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敌国阴湿太子后》
1. 第一章
楚国,云梦台。
被围三天三夜后,凤鸣身旁最后一个忠臣扶起她羸弱的身躯。
“陛下,我军已粮绝,如今死守宫门的不过几百人,赵军攻入,只在瞬息之间……”
“他们围城多日也未曾强攻,或许宋玦那边……”
“陛下!”
郑冀言打断她的话:“宋玦狼子野心,当初您放他归去,他复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攻楚,您还不清醒吗?”
“孤已派人去求和!当初宋玦被俘,是孤饶他不死!”
凤鸣高傲的神色不改,冷笑道:“今日他何来脸面杀孤。”
“赵国失信于天下,难道不怕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郑冀言为她正衣冠,将皇帝鬓边散落的发丝绾上去,声音有些干涩:“当年汉水之辱天下共知,宋玦能隐忍十载,可见此人心性之狠。”
“今日楚国覆亡,陛下若落入他手,未免受辱,失了国体。”
凤鸣眼底蒙上一层阴影:“楚国还没亡!”
玄袍罩着她孱弱的身躯,无论凤鸣如何强作镇定,眉宇间的落寞也难以掩饰。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国势倾颓,曾经不可一世的楚皇,褪去妖冶之气,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初登位的单薄少女。
她如今才二十七岁,本该有漫长的一生。
郑冀言心头掠过一丝不忍,然而理智占了上风。
“臣无能,不能护卫圣驾,为保国体尊严,臣愿随陛下以身殉国!”
郑冀言说罢,跪下来重重地向她磕了一下头,凤鸣如同被人重击了心口,一时悲痛交加,恐惧涌上心头。
“先生莫要如此!李休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宋玦,保我楚国一席之地……”她终是不肯死心。
话音未落,兵戈之声从远处传来,空气中仿佛都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
赵人杀进来了。
郑冀言抱起凤鸣向外冲去:“臣知陛下怕痛,刀剑白绫终究不洁,不如投了云梦泽干净了当。”
“你……”
凤鸣饥饿多日,本就乏力,郑冀言虽是个文官,却力气极大,她一时挣脱不开。
望着眼前逐渐变为残影的宫殿,一种陌生的恐惧彻底淹没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她厉声呵斥着郑冀言,对方却不像平时那样对她言听计从。
“郑冀言!放孤下来——”
厮杀声越来越近,其实凤鸣知道,国已经破了,这最后的行宫也守不住了。
她只是还不甘心。
凤鸣恨得几欲泣血,宋玦……宋玦……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在她耳边响起,没想到再提起他,却是这样的光景。
曾几何时,他还只是匍匐在凤鸣脚下的一个卑贱降奴!
若无凤鸣开恩,他早已化作滚汤里的肉泥,怎有机会回去做赵帝?
想起宋玦那张英俊而沉静的脸,想起他稳重体贴地服侍过她的日日夜夜……凤鸣喉中腥甜,霎时吐出一口鲜血,沾污了郑冀言的衣襟。
他就是用这样的面目蒙蔽了她。
他对着汉水起誓,绝不会忘记楚皇的恩德。
可是辗转几年,宋玦背信弃义,率领赵军,亲自踏平了丹阳,将她逼退至云梦泽。
是她太自大了。
郑冀言和桓元子曾无数次劝她,将此人杀掉,永绝后患。
是她错了!
“陛下,是时候了。”
郑冀言抱着她站在湖边,初春的云梦泽弥漫着潮意,耳边赵军闯宫的声音震耳欲聋,平静的湖面令人不寒而栗。
这冰冷的湖水,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内侍,紧紧抱住郑冀言的腿,皇帝即刻挣脱了束缚。
内侍哭喊:“后面有一犬洞,陛下可逃出……”
凤鸣并不认得这个宫人,可他的话却让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能逃走……
“不可!赵军已经围住了整个云梦泽!陛下万万不可鲁莽行事,若被赵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凤鸣看着郑冀言通红的双目,怔了一瞬。
她丝毫不怀疑郑冀言对自己的忠诚,可是怨恨和不甘像浪潮一样冲刷着凤鸣的心。
她怎甘心就这样自戕?
