭就拿着残羹剩饭去喂巷子里的流浪狗,它经常趴在林在水家门口,林在水很喜欢它,和徐意方在一起喂狗的时候,还拿了奶奶的老年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徐意方想问题永远很简单粗暴,问林在水,“反正每天也要喂,为什么不领回家里养?” 林在水在心里想,我的处境有比它好很多吗?徐意方真的好天真。于是他说了一句那个年纪的徐意方绝对听不懂的一句话,“养一只小狗,是要对它负责的。” 再说奶奶年纪大了,抵抗力并不强,养了小狗,对奶奶身体不好。 一个平常的下午,林在水和徐意方走到巷子口,一个男人拎着一条黑白杂毛小狗出来了,满脸嫌恶地扔进了垃圾坑里。 林在水一眼就认出了那条小狗,他呆愣在那里,第一次露出了失魂落魄的表情。 徐意方情急之下抓住了男人的手,“叔叔,这狗怎么死的?”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谁知道在路边胡乱吃了什么,口吐白沫死了。” 那天林在水罕见地吃完饭没有立刻写作业,而是坐在小小的书桌前发了很久的呆,他想,他要是把那条小狗放在家里看着,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发呆的时候,有人敲了敲窗户,厨房里奶奶咳嗽了一声,“在水啊,是不是小徐找你?” 林在水“嗯”了一声,徐意方塞了张纸条就跑了,林在水从纱窗下面把那张纸条拿出来,打开,上面是徐意方歪歪扭扭的字迹。 “不要伤心,小狗爱你。” 小狗死掉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只是林在水经常盯着那条狗曾经趴着的地方发呆,他们甚至没给过那条狗起过一个名字。 林在水喃喃着,居然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徐意方拿着小棍在旁边画圈,说,“要不就叫它呆呆吧,希望它呆呆的,永远快乐。” 后来天气渐渐寒冷,林在水也不能总在外面站着了。梨花县的夏天很短,冬天却很长,林在水的奶奶经常咳嗽,身体越来越差,林在水很担心,不想去上学了,想在家照顾奶奶,可是奶奶每天都固执地送他到门口。 “你好好去上学,乖乖的。”奶奶拍着他的头。 林在水沉默地看着奶奶,说,“奶奶,你给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 这么多年,家里很穷也很不好过,林在水从来都一声不吭,做一切能做的,让奶奶省心,这是林在水第一次主动要求联系他妈妈。 奶奶摇摇头,“在水,奶奶没事,老毛病啦,你去上学,我让你倪阿姨带我去看病好不好?” 倪阿姨,是徐意方的妈妈。 林在水拗不过她,还是去学校了,出门的时候,下雪了。 他想起妈妈把他送去奶奶家的时候也是个雪天,那天雪特别大,送妈妈的那个男人的车甚至陷进了雪里,那时候他在心里拼命祈求,他们会原路返回。 可是没有,不知是谁下定了决心,车子继续前行,他被送到了奶奶家。妈妈还跟他说,过几天就会来接他,他知道是骗人的。 但他没有挽留妈妈,他同样知道妈妈的为难,只是眷恋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雪落在指尖,很快就融化。 孩子总是要上学的,奶奶带他到了离农村老家最近的县城梨花县,租了个便宜的房子,以捡破烂为生。 他的童年是灰色调的,可是奶奶爱他,他就觉得也不是全无温暖;徐意方出现后,他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幸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林在水无心听课,他觉得心闷得慌。下课的时候他跑到办公室,和老师说他肚子疼,要回家。 幸亏他是从不撒谎的好学生,老师还算痛快地给他批了假条,还问他用不用家人来接。林在水摆摆手,拿着假条一路狂奔回了家。 巷子里的积雪还没清理,林在水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急,中间还摔了一跤。林在水顾不上,很快跑回了家。 “奶奶?奶奶?”林在水喊了两声,一打开门,奶奶就躺在地上。 林在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过去晃晃奶奶让她醒过来,又想起来奶奶有脑梗,不能乱动,他从奶奶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120,又慌忙地跑去徐意方家找倪安红。可是这个时间大人们都在上班,林在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记得徐意方说过他妈就在附近的亚麻纺织厂上班,摔倒时的雪水浸透了裤子,但他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 等林在水拉着倪安红跑回来的时候,救护车刚刚到,倪安红向厂子请了假,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从救护车到医院的时间林在水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奶奶被推进急救室,他站在医院冰冷的墙角,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再然后,是倪安红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濡湿的触感,让林在水意识到自己在哭。 突发脑梗,奶奶没能挺过这个冬天。 原来他的幸福只是彩绘的玻璃,只要生活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宣城到梨花县,最快的飞机,要四个小时,白梦茴到的时候,林在水穿着白蓝色的羽绒服,脖子上还系着早上的时候奶奶给他围的围巾,裤子上是泥土和雪水,坐在这个小房子唯一的一张床上,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白梦茴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说,“在水,妈妈来了,你看看妈妈。” 林在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一丝见到妈妈的激动,只剩冰冷和漠然。 “您知道么,”林在水轻声说,“我爸因为家暴赌博进了监狱,你当年抛下我,我没有怨恨过你,我知道您有您的苦衷。” “可是妈妈,就在我怎么跑、怎么跑,怎么努力,也救不回来奶奶的时候,”他没有哭,只是很平静地说:“我觉得,我恨你。” 彼时,徐意方在课堂上学“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直接说了一句“我靠”,这不是他和林在水的名字吗? 放学的时候,他在班级门口等林在水,一个女生很不好意思地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徐意方觉得莫名其妙:“我在等人,有人和我一起的。” 女生不放弃:“我陪你等,可以加我一个吗?我可以给你抄作业。” 徐意方说:“随便你。”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女生狐疑地问:“你不是骗我的吧?” 徐意方无心和她解释,直接闯进林在水班级去问,值日生说:“林在水上午请假了,下午…好像来办休学了?” 徐意方脑袋嗡地一声,“休学?你没搞错吧?” 值日生说:“怎么会,那可是林在水,老班最得意的学生走了,他别提多伤心了。” 徐意方像一阵风一样卷出了校门口,甚至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林在水家,老旧的房门已经落锁,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林在水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就这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徐意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徐知雨拍拍他的头,“林奶奶去世了…林在水,被他妈妈接走了。” 徐意方突然特别特别想哭。 他说:“林在水没有和我说再见,我们以后会不会再也不会见了?我讨厌他。” 徐知雨没有嘲讽他,而是用力抱了抱他的头。徐意方在外面疯玩的时候她一般都在家里拼芭比娃娃,但也知道徐意方和林在水感情很好。 林在水刚走的那几天,徐意方依旧把他挂在嘴边,无论做什么都能提一嘴林在水,直到有天有个人问,林在水在哪啊?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彻底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于是不再提起。 又过了几天,徐意方叼着棒棒糖走出校门,之前的那个女生又出现了。 这次她很大方地走过来,只是眼神有点闪烁,“那个,我看这段时间没人跟你一起走,也没人给你抄作业了。”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第2章 许愿 徐意方答应了她。 他是个很怕孤单的人,林在水一走,他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这女孩叫李闻书,平静文文静静的,但在徐意方身边的时候,总是话很多。 同学暗戳戳传他们在谈恋爱,某个课间,有个男生经不住同学起哄,直接凑到徐意方身边来问,李闻书只和徐意方隔了两张桌子,徐意方还没说话,李闻书就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男生说:“你从来不给我抄作业。” 李闻书不说话了。 徐意方厌倦于这样的揣测,隔天就没有抄李闻书的作业,李闻书问他为什么。 徐意方恹恹地说:“谢谢你,以后我都自己做了。” 李闻书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一点,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离开你身边的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徐意方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图什么呢?” 李闻书笑了:“你长得好看呀,这样光明正大地看着你,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我们每天放学都一起走,就算根本没什么关系,别人也会把我们传成男女朋友的。” 徐意方依旧不理解,但徐知雨和他不在一个初中,有个人陪着他总是好的。他也想证明,那个人做的事,别人也可以为他做。 可是,林在水现在好吗? 他…会不会,很孤单? 林在水到了宣城之后,生了一场大病,连夜咳嗽,高烧不止。 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新家,认识一下他的继父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已经病得不省人事。 去了医院检查,是肺炎。 林在水从小身体就不好,这么多年在奶奶身边,他尽力地不让奶奶发现自己生病,有小毛小病也只是忍着。 住院的第三天,林在水依旧不吃不喝,挂着水,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他觉得很累,一句话都不想说。 “在水,吃点东西好不好?”白梦茴看他醒了,赶忙撑起个笑容,招呼他吃点东西。 林在水偏过头,眼里一片空洞,说出了三天来的第一句话,“妈妈,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就把我丢下吧。” “哪儿都行,我…很累了。” 白梦茴摇着头,终于崩溃,泣不成声,“在水,妈妈不会丢下你的,再也不会了,在水,妈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用吗?奶奶已经不在了。 林在水闭上了眼睛。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了无牵挂。 病好之后,林在水还是跟着白梦茴回了那个家。很大的房子,装修得也很漂亮,林在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白梦茴抱着一个小孩儿,跟他说,这个是弟弟。 林在水没有说话,白梦茴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强迫他。然后林在水抬起头看那个男人,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他的正脸。 男人长相还算周正,身材比起当年应该是胖了,此刻还算温和地看着他,“小水,还记得叔叔吗?” 林在水终于开口了,“叔叔好。” 白梦茴给林在水办了休学,还请了营养师给他调养身体。 林在水每天都要喝很苦的中药,他趁白梦茴不注意,都倒进花盆里。 林在水有自己的房间,除了吃饭基本上不出门。因为客厅里白梦茴会陪严安平玩游戏,脸上挂着那么温柔安定的笑,林在水会嫉妒,因为他从没体会过这么好的童年。 林在水长开了,也变白了不少,只是越来越沉默孤僻,他几乎不说话,也很少表达情绪。像古堡里的瓷娃娃,美丽且了无生机。 白梦茴很担心他,决定送他去上学。 白梦茴给他买很贵的衣服、文具,一件顶得上在梨花县一年的租房费用,林在水只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期中考和月考给白梦茴拿回来几十分的试卷。 白梦茴头一次很失望地看着他,“在水,妈妈知道你很聪明的,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在学?” “哦。”林在水只是看着她,“那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白梦茴沉默地看着他,用胳膊遮挡住眼睛,然后叹了口气,“在水,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妈妈不会要求你什么。” 林在水定定地看着她,心下觉得讽刺,他居然有一天从白梦茴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却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人生怨不得奶奶,也怨不得妈妈,真正的罪魁祸首正在监狱里服刑,只有他像个无足轻重的垃圾,被人丢来丢去。 好像所有人都迈开了步伐向前走,只有他,困在原地。 林在水不喜欢在宣城的学校和生活,这里很多人说话的口音都很重,老师讲课他也听不懂。班级里大家都在学习,而他没有兴趣,只好趴着睡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平静地吃饭、上课、睡觉,也有好好和同学相处,虽然没交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但也不至于被孤立。 表面上一切都在稳中向好,这样的假象甚至蒙蔽了白梦茴,直到有一次开家长会,白梦茴挨完老师的训后从班里出来,看见林在水正在盯着年级大榜看。 那眼中,分明的痛苦。 白梦茴有些恍惚,想到林在水从很小的时候,就拿很多的奖状,他本来就是天才,怎么会甘于平庸。 她仿佛一瞬间参透了林在水在执迷什么。 她喊他,“在水。” 他其实有很多想做的事,只是没有了盼头。 林在水转过头,眼中的情绪荡然无存,“妈,你出来了,我们走吧。” 白梦茴拍了拍林在水的肩膀,犹豫道:“初三了,你好好学习…妈不准备给你转学籍了,中考之后,你要是想回梨花县读书,就回去吧。” 到底是个孩子,一听见梨花县三个字,林在水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光彩,“妈,你说真的?” 白梦茴叹了一口气,“傻小子。” 考试之前的三天假期,倪安红带着徐意方和徐知雨去梨花县比较有名的一家寺庙祈福,希望两个人都能上重点高中。 趁倪安红去上厕所,徐知雨八卦道:“你和李闻书分手了?” 徐意方不明所以:“我们没有谈恋爱。” 徐知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赵诺呢?” 徐意方想了一下:“如果在一起上下学抄作业算谈恋爱的话,那我两个都谈了;如果不算,那就都没有。” 徐知雨无力地摆摆手:“如果这么算,你还要把林在水算进去呢。” 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徐意方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对我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徐知雨弯起眼睛,呵呵冷笑了一声:“托你的福,我和这两位学霸美女在一个补习班,她们凭借超绝的慧眼一下子就认出了我这个和你长得很像并且和你同姓的人,一定是你的亲戚。” 徐意方把挂着风铃的许愿牌递给徐知雨:“然后呢?她们找你说了什么?” 徐知雨说:“她们问我你到底喜欢谁——或者说毕业的时候打算和谁表白?” 徐意方茫然地看着她。 “非常好。”徐知雨扶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是迟钝还是傻了,别人女孩子要陪着你上下学,难不成是为了陪你过家家?” “哦。”徐意方不甚在意:“要你这么说,林在水也喜欢我。” 徐知雨彻底被他打败了。 挂愿望的时候,徐知雨垫脚去看徐意方的许愿牌——他现在已经很高了,足足有176cm,不垫脚看不见,不过徐意方抬手避开了。 徐知雨撇撇嘴,“写的什么啊?” 徐意方说,“金榜题名呗。” 林在水承认这样行尸走肉的日子并不难过,因为白女士从不会在物质上苛待他,不仅给他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零花钱,还不会过多要求他的成绩,这对很多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所以他学着像阔少一样挥霍,试图用金钱麻痹自己真实的**,然后夜深的时候盯着窗子发呆看月亮,发现很多的钱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 因为他没有能分享喜悦的朋友,连唯一想孝敬的亲人都不在了。 这几年他经常做梦,梦见奶奶闲时坐在树下摇扇子,对门的徐意方坐在凳子上啃西瓜,呆呆躺在地上晒太阳,他正欣喜地想扑进这个画面,画面却全都扭曲破碎,变成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而他怎么碰都碰不到,奶奶说,在水呀,不要哭了,要好好长大呀?知道么。 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醒来时,泪流满面。 中考那天白梦茴去送林在水,走进考场的时候林在水跟她转头挥手,居然笑了。这个孩子,她养他的这几年,笑的次数寥寥可数,而她只是答应让他离开,他就这么真心实意地笑了。 不知怎的,虽然这几年林在水给她拿回来的都是很差的成绩单,但那一瞬间白梦茴莫名觉得,他会考得很好。 徐意方这个假期算是玩爽了,考完试爸妈给他和徐知雨都买了新手机,他打了一个暑假的游戏,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徐知雨跳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熊抱,“考上啦,我们都考上啦!”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风吹过平安寺的千年古树,风铃清脆作响,许愿牌摇摇晃晃地碰在一起,有一个牌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要是林在水看见了,估计会嘲笑他,嗳,四年了,你的字居然没有一点长进的吗? 那个给他写“不要伤心,小狗爱你”的人,那个早就不再把林在水挂在嘴边的人,那个他在宣城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提过的人。 他写的愿望是。 “我想他回来。” 第3章 回家 毕业那天,林在水收到了一封信。 准确来说,是一封情书。 他从考场走出来,女孩子已经站在教学楼门口的柱子旁,他微挑了下眉,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就见女孩子朝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朝他走过来了。 女孩子的目标太过明确,林在水也就没有动,周围的学生偶尔有往这边探头探脑想要吃瓜的,也都被朋友拽走了,想来也是不好意思围着看热闹,怕坏人姻缘。 女孩儿很自然地将信封递给了林在水,仿佛只是随手递了一张纸,林在水接过,问:“我现在可以看吗?” 女孩子点点头,很爽快地说:“可以。” “其实也没什么,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林在水一边看着,女孩儿一边说,“有一次我们小组做值日,我躲在楼梯口那里哭,然后你路过看见了我,什么也没问,把扫帚接过来,替我把值日做了。” “那天中午我奶奶去世了,我不知道怎么该和别人说,总不能说,我奶奶去世了,所以我不做值日了吧,可是又真的很难过。” 信里的内容是说,自那以后,女孩儿就开始频繁地关注林在水,发现他孤僻不爱说话,却又没勇气去和他交朋友,只是偶尔,举手之劳的地方,能帮就帮一下。 “对了,我是数学课代表,你有几次不交数学作业,都是我帮你遮过去的。”女孩而笑笑:“就是你看着挺老实的,实际上也有不省心的时候啊。” 林在水挑了下眉,怪不得。他看完了信,又把信平平整整地折好塞回信封,递给女孩儿,“谢谢你,我知道了。” “就知道你会还给我。”女孩儿一副早都料到了的样子,坦然地接过来:“不过呢,我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林在水,你很好,很值得被喜欢。” 林在水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你是我在这交的第一个朋友。” “余倩倩。”女孩儿惊喜地确认,“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不过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多久以后才回来,我也不知道。”林在水说着,朝她摆了摆手。 余倩倩“啊”了一声:“去哪儿啊?” 夕阳之下,少年回头朝她一笑。 “回家。” 林在水很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他对宣城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也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朋友。只有余倩倩在微信上问了他一次,哪天走,想去送送他。 林在水说不用了,余倩倩也没再坚持。 他决定独自一人离开宣城,走之前家里面好好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白梦茴在饭桌上还掉了几滴泪,林在水抱了抱她,无论怎么说,来到白梦茴身边之后,他确实有了更好的物质生活。 严安平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在水,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五岁,脸颊肉嘟嘟的,活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总显得非常可爱。 林在水嫉妒过他,甚至有过微妙的恨,但此刻只是拍拍他的头:“安平,好好长大。” 走的时候白梦茴塞给他一张卡:“回了那边,想住校还是租房子都可以,妈妈知道你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但除了钱,妈妈好像已经没什么能给你。” 林在水是一棵枯树,没有爱也熬过了寒冬,去治愈和温暖一个这样的孩子,远没有把爱重新给一个孩子来得容易。 不过林在水不在乎了,他独自一人离开宣城,一棵枯树重新准备发芽。 那是林在水第一次自己坐飞机,一路上都非常紧张,他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可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没有尴尬窘迫狼狈,飞机从地平线升起,阳光冲破云层,他第一次,感觉自由。 徐意方被倪安红揪着耳朵从床上薅起来,恍惚中还以为今天开学了,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抗议道:“说好的放假之后可以睡到下午呢,你这个不守信用的……”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倪安红指着墙上的钟:“抬起你的狗头给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眼见着时针稳稳当当地指向三,徐意方小心翼翼地从她的魔爪下挣脱,“我忘了我睡的是午觉。” “行了别废话了,去车站帮我接个人,照片和手机号发你手机了。”倪安红摆摆手,“我回厂子了,晚饭你们自行解决。” “好嘞。”徐意方痛快地应了下来,倪女士五湖四海皆朋友,让他当接待和跑腿的事情没少干,他也没多想。 从他家步行二十分钟到青海广场,斜对角就是客运站。倪女士告诉他那班车差不多四点到,徐意方点了根烟,看柳树下一对小情侣处对象,男生递了一瓶水给女生又被女生举到他面前,徐意方定睛一看,这女生不是徐知雨吗。 徐意方喊了一声,“徐知雨!” 徐知雨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便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见是徐意方之后不知和男生说了什么,就朝徐意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这了。”徐知雨提起裙子坐在他旁边。 “别坐这大理石啊,昨天刚下完雨,凉不死你。”徐意方说着要把外套脱给她垫着。徐知雨撩起裙子,露出里边穿的短裤, “如何呢,弟弟就是弟弟,你自己留着穿吧。” 徐意方鄙夷,“我奉老佛爷之命来出公差到客运站接个人,谁像你,那么不务正业。” “接谁啊,有照片吗?据我所知咱妈最近没有朋友要过来啊。”徐知雨好奇发问。 “有,我看看。”徐意方正掏手机,徐知雨嫌弃地用手扇了扇空气,“你能别抽了不,有点素质行吗。” 徐意方却已经打开那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照片上的人穿着白衬衫,皮肤苍白到有些病态,眼神没什么感情的看着镜头,这张脸实在面目全非到陌生,可领口那颗小痣还是让徐意方认出了这是谁。 他难得失神,烟灰掉到手上忘记弹,连被烫了都一声不吭。徐知雨没发现他的异常,惊呼道:“我去,这也太帅了,冰山男神啊,妈妈哪个朋友家里有长得这么标志的?” “咋了,你篮球场认识的帅小伙不香了?你把人家打发到哪去了?”本来徐意方不打算抽了,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点燃了第二根烟。 “我让他去奶茶店等我了,那个跟这个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啊。”徐知雨说:“怎么了,你认识啊?” 徐意方嗤笑了一声:“你也认识他啊,你还和他有娃娃亲呢,你忘了?” 徐知雨震惊地提高了音量:“你扯淡吧,我哪儿来的娃娃亲啊。“ 徐意方静静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徐知雨想起什么,啊了一声,“他是…他是…” 这事还得从上一辈说起,倪安红和白梦茴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当初在一个厂子工作,婚差不多时候结,连预产期的时间都差不多,徐家当时查出是龙凤胎,而白梦茴查出是儿子,两家就决定绑个娃娃亲讨个彩头,甚至连名字都起好了,男孩叫在水,女孩叫意方。可谁知徐家上户口的时候登记的地方出了错,把男女生的名字搞反了。这本该是林在水和徐知雨的情侣名,变成了林在水和徐意方的。 不过徐知雨从来就没认过这段娃娃亲,小时候还嫌弃林在水长得丑,林在水和徐意方在外面玩的时候,她都在家摆弄洋娃娃。 “他现在…长这样?”徐知雨惊得简直说不出话,“他是整容了吗…而且他不是被他妈接去宣城了吗,回这个小破地方来干什么。” 徐意方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因为这也是他心里的疑问。 宣城很好,那是人们口中的大城市,遥远得仿佛与他们不在同一个国度,至少徐意方这么认为。没人见过高楼大厦之后还愿意回到破出租屋,徐意方曾经想过,也许他和林在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因为以林在水的成绩和大城市的资源,林在水肯定会成为一个成功人士,那时候,还能提起一句梨花县吗? 又怎么会记得他呢。 莫名的想起了闰土和鲁迅,徐意方被自己肉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手机铃声响了,及时地中断了他的思绪。 徐意方瞄了一眼,这应该就是倪女士给他的那个手机号码。 他随手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犹如冷风清冽:“徐意方吗?我已经出了客运站了,你在哪?” “我在青海广场。”徐知雨不知在哪拿了一个树枝画圈圈,徐意方手贱地抢了过来,也开始在地上画圈圈,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焦灼。 林在水的声音顿了一下:“是原来的小广场吗?” 徐意方“啊”了一声,“对,现在扩建了,还给赐了个名,我就在门口那棵柳树旁边不远处的花坛…你过来吧。” 林在水应了声,没问他一个被接的为什么还要找接人的去,他感觉出来徐意方很紧张,而他回到阔别已久的这座小城,竟意外地轻松。 梨花县变化说大不大,但也多了许多林立的高楼,林在水方向感很好,凭借记忆,很快找到了徐意方说的小广场。 徐意方还在低头画圈圈,徐知雨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快看!那是不是林在水?” 说着,徐知雨用力地朝林在水挥了挥手,于是徐意方还没等抬起头,就见视线里出现了银色的行李箱和一双白球鞋。 林在水伸手要摸徐意方的左脸,徐意方把脸偏到右边。他又去摸徐意方的右脸,徐意方又把脸偏到左边。 林在水笑了一下,无处安放的手最终落在了徐意方的头上。 他拍了拍徐意方的头。 “哥。” “我回来了。” 第4章 那样 虽然徐意方比林在水早两个星期出生,但林在水很少叫徐意方“哥”,一般是林在水觉得自己犯错了的时候才会叫。有一次,他们要一起出门玩,徐意方声称自己写完了作业,林在水眉头一皱,从徐意方的书包里翻出了没写的作业,然后徐意方被倪安红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林在水一开始觉得自己没错,但连续三天徐意方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还是慌了,徐意方不能出门玩,林在水就蹲在窗户口跟他说话,开口就是,“哥,我错了。” 徐意方拿了根树枝在窗台上写写画画,说:“你没错。你只是见不得我说谎,你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正义,你哪里错了?” 林在水茫然地看着他,觉得徐意方说的有道理,那他为什么会这么慌乱呢? 南边突然打了一声雷,徐意方这才看见林在水身后乌云已经黑沉沉地压了下来,林在水只穿着一件单衣,冷风吹过来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徐意方挥挥树枝说:“你走吧,一会儿下雨了。” 林在水不动,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你别生气了。” 徐意方说:“你怎么看出来我生气了?” 林在水别过头:“你都不和我说话。” 徐意方笑了,故意揶揄他:“那你整天也不和我说话啊,你天天生气?” 林在水垂下头:“那不一样。” 徐意方虽然总是在说,但他说什么,林在水都是会回的。那几天林在水主动和徐意方说了几句话,徐意方就像没听见似的,和左右的人说说笑笑,好像屏蔽了林在水的声音,这才让林在水慌乱的。 那天林在水回去的路上淋了点小雨,回去坐在椅子上擦头发的时候,拿出了奶奶在路边给他买的日记本——三块钱一个,奶奶很喜欢,他却根本不知道写什么。 擦完头发,他写下了第一句话。 “徐意方的伤心大于自己内心的正义。” 听见林在水喊哥,徐意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色缓和了不少,徐知雨见缝插针地说:“在水赶了一天路一定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徐意方接过林在水的行李,“行,先回去把行李放了吧。” 然后徐意方给倪女士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已经接到林在水了,倪女士在电话里说,让他们别在外面吃了,她今天估计可以早下班,让他们买菜在家吃火锅。 林在水一路上打量着,徐意方家已经不在原来他们住的租房区了,那条贫民街现在已经被拆了个干净。一边走,徐意方一边跟他说,他们现在搬到了倪女士厂子分配的家属楼,只有两室一厅,他爸爸添了钱重新装修了一下,好歹他和徐知雨都有了一个房间,虽然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书桌。他和徐知雨都考上了榆川二中,徐知雨打算学文,他打算学理。 林在水默默地听着,徐意方突然转头问他:“你呢?你怎么样?” 这句话他在心里反反复复想了三年了,林在水,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林在水的喉头哽了一下,“就那样。” 爹不疼娘不爱,多了个弟弟,吃了很多药,多了很多钱。 …很想你。 徐意方拧了一下眉:“那样是哪样啊?” 林在水看着他:“我不喜欢那里。” 徐知雨说:“好啦,小林刚回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以后慢慢聊呗。” 徐意方没再追问,林在水跟在他们俩身后进了小区,跟以前比住的算是好了不少,但实际上还是老破小,徐意方回头看了一下林在水的表情,没有鄙夷,只有平静甚至…惬意? “跟你在宣城住的地方肯定比不了,但你应该也就将就一天,明天住校生就开学报道了吧?”徐意方甚至都没问林在水上的是不是榆川二中,因为在他心里林在水一直都是个天才,玩着也能考第一那种。 林在水说:“嗯,明天报道你和我去。” 徐意方看了他一眼,把行李箱推给他:“我去你的吧,真把我当仆人了?” 林在水笑了:“你不是把我当少爷吗?” 徐意方啧了一声,“能看出来啊?” 林在水说:“是啊,一路上都在看我是不是嫌弃这里,话里话外都在问我在宣城怎么样,我跟你一样傻吗听不出来?” 徐意方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终于没了:“那能怎么办呢少爷,鲁迅和闰土知道吧,我们之间已经有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林在水点点头,说:“闰土,明天报道你替我排队,帮我铺被子,顺便帮我把学费交了。” 徐意方作势要踹他:“滚!” 一路打打闹闹回了家里,徐意方向林在水简单展示了一下他和徐知雨的房间,然后指着他房间里的折叠沙发说:“这是你今天晚上的床。” 林在水非常欠地用手比了一下他俩的身高,“我比你高半个头了,应该我睡大床,凭什么我睡折叠沙发?” 徐意方拍掉他的手,冷冷地道:“闰土的反击。” 倪安红女士拎着满满一兜菜回来了,三个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一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立刻起身去迎,林在水拘谨地喊了声阿姨好,倪安红把菜递给徐意方,就像普通的一个下午林在水来他们家做客一样,“小林回来啦,回来就好。” 然后她招呼徐意方和徐知雨去厨房打下手,指挥林在水在客厅把桌子支起来。支完桌子,林在水感觉心口有点涩,又说不清楚,徐意方走过来搓了搓他的手背,“没事儿的,当自己家。” 徐知雨在厨房喊:“徐意方,过来洗菜——不许偷懒!” 徐意方应道:“哎呦哎呦,我知道。” 林在水应倪女士吩咐,又把锅端上桌子,锅底放葱姜蒜和火锅底料…接着去厨房把洗好的菜端上桌子,这样跟着忙活,他居然有点开心。 很有家的氛围。 在宣城的时候,家里是有阿姨做饭的,白梦茴偶尔下一次厨,严安平会跟在她脚边说妈妈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妈妈还有多久做好呀… 林在水只是上厕所路过瞥了一眼都感觉眼睛被烫了似的,赶紧收回视线,到后来就麻木了。他的童年,他有记忆的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他的父母多半都在歇斯底里地争吵,别提有这样温馨的时刻。 林在水端菜的时候有点走神了,刚要端走一盘香菜,徐意方把他的手按下了,他疑惑地看过去。 徐意方转头跟倪安红女士说:“妈,小林不吃香菜,香菜就不下锅了吧?留着以后我煮泡面放了。” 倪安红赶紧说:“这孩子,不吃还端什么,赶紧撂那吧。没什么要帮忙的了,去坐那等着吃吧。” 林在水坐在饭桌前,打开手机看了一下,白梦茴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问他到了没有,怎么不回消息。 林在水回:到了,准备吃饭了。 往下翻了翻消息,余倩倩问他是不是走了,他没回。 等到徐半山回来,就正式开饭了。徐意方家吃饭氛围很好,姐弟俩会拌嘴,倪女士总是毒辣地点评,谁也不偏向谁,徐半山则给人一种温和的慈父的感觉,一看就很能宠孩子那种。 林在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胃有点难受。其实他不能吃辣的,但他想吃,所以在倪安红问他能不能吃辣的时候点了点头,看着倪安红放了一大块红油底料进去。 吃完饭,倪安红女士拽着徐意方去厨房洗碗,徐意方跟头难抓的年猪一样扑腾:“啥啊,今天是轮到徐知雨洗!我昨天刚洗过!” 倪安红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不疼,但是给他打消停了:“死孩子,给你说点事,关于小林的。” 徐意方不扑腾了,乖乖进了厨房。 “你梦茴阿姨刚才跟我说说小林胃不好,在宣城的时候还在吃中药调理,但刚才我看见小林吃辣吃得还挺欢的就没制止他,我和你爸一会儿出去溜达,你看看小林啊。”倪安红有些担忧,林在水这孩子干什么都不显山露水,就算是真难受了估计也是一声不吭。 收拾完,倪安红和徐半山出去散步了,徐意方推着林在水的行李箱进了卧室,看见林在水趴在他的床上,鞋也没脱,半截腿露在外边。 这是难受得一动都不想动了。 徐意方踢了踢他的鞋尖,“行李箱我打开了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林在水“嗯”了一声。 徐意方把行李箱横放在地上,翻了翻,找到了放药的地方,找了半天找到了胃药,眼睛扫到夹层里还有个日记本,心想林在水不愧是好学生。 “起来吃药。”徐意方尝了尝水温,手里放着药,把水递给林在水。 林在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个接一个把药放进嘴里咽进去,最后喝了一口水。 徐意方目瞪口呆。 林在水把水放在床头柜上:“看什么。” 徐意方诚心发问:“不苦吗?” 林在水说:“不苦,你可以试试。” 徐意方头摇得像拨浪鼓。 晚上睡觉,林在水非常给面子地睡到了折叠沙发上,徐意方有点犹豫:“要不,你上来跟我挤挤?” 林在水说:“不必了,谁知道你睡觉会不会踢人。” 徐意方:“切,我还不稀罕和你一起睡呢。” 实际上这两张床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上去了只会更挤。徐意方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胳膊习惯性地搭在床边。 林在水一阵无语,他睡眠不是很好,换了新环境入睡更是困难,只好望着房顶数星星。 他小时候其实去徐意方家睡过一次,那个时候住的还是平房,家里两张床,平时徐意方和徐知雨住一起,他来借住,徐知雨就跟父母挤了一晚。 那天,为了能让林在水在县里读书,奶奶回老家卖房子了,晚上,林在水躺在徐意方旁边,小小年纪,装了一千吨的心事,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了。 徐意方以为是他到了新环境害怕呢,还跑到徐知雨那里抢了她的布娃娃塞到林在水怀里,说,抱着这个就不怕了。 想到这,林在水有点想笑。想来,现在徐意方总不能跑到徐知雨房里抢娃娃了。 月光下,林在水抬头看向睡得很沉的徐意方,徐意方长开了,挺帅的,身上总有种矛盾的侠气和少年气,能跑能跳的,现在睡着了,终于静下来了。 林在水看着他搭在外边那只胳膊,犹豫了一下,轻轻抓住了徐意方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5章 不好 徐意方被闹钟吵醒,顶着鸡窝头坐起来,看了一眼手机,七点半,天杀的,他关了闹钟就想倒回去,眼睛半睁不睁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一张卡。 徐意方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 林在水说:“二十万。” 这下徐意方彻底精神了,瞌睡虫飞了个干净,林在水把卡放他脑袋上:“起来吃饭,阿姨给我们留了粥。” 等徐意方洗漱完的时候,林在水已经坐在那里喝粥了。他拿着那张卡狐疑地走过去:“你不是骗我的吧,白阿姨到底在宣城做多大的生意啊。” 林在水头也不抬一下:“是真的,是她给我在这儿的生活费,不过除了交学费这里面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动,你可以帮我保管。” 徐意方坐下来盛了一碗粥:“那我要是卷钱跑路了呢?” 林在水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也可以,如果你觉得这二十万可以买断我俩的情谊的话。” 徐意方紧接着跟了一句:“什么情谊啊?小时候一起抄作业的情谊吗?” 他问出这句话纯粹是习惯性地接了林在水的话茬,就是打死他他也想不到林在水听完后勾了勾嘴角,然后凑到他面前说:“一起睡一张床的情谊。” 林在水甚至预判了徐意方喷粥的动作,快速地往旁边闪了一步,拍了拍徐意方的肩膀:“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对了,一会儿给我拿件你的短袖,要洗过的。” 徐意方嘀咕了一声“事儿精”,吃完饭还是去拿了,顺便把那张卡塞进了林在水的行李箱里。 林在水指着这个写了一个“动她,死”的短袖,缓缓地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徐意方憋不住吭吭地笑,“这是徐知雨为了埋汰我送的生日礼物,我的短袖就这个没穿过。” “哎呀别磨蹭了快穿上走吧,不是九点开始报道吗,你看都快八点半了。”徐意方试图蒙换过关,可惜林在水死活不从,俩人在争执的时候,徐知雨打开了门。 “嚯,这是在表演什么节目。”徐知雨穿着深粉色的睡衣,怀里抱着一只小熊玩偶,揉了揉眼睛,“干嘛呢,你俩不去报道吗?” 她走到俩人中间拿过那个短袖,目光在俩人之中扫了一圈,恍然道:“林在水不想穿是吧。” 徐意方竖起大拇指:“神探。” 徐知雨摆了摆手说:“哈哈,其实是我偷听到的。” 林在水:“……” 徐意方:“……” “这好办。”徐知雨说着回房间拿了把小剪刀,三下五除二把带那几个字的布料剪掉了,又从她抱着的小熊口袋里掏出了个小小熊,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儿针线,几下子就把小熊缝上去了。 “呃,有点草率,不过你先穿着,晚上让徐意方拿回来我补一下也行。”徐知雨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钟表,“快滚吧,一会儿来不及了,今天外地报道的多,没准会堵车。” 徐知雨一语中的,临近校门口的那条街堵得水泄不通,林在水和徐意方只好在这下了车,徐意方坐在行李箱上滑着往前走:“我不能给它坐碎了吧。” 林在水一手推着他,一手时不时地摸摸后背,冷漠地说:“坐碎了你就赔。” “我看看。”徐意方扒着林在水手臂看了一眼,又拽了拽,“还行,挺好看挺结实的。” 林在水侧过身:“你给我拽掉了就完蛋了,新舍友以为我连衣服都穿不起呢。” 徐意方嘎嘎乐:“行,符合你贫困刻苦高冷学霸的人设,虽然有点用力过猛了。” 等到报道的时候看到林在水在二十六班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没看错吧。”徐意方猛地抬头看林在水,“你?二十六班?” 林在水很淡定:“嗯。” 其实心里是有点慌的,但已经这样了只好强装镇定了。 “你知不知道二十六班是什么地方?”徐意方压低了声音,语气掩是盖不住的烦躁,“鱼龙混杂的,全是花钱进的公子哥,你进去了…” 他声音虽小,但身旁的人还是能听到,正在给林在水拿报名表和宿舍钥匙的学长抬起头,回了一句:“小兄弟,我们二十六班虽然风评差,但也不个个是坏人。” 徐意方勉强扯起个笑:“是,学长,但是环境终归还是影响人的,我是真的不太放心。” 林在水在文理分科那栏选了个理,然后拿起了宿舍钥匙:“学长,我们可以走了是吧?” 学长摆摆手:“走吧走吧,学校有门禁,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宿舍楼哈。还要,进了二十六班就别那么矫情了,都到这了还把自己当什么好人呢?” 在徐意方转过头和那个人大吵一架之前,林在水把他拽走了。 “不用和他费口舌,走吧,请你吃饭。”林在水倒是很淡定,大家对进二十六班的人有这个刻板印象很正常,再怎么争吵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林在水把行李送回了宿舍,他的寝室里应该也都是二十六班的人,他是最早到的,宿舍没人,也就侥幸逃过了打招呼环节。 榆川二中毕竟是梨花县内唯一一个省重点高中,校园很大,绿化做得也不错,走在小路上独属于校园的氛围就出来了。 林在水感觉到徐意方揪着他背后的小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徐意方拧着眉,表情颇有些苦大仇深。 林在水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这小熊是你生的,我把它从你手里抢过来缝我衣服上了一样。” 徐意方:“这是我衣服。” 林在水:“……现在是我的了。” 徐意方突然说:“林在水,白阿姨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没有,挺好的。”林在水说,“供我吃供我喝给我钱,怎么不好了。” “那你为什么…”他想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或者又是说为什么会这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被人嘲讽?他也不好说,反正就觉得林在水应该永远拿着他满分的试卷被人捧起来才对。 “我又不是什么天才,我妈不管我成绩,宣城又没有我认识的人,所以,破罐破摔了。”林在水看似轻松地说:“反正我不学习也有高中读,那还学什么啊。” 徐意方转身就要走:“我真是瞎操心,老奴忘了你是少爷了。” “别别别。”林在水赶紧扯住徐意方,“我从明天开始恶补初中数学行吗?咱们学校不是能换班吗,这次我失去的我要全部夺回来。” 徐意方冷酷地说:“连续考三次年级前十才能换到精英班,你一个二中都没考上的人,你确定?” 林在水思索了一下,诚恳地说:“其实我是天才。” 天才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俩人进了状元面馆,入眼是墙上厚厚的一面便利贴,大多是毕业生写的。 “老板,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不要辣,另一碗多放辣。”徐意方喊道。 林在水付了钱,拿了两瓶饮料,递给徐意方一瓶:“你故意的吧。” 徐意方说:“成心的。你要是想吃辣我可以舀一勺汤给你,我的超辣。” 等面的时候,徐意方亮出了微信二维码,推到了林在水面前。 林在水说:“这是什么,我是农村人看不懂。” 徐意方直接拿起林在水的手机,非常凶狠地拿起林在水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下,扫了自己的微信,发送好友申请。林在水就噙着笑看着他。 林在水的朋友圈非常简洁,一片空白,朋友圈背景是一只小狗,画质很模糊,微信名称是一个水滴符号。 反观徐意方,朋友圈全是打游戏的战绩,个性签名是不收徒。 “你这ID省事啊,我都不用备注了。”徐意方咬着筷子,犹豫道:“这只小狗…是呆呆吗?” “嗯。”林在水说,“当年整理奶奶的遗物的时候,我把那个老年机带回天津了。” 徐意方想,林在水居然留住了这个。 徐意方又想,林在水好像只能留住这个。 “哎,话说回来。”徐意方有些担忧,“二十六班真不是好待的,里面都是个顶个的混子,你要是在里面想学习,更得成众矢之的了。” 林在水不甚在意:“我也是混子啊。” “吓死我了。”徐意方说,“哪个真有本事的像你这么天天放狠话。” “看见我背后的小熊尸体了么,”林在水自顾自地说,“我杀的。” “我一会儿就给这个短袖拿走。”徐意方说。 俩人拌着嘴出了面馆,徐意方准备回家补觉了,林在水问:“你们明天报道是吧?” 徐意方说:“对,记得出来迎接我。” 林在水挥挥手:“不好意思明天补觉。” 他假装迈进了学校大门,实则转过头看着徐意方的背影,这傻子走几步还投了一下篮,阳光透过树梢,徐意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林在水忽然觉得明天充满希望。 “明天见。” 他说。 第6章 给你 徐意方回家以后把那个折叠沙发收起来,从林在水的枕头下面拿出了那张银行卡。 