她知道列国恨透了自己这个残暴的楚皇,全天下的人都在等她死。
凤鸣此生最不爱做的事,就是如别人的意。
她没犹豫多久,便转头往内侍所指的方向跑去。
郑冀言的呼喊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与此同时,宫门破了。
她分明已经看到犬洞所在,可一刹那,凤鸣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利剑穿膛而过。
“奴婢侍奉陛下十余载,不愿见陛下受辱,”是方才那个内侍,“楚国已亡,奴婢且借陛下项上人头一用。”
早有传言,赵国悬赏万金,欲取楚皇首级。
凤鸣仿佛没了痛觉,死亡来临的这一刻,说不清心底是惊诧、暴怒还是悔恨。
她竟然笑了。
眼前这个贱奴的影子,仿佛和另一个背叛她的人重叠起来。
“宋玦……”
她后悔当初在汉水饶他不死,更后悔放他回赵国!然而千恨万恨,她还是最恨自己。
放虎归山,自食恶果。
若苍天有眼,凤鸣死后不愿归天,惟愿化作厉鬼!生啖宋玦血肉,剖出他的心来问一问,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汉水之誓!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贼子负我……”
凤鸣永远闭上了眼睛。
……
“陛下?陛下!”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凤鸣猛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猛地喘息了一下,仿佛溺水得救的人,重新睁眼看世间。
凤鸣余惊未定,望向自己手中握着的干将剑。
这是大将军元皑献上来的战利品,据说是北赵太子宋玦的佩剑。
方才她抚摸着剑身,走神的瞬间,指尖擦过剑峰,鲜血直流。
宫人们连忙唤来太医为她包扎。
“只是剧情而已……”
凤鸣深呼吸,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穿越到这篇男频文里已经很久了,但每次想起故事的结局走向,还是胆战心惊。
男主角宋玦本是北赵太子,赵国皇帝懦弱无能,纵容皇子们兄弟阋墙,争宠夺嫡。
北赵因内斗而衰落,被南楚一路大败,直打到邯郸城下。
赵帝宋雍得知噩耗,吐血而死,皇子们作鸟兽散,太子宋玦率军抵抗,最终被俘,押解到楚国。
凤鸣穿越的这个角色,就是跟她同名同姓的反派炮灰,南楚女帝凤鸣。
凤鸣正值妙龄,妖艳而残暴,有以凌辱他人为乐的怪癖,颇具桀纣之风。
她对俘虏来的宋玦百般折辱,使昔日高傲的太子,成为惶惶不可终日的阶下囚。
不仅如此,日复一日,荒淫无道的凤鸣对宋玦起了不轨之心,强迫他以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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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份入侍章华宫。
女暴君在男主身上几乎用尽了所有花样,把能玩的手段都玩过了,将人凌虐得身上没有一处好皮……
咳咳……
凤鸣想起这些剧情,实在有些尴尬。
如果换作是一般人,早被女暴君磨没了心气,但宋玦不愧是天选之子,作为男主,他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宋玦忍辱负重,在女暴君身旁伏低做小,终于让她放下戒心,放他归国。
宋玦回到北赵,大开金手指,平定内乱,变法强国。
南楚则因为皇帝的昏庸而日渐衰败,成为赵国平定四海的第一块垫脚石。
灭国的那一日,女暴君死不悔改,不愿殉国,被身边的内侍背刺而亡,草率地死在了狗洞前。
之后便是宋玦策马天下,先后吞并宋、齐两国,成为中原霸主,坐拥天下美女的爽文剧情。
凤鸣带着系统穿进这本小说。
“宿主你好,欢迎进入《孤霸天下:龙命吾身》的世界。”
“你的任务是,在不偏离人设和主线剧情的前提下,攻略男主角,改变凤鸣和楚国的结局。”
“任务完成,即可返回现实世界。”
凤鸣穿进来时,这本书的剧情还没开始,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测试自己的自由度。
她发现,自己若有崩人设的举动出现,系统就会发出警告,并明确表示,警告值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系统就会为了修正剧情而抹杀她。
也就是说,系统要求她攻略宋玦,却不许她偏离暴君的人设,甚至要保持对宋玦的凌辱。
在这么离谱的条件下,凤鸣不知道怎样让宋玦对自己产生好感。
天地良心。
凤鸣在现实世界里是个体制内小职员,每天两点一线,上下班打卡,过着无趣而稳定的生活。
除了工作,她唯一的爱好就只是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这么倒霉穿进来了?