徐意方给林在水弹了个电话,响了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林在水:“什么事?” 徐意方恶狠狠地说:“别让我发现你这张卡里只有二十块。” 林在水笑了一下,推开宿舍门走了出去,“不至于,两百块还是有的,你不会信了我有二十万吧?” 徐意方啧了一声:“我还没有弱智到那个地步。你舍友都来了吗?” “嗯,来了两个,都是二十六班的,还有一个应该是走读。”林在水答道。 “怎么样?看起来像好人吗?”徐意方压低声音问。 “不像。”林在水也压低声音,“感觉会因为我睡觉不老实一人给我一拳。” “你睡觉挺老实的。”徐意方突然说。 上次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借着月光看见林在水手搭在外面,老老实实地蜷在那,呼吸平静,一动也不动。 “所以我已经抢占先机睡了下铺。”林在水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上铺不老实怎么办?”徐意方问。 林在水:“……好问题。” 这样子讨论是无果的,林在水挂了电话,心想起码今晚他上铺还没来,还能好好睡一觉。 他的两个舍友,一个叫李超一个叫陈明瑞,李超有点胖,看起来就是富人家的纨绔子弟,符合徐意方对二十六班刻板印象的那种,一进来就对宿舍进行了一番挑三拣四的点评,陈明瑞则比较沉默,收拾好了行李就坐在那里看书。 李超滴咕了一声“装货”,躺在床上打起了游戏。 第二天报道,徐知雨稍微引起了一点小轰动,尽管徐意方像个保镖一样杵在旁边,还是数不尽的男生过来搭讪。报道本来人挤人就已经够烦了,徐知雨撑着笑容打发了几个,填完分科单赶紧拉着徐意方走到了一边。 接下来他们需要等分班结果,徐意方打电话喊林在水出来吃饭。 分班结果应该很快就出来了,他们没走太远,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小林选什么?”徐知雨问。 “选理。”林在水应道。 “学什么都一样,反正半年之后还能重新选一次。”徐知雨点点头。 “他不管学文学理都是都二十六班,他已经定了型了。”徐意方拿着三瓶饮料走过来,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二十六班?”徐知雨惊得差点呛到,徐意方赶忙给她拍了拍。 “嗯。”林在水还是很淡定,“我不会待太久的。” “我相信你。”徐知雨说着,可能自己都不信。 林在水笑了笑,没说话。 吃得差不多了,林在水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把单买了,然后点开手机,看见昨天刚加的四人宿舍群里,李超拉了一个人进来。 应该是缺席的最后一个人。 好梦一泽:同志们好,我叫廖梦泽,以后就在一个寝室生活了,多多关照哈 李超和陈明瑞都回了表情包,林在水只好也跟着回了一个。 徐知雨看见林在水站在收银台那里,招招手示意徐意方过来:“吃饭让小林付钱是不是不太好?我们回去A给他吧。” 徐意方说:“你加他微信吧,我给他他估计不能要啊。” 毕竟“二十万”都给他了,也不差他的几十块了。 说来他还没看那张卡有多少钱,一会儿找个银行看看。 吃完饭,徐知雨加了林在水的微信,林在水说:“这附近有商场吗?想买两件衣服。” 徐知雨问:“贵的还是便宜的?这附近可能没有太正式的商场,但地摊货肯定一堆。” 毕竟都是学生。 徐知雨说对了,沿着学校走出去一条街右转,整条街都是小吃和服装店,服装店门口有些零零散散摆在地上的地摊货。 林在水和徐意方跟着徐知雨逛了几家,这里边的衣服都很便宜,林在水虽然清瘦但并不羸弱,身高腿长,几十块的地摊货穿起来也很板正,徐知雨啧啧称奇。 买了两件短袖一件风衣,他们就回学校去了,分班的大榜就贴在门口,林在水不用看,两个人快速地找了一遍徐意方的名字,最终在七班找到了。 “七和二十六,隔得可真够远的。”徐意方嘟囔道。 奇怪的是,大榜里并没有找到徐知雨的名字,徐意方打听了一下,奥赛要往里边走。 徐知雨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裙摆,果然,奥赛班的名单贴在实验楼门前,他们在文科十二班看见了徐知雨的名字。 “可以。”徐意方把文科奥赛班大榜上的徐知雨拍了下来,发在了他们家的四人小群里,徐半山和倪安红过了一会儿一人回了一串大拇指。 知道分班结果以后就得去班级报道了,徐意方和林在水学理在北部,徐知雨则在南部,三人就在此处分别了。他俩刚走,有个瘦瘦的男生就朝徐知雨这边走过来了,徐知雨微微皱眉,思考自己是否太过张扬了。 她今天穿了件红白色的中长裙,点缀着蝴蝶和小碎花,面庞白净,肌肤胜雪,又涂了口红,更显得明艳动人,也难怪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了。 “同学,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问问你也在十二班吗,我有点不认路,一会儿报道你能带我去吗。”男生有点结巴,磕磕绊绊地说完了这句话。 “当然可以。”徐知雨颔首,外地学生一时认不清路也是正常的,反正也顺路,徐知雨就带他一起去班级报道了。 林在水走到班门口,一个纸飞机朝着他门面射过来了,他面无表情地侧身躲了一下,心想还是低估二十六班的混乱程度了。 老师还没来,班级里打游戏聊天的比比皆是,林在水弯下腰把那个纸飞机捡了起来,走到最后一排靠门的地方坐下了。 他刚坐下,就有个黄毛拍他的肩膀:“哥们儿,让让,我坐这的。” 林在水打量了他一眼:“现在我坐这了。” 黄毛呦呵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跟我说话?” 林在水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跟我说话?” 黄毛摸摸下巴:“你谁啊,从来没听说过。” 林在水波澜不惊:“对啊,我也没听说过你。同学,老师快来了,你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吧。” 黄毛啧了一声:“你真有意思。” 然后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了。 林在水眼皮一跳,随他去了。 老师来了,班级里象征性地安静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说话。老师说老师的,同学说同学的,各不打扰。 黄毛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道是不是发语音呢,林在水懒得理他,打开微信看了一下,徐意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徐意方:【进班级了】 徐意方:【班主任来了 是个女的 我靠 还是教物理的 这下惨了】 徐意方:【你怎么样了 班主任来了没 同学好相处吗 怎么不回消息】 …… 徐意方:【你不会让人打死了吧】 林在水:【…】 林在水:【没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子 教数学的 】 旁边突然探出一颗脑袋:“给谁发消息呢?女朋友?” 林在水瞬间按熄了屏幕:“你有毛病?” 黄毛打了个哈欠:“切,小气,我叫祁燚,你叫什么?” 林在水刚要回答他,讲台上的班主任讲话的声音突然变大:“接下来是关于转班的部分,大家静一静好好听一下。” 林在水就没理他,专心听转班的要求,然后用大脑迅速提取关键信息。 第一,不能有任何形式的违纪。 第二,三次月考考进年级前三十能进精英班,前八十能进奥赛班,可以不连续,每学期末结算,高中三年都能转。 第三,考试作弊会取消资格。 林在水心里正在盘算着,连续三次考进年级前八十的话他在文理重新分班之前就能转到奥赛,前提是他要把落下的数学补上…但是到了奥赛还是不能和徐意方一个班,怎么能说服徐意方考过去呢… 正走着神,后门的窗户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林在水回过头,徐意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好吧,他们老师可真够墨迹的,徐意方那边都已经结束了。 等到老师终于下令可以离开后,徐意方打开了后门:“林在水,走了。” 祁燚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林在水,走了。” 徐意方挑了挑眉,问林在水:“你新朋友?” 林在水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转身:“不认识,神经病。” 林在水回宿舍了,徐意方和徐知雨在校门口会合,一路上徐知雨都低着头看手机,徐意方感到不可思议: “你和你之前那些男朋友还没断干净呢?” 徐知雨白了他一眼:“你想哪去了,是我今天认识的一个同班同学,他外地的找不到教室,我就带他去了,他说感谢我明天要请我喝奶茶呢。” 徐意方疑惑:“外地的不是昨天就报道了吗?” 徐知雨摆摆手:“我也不清楚,他说他家里有事耽误了就来迟了。” 又走到了他们吃火锅那条街,徐意方这才发现火锅店旁边两个位置就是自动取款机。 徐意方从书包里摸出那张卡,徐知雨迷茫地看向他:“你藏私房钱啦?” 徐意方说:“我去去就回。” 走到自动取款机跟前,徐意方把那张卡插进去,点查看余额。 十万块静静地躺在那里。 徐意方颤抖着手拨通林在水的电话。 林在水接了,很小声地说:“有事快说,宿管阿姨要手机了。” 徐意方:“那张卡…” 林在水:“密码是141211。” 徐意方彻底迷茫了:“什么?” 林在水沉默了一下:“奶奶去世的日子。” 徐意方自动把这句话转换了一下。 奶奶去世的日子。 我们分开的那一天。 第7章 闭嘴 徐意方愣了一下,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林在水说:“这卡绑的我的名字,你花就直接取好了,挂了。” 突然多了一笔巨款,徐意方挂了电话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徐知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咋了?这谁的卡啊?” 徐意方犹豫了一下:“林在水的,他让我帮他保管。” 徐知雨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的卡给你干什么啊?他在宿舍还怕有人拿这个吗?” 徐意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报道之后有十天左右的军训,林在水回了寝室见到了最后一个室友廖梦泽,娃娃脸,长得挺可爱的,林在水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算打过招呼了。 林在水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只拿出了洗漱用品,其他的衣服还整整齐齐放在行李箱里。 廖梦泽问他:“你怎么不拿出来呀?” 林在水敷衍地回答:“懒得动了,改天再收拾吧。” 衣柜空空,行李箱放在角落,林在水说完果真上床睡觉。 他半夜是被廖梦泽滚下床的声音吓醒的。 林在水冷静地下床开了灯,寝室里其他的人也醒了。 李超骂骂咧咧了几声翻个身又睡了,陈明瑞看着他:“怎么办?” 廖梦泽捂着脚,痛得哎呀哎呀地叫,林在水说:“还能怎么办,架去医务室。”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上,八月中旬依旧热得不讲道理,连站半个小时军姿,汗水能顺着下巴尖滑下来,身上痒得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还不能动,动了所有人多加半小时,不累死也能被唾沫淹死。 终于教官下令说休息半小时,徐意方拿着早上从他姐那顺来的防晒,迈着大步朝二十六班休息的地方走过去,找了半天才看见林在水靠在树上休息,脸上盖着帽子像睡着了。 徐意方打了个响指:“集合了。” 林在水按下了他的手:“别吵。” 徐意方盘着腿在他对面坐下来:“没睡好?我今天刚到学校就听说昨天有人睡觉从床上掉下来了,不会是你吧?” 林在水呵呵了一声:“猜对了一半,是我上铺,脚崴了不用军训了。” 徐意方把帽子从他脸上掀起来:“别睡了,抹点防晒,不然今天绝对给你脸晒脱层皮。” 林在水懒懒地抬起眼睛,从徐意方手里拿过那瓶防晒,挤出来一大坨,蹭到徐意方手上一点,然后胡乱地抹在脸上。 徐意方:“……眼睛闭上。” 林在水听话地闭上眼睛,徐意方凑近了点,轻柔地用指腹把那些聚在一起的膏体涂开,“自理能力相当弱。” 林在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阳光从树隙里透过来,徐意方稍微退开了些,林在水本来就白,涂完防晒在阳光下更是白得发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 徐意方感叹了一下:“让徐知雨看见这一幕她估计会求你告诉她怎么护肤的。” 林在水没回答,像是睡着了。 “对了,你为什么把那张卡给我啊,有什么目的?感觉背后有巨大的骗局啊。”昨天徐知雨问完她以后徐意方就很在意这件事,干脆直接问林在水。 林在水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是有个事找你和知雨姐帮忙。” 徐意方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他:“说吧。” 林在水也没卖关子:“帮我租个房子,最好离学校近点。” 徐意方惊讶道:“你要搬出来住?” 林在水点点头。 “也是,在寝室连手机都用不了,还得处理寝室关系,有钱搬出来住挺好的。”徐意方说:“行吧,我帮你打听打听。” “主要是我要学习。”林在水一本正经地说:“二十六班那个环境是别想学了,在寝室又不可能让我点灯熬油看书。” 徐意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这让你班人听见你就等着厕所见吧。” 林在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那怎么办,你能罩我吗?” 徐意方对了对拳头,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能陪你一起挨打。” 说完两个人看着对方,忍不住笑了出来。 走读生军训不用上晚自习,徐意方和徐知雨说了找房子的事,姐弟俩每天晚上都出门打探,撕了好几个皇榜,看着都不太合适,要么是离学校远,要么是装修差。还有看他俩是学生想坑他俩的,徐知雨一律骂了回去。 具体要什么样的房子还得林在水亲自来看,这事也就先搁置了。 十天的军训对于中考完玩了一个暑假的学生们十分难熬,但徐意方的班主任却说这大概是他们高中生涯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往后只有重复的、枯燥的学习。 当然了,这个时候,谁也听不进去,大家都庆祝军训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比较轻松的艺术节,大家都是趁晚自习的时间抽空排练的,当时他们班文艺委员方欣蕊还找徐意方希望他报名演个话剧来着,不过徐意方忙着帮林在水找房子就拒绝了。 “明天就艺术节了,拒绝了我的邀请,帮忙发个荧光棒不过分吧?”梳着马尾辫面容清丽的女孩子朝他眨了一下眼,“你要给我喊加油哦。” 徐意方挠了挠头,接过了那袋荧光棒:“好吧。” 艺术节从早上开始到晚上结束,要举行整整一天,白天的时候日头正盛,上面唱着跳着下面打个伞都能睡着,晚上就不一样了,夜幕像只美丽的大妖一样降临,似乎黑暗总能激动人心,徐意方发完了荧光棒,被当成工作人员抓去后台打杂。 徐意方杵在舞台旁边偷了一会儿懒,碰巧看见方欣蕊候场,举起手对她说了声“加油”。 方欣蕊朝他微微一笑,说“谢谢”,便提着裙摆上场了。 穿着黑裙,妆容瑰丽,踮着脚完成了一整支天鹅舞。 结束后掌声雷动,当天晚上榆川二中的表白墙有不下二十条都在讨论方欣蕊,有很多人都在求联系方式,徐意方甚至在上面刷到了徐知雨。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徐知雨翻了个白眼,“方欣蕊一看就气质不凡,我加了朋友圈能多个美女,也好扩展人脉帮你找房子啊。” 相当无懈可击的理由,徐意方无法反驳,随后又说:“你怎么不直接找我要,她和我是一个班的啊。” 徐知雨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不早说。” 谁知方欣蕊主动联系了徐意方。 方欣蕊:【那天你说你在帮朋友找房子,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在学校附近,明天放假要不要来看看?】 徐意方把手机屏幕递给徐知雨看了一下。 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敏锐,徐知雨的第一反应就是谁会这么好心啊,除非她别有所图。 徐意方:【谢谢你啊,地址给我一下吧】 方欣蕊正在输入了一会儿,发过来了一条:【不过下次有活动的话你要和我一起哦,不能再拒绝我了。】 “这妹子倒挺直接的。”徐知雨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先答应了吧。” 徐意方回复了一个好过去。 徐知雨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你凭什么啊。” 徐意方:? 第二天他们约好在校门口碰头,林在水早早地出了门,吃了个早饭又杵在门口看了半天大爷卷棉花糖,一个穿着雪白纺纱连衣裙的女生走到了摊位上。 “两份棉花糖,谢谢。”女孩说完,便站在那安静地等待,清丽而甜美。 棉花糖做好了,徐意方和徐知雨也来了。方欣蕊把棉花糖递给了徐知雨,两个人简直一见如故,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别跟这杵这了,走了。”徐意方过来招呼林在水。 林在水想到什么:“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介绍房子的同学?” 徐意方“啊”了一声:“怎么?喜欢?” 林在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徐意方反倒来劲了:“喜欢我帮你追啊,别害羞。” “闭嘴。”林在水说:“看路。” 离学校步行差不多十分钟,到了方欣蕊所介绍的小区欣遇家园,房子在二楼,地理位置和装修都不错,方欣蕊拉开了窗帘:“这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想做饭的话需要买点锅碗瓢盆,八十平,两室一厅,八千一年,怎么样?” “八十平他自己一个人住有点大吧。”徐意方嘀咕。 不过到底怎么决定还是看林在水。 “可以,什么时候签合同?”林在水可不想让徐意方再给他打听了,不然不知道得弄出几个方欣蕊圆欣蕊的。 “明天吧,明天就一天假了,你可以先搬进来,这是钥匙。”方欣蕊把钥匙放下,“那我就先走啦。” 走到门口,她回头朝徐意方笑了一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哦。” 等她一走,徐意方原形毕露,倒在床上打了个滚:“还行,挺软和的。” 徐知雨“啪”地朝徐意方的手臂打了一下:“全是灰,你脏不脏。” “没人住肯定有灰啊,楼下应该有杂货超市,买几个扫把手套打扫一下。”徐意方扯扯林在水裤子:“走走走,干完活请我俩吃饭。” 一路上林在水都没怎么说话,徐意方莫名地有点心虚,也没说话。 回了家以后徐知雨在客厅擦电视,他俩在厨房戴着手套拿钢丝球刷墙,徐意方泡沫挤多了,喊道:“林在水。” 林在水回过头,徐意方把泡沫糊在他脸上,毫无危机意识地大笑起来。 然后,林在水摘下手套,突然掐住了徐意方的脸。 徐意方不笑了。 林在水闲闲地问:“答应她什么了?嗯?” 第8章 总归 徐意方被掐着脸,讲话声音变闷了许多:“还不是因为你,这我班文艺委员,艺术节找我排节目,我说要帮你找房子拒绝了,她就给我介绍了这个房子,还让我下次别拒绝她了。” 林在水放下手,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打扫了大半天,出门前徐意方还在厨房的瓷砖上照了下镜子,确保光洁锃亮,才出门去吃饭了。 林在水请客,选了一家烤肉自助,徐意方和徐知雨也确实饿了,话都顾不上说就开吃了。林在水去拿水果,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祁燚像背后灵一样跟在一个男生身后,叽叽喳喳地一直说个不停,问他怎么不吃这个怎么不吃那个,直到那个男生转身把盘子里的西瓜扣在了他脸上。 世界安静了。 祁燚抹了把脸,然后看见了他。 林在水叹了口气,朝服务员要了条毛巾,递给祁燚:“擦擦。” 祁燚面无表情地接过:“谢了。” 回去发现徐意方正抻着脖子往那边看,朝林在水挤眉弄眼:“打起来了?我怎么看那人有点眼熟?” “你来我班找我那天坐我旁边那个。”林在水沉吟了一下:“不过我和他不熟,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意方“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吃完饭他们决定去附近的超市逛逛,林在水简单地买了几个吃饭的碗和一个能煮面的小锅,回欣遇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徐意方说走不动了,像个八爪鱼一样扒着林在水。 林在水拎着锅和碗,差点栽倒,难得呵斥了一句:“别闹。” 走到榆川街的岔路口,他们分开。 林在水靠在路灯上歇了会儿,给徐意方发了个红包。 林在水:【和知雨姐打车回去吧。】 徐意方秒回:【谢谢老板^_^】 林在水看着这个笑脸,正想回句什么,旁边突然来了一句:“笑什么呢?” “祁燚。”林在水直起了身,向他展示手里的锅碗:“我差点直接把这些扣你脸上了,你挨打没够吗?” “别,你未必打得过我。不对,你肯定打不过我。”祁燚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不住校了?” 林在水嗯了一声:“你干什么大半夜不回家?” 祁燚转了转手里的钥匙:“等人。” 至于等什么人,林在水懒得问,挥挥手就算打过招呼,直接走了。 也许真的忙累了,林在水晚上换了新地方,却意外地睡得很踏实——比在寝室强多了,周末早上他需要回校办退寝手续。先回寝室一趟,这个点都睡着呢,廖梦泽看他回来拿行李箱,毫不意外地说:“我就知道你要走。” 林在水挑了挑眉。 “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要是我有帮忙的地方,接济我一下,林哥。”廖梦泽顶着张娃娃脸弯着眼睛朝他笑,很诚恳。 林在水没有推脱,将联系方式告诉了他。 等待阿姨办手续的的时候林在水刷了一下朋友圈,徐意方凌晨两点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游戏截图,配文拿下。 又熬夜打游戏。 现在才十点,估计还没醒呢。 办完退寝,林在水买了两个包子一杯椰奶,打算回家吃,却收到了方欣蕊的消息:我在街口的奶茶店,来找我吧。 还很贴心地发了个定位过来。 不一会儿林在水到了奶茶店,方欣蕊今天梳了高马尾,很随意地穿着短袖和运动裤,和昨天判若两人。 “喝奶茶吗?我请你。”方欣蕊推给他一张奶茶单子。 林在水举起手中的椰奶,摇摇头:“直接签合同吧。” 方欣蕊拿出了合同,递给他一支笔。 林在水眉心一跳:“你是房东?” 他还以为方欣蕊只是帮忙介绍呢。 “不啊,我爸妈是。”方欣蕊无所谓地笑笑,“不过租房这种小合同他们都交给我处理。” 林在水“哦”了一声,确认合同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方欣蕊很不满意他如此平静的反应:“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这些房子总要有归属者,他们的归属者有孩子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只是碰巧遇见,有什么可惊讶的。”林在水淡淡地说:“又不是你自己的成就。” 听他这么说,方欣蕊也不恼,反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挺有意思的。” 林在水莞尔:“你是我来到这以后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不过我不是想找你说这个。”方欣蕊终于切入正题:“你和徐意方认识多久了?你们关系很好?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林在水感觉自己很饿,他本来打算回去吃包子的,已经有些不耐烦:“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方欣蕊说:“别这么凶嘛,我可以给你减房租的。” 林在水起身离开:“不需要,走了。” “拜拜。”方欣蕊咬着吸管,看着林在水离开的背影,嘀咕道:“不就是问问吗,怎么还生气了呢?” 接着翻出了徐知雨的微信:“你不告诉我,我也能问出答案的。” 林在水回去的路上吃了一个包子,感觉冷硬冷硬的梗在喉咙里,剩下的一个他没吃了,蹲下来丢给了路边的流浪狗。 脑海里全是那句,你知道徐意方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谁知道呢,漂亮的可爱的聪明的,方欣蕊在意的是定语,而他在意的是被定语修饰的名词。 总归是女孩,不会是男孩,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林在水回去以后看了一会儿书,新发的高中教材,预习了一下明天要讲的东西,然后翻开数学书,果然,看起来像天文。 不过,他不是很在乎。 重学一遍初中数学看起来更为稳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打算直接自学高中数学。 看了网上的教学课程又刷完了相应的题,林在水看了看书,确保自己已经完全弄懂了,拿起手机发现已经下午四点了,决定出去找点东西吃。 徐意方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在干嘛,还打了一个语音电话,不过林在水静音了没听见,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你睡死了吗?】 林在水刚要回复,门被人咣咣敲响:“林在水!开门!” 林在水只得走了过去打开了门:“你怎么来…” “大白天的六个小时不回消息,我害怕你死家了。”徐意方一脸诚恳,手里拎着个饭盒气势也丝毫不减,“从我十点多给你发的到现在下午四点多你也没回,你也熬夜打游戏了?” 林在水:“…你拿的什么?” “玉米饼,我妈烙的,让我给你送来点,可好吃了。”徐意方换了鞋进了厨房,“你昨天买那个小锅呢,我给你热一下。” 林在水指了指厨房的角落,昨天买的所有东西都堆在那。 “牛逼。”徐意方走过去把锅拆开,“这你能忍住不拆。” 林在水缓缓地说:“其实…我的行李箱也摊在卧室没有收拾。” 徐意方探头看了一眼,果然。他朝林在水比了个大拇指。 徐意方准备开始热玉米饼,突然发现厨房连油都没有。 “我下去买吧。”林在水说。 徐意方立马说:“顺便买点老抽酱油生抽耗油什么的,再买个插排。” 林在水抽了抽嘴角,下楼了。 回来时,不仅买回来了徐意方要的东西,还顺带买了些零食榨菜,林在水问:“楼下那辆蓝色山地自行车是你的?” 徐意方得意地摆头:“怎么样?帅吧。” “你不会是特意向我展示这个才非要给我送玉米饼吧。”这个想法冒出来林在水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很有可能是真的。 “玉米饼热好了。”徐意方避而不答,让林在水进一步确定了这就是真的。 林在水撕开了两袋榨菜,和玉米饼一起端上了茶几,坐在沙发上弓着腰有点累,林在水又把沙发垫子拿下来,忙活了半天的徐师傅终于坐下了。 “这种车子很帅吗?我要不要也买一辆。”吃着吃着,林在水突然问。 “你会骑车?”徐意方歪着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不会。”林在水:“明知故问是吧?” 徐意方哈哈笑了两声,当年在小胡同他带着林在水瞎混,那时候他刚练会骑自行车,坚决认为自己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可以带人,推着倪安红女士的自行车招摇过市,但是没有小朋友愿意上他的贼车,他非常泄气,满脸乌云地坐在路边,闷闷不乐。 林在水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别别扭扭地跟他说:“我坐你的车。” “真的吗?同桌你真好!”徐意方转眼喜笑颜开,噔噔地去推车子了。 但是结果就是他载着林在水摔了个跟头,林在水的腿还被树枝划伤了,徐意方看着那道血口子,直接被吓哭了。 “至于吗。”林在水顾不上自己疼了,还得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受伤的好像是我不是你吧。” 后来林在水被奶奶领回家去上药,徐意方就巴巴地跟着,还一边可怜兮兮地用袖子抹眼泪。 林在水擦完药,看见他还在这,一眼就能看出徐意方在想什么。 “你回去吧,我不会跟倪阿姨告状的。”林在水拍拍徐意方的头。 “真的?”徐意方得到了林在水肯定的回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样子像个小狗。 “不过我可以学。”林在水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提议道。 “得了吧,你走得快一点到学校都用不上十分钟。”徐意方吃完了,天色也不早,他还要回去打游戏,把碗放进洗碗池里就准备走了:“碗和锅记得刷了啊,我先走了。” 林在水嗯了一声:“注意安全,替我谢谢阿姨,她做的玉米饼很好吃。” 徐意方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下楼之后,看见方欣蕊正转着圈的欣赏他的车子,徐意方走过去:“你家也住这?” 方欣蕊抬起头:“对啊。你的车子吗?挺帅的。” 徐意方嗯了一声,打开了车锁:“谢谢。” 方欣蕊穿着黑色连衣纱裙,精心编的头发,化了淡妆,头上还别着水晶发卡,但她发现徐意方只看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准备走了,只得又说:“我也喜欢骑车,改天我们骑行去日月山看日出吧?” “改天的事改天再说。”徐意方朝她点了下头:“我先走了。” 方欣蕊看着徐意方离开的背影,恨恨地跺了下脚。 第9章 我倒 徐意方走之后,林在水洗了碗,又回到卧室收拾行李。 他住在阳面这一间,有太阳的时候,阳光会从窗户照进来。 挂好了衣服,安置好了其他的物件,林在水最后看向那个放在行李箱夹层里的日记本。 红色封皮,三块一个,奶奶给他买的,他本是无聊做个记录,现在打开才发现,里面一字一句,全是关于徐意方。 今天一起吃了什么,是否惹祸打架,为什么冷战,饮食忌口。 林在水翻了一遍,小学时全然是当日记写的,不带什么特殊情感,仍然可以看得出记录时的语气很开心。 以前的字很稚嫩,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页又一页,最终停在奶奶去世的前一天,他说,徐意方今天盯着班长的葡萄味棒棒糖看了好久,明天请他吃。 没有明天。 此后,便是长达三年的空白。 在宣城时,这本日记就摆在他房间的书架上,白梦茴不是没有看见,却从来没有问过他。 林在水那时想,如果白梦茴愿意去了解,他一定指着每页的日记兴奋地和她讲述,过去的每天发生了什么,他考了几次第一,他有没有听话,看见他被树枝划伤时,她会不会心疼他,问他疼不疼,然后他会故作坚强地说,没事啦,一点小伤,反倒是徐意方,被吓得哭鼻子了呢,不过你不要怪他,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可惜白梦茴从那个书架前走过无数次,一次也没有问过。 但她会问严安平每天学了什么知识,看了什么动画片,那些七零八落的儿童拼图,她夸他拼得好酷。 林在水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其他人一出生就唾手可得的东西,到他这就成了求之不得。 如果他不出生,奶奶或许也不会因为操劳,走得这么早。 他有错么,或许吧。他站在卧室门口看见客厅里母慈子孝的画面,眼里对母爱的期待,终于变成了冷漠嘲讽。 关上门的时候,他听见白梦茴轻描淡写地对客厅里正在聊天的富太太说:“这个孩子不亲人。” 说实在的,对于心智尚不成熟的林在水来说,那个时刻,他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甚至偏激地想,这样妈妈会不会就注意我一点了?她会不会为我流泪呢。 窗户开着,关门的时候声响大了些,放在书架上的日记本被震落了,安静地躺在地上,林在水愣住了。 一阵风吹过,里边飘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要伤心,小狗爱你。 接近日落,浅淡的金色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林在水蹲下身,手抖得不成样子。 一滴泪顺着他的下巴尖滑了下来,随后是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 来这里两年,新的城市新的家新的老师和同学,没人问他适不适应,过得开不开心,他变得锐利冷漠来保护自己,也不想垂首以祈求母亲那一点可怜的爱。 所以他一次也没有哭过。 只一句话,他想到几年前会有个人,会在他伤心的时候,从窗户下面塞进来一张纸条,在意他,哪怕是为一只一天也没养过的小狗伤心。 林在水哭完以后,十分珍而重之地将纸条放回了日记本里,放在了枕头下,伴他日日夜夜。 那时候他就想,他不要死了,他要回家。 他早就觉得他的心已经被斩得七零八落了,一点给了奶奶,一点给了妈妈,胸腔里只剩一个空壳,盛着一点血可供呼吸。 妈妈,您生我时给我的那颗心脏已经没有了,它被您的冷漠吃掉了。我还活着,因为第一次如此想回到一个人身边,为了他,重新长出了一颗心脏。 林在水纠结了下该把这本日记放在哪,可感觉放在哪都太显眼了,最终还是塞到了枕头下面。他想着要不买个小箱子给日记本锁上安全点,翻着翻着购物软件就睡着了。 开学第一天,闹铃一响林在水就按时起床了,抓了抓头发,从厨房拿出了昨天在超市买的面包当早餐,刚要拆酸奶,就听见徐意方在楼下喊:“林在水——上学啦——” 林在水火速地背上书包,又拿了一盒酸奶下楼了。 他们还没发校服,徐意方穿着白t和水蓝色牛仔裤,一只脚支着车子朝林在水挥手,少年气满满。把牛奶递给徐意方,林在水说:“下次别喊了啊,小心住户投诉你,下次保安直接给你拉黑名单不让你进来了。” 徐意方锁上车,三两口喝完了酸奶,忍住笑意说:“可是我喊的是你的名字。” 林在水:? 徐意方的车子停在楼下,和林在水一起步行去学校,从欣遇到学校这几百步路,两个人都扭打在一起。 到了学校门口,林在水松开了手,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收放自如。 徐意方到了教室,老师来之后简单地排了下座位,让他惊诧的是,他们的班主任完全不在意男女混座的问题,甚至故意排成一男一女,所以当他看见方欣蕊被排到他旁边时,有些头疼。 方欣蕊大大方方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同桌。” 徐意方礼貌地回应:“你好。” 相反,二十六班就完全不存在排座位的问题,因为人能来就不错了,林在水照常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祁燚没来,他乐得清净。 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这位少爷才姗姗来迟。 祁燚穿着黑t和破洞牛仔裤,脖子上还挂着个不明金属的链子,来了之后随手扯过了林在水的课本:“上节课讲什么了?” 林在水打量了他一下:“你翻墙进来的?” 祁燚打了个响指:“聪明。” 废话,新生没有校服还迟到,保安能让进就有鬼了。 祁燚也不是真想知道上两节课讲了什么,林在水没接这个话茬,他就趴在桌上睡觉了。 那天发完校服祁燚就走了,接下来的几天,祁燚都没来。 “你这个同桌,是真不来上课啊。”周五放学,徐意方望着祁燚的位置啧啧称奇,坐了下来,看着书桌堂里崭新的课本,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祁字:“这字够狂啊,他叫祁什么?” “祁燚,四火燚。”林在水已经收拾好背上了书包:“还不走?还要看多久?” “走走走。”徐意方揽着林在水的肩膀出了门,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姐说周日去爬山,你去不去?” 林在水:“怎么去?” 徐意方挠了挠头:“骑车。” 林在水转过头,直视着他:“我会吗?” 徐意方刚想说你去的话我们考虑换个出行方式…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响起了女孩子俏皮的声音:“我说你怎么每天放学都走这么早,原来是等人去了。” 徐意方的手臂从林在水身上滑下来,尴尬地笑了一声。 方欣蕊说:“同桌,别忘了我们周末去爬山的事哦,我先走了。” 说完,朝徐意方挥挥手,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宾利车。 “我就不去了。”到了小区,林在水跟徐意方说:“本来上学就够累了,困得很,周末补觉,没事别找我,玩得开心。” 徐意方感觉林在水有点不对劲,但又觉得他这么努力学习累也是正常的:“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骑车走了。 林在水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头一看,手背崩起了青筋,他装作若无其事,回家以后立刻洗了个澡,可这淋浴也偏偏和他作对似的,洗到一半,泡沫还在头发上,水却突然变凉了。 按照往常头脑清晰的林在水应该会披上浴巾出去烧个水,把头上泡沫洗掉就行了,但他这会儿倔劲上来,呵呵了一声,直接用凉水冲净了身上的泡沫。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说的周末要补觉的话似的,林在水冲完澡,胡乱地吹了吹头发,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精神十分萎靡不振,本想看看书,但脑袋像个浆糊一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林在水打了个喷嚏,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 这副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抗糟践,淋了个冷水就感冒了,林在水自嘲了一下,放了部电影充当背景音,躺在沙发上,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天黑了,林在水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却发现浑身没力气,冷得直打颤。 趿拉着拖鞋爬到床上盖上被子,身体依旧冷得要命,头昏脑胀,林在水下意识拨通了徐意方的电话。 徐意方“喂”了一声,带着笑意说:“怎么?改主意啦?决定要和我们一起去爬山了吗,我跟你说你现在反悔…” 林在水迷迷糊糊地说:“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药店吗?我好像没有印象…”他突然清醒过来一点似的:“对哦,我叫个跑腿就行了,怎么还问上你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徐意方脸上的笑没了,那句“你生病了?”还没问出来,卡在了喉咙里。 徐意方飞快地骑上了车,还不忘继续给林在水打电话,可惜林在水一直没接,徐意方虽着急也没忘记买药,还买了一只体温计。 徐意方边喊林在水边敲门,敲了半天都没有回应,他急得不行,朝里边喊:“你再不开门我去找方欣蕊拿钥匙了!” “咔”地一声,门终于开了,徐意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体温滚烫的林在水就倒在了他怀里。 第10章 碎裂 林在水的脑门贴在徐意方的肩膀上,徐意方拍了拍林在水的脸,扯着他把他带回了床上。 林在水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睛都烧红了,徐意方拿出体温计:“张嘴。” 等测量时间的空隙,徐意方去洗手间弄了条湿毛巾,放在了林在水脑门上,又去厨房烧了热水,再回来时间就差不多了,拿出了体温计。 “38.7℃。”徐意方拿着体温计,“连个前摇都没有,直接就发高烧了,你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 林在水侧过头装死,装没听见。 水烧好之后,徐意方把冲剂冲好,毛巾已经被林在水的体温烘热了,徐意方又用凉水酘了一遍,来回忙活了半天,林在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指指他脑门说:“外套脱了吧,你都出汗了。” 徐意方这才想起来脱外套,然后试了试水温,扶林在水坐起来:“起来喝药。” 林在水看着那碗黄绿色的药,瘪了瘪嘴,一口气闷了。 徐意方乐了:“不是干吞药片吗?原来你也怕苦啊。” 林在水没说话,略有些不自在,奶奶去世之后就没人这么细心地照顾过他,更别提发现他吃药的细节。 “我奶奶说我吃药,像小鸡啄米。”他笑了,脸色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唇色却略显苍白。 “林小鸡。”徐意方说。 林在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滚。” 吃完药林在水又睡着了,徐意方摸了摸他的脑门,感觉已经没那么烫了,松了口气到客厅歇着。 林在水是被渴醒的,他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身体也没那么虚弱了,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徐意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低垂着头,头发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 林在水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感觉喉咙更加干涩了,不得不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然后站在徐意方身后正大光明地偷看。 林在水没玩过手游,但也能看得出徐意方的操作行云流水,很赏心悦目,林在水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大大的“胜利”,他才问:“什么游戏?” 徐意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回答道:“《江湖·梦如一剑》,听说过吗?” 林在水说:“没有。” 徐意方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没听说过也很正常,一个小游戏,不温不火。”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仰着头摸了摸林在水的脑门:“退烧了,饿吗?” 林在水点点头,他整天都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 徐意方捞起外套:“等着,哥去给你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在水思索了一下:“想吃面条,你买两包泡面回来吧。” 徐意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生了场病就想吃个泡面?” 林在水说:“呃,那再加两个卤蛋?” 过了一会儿,徐意方果然买了泡面和卤蛋回来,外加一瓶黄桃罐头。 林在水问:“买罐头做什么?” “治百病啊,你小时候没吃过吗?”徐意方站在那加载了一下记忆:“好像小时候我确实没怎么见过你生病…” 吃泡面就快多了,吃完林在水自觉地去洗碗,徐意方无所事事,又开了一把游戏。 林在水收拾完厨房,依旧站在他身后看。 只是这次他存在感特别强烈,徐意方知道了他在看,莫名地有些紧张,操作都变形了,还好最后抓住机会扭转了战局。 徐意方把自己的手机扔到一边,问林在水:“你手机呢?别杵这看了,来和我一起玩,你给我打辅助。” 林在水被他一下给问懵了,站在那想了一会儿,去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解锁,递给徐意方。 徐意方翻到应用商城给林在水下了游戏,左右翻了一下,林在水的手机冷清得很,社交软件加起来不超过10条消息,还应该都是推送,不过他知道就算别人发了林在水也懒得回。 “我这有个小号,你先玩着,重新注册账号太麻烦了。”徐意方操作了一通,然后兴冲冲地拉着林在水开了一局匹配,“你玩这个,跟着我就行。” 林在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物名字,蝴蝶梦。 “蝴蝶梦有两种形态,人形态是粉衣服,蝴蝶形态是蓝色,你点一下,它就变了。”徐意方解释道。 现在屏幕上是穿着粉色裙子的少女,林在水点了一下,屏幕上立刻变成了一只炫酷的蓝色蝴蝶。 “大招可以切换形态,你就一直用蝴蝶形态挂在我身上就好了,可以加攻击和防御。”进了游戏,徐意方指挥道。 “哦。”林在水在中路混到了四级,找到了正在杀人的徐意方,落到了他肩膀上。 徐意方玩的这个角色一身青衣,手里拿着一把剑,肩膀上落着一只蝴蝶,蝴蝶振翅间,杀人不见血。 【全部】红方1:小国服剑客还带个蝴蝶梦,打匹配??太不公平了吧 【全部】红方2:蝴蝶梦妹子这是你找的陪玩吗?求放过。 跟着徐意方乱杀好玩是好玩,就是有点无聊,林在水暂时没琢磨出有什么操作,只好跟着对面聊天。 【全部】宇宙第一剑客:忍忍吧,我花了钱的,50一把。 【全部】红方1:666,宇宙第一剑客怎么拿挂件辅助一个小国服剑客,丢人啊。 没办法,徐意方自己的玩的那个号叫雨剑惊桃花,给他玩的小号却叫宇宙第一剑客——其实林在水觉得这个id才符合徐意方的性格。 不知不觉一把游戏在徐意方的乱杀中结束了,林在水正要退出,游戏里突然弹出了几条消息。 别打我是麻瓜:徐意方??我刚才观战你了!!你玩蝴蝶梦?? 别打我是麻瓜:你不是说蝴蝶梦是最没用的辅助吗??你从来不让我玩! 林在水有些尴尬,心里又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只好将手机举到徐意方面前:“你朋友。” 徐意方看了一眼,发了条语音:“老子爱玩就玩,关你屁事。” 说完穿上外套喝了口水:“时候不早了,没事我先走了啊。” 林在水想起他明天还要早起去爬山,便没有留他,沉默地送徐意方到了楼下,看月光温暖而寂寥地洒在他身上。 “快回去吧,别发烧刚好又冻着了。”徐意方都感觉自己啰哩啰嗦的,赶紧朝林在水摆摆手。 林在水下半张脸缩在外套里,闷闷地说:“谢谢。” 徐意方啧了一声,腿撑在地上,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就口头谢啊?” 林在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以后生病,我也会这样照顾你的。” 徐意方点点头:“还有呢?” 林在水又宕机:“还有?” 徐意方说:“今晚的50块陪玩费,别忘了结给我。” 说完潇洒地骑车走了,林在水站在原地,很轻地笑了一下。 周日,林在水好好地在家休整了一天,该学的东西学的差不多了,林在水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点进了游戏里。 为了防止自己沉迷游戏,林在水打算徐意方不找他玩的话他是坚决不会玩的,但他实在无聊,随便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结果一上线又看见了那个麻瓜的消息。 别打我是麻瓜:你是徐意方的朋友吗? 嗯,应该是看出来蝴蝶梦不是徐意方玩的了,林在水斟酌了一下,回复道:是的,这个账号现在是我在玩,你是? 没成想,别打我是麻瓜秒回:我是他游戏搭子,不过已经很久没玩了,他嫌我菜 林在水不打算回复了,谁知屏幕上弹出来了个【别打我是麻瓜 邀请您进入游戏】。 林在水手滑点了进入,麻瓜兄弟直接开了。 林在水只好锁了蝴蝶梦。 麻瓜兄弟话还挺多,一会儿问他男的女的,一会儿问他多大了,一会儿又问他会不会玩啊,看不见草丛里全是人吗,又死了吧。 麻瓜兄弟说,你就乖乖挂在我身上不行吗。 林在水心想玩得不怎么厉害话还这么多,游戏结束果断退了,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周一例行课间操,会有学生会的检查跟操情况,二十六班在最后,检查时间也最长,林在水百无聊赖地站着,突然有人用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是徐知雨。 “知雨姐。”林在水恰到好处地惊叹道:“你进学生会了?恭喜。” “小case啦,考核很水的,而且我们班名额比较多。”徐知雨说的是实话,奥赛班要比普通班多一个名额。 林在水随口问道:“你们昨天去爬山,玩得开心吗?” 徐知雨用笔点了点记名册,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爬山?我们没去啊。” 林在水有些意外,微挑了下眉:“为什么没去?” 徐知雨被他一下问蒙住了:“哦,小意跟我说,人太少了没意思,等他教会你骑车以后再一起去,他没和你说吗?” 检查之后,林在水远离了人潮,往教学楼走,脚下踢着一块石子,踢着踢着,突然破空飞远。 心里有些防御,也随之碎裂。 他想说,唉,徐意方,你啊。 唉,你啊。 第11章 和你 关于学习骑车这事,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练习时间,上学的时候徐意方每天都要提一嘴,林在水都以晚上要写作业拒绝了,终于来到周五这天,徐意方说:“这下周末你总有时间了吧,我来找你。” 林在水面不改色,手却捉紧书包带:“明天我要补觉……”说完转身就要走。 徐意方几乎被他拒绝得有点想发火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林在水的手,凑到了他面前:“等等。” 徐意方盯着林在水闪躲的眼睛,突然笑了:“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明天就明天。”