这本男频文还是发小推荐给她的。
发小说里面有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反派,让她背诵全文谨防穿越。
没想到一语成箴。
凤鸣想念二十一世纪,想念慈爱的老爸老妈,想念插科打诨的朋友们。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念自己那个抽屉里堆满零食的工位了。
“温馨提示,本书角色‘凤鸣’的相关剧情正式展开,请宿主做好准备。”
“攻略任务已开始。”
“祝您好运。”
凤鸣心中一紧,猛然把剑收回鞘中,剑刃摩擦的声音分外清泠。
这次她必须成功。
“把人带上来吧。”
渚宫外的军士们已经等候多时,终于听见皇帝传旨,全都沸腾起来,等着论功行赏。
大将军元皑,亲率几名将士,把最大的战利品押到殿上。
来到这个世界后,凤鸣一直告诉自己,她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是虚构角色。
所以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们的脸。
她怕自己回到现实后,会忘不了这场噩梦。
可这一次,凤鸣脑海里一片空白,忍不住盯着那缓缓上殿的身影。
宋玦在被押往汉水的路上,就自己脱了战甲。
少年白衣缟素,面容俊美异常。
他的步履十分稳健,双手戴着囚枷,神情不悲不喜,显得有些麻木。
曾经高贵的北赵太子,就这么平静地向她跪下。
“罪臣宋玦,参见陛下。”
2. 第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响起少女冷淡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赵国太子?”
“是。”
凤鸣拿着干将剑,慢慢走下来,盯着这个初始阶段的男主,她心跳如鼓。
平心而论,宋玦这副皮囊生得极好,气质竟平静而温润。
怎么也和后期大杀四方的那个霸主联系不起来。
即使凤鸣对这本书和系统有怨念,也没法对这张脸给出不好的评价。
“为何降我?”
“楚皇恩德浩荡,饶臣不死,不敢不降。”
宋玦垂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他跪地的姿势流畅,神态顺从,看不出半点王孙贵胄的傲气。
凤鸣眨眼,抚摸着手里的干将:“听说这是太子殿下的佩剑。”
“如今已是陛下之物。”
干将莫邪一对雌雄剑,乃是南楚先祖征伐百越时,意外寻得。
后来楚赵交战,雄剑干将被赵国夺去。
如今辗转又回到凤鸣手中。
她用剑挑起他的下巴。
“孤还未见过太子这般能屈能伸的人,可谓厚颜也。”
宋玦垂眸。
凤鸣看着他,目前这个男主拿着的还是小可怜剧本,不过是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只是暂时的,她知道宋玦不是温顺的绵羊,而是能兼吞四海的狼。
“抬头。”
少年睁眼抬首,眸光如黑夜幽深,凤鸣与他对视片刻,没有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任何情绪。
书中设定,宋玦与凤鸣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凤鸣的父皇早逝,她十三岁就登基,由生母辅政。
如今凤鸣及笈亲政已有两年,二人虽同龄,却命运迥异。
“汝既降我,今后如何?”