林在水终于松口了:“但是…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练?” “不能。”徐意方无情地拒绝了他,“明天,就在这里。” 第二天徐意方骑着车在榆川街路牌那里等林在水,看着林在水走向他时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简单的,别紧张。”徐意方拿出他带来的护膝:“我这里有护膝,练之前先戴上。” 林在水表情凝重地戴上护膝,在徐意方的指导下骑上了车。 “我在后面推着你,然后你自己摸索着骑。”徐意方说。 然后林在水非常艰难地将车子移动了0.5m,并且没能保持身体平衡摔下了车。 林在水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正想看看徐意方是怎么嘲笑他的,回头一看这人已经笑得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林在水:“……” “这是表演什么节目呢?”熟悉的女声出现,徐意方捂着肚子抬起头,看着方欣蕊拿着杯奶茶看着这边,脸上灿烂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没什么…哈哈…” 林在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瞬间黑脸,将护具摘了,扭头就走,“不练了。” “别啊别啊。”徐意方赶紧站起来,“我不笑你了。” 他向方欣蕊施以一个歉意的眼神,追着林在水跑了过去。 “闹什么脾气啊。”徐意方跑了几步,抓住林在水的手腕,“学骑自行车摔跤很正常,不能因为一点困难止步不前…” “我不想学了。”林在水看着他,继续说:“爬山你们自己去吧。” 他甩开徐意方的手,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就开始后悔。 莫名其妙跟徐意方发什么脾气,又不是他让方欣蕊来的。 林在水忍不住回过头,徐意方果然已经走了,他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给徐意方发了条消息,忍不住往回跑了几步,试图找到徐意方,却在转角的街口,看到徐意方和方欣蕊并肩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徐意方低头看着手机,似有所感般地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在水转身就想走,徐意方朝他比了个口型,“不许动。” 左右瞧了下马路,确保安全,徐意方小跑着过来了。 “道歉我接受了。”徐意方举起手里的奶茶,“我也向你道歉,不该嘲笑你。” 林在水接过奶茶,垂下眼睛:“所以你们是一起去买奶茶了?” 徐意方不懂林在水关注点怎么总是跑偏:“碰巧顺路而已。” 林在水勾了勾唇:“好。” “好什么好。”徐意方觉得莫名其妙,“我晚上还来找你,再耍脾气小心我给你一拳。” 林在水点点头:“不耍了。” 徐意方这才满意:“那我先回去了。” 目送徐意方骑车走了老远,林在水才打算回去,转头一看方欣蕊还没走,抱着肩膀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比小姑娘还难哄。” 林在水:“……” 他朝方欣蕊呲牙笑了一下。 九月下旬的晚上,天气已经泛着微微的寒意,秋风一拂更是凉爽。徐意方戴了个黑色鸭舌帽,林在水从远处一看,还以为这人来打劫的。 谁知徐意方想得和林在水一样,下了车就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蛮横地锁了林在水的喉:“打劫。” 林在水非常配合地举起双手:“银行卡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里,密码你知道。” 徐意方说:“谁说我要钱了?” 林在水眉头一皱,心想难不成劫色?可是不好问出口:“那你要什么?” 徐意方贴近他的耳朵:“想和你一起骑车去看日出啊小哥哥,赶紧练吧。” 徐意方只是开个玩笑,殊不知,昏暗的路灯下,林在水的耳根已经通红一片。 令徐意方惊讶的是,林在水晚上练习的第一件事,是将护具扔给了他。 林在水活动了下手腕:“不需要你帮我,你今晚的任务就是看我摔跤。” 徐意方挑了挑眉:“哟。” 林在水也确实一直在摔跤。 但徐意方不得不承认,学会骑车最快的方式就是摔跤,怕痛,你就没法大胆地迈出那一步。 深夜的榆川街没有其他行人,只有一盏路灯在不知疲倦地亮着,林在水终于停下来休息,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汗珠顺着下巴滑下来,徐意方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胳膊上的淤青。 徐意方小时候很淘气,什么伤都受过,此刻竟然觉得这块淤青一定很痛:“要是疼就别练了。” 不去都行,他想。 林在水却表情不变:“你说,你想,和我,一起,骑车,看日出。” 徐意方“啊”了一声:“那怎么了,我说的话是圣旨吗?” 林在水平静地说:“我也想。” 周日,林在水基本上能独自骑行了,虽然速度很慢。 最快也要下周才能一起去露营了。 但比约好的爬山看日出来的更快的,是榆川二中的月考。 “毁了,感觉我还什么都没学呢。”徐意方苦哈哈,“我都没学凭什么考我。” 林在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学了,就考你就行。”徐意方撞了一下林在水的肩膀,谁知林在水痛得皱眉。 “我靠,忘了你满身伤病了对不起对不起。” 徐意方赶紧道歉:“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真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林在水满头黑线:“我说话了吗。” 徐意方说:“我全都预判了,管你说没说。” “话说,你不会一下就考到年级前三十了吧。”徐意方试探地问:“会吗?” 林在水:“不会。” “牛逼。”徐意方说:“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能。” 林在水:“…又开始了。” “我是嫌麻烦。”林在水想了一下,说:“太子班第一次月考就出现一个年级前三十,想不吸引注意力都难。” 徐意方说:“这么低调,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考上去?” 林在水说:“下次吧。” 徐意方呃了一声:“也不是特别低调。” “你想去吗。”林在水突然问:“想去的话,我等你一起去。” 徐意方摆摆手:“天才,你说得也太轻松了吧,我都不知道是排几百名上的二中,怎么考进前三十啊,当前面的人都死了吗?” 他本是玩笑的语气,林在水却静静地,一分不错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好似说的是真理:“我相信你。” 这句话莫名地就像一个烙印一样钉在了徐意方脑子里,他晚自习复习的时候甚至没分心,一直在看书。 徐意方看累了,下巴垫在书上,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想和林在水一个班级。 他也想当精英。 月考之后是为期五天的国庆假期,林在水接到了白梦茴女士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宣城。 彼时林在水正和徐意方在自行车行选车子,徐意方给他指了一辆绿色的,林在水无语地摇摇头,回道:“不回去。只放五天,来回都浪费在路上了。” 白梦茴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 下一秒,林在水收到了三万块的转账。 白梦茴说:“住在那边饮食不要苛待自己,快换季了,提前买好新衣服。意方那孩子不是很照顾你吗?也多给人家买些礼物。” 林在水说:“我会对他好的。” 犹豫了一会儿,林在水继续道:“…谢谢妈。” 白梦茴这才挂了电话。 林在水挂断了电话,徐意方朝他招手:“过来看看这辆怎么样。” 银色的,看起来也相当帅气,林在水拍了板:“就这个吧。” 徐意方巴巴地瞅着,林在水说:“给你也换一辆?” 徐意方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刚换了一个月,还买新的?太浪费了吧。” 他想了一下,狐疑地看向林在水:“怎么突然说要给我送礼?” 林在水玩笑道:“我妈给我打钱了,让我报答你的照顾,给你送点礼。” 徐意方突然严肃起来:“我是为了这个才照顾你的吗?” 林在水挑了挑眉:“不是要和土豪做朋友吗?不图土豪的钱图什么?” 徐意方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在水,这人眉眼清隽,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像一棵俊秀清雅的树。 “我说图你开心,你信吗?”徐意方笑了。 车行离欣遇不远,林在水坚持自己骑回去。徐意方的车停在林在水楼下,于是他就悠闲地跟在林在水身后,看着他慢慢往回骑。 林在水突然长腿一伸撑在地上,回头问徐意方:“真的图我开心吗?” 徐意方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跟我一起考精英班吧,徐意方。”林在水说,“看你和我一起被成绩折磨也挺开心的。” 徐意方“啧啧”两声:“心思歹毒啊林在水。” 林在水没有否认,笑了一下继续骑车。 其实不是看你被成绩折磨开心。 是,和你一起,才开心。 夕阳渐渐落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距离也越来越近。 我把年少时期的日子都称为好日子,是因为每个日升日落的明天,你都在身边。 可惜少年不知。 第12章 得逞 林在水没有刻意地去问徐意方日月山之行都有谁,他们约定在临水街碰头,林在水在等待的间隙,点开了手机里的《听猫》App,还是上次徐意方下载在他手机里的,让他多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别整天抱着个书学习。 林在水刷了一会儿,这里边的视频点赞量不多,一般都是游戏视频和很古早的段子,林在水没觉得有趣,正要关掉,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推送,【1分30秒带你见识国服剑客的操作】。 林在水点进去看了一下,操作行云流水,没有浮夸的配音,他不知不觉就看完了。 可惜播放量不多,评论也只有一两条,林在水略感可惜,点了个关注,就退了出去。 他一抬头,祁燚在他旁边:“你也玩这个游戏?看不出来啊,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单挑?” 林在水收起手机,十分无语地看向他:“你为什么阴魂不散的。” 他看见祁燚身上背着的书包,随口问道:“出去旅游吗?” “不是。”祁燚漏出一口白牙朝他笑:“我和你们一起去日月山啊。” 徐意方昨晚从徐知雨口中已经知道了,所以看到祁燚的时候不是很惊讶,偷偷跟林在水说:“祁燚也进了学生会,聊天的时候听说我姐要去日月山,吵着要来。” 林在水的关注点则是:“他连课都不上,凭什么进学生会?” “我也觉得荒谬,他甚至是主席,我姐是副主席。”徐意方说。 “怎么了,很简单的,你想的话我走后门让你进来。”祁燚朝林在水眨眨眼。 林在水摆摆手:“你收了神通吧。” 方欣蕊也带了一个朋友,叫许甜夏,非常活泼开朗,正好三男三女,徐知雨介绍大家简单认识了一下,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 徐意方走到林在水跟前,有些担忧地问:“你能骑利索吗?要不把书包给我。” 林在水瞅着他:“然后你前面挎一个包,背后背一个包,沙师弟?” 徐意方呵呵一声,“那你自生自灭吧。” 徐知雨和祁燚他们已经骑出去挺远了,林在水才慢悠悠地出发。徐意方距离他们两边都不远不近,将将留在中间位置。 出乎意料的,三个女孩子骑行速度不相上下,祁燚在后面都看出了熊熊燃烧的胜负欲,想骑慢点等徐意方,一回头只能看见徐意方的影子,林在水则是连影子都看不见。 等林在水到山脚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日薄西山,晚霞美得不像话。 徐意方递给林在水一瓶水,林在水问祁燚:“谁是第一啊。” 祁燚指指许甜夏:“她。” 许甜夏非常骄傲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小蕊只在前半程发力,后面就不行了,知雨姐倒是和我不相上下,不过我略胜一筹,承让啦。” 徐知雨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水:“我车子都快蹬冒火星了也追不上你,你就别谦虚了。” 大家都笑了,徐知雨拍板决定在山脚下修整一晚,明天凌晨再开始爬山。 几个男生去搭帐篷,女孩子们去捡树枝,准备一会儿生火。 徐意方搭着搭着发现就剩他和林在水了,探出头问:“祁燚那家伙呢?偷懒是吧?” “说是闻到烧烤味,跑去买吃的了。”林在水支好帐篷的最后一角,从口袋里拿出包纸,擦了擦手。 女孩子们把树枝扔在了地上,方欣蕊累得叉腰,问:“我们怎么点火呢?” 几个人都沉默了,徐知雨想起什么,去徐意方的外套口袋里掏掏掏,掏出了一个火机。 林在水眼神晦暗,没想到徐意方还会抽烟,可他回来以后从来没看见过。 “你怎么知道我这衣服里有?”徐意方愣了一下,看着林在水说:“我已经很久不抽了。” 林在水嗯了一声:“先点火。” 徐知雨拿起个小树枝,一下子点着了,扔进干柴堆里。 夜幕降临,众人围着火堆坐下了,秋季的夜晚寒凉,有暖火烤着则温暖许多,方欣蕊坐在了徐意方身边,递给他一串烤虾。 “谢谢。”徐意方接过,放在了一旁。 “你还抽烟啊,压力很大吗?”方欣蕊关心地问。 “呃,也不是,初中留下的恶习,已经很久没抽过了。”徐意方夸张地摇头:“我可不敢让我姐整天吸二手烟。” 徐知雨白了他一眼。 吃饱喝足,坐着无聊,这些人的话题也不是很多,于是许甜夏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可是坐在火堆旁边,怎么指到谁是谁呢?徐意方打了个响指,“这好办。” 然后给这几个人拉了个群,扔骰子。 点数最大的可以要求点数最小的,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第一轮,林在水点数最小,方欣蕊点数最大。 方欣蕊跃跃欲试:“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在水的脸色在火光下模糊不清:“真心话。” 方欣蕊飞速地翻着她在手机上搜的问题,问道:“就现在,最想念的人是谁?” 林在水没有犹豫:“奶奶。” 空气静默了一瞬,徐意方赶紧招呼道:“下一个下一个。” 第二轮,徐知雨点数最大,徐意方点数最小。 还没等徐知雨问,徐意方说:“真男人,真心话。” 徐知雨连道了两声好:“八岁那年爸妈不在家,家里花瓶碎了,你是不是跟爸妈撒谎说花瓶是我打碎的?” 徐意方拔腿要跑:“是,我是说是你打碎的,那是因为我知道说你不会挨打啊啊啊我后来单独跟老妈认错了!” 徐知雨追着徐意方跑了两圈,跑累了坐下来,徐意方躲在林在水背后偷偷比了个鬼脸,一屁股坐在了林在水身旁,将祁燚挤到旁边的位置。 第三轮,徐意方又摇了个1,这次祁燚点数最大。 祁燚撺掇道:“真男人,大冒险?” 徐意方“切”了一声:“大冒险就大冒险。” 祁燚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帐篷:“去和里边的人说,祁燚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大点声,要我们在这边能听见。” 徐意方:? 他从未听过如此无理的要求,混不吝的劲上来了:“我不做会怎样?” 祁燚好像料到他不会同意:“那你发个朋友圈说,不许屏蔽任何人。” 徐意方思索了一下,丢小部分的人和丢大部分的人他还是分的清的,于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第四轮,徐意方点数最小,方欣蕊点数最大。 徐意方扔了手机:“不玩了。” “你们串通好的么。”他愤愤地说:“四分之三的概率,我衰神上身啊?” “别耍赖。”方欣蕊冷酷地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徐意方摊开手:“您说。” “——你谈过几次恋爱?” 方欣蕊问完,在场有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说实话,徐意方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转头看向徐知雨。 “看我干嘛。”徐知雨说:“你没谈过就说没谈过啊。” 徐意方哦了一声:“没有。” 这个话题到这就结束了,明天还要早起,众人纷纷回帐篷休息,帐篷很大,三个男生住一个,三个女生住一个。 林在水站在帐篷旁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祁燚已经裹上睡袋睡觉,而徐意方一转头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林在水踩着月光,沿着山脚的小路走,没出几十步路,看见徐意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方欣蕊则坐在他旁边。 林在水没想偷听别人之间的谈话,本想转身就走,却在方欣蕊问出徐意方那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 “徐意方,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少女的声音强硬,却又带着小小的颤抖,期望中满怀害怕。 徐意方看着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方欣蕊,我们是朋友,对吧?” “对啊,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你想什么呢?”方欣蕊朝他笑了笑,“眼光可真够高的,甜夏那种你喜欢吗?” 徐意方无奈地道:“我又不是皇帝选妃,喜欢什么样的并不重要。” 少女打了个哈欠:“也对,我困啦,要回去睡觉了,要为明天爬山养好精力。” 随着方欣蕊轻巧的步伐离开,林在水心中的一块大石暂时落了地,正打算离开,脚却不小心踩在了树枝上,徐意方点了一根烟,说:“偷听完别人说话就走吗?” 林在水只得从树后面走出来,徐意方一看是他,顿时放松下来,笑着说:“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林在水单手插着兜走过去,侧过头看着他:“抽烟更不是什么好习惯。” 说完,皱着眉从徐意方手里拿过那只烟,放进了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下一秒,咳得死去活来。 徐意方赶紧从林在水手里抢过那只烟,手忙脚乱地踩熄了,拍着林在水的背:“你有病啊,有肺炎抽什么烟。” 林在水靠在徐意方肩上吐出一口烟,温热的吐息吹在徐意方脖子上,惹得徐意方战栗了一下。 林在水声音低低地说:“那你说你也不抽了,你发誓。” 徐意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再也不抽了,我发誓。” “病秧子。”徐意方嘀咕着,没有注意到,靠着他肩膀的林在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第13章 太阳 如果说这次日月山之行和徐意方预想的哪里有出入,那就是他高估了他自己早起的能力。 林在水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出了帐篷,祁燚在一旁友情劝说:“要不让他继续睡?” 林在水无情地拍了拍徐意方的脸:“徐意方,醒醒。” 徐意方哼哼了两声,祁燚先走了,林在水站在那安静地等他,不再说话或者催他了,不一会儿,徐意方睁开了眼,彻底清醒了。 “走走走。”简单洗漱了一下,徐意方伸出拳头作冲刺状:“出发!” 凌晨四点,空气冷冰冰的,林在水和徐意方和大部队脱节了,一前一后地开始爬山,他们的东西寄存在山脚了,身上只背着手机钥匙之类的紧要之物。 爬山的人不少,林在水让徐意方跟紧他,徐意方抓着他书包带子:“你不怕我给你拽下来吗?” 林在水说:“像拖着个狗崽子。” 徐意方满头问号,放狠话道:“现在在爬山我不跟你计较,你等下山的。” 林在水反问道:“收拾我?” 徐意方冷酷地说:“整死你。” 林在水不说话了,又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林在水听见身后某人的肚子响了。 林在水笑,问:“饿了?” 徐意方偏过头:“怎么,这也要嘲讽我一下?我错了我肚子不该饿?” 气性还挺大的,林在水不跟他计较,从包里掏出了一块草莓巧克力,剥开递到徐意方嘴边。 徐意方有点不好意思,接了过来:“你书包里怎么有这个,你爱吃巧克力?” 林在水不置可否:“纯黑巧,苦死你。” 徐意方咬了一口,香甜浓郁的巧克力在嘴里化开,他被林在水气笑了:“幼不幼稚啊,多大了还打嘴架。” 林在水没有回答他,等徐意方吃完,将垃圾包好放回书包里,继续爬山。 大概一个多小时,徐意方将林在水书包里的零食都吃了个差不多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山顶。 晨光微熹,太阳缓缓从远处升起,站在山顶,呼吸到的空气都更加清新,也能看到更远处的风景。 徐知雨忍不住感叹道:“好美啊。” 山顶有一块标志性的大石头,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日月山”三个字,大家纷纷上前合照打卡,林在水被祁燚拉着给他拍了张照,从人群里挤出来,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徐意方站在打卡点很远的地方,凝视着远处太阳升起。 林在水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怎么不去拍照打卡?” “这也很漂亮啊,能看见日出,还没人和我抢。”徐意方背对着林在水张开双臂,山间凉爽的风拂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林在水,给我拍张照吧。” 林在水打开相机,镜头里的少年露出小半张侧脸,英气逼人,眉宇间有种落拓不羁的味道,似乎下一秒就要提着剑去行侠仗义。 太阳的光圈逐渐扩大,阳光洒落,这一刻美得不像话,拍照按钮成为林在水手中的暂停键。 拍完照片,日月山石头那块没人了,徐意方过去倚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吹风,林在水就站在他身边,难得的放松。 徐意方突然说:“《听猫》联合YBS战队招聘一批选手进行比赛,赢了就能去青训,输了也能做主播,但是报名资格,最少也要国服水平。” 林在水看着他:“在哪?” 徐意方睁开眼睛:“寒假,北京。” 怪不得林在水感觉这次日月山之行徐意方看着就像有心事似的,走到哪靠到哪,他平时不会这样,只有没有安全感或者很累了才会这样。 但让他这么累的绝不会是爬山。 林在水拍拍徐意方的肩膀:“反正你现在只有小国服水平,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徐意方:“……” 他磨牙:“这么会开导人,不怕我跳楼啊。” 林在水看向远处,说:“地球是圆的,云不会只飘过一次,机会是让你意识到事情存在,属于你的机遇,绝不会只有一次。” 徐意方:“哦。” 林在水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那时徐意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 林在水轻声说:“下山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整理了一下然后骑行回去,这次大家一起出发,徐意方像发泄似的,骑得很快,林在水依旧慢慢悠悠地坠在最后面。 又回到榆川街,徐意方突然停了车,脑海里猛地闪过林在水苍白的脸。 徐意方有些心慌,徐知雨已经到了,问他怎么不回家,徐意方烦躁地转着圈:“你们怎么不等等林在水?” 徐知雨觉得莫名其妙:“你不是也没等吗?” 方欣蕊和许甜夏看见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徐意方正准备骑回去找找,就见祁燚扶着林在水走过来了。 “林在水是不是有胃病?刚才我就看他脸色不对,但他自己也没声张,我就没好意思问。”祁燚说:“得亏回头找了找他,不然这人指不定出点啥事。” 林在水垂着头虚弱地靠在祁燚身上,徐意方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把林在水接了过来:“谢了。” “小事。”祁燚笑笑:“不过你平时不是最关注林在水了吗,怎么今天连他脸色这么差都看不出来,我也不敢越过你多管闲事啊。” 这话里有些调侃的意思,徐意方没多想:“今天不注意就发胃病,要是哪天我不在他身边看不着他他还找个地自杀呗。” 林在水弱弱的:“我听得见…” “闭嘴。”徐意方恶狠狠地说:“回家。” 他俩的车子扔在另一条街了,徐意方说等他安置好林在水就去取,祁燚应了一声。 “今天谢了啊。”徐意方真心的。 “你应该谢的。”祁燚也没客气:“不过我是看在林在水的面子上,叫他亲自谢我吧。” 回了欣遇,徐意方把林在水扔在床上,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然后准备煮粥。 锅里的粥刚煮上,林在水冒出个头,扶着门框虚弱地说:“我想吃小萝卜丁。” “胃疼成这样还吃咸菜呢?”徐意方质问道:“难受成为什么不说,祁燚不回头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死马路上?” 林在水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没事?”徐意方冷笑了一声:“那我走了。” 说完果真往门口走,林在水立刻捂着胃吸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你…” 徐意方回过头,想到什么,语气懊悔:“昨天我把零食都吃了你怎么不拦我一下,我不知道你没吃东西。” “其实吃了,我不饿。”林在水语气轻松地说:“就是我的胃有点不服气。” 吃了点干硬的压缩饼干,上山的时候又吹了风,林在水的胃不服气也很正常。 徐意方没话说了,坐下来任劳任怨地熬粥:“吃完去医院看看。” 林在水没有异议。 下午两点,徐意方带着林在水在附近的医院挂了号,陪林在水做了胃镜。 没什么大病,就是林在水的胃确实娇气,不能像这样不好好吃饭,平时辛辣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徐意方一一记下,突然想到林在水现在上学也不吃食堂,问他身边这个人:“你是不是天天吃外卖?” 林在水思索了一下:“偶尔。” 徐意方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林在水说:“好吧其实是天天,关键是我自己也没时间做饭啊。” 徐意方若有所思。 以防万一,回欣遇的时候徐意方买了些胃药给林在水备着,刚到楼下,接到了徐知雨的电话。 “还没回来呢?怎么小林又请你吃饭了?”徐知雨提醒道:“妈妈说好不容易国庆有五天假期,明天要回村看看姥姥和爷爷他们,别在外面浪了啊,早点回来。” 然后低声警告:“要是妈妈找你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你识相点啊,妈妈最近老跟我打听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都哪跟哪啊,我天天跟林在水瞎混哪有空谈恋爱。”徐意方无语地说:“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走了啊,省点心。”徐意方说:“别等我出去两天回来给你收尸了。” 林在水朝他挥挥手。 接下来的两天,林在水就在朋友圈观看了徐意方的下乡日常。 徐意方:来姥姥家了!这狗都要渴死了疯狂找我摇尾巴,还得是我啊,一眼就看出了不同之处,配图是一张摸小狗脑袋的照片。 徐意方:在奶奶家第一次进厨房了,做菜真不简单啊,我靠这油崩死我了。配图是一张辣椒炒肉的照片。 林在水点了个赞。 闲着没事的这两天,林在水没忘记去把扔在另一条街的自行车骑回来,然后就是每天规律的学习,吃饭,睡觉。 开学的前一天,他把徐意方那张照片洗了出来,两张。 一张打算开学了给徐意方,一张夹在了自己常看的书里。 照片的背后,用黑色签字笔写了署名:《两个太阳》。 一个世界的。 一个他的。 第14章 做梦 国庆假期结束,开学第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就是月考出成绩了。 林在水到了班级,刚坐下,廖梦泽正好值日,到后门拿拖把,跟他说班主任让他下了课间操去办公室。 林在水并不是很意外,下了课间操以后,站在楼梯口的指示图那里正在找老师办公室的位置,有人在他旁边出声了:“我知道办公室在哪,跟我走吧。” 林在水转头一看,是陈明瑞。 他没有多问,跟着陈明瑞去了老唐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们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一进去,就看见了祁燚正在挨训。 也不怪老唐发火,学校明令禁止不让染发,祁燚连续几次被教导主任抓到,教导主任大怒,找老唐谈话,说祁燚再不把头发染回来就要上报校长作处分。 而祁燚始终嬉皮笑脸,每次都好好答应,转头就继续顶着那头黄毛招摇过市。 祁燚挨完训,老唐给他看了成绩单,很严肃地说:“你这次连考试都没有参加,直接是年组最后一名,你再这样神仙来了也保不了你,回去写3000字检讨,周五之前交给我。” 随后,老唐招手,让林在水和陈明瑞过去。 老师们都是公用一个大办公室的,几个老师看见林在水和陈明瑞过去,调侃道:“这就是老唐班的第一第二吧,二十六班能有这样的苗子,老唐你也不至于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老唐摆摆手:“这就一次考试,才学哪么点东西,以后什么样还未可知。” 虽然嘴上这么说,老唐还是拿起他的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跟他们说:“你们两个这次考得很不错嘛,作弊了吗?” 陈明瑞立刻表决心说:“我可以当场再做一次试卷。” 林在水只是摇摇头。 “再做试卷就不用了,毕竟我只是一问,没有觉得你们真的作弊了。”老唐说:“陈明瑞这次考得不错,年级二百多名,咱们班第二。再接再厉,虽然咱们班环境不好,但并不是不能出奇迹,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 陈明瑞有些不满自己居然只是第二名,侧过头看了一下自己身边这个一脸淡定的第一名,不甘心地问:“老师,那他年组排多少?” 老唐拿过成绩单,让他自己看。 林在水,二十六班第一,年级一百三十六名,落了陈明瑞整整一百多名。 “哦对,之前你和我说要当学委的事,我答应了,这次的考试证明你确实有这个实力,回去吧,告诉各科课代表放学之前把国庆的作业收上来。”老唐吩咐道。 陈明瑞领了任务走了,出门的时候看见经常在班级门口等林在水那个男生也进了办公室。 徐意方是来帮他们班主任许老师拿保温杯和“小蜜蜂”的,许秋梦的位置正好就在老唐旁边,徐意方没忍住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老唐单刀直入地问林在水:“你想考精英班吗?” 林在水愣了一下,斟酌道:“一百多名距离前三十名还有很大差距,我不敢信口开河。” 老唐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一般:“我的问题是,你想不想。” 林在水看着徐意方的方向,说:“想。” 老唐叹了口气:“想就去做吧,不要觉得不可能,只要你能吃得了别人吃不了的苦,更何况是咱们班这种环境,如果你能出淤泥而不染,以后什么样的困境,都难不倒你。” 林在水微微俯身朝老唐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行了,回去上课吧。”老唐说完,感觉林在水在看着他身后走神,于是回头看了一下,正好看见了坐在许秋梦位置上偷听的徐意方。 徐意方火速开溜:“老师好,老师再见。” 他跑出去的时候路过林在水,听到这人很轻地笑了一下。 下午成绩单发下来,林在水可谓一鸣惊人,不是因为分数和排名有多高,而是因为,他是二十六班的。 年级前两百里边,二十六班的,就这么一个人。 要说以前的二十六班,别说前两百,前五百名能有一个就不错了,如果不是林在水横空出世,这次一鸣惊人的也许就是陈明瑞了。 但徐意方知道,林在水远不会止步于此。 他这次考了三百多名,虽说是没怎么学吧,但也差了太多太多了。 不过发奋图强的想法只是在他心里冒了个头,考试之后努力学了几天,就又抛之脑后了。 他决定在寒假之前冲一下剑客国服,看能不能争取到报名的机会。 榆川二中一学期有四次月考,每隔一个月一次,第二次月考的时候徐意方依旧稳定在三百多名,林在水则是年组八十多。 很多老师都坐不住了,在办公室纷纷押宝,林在水会不会是第一个考进精英班的。 “我看未必。”精英班的班主任文老师指了指成绩单:“这个叫于彩梦的小姑娘,已经考进过一次前三十了。” “是啊,但她本身就是奥赛的,而且第二次排名就下滑到林在水后面了。”老唐持不同意见:“在水这孩子,我对他有信心。” 文老师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以前这种讨论老唐从来不参与,现在有了林在水,也是能插上话了。 时间缓缓流淌,天气逐渐变冷,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如此的早,十一月中旬,学校发了棉校服,穿上非常臃肿,像大熊猫。 徐意方觉得这么丑的东西每个人穿上都接地气了,正幸灾乐祸,等看到林在水穿着这个东西的时候又怒了。 林在水似乎又长个了,这样臃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十分清瘦,反而是林在水看见徐意方的时候笑了。 “这么可爱。”林在水捏了捏徐意方的脸:“好像圆了点。” “干什么!”徐意方愤怒地打掉林在水的爪子,“你才圆了,你全家都圆了!这个破衣服给老子显得,老子瘦得很!” 枯燥的学习生活中,也就发校服算件新鲜事,随后穿着丑陋的校服继续上学,继续考试。 十二月,迎来了第三次月考。 二中是按成绩分考场的,林在水上次八十多名,在第二个考场,徐意方则在第七考场。 这次考试徐意方格外的没底,他为了拿到国服剑客付出太多时间了,国服还没拿到,学习是彻底给耽误了。 但好在结果还不错,徐意方虽然又下滑了二十几名,但总体还稳定在年组三百多。 林在水则是考到了年组第二十一名。 这几乎是一个质的飞跃,虽然依旧没能到前十,但已经不会有任何人敢小觑他了。 他虽然上升得缓慢,但是稳定,而且是一种让人安心的稳定。 这次考试,林在水的数学打了148分,不会有人记得,他是个初中数学很差的人。 老唐说,十二月中旬有个奥数竞赛,问林在水要不要参加,林在水答应了。 要准备竞赛,林在水晚上需要留下来做题做到很晚,所以老唐和学校申请了一下,成立了奥数竞赛班,和高二生一样,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 这样一来,林在水和徐意方晚上放学就没法一起走了,林在水和徐意方说这件事的时候,忧心忡忡地看了徐意方一眼。 他怕他走得太快,将徐意方甩在后面了。他也怕他走得太远,回过头才发现徐意方不会站在那里等他,等他得到的一切成就又有什么意义? 徐意方嚼着口香糖,无知无觉地和他说:“哦,那你竞赛加油!这下你可忙惨喽,我可以先回家了。” 一晃半个月,竞赛的前一天,大家都已经有些浮躁了,学不进去,而且第二天就参加竞赛,学也学不了多少了,很多人都提前走了,也没人拦着。 林在水做完最后一道题,已经九点二十了,他看到桌子角放着一块方块薄荷糖,有些意外,拿起来放进了包里,没吃。 他都没看见这是谁放在这的。 林在水慢悠悠地下楼梯,觉得有些累,又有些轻松。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放假了,教学楼里早都没人了,只有侧门还开着,林在水站在那伸出手,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忽然感觉这个场景很适合许愿啊。 许什么愿呢? 希望徐意方突然出现! 真幼稚啊林在水。 林在水无声地嘲笑了自己一会儿,抬起头,准备往前走,脚步突然顿住。 昏黄的路灯下,徐意方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那,曲着一条腿,倚着路灯,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林在水感觉自己真的在做梦,徐意方忽然抬眼朝他看了过来,说:“可算出来了。” 他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身子。 “等你好久了。” 第15章 聚餐 虽然不真实很像梦境,但徐意方确确实实等在这。 徐意方是来接林在水吃饭的,徐知雨和方欣蕊也参加了竞赛,不过是语文竞赛,大家想着晚上一起聚一下,徐意方就来接林在水了。 林在水给徐意方看了一下那块糖,说不知道谁放在他桌子上的,徐意方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包装好像打开过,说:“还是先别吃了,万一有人动过手脚呢,你最近风头太盛,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在水确实没深想,感觉徐意方说得也有道理,就把那块糖放起来了,没吃。 等看见祁燚也在的时候,林在水简直都懒得意外了,和几个人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拉开椅子坐在了徐意方旁边。 饭桌上的话题多是围绕打趣林在水的成绩,说他真是深藏不露,林在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说几句还好,说多了他有些不自在,徐意方就见缝插针地把话题岔过去了。 “虾煮好了,都捞着吃啊。”徐知雨招呼着他们,林在水没动筷,徐意方往自己碗里多夹了两只,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起虾来。 徐意方转头问林在水:“你不吃么?” 林在水摇摇头。 徐意方剥好虾,先是夹到徐知雨碗里一个,又开始剥第二只。方欣蕊今天格外的沉默,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说什么话,一直在安静地埋头吃饭,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徐意方说:“我谈恋爱了。” 满座皆惊。林在水偏过头去看徐意方,他剥虾的手顿了一下,徐知雨赶紧问:“哪个班的啊,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徐意方没太大反应,将第二只剥好的虾放进了林在水的碗里:“谈恋爱,好事啊,恭喜恭喜。” 林在水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燚撑着下巴看着桌上这几个人,觉得真是有意思极了。 “二十六班的,追我有一阵儿了,我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谈就谈吧。”方欣蕊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徐意方的表情变化。 徐知雨有点担忧:“二十六班的人…” 人品不保证啊。她没说完,也没必要说完,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一顿饭也不知道几个人吃得食之无味,窗外大雪依旧。徐知雨说:“小林和欣蕊顺路,打一辆车回去吧。” 林在水没意见,拿出手机叫了车,方欣蕊朝徐意方说:“你出来一下。” 徐意方倒是很利索地站起身跟她出去了,林在水看了眼现在的室外温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外面虽然有路灯,但在屋里隔着玻璃看也就只能看得到两个模糊的人影,林在水看见徐意方冷得一直在搓手,几分钟后,车到了,林在水拿着围巾走了出去。 徐知雨叹了口气,把祁燚逗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徐知雨翻了个白眼:“我们这里现在有三角恋。” 祁燚在心里说,错,是四角。 林在水出来就看见方欣蕊在很愤怒地说着什么,手也激动地跟着比划,全然不是一直以来跋扈优雅的姿态,徐意方低着头,手插在口袋里,漠然而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开口,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说我们是朋友。” 方欣蕊就像突然被人掐住脖子里似的收了声,突然就冷静下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了,林在水走过去,把围巾递给徐意方:“车到了。” 路边孤零零地停着一辆出租,很显眼。 方欣蕊似乎是抹了下眼睛,转身上了车。 徐意方若无其事地问:“哪来的围巾?” 林在水呵呵了一声:“我在路边捡的,戴着吧,我也走了。” 他转身,徐意方叫住了他:“林在水。” 林在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竞赛加油。” 林在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这火锅店离徐意方家挺近的,姐俩就决定走回去,徐意方默数着,大概走了二十步,他姐问:“欣蕊和你说什么了?” 徐意方转了转脖子上的围巾,把它调整得更舒服一些:“其实也没说什么,她把我叫出去,就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哭。” “哭了?”徐知雨吃了一惊:“你也不哄哄人家?” “我什么身份啊我就哄。”徐意方无奈地说:“况且我也不知道她哭什么,我怎么哄。” 徐知雨说:“哭完之后呢?” “哭完以后,她就说,我谈恋爱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一直在围着你转,怎么可能那么快喜欢上别人,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然后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她就不说话了。” 徐知雨叹了一口气:“所以呢?你到底怎么想?” 徐意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说实话我一开始觉得我俩是没可能的。”徐意方有些茫然地说:“可是她这么痛苦,这么执着,让我觉得有必要么?我把她当朋友,也不想她这么难过。” 话到这里就是松口了,徐知雨听得出他的心软。 也不知道这份心软是好事还是坏事… 九点数学竞赛开始,一共两个半小时,竞赛一结束,林在水觉得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回了家就开始睡觉,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被饿醒了。 本想吃顿泡面应付一下得了,又想起因为自己脆弱的胃前几天刚去过医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纡尊降贵地下楼吃饭了。 林在水点了一碗牛肉面,打开视频软件刷了一会儿,发现他关注那个博主居然开播了,林在水就点进去看了看。 直播间只有两三个人,博主也只打游戏,不说话,不过林在水无聊,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看了下去,直到白梦茴打来电话。 林在水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半天才按了接听:“喂,妈。” “在水,什么时候放寒假啊?妈妈提前给你买机票。”白梦茴说:“你的班主任和我说你这几次月考进步都很大呢,生日想要什么提前和妈妈说,妈妈给你买。” 这一大串的突如其来的关心砸得林在水晕头转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1月7号放寒假,生日没什么想要的,你怎么有我班主任微信?” “开学的时候你留的家长手机号,班主任把我们拉了群。”白梦茴有些紧张:“怎么了?” “没什么。”林在水望着牛肉面汤里漂浮着的葱花发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后,屏幕上显示着“直播已结束”,林在水没再多关注,只是想,他的生日快到了,那徐意方的生日也快到了。 周末就这样过去了,周日晚自习下课,徐意方一看见林在水就说:“林在水,别动。” 林在水被他唬住了,一动不动地站着。 徐意方抬起胳膊,将那条围巾给林在水围上了,灰白格,冷色调,非常称林在水。 “这一看就是你戴的颜色,好看。”徐意方拍拍他。 林在水好奇地问:“什么叫一看就是我戴的颜色,那你适合戴什么颜色?” “红色?黄色?反正我戴冷色调不好看。”徐意方问:“竞赛怎么样啊?有没有把握保十争六?” “保四争三。”林在水说。 “哥咱别吹牛逼行么。”徐意方说:“到时候下不来台怎么办。” “下不来台,”林在水把下巴塞进围巾里,笑了:“你就当没听见。” 他们照常到欣遇门口分别,林在水问徐意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徐意方仔细想了一下:“我现在就想要剑客国服。” 林在水沉思了一下:“能不能说一个在我能力范围内的。” “那,你给我织条围巾?我要红白格的。”徐意方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我开玩笑的啊。” “你不解释,我也不会给你织的。”林在水呵呵了一声。 徐意方笑嘻嘻地朝他摆摆手:“我知道啊,我先走了,公交来了。” 北方入了冬总是下雪,道路滑得厉害,徐意方只好放弃了他的宝贝自行车,改坐公交。 看着徐意方上了公交车,林在水才收回视线,回了小区。 到家之后洗澡,林在水正拿毛巾擦头发,突然发现微信里多了个小群,是徐知雨拉的。 小雨哗哗:不要声张 小雨哗哗:徐意方生日那天不放假我寻思在学校给他过一下 咱们分配一下任务 小雨哗哗:你们带好礼物欣蕊说她订蛋糕 …… 群里有他、祁燚和方欣蕊。 林在水忽然想,徐知雨和徐意方不是同一天生日吗? 林在水:只给他过吗? 小雨哗哗:也给我过,你有意见? 林在水哦了一声,接着问,在哪过? 21号那天周六,他们照常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去外面肯定是来不及。 火?:学生会开会的地方,我有钥匙。 好一个滥用职权。 林在水放下手机,胡乱地吹着头发,想到底送给徐意方什么生日礼物,吹到一半拿起手机下单了个游戏机。 这是最火的最新款的游戏机,三千块, 班里很多男生都想要,徐意方一定喜欢。 应该大功告成了。 林在水收起吹风机,上床睡觉。 三分钟后,林在水打开某购物软件,鬼使神差地下单了两团毛线。 红色,和白色。 第16章 生日 祁燚掏出钥匙开会议室的门,旁边刚好有个男生路过,打量了一下他,停下来推了推眼镜,说:“祁哥,我们晚上要开会吗?” “没有。”祁燚面不改色:“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进去取一下。” 男生恍然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了,祁燚迅速侧身进了会议室。 林在水来的时候,他已经把happy birthday几个字母贴的差不多了。 林在水从兜里拿出气球和打气筒,祁燚说:“就一个打气筒啊?” 林在水嗯了一声:“你用嘴吹。” 祁燚:? 林在水又丢给他一个打气筒,祁燚的嘴得到解放,这才放松下来:“徐意方呢?” “知雨姐说今天想吃烧烤,带着他去校门口烤串了。”林在水看了一眼手机:“动作快点,知雨姐说他们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徐知雨很急促地在群里发了几条消息,问方欣蕊去哪了,怎么不回消息,就差她一个人了。 林在水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意方陪徐知雨买完烧烤,正往回走,发现校门口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赶紧护着徐知雨往旁边走:“绕开这吧,别凑热闹了。” 徐知雨想着方欣蕊不接电话的事,本来也没心情凑热闹,直到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女声,她脑袋嗡的一声,拉着徐意方挤进了人群。 “借过一下,借过…”徐知雨拨开人群,赫然看见了方欣蕊。 她此刻形容略显狼狈,右手拎着蛋糕,左手被人抓着手腕,头发凌乱地铺在脸上。 抓着她的男生质问她:“你昨天刚和我大吵一架,今天要给哪个野男人过生日?” 方欣蕊挣了一下,说:“你先松开我,我说了是给朋友过生日。” “朋友?”男生冷哼一声,一把抢过了方欣蕊手里的蛋糕,端详了一下说:“哪个朋友需要你在蛋糕中间画个大爱心啊?” 徐知雨很着急,往前跨了一步:“是给我过生…” 与此同时,方欣蕊突然说:“对,不是朋友,是喜欢的人。” 男生朝徐知雨看了一眼:“承认了?还找了朋友来给你救场呢。他是你喜欢的人我是什么?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方欣蕊试图把蛋糕拿回来,男生很敏捷地躲开了,方欣蕊不耐烦地说:“我昨天已经跟你提分手了。” “我追你两个月,你答应我谈了一周就分手,你玩我呢?”男生额上青筋直崩,突然扬手砸了蛋糕:“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把我当狗耍呢!” 蛋糕被砸了个稀巴烂,奶油滩在地上,有一颗蓝莓甚至崩到了徐意方身前。 他大脑有些宕机,不知道方欣蕊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自己。 方欣蕊蹲下身捂着脸哭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声“教导主任来了!”,人群四散而逃。 徐意方走过去,想要将她拉起来。 方欣蕊不动,徐意方只好蹲下来:“是我。” 方欣蕊颤抖着将手移开,看见他之后哭得更厉害了,连说对不起。 