“愿为陛下驱策。”
“你发誓,”凤鸣指着殿外平静的水面,“对着天地,对着汉水。”
渚宫四面环水,汉水更是南楚的腹地之河,昔日不少王侯将相在此指天誓日。
原文中,凤鸣选择在这个行宫见他,便是有意借此为难。
尽管大臣们都劝她杀掉此人,但向来张扬狂妄的凤鸣却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坚持称自己要向天下人展示楚国的恩义。
其实凤鸣心里想的是,手下败将,不足为虑,但杀了可惜,不如留在身边玩玩。
“臣宋玦在此立誓,此生为楚皇陛下驱策,万死不辞。”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四目相对,宋玦瞳眸漆黑,如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
凤鸣怔了一下,用剑拍了拍他的脸。
“记住你今日的誓言。”
寒光映着宋玦毫无血色的面孔。
凤鸣按照原书剧情,要求宋玦为她侍膳。
宋玦身为一国太子,没有什么伺候人的经验,凤鸣用膳,他在一旁为她斟酒夹菜,动作不甚流利。
凤鸣又是极难伺候的,一时挑剔他的姿势,一时又嫌他没有笑脸。
“卿为何不笑?”
宋玦顿了一下,给出淡淡的笑容。
楚臣们见了,露出轻蔑的神色。
凤鸣冷哼一声,命宋玦侍奉她喝汤。
没想到汤一入口,凤鸣便被烫得花容失色。
凤鸣的贴身内侍怀安立即上前,将宋玦痛斥了一顿,从他本人骂到整个赵国,几乎用尽所有恶毒的言辞。
宋玦沉默地听着,半晌,说道:“臣愚笨,请陛下恕罪。”
汤撒了一地,凤鸣回忆这段剧情,把台词念出来:“这是太皇太后亲手为孤熬的参汤,实在可惜。”
这段话完全是原主随口乱说的。
太皇太后年逾八十,终年在丹阳居住,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汉水来为她熬汤。
怀安接过她的话:“陛下不如将此汤赐给赵太子,也不算辜负了太皇太后的心意。”
汤汁倒在桌面,沿着光滑的弧线往下淌,一连串晶莹水珠,滴在华美的毯子上。
凤鸣没吭声。
宋玦抬眸,看见楚皇娇美的脸庞,这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怀安见皇帝没摇头,便知道她的意思。
“太子殿下,陛下让你舔干净。”
殿内沸腾起来。
楚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宋玦神情依然麻木,但凤鸣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了变化。
她好整以暇地半靠在王座上,姿势轻蔑,宋玦平视她也没被她呵斥。
凤鸣耐心地等着看他出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臣子们地私语声也平息下来。
无数只眼睛盯着宋玦,想看看这个昔日的赵国储君,接下来会怎样做。
出人意料的是,恍惚间,宋玦似乎微笑了一下。
凤鸣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他在众人兴奋的目光中缓缓低头。
此时,凤鸣却忽然起身,踹了他一脚。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变故,赵国太子骤然被踹下来,从台阶上滚落。
宋玦身上还有伤,鲜血洇湿了他肩头的衣料。
凤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色有些冰冷:“扫兴的东西。”
宋玦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更加苍白,他沉默地站起来,盯着凤鸣。
“无礼赵贼!你竟敢直视陛下?”
元皑坐不住了,站起来怒斥宋玦,他开了头,周围的楚臣也纷纷响应。
“开罪于陛下,还不下跪!”
“若非吾皇仁慈,你岂能活到今日?”