蛋糕没有吃成,生日也没过上,等到这场闹剧结束,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 祁燚收到了徐知雨在群里发的“非常抱歉大家,计划取消,辛苦大家了”,回复了一个“没事”,刚收起手机,林在水从后门进来了。 祁燚忙问:“你找到他们了吗?看见怎么回事了吗?” 林在水说:“我没看到,但是现在应该有手机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有人把从方欣蕊拿蛋糕开始的全程都录了下来,发到了校园墙上。 二中虽然管的严,但仍然有胆大的带手机,晚自习正是无聊的时候,这条视频被疯转起来。 尽管形容凌乱,大家还是一眼认出了艺术节上爆火的小天鹅方欣蕊,话题度飙升,大家都在猜她喜欢的人是谁。 也有人指责她,有喜欢的人还和别人谈恋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是不懂珍惜。 直到有一个人在评论说,她和方欣蕊是同班的,平时没看见她跟谁走的近,应该只是说气话气她男朋友。 这句话效果非常好,很多人开始赞同她,因为第三个人根本没有出现,存不存在还未可知。 然后又有一个人反驳她,不对啊,那是给谁过生日呢? 又一个人回复:视频里冒出来那个女生不是说给她过吗… 林在水在班级里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和方欣蕊纠缠的那个男生。 “孙峰?你是在找他吗。”祁燚说:“视频里的那个人。” 林在水挑眉道:“你认识他?” “呃,进学生会的时候他递过申请,我给拒了。”祁燚说。 “有他联系方式吗。”林在水问。 “有,我推给你。”祁燚翻了翻,没找到,不可置信地又翻了一遍:“我靠,他给我删了。” “不用了。”林在水说:“有个人一定有。”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那个视频奇迹般的不见了。 而且,孙峰向表白墙投稿,解释说,自己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她确实说的气话,蛋糕就是给她朋友买的,视频他已经让表白墙删了,希望大家不要传播,造成不好的影响。 方欣蕊看见了那个视频,因为情绪不好请假回家了,爸妈出差不在家,她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睡觉,试图逃避这一切。 等到她睡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看见了孙峰发的声明,不明所以地私信他,扣了个问号。 孙峰:算你走运有人把这事拦下来了不然你等着身败名裂吧【呲牙】 方欣蕊坐在那里发了会呆,上下滑动着聊天记录,三个小时之前,只有林在水问过孙峰的联系方式。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私信林在水:谢谢。 林在水回复她:好好休息。 回复完方欣蕊,林在水把手机放进包里,估算了一下墙的高度,将书包扔了出去。 翻墙逃自习,还是林在水上学以来第一次,出来之前还特意向祁燚请教了一下,需要保安进教学楼上厕所的时候抓住时机。 林在水踩在旁边的树上,身手利落,借力一跳,顺利翻了过去。 这整个晚自习,徐意方都有点昏昏沉沉的。 方欣蕊看了一眼视频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浑身开始发抖,徐意方扫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麻烦班长带着方欣蕊去老师办公室开假条。 他没带手机,不知道这件事情后续发展成什么样子,但也知道必定鸡飞狗跳。 终于熬到放学,徐意方照常脚步往二十六班转,却在门口被人拦住。 祁燚说:“停,别往里走了,林在水不在,我带你去个地方。” 九点半下晚自习,十分钟后就会关校门,三五分钟教学楼里就没人了。 祁燚带着徐意方进了会议室,灯光亮起来的同时,“嘭”的一声,徐知雨拧开礼炮筒:“superise!生日快乐!” 墙上贴着大大的happy birthday,满屋的气球映入眼帘,徐意方愣在原地。 这一整个晚上过得太混乱,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今天是他和徐知雨的生日。 “这些都是你们弄的?”徐意方说:“让我缓缓…” “吱呀”一声,咧着的门缝开了,徐意方顿时警觉起来,随后,一只捧着蛋糕的手伸了进来,徐意方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林在水冻得通红的鼻尖。 许是跑得太急,林在水偏过头咳嗽了两声:“成品的蛋糕都需要提前预订,只有这个基础款的草莓蛋糕了,将就吃吧。” 说着,林在水回过身关上门,从兜里掏出了蜡烛,插在了四寸的小蛋糕上,然后从徐意方兜里摸打火机。 居然没有。 徐意方轻笑了一声:“戒了。” “我有。”祁燚掏出打火机将蜡烛点燃了。 “许愿吧。”林在水说,然后带头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徐意方偏过头偷偷抹了一下眼泪,然后双手合十说:“我希望…” 显然这时候需要有个人友情提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是这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徐意方也并没有说出来。 他闭着眼睛许完愿望,睁开眼时,林在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往他和徐知雨脸上分别抹了一点奶油,说:“徐意方,知雨姐,生日快乐。” 徐意方用肩膀撞了一下徐知雨:“你不许愿吗?” “许啊,你打什么岔。”徐知雨笑着闭上眼睛:“1234,好了许完了。” “来来来看镜头。”祁燚拍照的功夫,徐意方趁机又往徐知雨脸上抹了奶油,徐知雨也不甘示弱,巴掌大块蛋糕奶油全糊在对方脸上了… 闹完,徐意方和徐知雨去洗脸,祁燚和林在水负责打扫卫生。 收拾好一切已经十点半了,接下来面对的难题是,翻墙出校门。 对于他们三个来说还好,对于徐知雨来说有点困难。 祁燚和林在水先翻了过去,徐意方拖着徐知雨让她踩在树上,然后那两人在墙外接应。 徐知雨不怎么害怕,踩在墙上就跳了下去,被祁燚和林在水稳稳地接住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就见徐意方已经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墙,林在水有些担忧地说:“把手给我。” 徐意方说:“真是有点瞧不起人…”说着就往下跳,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野猫突然从地上窜过,徐意方想躲开它,身体往旁边一歪,一股寸劲。 “啊————” 第17章 越远 好消息,小猫没受伤。 坏消息,徐意方脚崴了。 不过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因为徐意方还站起来蹦了两下,虽然看起来有点像回光返照。 徐意方生日这一天可谓是跌宕起伏,先是被人砸了蛋糕,后是被狠狠感动了一把,最后乐极生悲崴脚了。 徐意方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回家,家里那边只好交给徐知雨去解释了,祁燚自觉地送徐知雨回家,林在水给徐意方使了个眼色,然后蹲了下来。 徐意方耳朵莫名烫起来,“你,你不是要背我吧?” “不然呢,扶着你走回去,猴年马月能走到?”林在水催促道:“快点。” 徐意方也不好矫情,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林在水勾着他的腿弯将他背了起来,还掂了掂:“太瘦了。” 徐意方的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扒在林在水的肩膀上,有些僵硬,林在水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吓得徐意方一下搂住了林在水的脖子。 林在水清了清嗓子,说了句抱歉,此后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林在水的脊背很温暖,徐意方抱着他,有些昏昏欲睡。 林在水怕麻烦,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此刻却想,如果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就好了。 可惜不能。 林在水低垂着头盯着光滑的电梯门,徐意方突然说:“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 林在水嗯了一声。 “搞砸了。” 他皱起眉,尽管尽力挽救,还是搞砸了徐意方和徐知雨的生日,如果他当初多问一句,不让方欣蕊订蛋糕而是自己去订,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们也不用下了晚自习再给徐意方和徐知雨过生日,不用翻墙,徐意方也不会崴脚。 “哎呦,看开点,不就是崴了个脚吗,过个十天八天就好了。再说了,那个视频莫名其妙地没了我就很开心了,也许冥冥之中,崴脚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到了门口,林在水把徐意方放了下来,掏出钥匙。 林在水对这个说法报以沉默,扶着一瘸一拐的徐意方进了屋,脱了鞋一看,徐意方的脚已经肿得老高。 林在水沉着脸抹药,“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徐意方没吭声,给倪安红女士报了个平安,顺便让她明天帮忙请个假。 林在水也给老唐发了个消息,说他感冒了,明天要去医院挂水。 “你就算翘课老唐都不会说什么的。”徐意方感慨了一下:“你就算让他陪你看病他都能去,你信不。” 林在水偏过头看他:“我没病。” “我有病。”徐意方切了一声:“我有病行了吧。” 林在水低下头笑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徐意方一睁眼,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 徐意方一瘸一拐地挪到卧室门口,探头看向厨房,林在水穿着黑色的居家服,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手机放在支架上播着教程,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很快,林在水关闭了煤气灶,俯下身拿碗盛粥。 徐意方正想小心翼翼地猫回屋里,厨房传来了林在水的声音:“洗漱吧,洗好了来吃饭。” 被发现了,徐意方摊手,走进洗手间洗漱。 洗漱完毕,徐意方坐下喝了一口粥,皮蛋瘦肉粥咸度适中,喝到胃里暖洋洋的,旁边还配上了徐意方喜欢的榨菜。 徐意方不得不承认,在做饭这方面,好像林在水比他更有天赋一点。 他看着林在水娴熟的样子,猛地想起,这似乎并不是天赋。 林在水十一二岁时就学着自己摸灶台做吃的了,皮蛋瘦肉粥是奶奶最常给他做的粥,他耳濡目染自然学会,即便许多年不做,也只是手法有些生疏,具体的步骤,他一点也没忘。 只是,除了徐意方,他应该也不会做给谁吃了。 吃完饭,林在水带着徐意方去了医院,等待挂号检查的时候,徐意方看到一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走进医院,他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揉了揉眼睛。 “林在水,那是我妈和我姥姥吧?”徐意方说着就要站起来:“我妈怎么来医院了?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激动。”林在水扶住他:“马上就轮到我们了,咱们先看完病再去找她们也不迟,你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个着急再把脚崴了怎么办?” 徐意方一想也有道理,终于冷静下来。 等结果的时候,徐意方给倪安红女士打了个电话,好半天那边才接起来。 一番焦急的询问和解释过后,倪安红女士说:“哦,我就是带你姥姥来做个例行体检,这才没告诉你,没事的啊,你脚怎么样?” “没骨折。”正好林在水拿着单子走了过来:“脚踝扭伤加韧带撕裂,医生建议打石膏。” 徐意方耸耸肩,对倪安红女士说:“残了。” 倪安红说:“那你这段时间就住在小林那里吧,不然来回折腾也不方便,你开免提。” 徐意方呃了一声:“他能听见。” 但倪安红女士还是扯着嗓子喊:“小林,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顾我家崽子了,阿姨有空一定去拜访你!” “言重了阿姨。”林在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会照顾好他的。” 徐意方刚想拿回手机说什么,倪安红女士就把电话挂了。 “靠。”徐意方嘟囔道:“她对你也太放心了吧,也不怕她儿子被人虐待啊。” 林在水用单子轻轻敲了一下徐意方的头:“怕被虐待?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徐意方扯住了林在水的袖子,抬起那双漂亮的狗狗眼看着林在水:“小林,没你我怎么活啊。” 林在水好似被人施了魔法,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徐意方将近一分钟,然后才把徐意方的爪子拿下去:“回家。” 看起来非常嫌弃,非常冷淡。 很久之后,徐意方迷惑不解地问起林在水当时对他的感觉,林在水总是避而不谈。 为了方便出行,林在水给徐意方配备了轮椅,第二天上学,林在水是推着徐意方去的,林在水一个推着人的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生怕别人认出他来,反倒是徐意方如T台走秀般自如,遇到熟人无一不面带微笑,摆手示意。 终于推到了徐意方的教室里,无视一群人惊奇打量不可思议的目光,林在水逃也似的离开了。 方欣蕊不可置信地问:“你…出车祸了?” “嗯。”徐意方已读乱回:“为了救一只小猫。”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下课的时候,7班所有人都在传,徐意方是为了救一只小猫出了车祸才伤的脚,版本逐渐离奇,很多人还自行脑补丰富了细节,徐知雨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装备上轮椅,徐意方不用上课间操,不用站起来回答问题,不可谓不舒服,但也有一点不好,就是不太好操控自己的身体。 课间操回来还有十分钟休息时间,方欣蕊直接把他推到了走廊。 徐意方:…… “搞砸了你的生日,对不起啊。”方欣蕊有些不安地用手绞着袖子,“我也没有想到…”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怪你。”徐意方无奈地说:“而且我没觉得我的生日被搞砸了,我过得挺开心的。” 方欣蕊哦了一声,快上课了,就推着徐意方回了教室。 一眨眼快要期末了,徐意方这段时间不能乱跑,待在轮椅上,学习效率还高了不少。下课也不会想着跑出去玩了,不会的题目还能再研究研究。 不过也是越学越心烦,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成绩不温不火是因为没有好好学,可现在游戏打多了,他连读书都觉得困难。 终归不是人人都能像林在水。 二中虽然学习抓得严,但该有的文艺活动也不会少,跨年的时候学校会举办元旦晚会,据说排场很大,方欣蕊每天晚自习都会去排练。 就在大家都在百无聊赖地期盼元旦晚会时,一声惊雷平地起,竞赛结果出来了。林在水是全校第一名。 课间,老唐面带微笑地找到林在水,问他要三寸的照片,贴在光荣榜上。 还告诉林在水,经过精英班老师和领导的商讨,无论期末林在水能不能考进前三十名,他都已经拥有了进入精英班的资格,下学期开学,他就可以换班了。 林在水表现得很平静,晚上回家的时候和徐意方说了这件事。徐意方的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半晌慢吞吞地说:“你的竞赛结果一出来,不到两节课,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林在水哦了一声:“那也不是本人和你说的啊。” 徐意方说:“也是,恭喜你啊亲。” 林在水停下脚步:“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徐意方想到自己努力学习却解不开的数学题,有气无力地道:“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听见这话,林在水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他走到轮椅前面,蹲下身,看着徐意方的脸。 徐意方睫毛眨得像蝴蝶翅膀频闪,不知道林在水要干什么。 而林在水只是看着他,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怎么做都行吗?”徐意方清了清嗓子:“今晚陪我打游戏吧。” 第18章 释怀 他们确实很久没有一起玩游戏了。 一是林在水忙着学习和竞赛,很久没有打开过游戏,二是徐意方忙着冲榜,林在水经常学完习从卧室里出来,看见徐意方还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也不敢问,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还帮不上徐意方的忙。 “你不冲榜了?”进了屋,林在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不冲。想和你玩。”徐意方只回了这一句,没有再多解释,林在水的手机放在一旁更新游戏,徐意方犹豫了一下,拿出了自己不会的那道题,硬着头皮拿给林在水。 “教我一下。”他虚心求教。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在水看了一眼那道题,用笔把里边两个关键的条件圈了起来,把书还给徐意方:“再想想。” 徐意方狐疑地接过来,咬着笔头看着那两个条件想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画了一条辅助线。 林在水扫了一眼:“对。” 徐意方眼睛瞬间亮起来,刷刷刷地把那道题做完了。 “看来我还是有点天分的嘛。”徐意方喜滋滋地说。 题学会了,可以安心打游戏了。林在水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个游戏,这次更新完游戏里已经换上了红彤彤喜气洋洋的装扮,因为快要跨年了。 “《梦如一剑》出了个新模式,我拉你。” 林在水同意了徐意方的邀请,加载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洞窟,他和徐意方各自穿着本命英雄的衣服,需要在洞窟里解密才能出去。 林在水吐槽道:“这是线上密室逃脱吗?” 徐意方深以为然。 不过这个小游戏添加了许多趣味性的互动,比如徐意方的解题条件可以隐含在林在水的题目里,答错了,可能弹出来一个拳头或是鬼脸,答对了就会出现爱心和泡泡。 于是,就出现了徐意方这边全是乱跳的拳头鬼脸,林在水这边一直在冒爱心泡泡。 “林在水,你快看来,我这有个有脑筋急转弯,”徐意方被满屏的拳头砸的晕头转向,赶紧求助林在水:“老刘养了一只狗,并且从来不帮狗洗澡,为什么狗不会生跳蚤呢?” “可能,”林在水有些犹豫:“因为狗只能生小狗?” “哇塞,答对了。”徐意方无语地鼓了鼓掌。 答了半天刁钻的问题和脑筋急转弯,终于来到最后一关。 最后一个问题,请输入对方的生日。 徐意方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还是输入进去了,林在水的手顿了一下,看徐意方输了他才输。 吱嘎一声,洞窟的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粉色玫瑰,明月高悬,夜空中“嘭”地一声,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 徐意方终于意识到这应该是个情侣模式。 他心里暗骂一句该死,但心想只是个游戏而已,而且林在水盯着屏幕看的还挺认真的,他也不好拉着林在水退出去。 屏幕里,潇洒恣意的剑客和衣带飘飘的少女站在一起,好看得紧。林在水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又滑,终于找到最合适的角度,他偷偷瞄了一眼确认徐意方没在看他,慌而又慌地按下截屏键。 元旦晚会如期而至。 方欣蕊站在后台候场的时候有些失神,恍惚间总觉得那里会出现一个整理道具的俊秀少年,举起手臂对她说一声“加油”。 当初惊鸿一瞥。 可惜不会再出现。 方欣蕊压下心头的失落,上个节目已经接近尾声,她低下头理了理裙摆,却听见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方欣蕊转过头,徐知雨不知跨越了多少人群来到后台,此时半弯着腰扶着墙,气喘吁吁地和她说:“方欣蕊,演出加油。” 方欣蕊震惊地捂住嘴,她想跑过去给徐知雨个拥抱,不巧的是此时大幕已经拉开。 方欣蕊只能看了徐知雨一眼,往前走上舞台。 她觉得难过,又觉得释怀。 方欣蕊这次准备的依旧是一支舞蹈,她亮相的时候,舞台下有很多窃窃私语声,很多人说上次校园墙的事闹得这么大她还敢上来表演心理素质真是强大,不过这些她都听不见,随着灯光亮起,一切归于寂静。 高贵、神秘、优雅。 仿佛再现初见时的小天鹅,却惊艳不减。 一舞结束,台下先是寂静,随着第一声掌声响起,而后掌声雷动。 方欣蕊深深地鞠了个躬。 徐意方是第一个鼓掌的。 方欣蕊的节目结束,便是中场休息,前排开始发糖果零食,可惜徐意方腿脚不便,只好在微信上疯狂滴滴林在水,让他帮忙拿一点。 林在水回了个句号。 徐意方:我想吃 元旦晚会是在学校的大礼堂举办的,第一排坐领导和班主任,然后依次是是理科精英班、文科精英班、理科奥赛班、文科奥赛班。 林在水本想和原本的班级一起坐,但老唐说他现在已经是精英班的人了,那边已经给他排出了位置,他就只好听话地坐在了前排。 精英班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但这些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在入座的时候许多双眼睛打量着他,林在水不想引人注意,坐在了边上靠近过道的位置。 前排确实放了很多糖果零食,班主任们也吆喝他们过去拿,但由于校领导都坐在那,没人敢过去拿,满桌子的东西放在那没人吃。 有几个精英班的同学其实已经尝试着起身好几次了,但都被不可抗力和莫名的羞耻心压下去了,直到他们看见林在水走上前去,向一旁的志愿者询问了什么,然后拿了一个包装盒,泰然自若地装了一些糖果零食,然后班主任好像拉着他说了什么,林在水点头,和班主任耳语了几句。 精英班的班长孙晓宇咂舌,跟一旁的同桌王小雯说:“还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学神会很清高傲气呢,居然这么亲民。” 而此时的王小雯已经眼冒金光:“他也太帅了吧,他在发光诶。” 孙晓宇撇撇嘴。 观众席一片漆黑,刚才大家其实没怎么看清林在水的长相,而舞台前面却是一片明亮,镁光灯打在林在水身上,显得他皮肤几乎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满身书卷气,清冷出尘,如云中鹤。 精英班的班主任石妍也是越看他越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了。 徐意方在后面等得都快长草了,终于手里一沉,被放进了一个零食盒子。 他抬起头,林在水站在他旁边。 徐意方打开手电筒观察了一下,有点新奇:“哪来的盒子?我以为你会很狼狈地抓在手里拿过来送我呢。” 林在水没多解释:“管老师要的,解解嘴馋得了,别吃太多,别忘了结束后还要吃饭。” 徐意方拿了一块水果糖:“张嘴。” 林在水半蹲下来,徐意方把那块糖放进他嘴里,水果的甜味很快在舌尖漫开。 林在水用舌头往下压了压:“散场后坐在这里别动,我过来找你。” 然后顺手揉了揉徐意方的头发,就猫着腰从楼梯回到前面了。 晚会临近结束,大屏幕突然亮起来。 PPT上两行醒目的大字:从平行班逆袭到精英班,他是如何做到的? 接下来主持人便开始慷慨激昂地讲述林在水的逆袭之路,唾沫横飞,仿佛亲眼见证。 最后,有请主人公林在水上台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林在水好想逃,但他逃不掉。 刚才石妍和他说的便是这个临时加的环节,说校领导特别看好他,叫他一定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林在水硬着头皮上台,开始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无非是课前预习、认真听讲、课后复习云云,即使是真的学神,大家也不爱听,在这大喜的日子非常倒胃口。 林在水也是很麻木地在说,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插进去一段皮蛋瘦肉粥的做法都不会有人发现。 