……
“臣知罪。”
宋玦并没有盯着她太久,很快便跪下来请罪。
然而凤鸣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缕寒意。
“太子殿下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她勾了一下唇,“怀安——”
“奴婢在。”
“安排人带他下去,好生歇着吧。”
“诺。”
怀安在这本书里堪称凤鸣的金牌打手,每次女暴君欺辱男主时,他必定在旁边一唱一和。
楚国亡国前,怀安被宫里的楚奸悄悄毒死,尸身送去赵国由宋玦处置。
男主自然没空理这个炮灰中的炮灰,他的手下将怀安鞭尸,后又挫骨扬灰。
凤鸣得知后,还为怀安大哭了一场。
怀安给宋玦安排的住处是渚宫内的一处马厩,宋玦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宴饮结束后,尚书令郑冀言留下来进言。
“陛下不杀宋玦,最好也不要将此人留在身边。”
原著对郑冀言的刻画并不多,他大都出现在劝谏凤鸣的时刻。
他的父亲是凤鸣的太傅,凤鸣登基半年后,郑父病逝,郑冀言逐渐得到太后和凤鸣的重用。
但郑冀言为人恭谦守礼,而凤鸣又是个暴烈如火的妖君,所以两个人也谈不上亲近,始终有些疏离。
凤鸣知道郑冀言的意思,把一个敌国俘虏留在身旁,根本是个定时炸弹。
但原著给凤鸣的设定就是昏君,她才不会考虑这么多。
“先生,孤明白你的意思,”凤鸣冲他笑了一下,“不过,他的事孤自有主张。”
“七日后启程回丹阳,”她思索道,“在这之前,就让他住在行宫里吧。”
他微微皱眉,显然并不赞同。
“孤对这个赵太子,很感兴趣。”
郑冀言一怔,抬眸看过去,凤鸣的身影在纱幔后显得有些模糊。
凤鸣还没有想好,究竟该怎么攻略宋玦。
虽然在剧情正式开始前,她已经想了无数个计划。
但真正接触到男主之后,凤鸣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既要保持暴君人设,又要让他爱上自己,怜惜楚国……除非宋玦疯了,或者他本身就是个受虐狂。
凤鸣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两天都在思考破局之法,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甚至把宋玦本人都忘了。
直到怀安跑过来兴奋地告诉她,宋玦已经病倒两日,命不久矣。
“你说什么?”
“奴……奴婢说,宋玦躺在马厩里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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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了,听说动弹不得。
怀安看凤鸣脸色不对,声音便渐渐小了:“想是快死了。”
凤鸣刷的一下站起来。
她记得书里的男主没那么脆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病死?
凤鸣让系统调出原文内容复习了一遍,这才发现,原来在这一处的情节里,男主确实遇到了危机。
他被凤鸣踹下台阶,伤口崩开感染,又被送到马厩里,居住环境恶劣,当天晚上就发烧了。
宋玦就这么晕了两天,凤鸣忙着物色汉水美男,也没有理他的打算。
结果第三天,赵国突然送来几个人,都是大名鼎鼎的赵臣,说愿给楚皇为奴。
凤鸣把人丢过去,在赵臣的照顾下,宋玦才挺了过来。
只有上帝视角的读者才知道,这次危机是宋玦自己化解的。
他早在投降之前就安排好自己的心腹,在合适的时间来到楚国,以谋后事。
剧情回顾结束,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凤鸣的心头。
虽然这次危机男主会自己化解,但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赵臣估计要午后才能到渚宫,在这之前,她不妨去宋玦面前雪中送炭一下,刷刷存在感。
救赎文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不过……凤鸣想起自己的人设,嘴角的笑意又收起来。
她肯定不能直接去关心宋玦,否则太崩人设了。
凤鸣思索片刻,忽然看到身边站着的宫人们。
她们统一穿着青色宫装,唯唯诺诺地低着脑袋,连面孔都长得差不多。
凤鸣眼睛一亮,缓缓勾起唇角。
渚宫作为楚国的汉水行宫,已经许久没有被驾幸过了。
这次楚皇要住上这么多日,众人受宠若惊,巫台上的乐尹更是早早就开始操练傩者。
世人皆知楚皇纵情声色,又极其挑剔。
但乐尹怎么也没想到,一连几天,凤鸣都没有召见他们,反而打发人来取走一个面具。
“我这身装扮如何?”