而徐意方不一样,从林在水站上台开始,他就打开手机开始录像,笑得前仰后合。 漫长难熬的三分钟结束了,林在水看见侧方的主持人给他比了一个手势,偷偷松了口气,做了最后的总结收尾就下台了。 他本想回到座位上去,正巧碰到祁燚,祁燚挂着个学生会的牌,看着还挺正经的,拦着林在水和他说:“别回去了,演出马上结束了,一会儿直接走,省得跟人群挤了。” 林在水一想也有道理,就留在后台了。 领导致辞以后,主持人上台。 “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我们今年的跨年元旦晚会到此就全部结束了,请大家有序离场,离开时请带走您座位周围的垃圾,谢谢配合。” 人群来时如流水般涌入,离开时又如流水般散开。 散场后,人走得差不多了,徐意方还没看见林在水的人影,有点坐不住了,他现在已经不用坐轮椅了,只是走得有点慢,且一瘸一拐不美观。 他发消息问祁燚在哪,祁燚说他在厕所,林在水在后台等他。 徐意方无语,好不容易挪到了后台,却听见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下意识地躲在了幕布后面。 他真不是故意听墙角的,但为啥身体反应这么熟练呢。 徐意方小心翼翼地将幕布拉开个缝,从缝隙中,看见了林在水,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女生怀里抱了一小束向日葵,害羞地说:“你今天讲得很好,送给你。” 林在水没有接:“很漂亮,你留着摆在卧室吧。” 女生有些失落,但还是扬起一个笑:“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在二十六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在竞赛班时那块方糖是我放的。” 林在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二十六班参加竞赛的除了自己就还有一个女生,虽然初试就被淘汰了,但自己是有印象的。 “周琳琳?”林在水叫出了她的名字。 周琳琳的眼睛亮了一下:“是我。” “你很优秀,”林在水斟酌了一下,“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19章 别哭 此话一出,周琳琳愣住了,徐意方愣住了,从洗手间回来恰巧听到的祁燚也愣住了。 三个人不谋而合的第一个想法是:谁啊? 但是这话躲在幕布后的徐意方问不了,祁燚怕是林在水拒绝人的借口也不能问,周琳琳脸已经红透了,更不可能问。 她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我就先走了,新年快乐!”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林在水瞥向幕布下面露出来那双鞋,无奈笑笑,“出来吧。” 祁燚大惊:“你在跟谁说话?” 幕布后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徐意方说:“跟我。”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春日宴”,方欣蕊选的,那是梨花县最大的饭店,预算没有千把块进不了的地方。说到底大家都是穷学生,谁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徐意方和祁燚摆足了土狗进城的样子,一旁的林在水倒是很淡定。 方欣蕊订的包厢在三楼顶层,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方欣蕊和徐知雨正坐在一起自拍,见他们来了,方欣蕊将菜单扔给祁燚:“随便点。” 徐意方侧着头看了眼价格,咋舌。 一道菜起步也要288,他自己来的话只能点得起一碗白玉粥。 点好了菜,等待间隙,方欣蕊出去拿了两瓶酒:“喝点?” 祁燚接过来:“大小姐,这里除了我们俩谁还会喝酒?” 徐知雨和徐意方弱弱地举起手,然后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林在水。 林在水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白水:“我喝白的。” 众人发出一阵嘘声。 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四十五。徐意方焦躁不安地摩挲了两下手机,林在水偏过头问他:“是在担心国服的事情吗?” “有点吧。”徐意方摊手:“我能打的分都已经打满了,今天又实在没空。” 徐意方喝了两杯酒,脸有点红了。他其实不太能喝酒,喝完之后有点晕晕的。林在水看着他,徐意方眼睛闪躲了一下。 林在水一瞬间忽然知道了他在害怕什么。 徐意方似乎害怕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得到,所以连努力也留有余地,关于做主播的事情,他自己也有一点犹疑。 所以剩下的那点不确定,他想交给天意。 “我出去透透气。”徐意方跟几个人说了一声,拿上外套出了包厢。三楼只有“春”“夏”“秋”“冬”四个包厢,中间是人工造的假池塘,旁边种了一棵发财树。 徐意方走到窗户边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兜,才发现他已经戒烟很久。一旁的服务生走上来,问:“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徐意方问:“有烟吗?” 林在水找到徐意方的时候,他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零星的烟火,忽明又忽灭。 缭绕的烟雾中,徐意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窗外一片漆黑,忽然炸起烟花,徐意方知道,零点了。他拿出手机打开游戏,些许颤抖,自己都未曾察觉。 徐意方蹲下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突然从哪出现,拿走了他嘴里的烟,林在水咳嗽了两声,说:“新年快乐。” 徐意方说新年快乐,然后把手机屏幕递给了林在水。 林在水见过小国标,自然也就认出了大国标,他刚想说恭喜,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的徐意方突然蹦到了他身上,堪称医学奇迹,林在水赶忙托住了他,为了配合他的喜悦心情,还抱着他转了个圈。 “林在水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徐意方激动地搂住林在水的脖子,“国服!我做到了!哈哈,主播,职业,我来啦!” 林在水简直觉得徐意方活脱脱一个范进中举,不过也没说出来扫他的兴,只眉眼弯弯地看着徐意方,笑着回应:“嗯,我看到了,恭喜你啊。” 徐意方沉浸在拿了国服的喜悦之中,俨然已经忘记自己还挂在林在水身上,而林在水也并没有提醒他,直到徐意方看见路过的服务员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林在水肩膀上,闷声说:“放我下来。” 林在水使坏装没听清:“什么?” 徐意方锤了一下林在水的肩膀,靠近他耳朵小声说:“林在水,快放我下来。” “奥。”林在水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先把徐意方一条腿放下来,等他一只脚站稳了,才把另一条腿也放下来。 回到包厢,徐意方开始诡异地沉默不说话,徐知雨说:“你俩干吗去了?徐意方脸怎么这么红?” “哦,去外面溜达了一圈,冻的。”林在水面不改色,扯开了话题,“祁燚呢?” “去卫生间吐了。”徐知雨扶了扶靠在自己怀里的方欣蕊的脑袋:“这个也喝趴下了。一会儿我送小蕊回去,在水送祁燚回去吧。” 徐意方指指自己:“那我呢?” 徐知雨骂他:“你个瘸子你给我老实呆着。” 把祁燚送回了家,回欣遇的路上,徐意方一直傻乐。 到了家,他急吼吼地让林在水上游戏,要让他当第一个蹭标的人。 林在水都不知道“蹭标”是什么意思,只是自然而然地按下截图键。 从游戏退出去,徐意方刷新了好一会儿公告,才刷到官方发布的最新消息,恭喜以下id获得参赛资格,他的游戏id:宇宙第一剑客赫然在列。 他骄傲地拿给林在水看:“厉不厉害。” 林在水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拿国服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期末考试就如约而至了。徐意方不愿面对这个事实,赖在床上足足十分钟才被林在水拉起来,嘟嘟囔囔地跟林在水说:“林在水,你说,我要是考得不好,我妈会不会不让我去啊。” 林在水十分冷酷:“一定会的。” 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徐意方是不可能在天天打游戏冲榜的情况下还兼顾学习的,他想走的那条路,从现在开始就该迈出第一步。 尽管那绝不会是一条好走的路。 考完试徐意方就感觉自己要凉凉了,榆川二中在期末终于给他们上强度,题难得要命,出了校门林在水安慰他:“题确实难,不全是你的问题。” 徐意方笑不出来,问林在水:“你是不是要回宣城了?” “嗯。”林在水说:“我妈买的明天上午的机票,我下午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走。” “哎,不能给你过生日了。”徐意方摸了摸林在水的脸:“小林,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好好生活啊,别太想我了。” 林在水扒拉掉他的爪子,抽了抽嘴角:“没了你我好得不能更好了。” 徐意方嘿嘿一笑,知道这段时间他赖在林在水家里,林在水可谓是极尽包容了。 林在水到了家门口,叮嘱了他一句:“给你的那张卡你好好收着,要是阿姨不同意,你来回也有路费。” 徐意方本来还在为钱的事情发愁,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一个熊抱挂在林在水身上:“小林,我爱死你了!” 林在水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像摸小狗一样扒拉了一下徐意方的头发:“比赛加油,输了也没事,还…” 有我呢。 成绩不好没事,比赛输了也没事,都有我呢。 徐意方抬起头看着他:“还什么?” “还有大家支持你。”林在水说:“祁燚和知雨姐,我们都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徐意方抹了抹鼻子,“走了啊。” 林在水嗯了一声,看着徐意方的背影走远了。 道路上很多积雪,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却一步比一步坚定。 林在水在此刻突然有种预感,无论这次比赛输赢,徐意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 一条他注定热爱,却荆刺丛生的路。 学校一月七号考完试,林在水一月八号回宣城,一月九号过生日。 生日这天,白梦茴忽然神神秘秘地拿给林在水一个礼盒,说是他的生日礼物。 林在水打开一看,是一块手表。 “谢谢妈。”他不太认识奢侈品牌子,但也看得出这块手表价值不菲,有些诚惶诚恐,白梦茴看着他:“跟妈说什么谢谢,妈听说,你已经从二十六班转到精英班了?” 林在水嗯了一声,突然觉得有点厌烦。 “妈妈就知道我们在水是块学习的料,这块手表就当奖励你学习进步了,再接再厉。”白梦茴想摸下林在水的脸,林在水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白梦茴也没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拍了拍林在水的肩膀。 徐意方是卡零点发来的生日快乐。 徐意方:小林!生日快乐!天天开心永远不死! 林在水:……到底我什么时候成小林了? 徐意方说:我比你大,你就是小林啊。 林在水:哦。 徐意方:你好冷漠哦。不过没关系,过几天我去北京参加比赛就能去找你玩了! 宣城离北京很近,也就半个小时高铁。 林在水:阿姨同意了? 徐意方发了个哭哭的表情:正在劝说中。她说要看我期末成绩考得怎么样才肯放我去。 林在水:那完了。 徐意方:我也觉得。 徐意方:所以你快来接我私奔吧哇哈哈… 林在水:…… 徐意方这几天对倪安红女士可以称得上是软磨硬泡,倪安红女士却没有明确的态度,徐意方以为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就提到买好了票,准备日子一到就偷偷地溜出去。 但他没想到,倪安红女士会一声不吭地直接把他锁在卧室里。 眼看着发车的时间就要到了,徐意方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门,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连声嘶力竭的力气都没有了,淡淡的,累累的。 他给林在水打了个视频。响了20秒都没接,他都想挂了,林在水才接起来。 屏幕中冒出一张湿发帅脸,头发上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徐意方本来很悲伤,看见这张脸还是想说,好他妈帅啊,老天爷到底夺走了他什么。 林在水问:“怎么了?你今天不是应该去比赛吗?” 徐意方盘着腿,将镜头对准卧室门,自嘲一笑:“去不了了。” “被锁在屋里了?”林在水说:“真够惨的。” “你怎么这么淡定?”徐意方说:“我以为你会很惊讶。” “所以你现在是怎样,准备坐在这和我聊天吗?”林在水擦了擦头发,“等我几分钟。” 徐意方有点想笑:“你是要来救我吗?” 林在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你在宣城怎么救我。”徐意方叹了一口气。 “等一下,我找个人救你。”林在水说:“给你重新买了机票,安心等着吧。” 徐意方突然有些延迟的委屈泛了上来,盯着手机屏幕不说话。 “别哭了。”林在水突然表现出了超乎徐意方意料的耐心和温柔,说了很多话安慰他,说不会让他做了这么久的努力白费,他说得越多,徐意方哭得就越厉害,到最后林在水说了一大堆,徐意方什么都没记住,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林在水说:“我一直在啊。” 第20章 转机 徐意方没想到林在水搬来的救兵是祁燚,他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祁燚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穿着白色羽绒服,干净利落,身上也没有了那些浮夸的装饰,而且他身后跟了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徐意方第一眼还以为是保镖。 “少爷,锁匠已经拿了钱走了,换了新锁,这个是新配的钥匙,一共四把。”男子毕恭毕敬地将钥匙放在祁燚手里,祁燚“啧”了一声,接过来,扔在徐意方手里,“跟我走。” 徐意方下意识地问:“那他呢?” “他在这等你姐回来,我刚刚给她打了电话,晚点你再跟阿姨她们解释吧,来不及了。”祁燚扫了一眼徐意方的眼睛,略带嫌弃地拽着他往外走:“真够出息的,要是林在水不找我你还不打算去了吗?” 信息量太大了,直到和祁燚一起坐在宽敞的商务车里,徐意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真想问问祁燚是什么情况,用膝盖碰了碰祁燚的腿,用气声问:“你?”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祁燚扔给徐意方一个U型枕:“你先眯一会儿吧,上了飞机我告诉你。” 眼睛是哭得很疼,可是徐意方毫无困意,思绪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转个不停,他闭上眼睛以后想可能是自己做了个梦,一觉醒来自己还在卧室里被锁着。 祁燚带着他到了机场,徐意方才发现这一切不是梦,他是真的要去北京打比赛了。 上飞机之前,祁燚给林在水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和徐意方要上飞机了,会断联两个多小时,林在水说了声好表示知道了,然后问:“徐意方呢,他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还好吧,不算好也不算太差。”祁燚说:“你怎么不问问我?” “因为不管你现在怎样,”林在水淡声说:“以后都好得不得了。” 祁燚哈哈大笑起来,是真的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真是很喜欢听林在水说话,显然客观理性的话对于逆境的人来说是火上浇油,听在是顺境的人耳中却是十分悦耳。 徐意方不知道祁燚那边在聊什么,上飞机之前看了一眼微信消息,徐知雨给他发:【既然决定去了就好好打,爸妈那边我去说。】 徐意方回复,谢谢姐,然后关机了。 很久以后徐意方问徐知雨,为什么一开始不同意,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替他求求情。 徐知雨说,那是你自己的路,如果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以后遇到更大的阻拦,拿什么去坚定呢? 是啊,那是他自己的路。 飞机起飞冲破云层,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徐意方没想到,自己连高铁都没坐过,就率先坐上了飞机。 他神情很紧张,屁股如同针扎一般,略显焦躁不安,还是祁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淡定点行不?” 徐意方搓了搓手指:“我只是有点害怕。” 祁燚问:“恐高啊?” 徐意方搓了搓脸:“恐高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晕过去了。” 祁燚嗐了一声:“那害怕什么?” “害怕未知啊,我爸妈那边还不知道我姐怎么说,如果我比赛没打好回去又该怎么面对…而且我第一次坐飞机。”徐意方说:“我的心就像飞机一样在高空悬着。” “其他的我就不评价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坐飞机。”祁燚说:“其实我们都一样,都要面对全新的未知的命运。” 徐意方看着他:“所以,你去北京是去哪?那个人为什么叫你少爷?” 祁燚说,我从小就知道我没有爸爸,在被一群孩子嘲笑野种的时候,也曾歇斯底里地问过我妈,我爸到底在哪。 我妈不正眼看我,一边抹着口红一边用细细的柳叶眉睨着我,“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比人家大少爷晚出生了十天,一辈子都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 说完,她就扭着水蛇腰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走了,锅里是她给我剩的白菜和馒头。 我是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她当年为了嫁进豪门上赶着给我爸当小四小五小六,拼了命怀上了我,以为能母凭子贵。谁知道我爸根本不认,私生子跟大儿子就差了十天,真当他妻子是吃素的吗。怕被正妻使绊子,我妈只好带我回了老家梨花县,我爸偶尔给她打点钱,不过也不会花在我身上,在她眼里我早就是一颗废棋了。 听到这,徐意方拍了拍祁燚的手。他一直都很好奇祁燚本身明明是个挺好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装成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现在他知道了。 “转机就出现在今年了,我爸的大儿子出了意外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妈让我少问。不过作为他私生子里的唯一一个男丁,我爸很快想到了我,这才让人把我接回去。”祁燚自嘲地笑笑:“我继母刚经历丧子之痛刚一个月,我爸就要把我接回去,我能不能进得了这个门还两说呢。” “进不了,就回梨花县,还有我们呢。”徐意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你妈妈呢?” “我妈为了避风头,不会和我去北京的。”祁燚说:“她让我站稳脚跟后,多给她打点钱回去,毕竟我能有今天,全都拜她所赐啊。” 虽说说来话长,但讲完这些,也就不到二十分钟。 两人一时无话,祁燚看着窗外,回过头还想说些什么,发现徐意方已经睡着了。 徐意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打比赛一路过关斩将,拿到了比赛的冠军,意气风发地站在领奖台上,各大平台和职业战队纷纷要和他签合同,他从此一战成名,走向人生巅峰… “诶,醒醒。”祁燚略带嫌弃地弹了一下徐意方的额头,徐意方悠悠转醒,下意识地擦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赢了?” “赢了赢了。”祁燚敷衍地道:“清醒一下准备下飞机。” 徐意方走在祁燚身后,到了北京才想起来自己逃得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我靠我要在这里呆三天,我什么都没拿这可咋整啊…” 祁燚突然停下了脚步,徐意方也跟着停下,抬起头往过去,如同被施法般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晕机眼花了以后,大步朝那人跑了过去。 林在水站在那里,似乎也是赶路过来的,穿着黑色羽绒服,风尘仆仆,表情沉静。他只是站在那里,徐意方就好像拥有了许多力量,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消失了,如同坡脚的人找到拐杖。 林在水轻轻接住徐意方,他们短暂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林在水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意方,发现他眼底还红红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他:“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徐意方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也好,缺什么再买吧,先去吃点东西?”林在水问祁燚:“一起去?” 祁燚摆摆手,指了指手机:“我爸派了司机来接我,我在这等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林在水拍了拍祁燚的肩膀:“有事联系。” 然后转头跟徐意方说:“走吧。” 祁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虽是差不多的少年体型,却用感觉高了几公分的林在水已经顶天立地了似的,无论徐意方做什么,他都这样轻轻地接住。不指责,只做最大能力的帮助,绝口不提自己有多少付出。 如果是友情,祁燚想自己应该会羡慕到嫉妒,可林在水的心意如果不说徐意方何时能清楚…这么一想感觉林在水好命苦。唉。 不过想到给自己下马威迟到的司机,祁燚感觉自己命也挺苦的。 林在水订的酒店离徐意方比赛的地方挺近,一个房间两张单人床,林在水本来想让徐意方在酒店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带他出去吃,谁知这人一躺到床上就不动了,死活不肯再出门。 到了这个时候天也黑了,林在水想他可能是奔波了一整天累了,败下阵来点了外卖。 徐意方还是没有逃过,在等外卖的时候接到了倪安红女士的电话。 他本料想到了一阵狂风暴雨,谁知倪安红女士只是平静地问:“到北京了吗?” 徐意方用手指扣着被角,“到了。” 倪安红叹了口气,问:“身上的钱够用吗?” 徐意方看向林在水,林在水朝他点了点头。 “够的,为了打比赛我自己攒的。”徐意方扬起一个笑,“妈你不用担心…” 下一秒,倪安红女士在微信给他转了一千块。 “小兔崽子,你等回来的。”倪安红女士说:“真不让人省心。” 徐意方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倪安红女士又叮嘱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林在水从门口取了外卖回来:“先吃饭吧,明天还比赛呢。” “对了,我那个比赛会场不让除了选手以外的人进,你明天在哪?”徐意方拿了个鸡腿塞进嘴里,听见林在水笑着说:“我在酒店睡觉啊。” “靠。”徐意方的腮帮子鼓起来,“忒没兄弟义气。” “鸡腿还我。”林在水伸出手。 “一码归一码。”徐意方警惕地护食,“不过明天你得送我过去,我找不到路啊小林。” 林在水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百度地图app你值得拥有。” 徐意方看着他:“我害怕。” “哦。”林在水把手机揣起来:“明天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