凤鸣穿着一身青色楚服,与宫女的打扮别无二致。
她脸上戴着个饕餮纹的傩戏面具,少女清脆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显得比平时低沉许多。
霓裳帮她系好衣服,点点头,感叹:“陛下的身姿真美。”
她是凤鸣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比凤鸣大上十来岁。
跟怀安比起来,霓裳要稳重得多,所以做见不得人的事时,凤鸣优先选择找她。
听凤鸣说要打扮成宫女去看宋玦,霓裳只觉得她是贪玩。
“陛下还是把护卫带上吧。”
“不用这么麻烦,宫中哪里不是孤的人。”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凤鸣都没有来过马厩这种地方。
渚宫的马厩按理来说,应该比外面的要好许多。
但对凤鸣和宋玦这种养尊处优的王室而言,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去处。
凤鸣穿过一排排被洗刷得油光水滑的骏马,屏退左右。
宋玦住在马厩旁的一间茅屋里,从外观上看,大小和现代的集装箱差不多。
门口有个人提着水桶走过,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宋玦被派来马厩,原本是要干活的,他生病这几天,活儿全落到了其他人头上,所以人人看他不顺眼。
凤鸣走到门前,顿住脚步。
此时她把面具拿在手上,露出自己的模样。
那宫人虽没见过楚皇,却被她冷淡而威严的神色唬住了。
“退下。”
凤鸣把霓裳的宫牌拿出来,宫人认得那牌子,以为她是皇帝近侍,连忙问安,又匆匆告退。
她看了一眼周围,四下无人,便在推门前把面具戴上去。
茅屋的采光非常差劲,开门进去,迎面而来便是纷飞的灰尘。
凤鸣的脚步顿了一下,往里面走去。
宋玦躺在潦草的席上,还是那身衣服,肩膀的血迹已经变成深色。
他闭着眼睛,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脸色惨白,已是濒死的模样。
3. 第三章
凤鸣给他脱下衣服。
宋玦的比想象中要壮硕,薄肌覆在坚实有力的躯体上。
她动作一顿,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
所幸凤鸣并不是真正的古人,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心里建设,开始给他上药。
凤鸣专门问御医要了一颗回阳丹,强行掰开宋玦的嘴巴塞进去,又喂他喝了几口水。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凤鸣心里还有点期待,宋玦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可惜直到楚皇陛下雪中送炭结束,他的眼皮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是被她粗鲁的动作弄疼了。
凤鸣有些失望,蹙了蹙眉,忽然听见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温馨提示,宿主疑似有崩人设的行为出现,请尽快调整!”
凤鸣浑身一震,确认没有听到“警告”二字后,才放下心来。
与之前直接给“警告”不同,她披马甲来做事,系统似乎会宽容一些?
但凤鸣也不敢太放肆,她迅速站起来,想了想,踢了一下宋玦。
他现在跟尸体无异,没什么反应。
凤鸣压低声音,自言自语:“死没那么容易,我还没玩够呢。”
她说完这句话,系统立即收回了粉色的“温馨提示”。
凤鸣若有所思,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宋玦,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杂乱的屋内,少年缓缓睁眼。
望着漏出几缕阳光的屋顶,他怔愣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宋玦扶着墙慢慢坐起,他的烧已经退了,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视线移动的过程中,宋玦微微一顿。
他肩上的伤,已被妥帖地包扎起来。
……
凤鸣回去没多久,三位赵臣就来求见了。
她终于见到这本书的男二,宋玦的军师——杜渊。
原著中杜渊是隐世高人无昊子的徒弟,此人聪明绝顶,善用权术。
他不仅助重回赵国的宋玦夺回皇位,而且在赵国掰倒楚国的过程中,也出了不少力。
“臣等叩见楚皇陛下。”
凤鸣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三人:“哪位是杜渊先生?”
中间身量高挑的布衣青年站出来,恭敬地行礼,面上带着谦卑微笑。
“孤听闻先生多智识,不知此来楚国,想要个什么官位?”
“微臣岂敢放肆。”杜渊道。
“若非陛下开恩,赵国恐怕不能留存至今,杜渊愿为奴为隶,报答陛下恩德!”
凤鸣但笑不语。
他身旁的长者叫岳千山,是宋玦的侍医,另一位高壮男子,则是身手了得的护卫夏侯铮。
原著中这三人来到宋玦身边后,没少帮他办事。
凤鸣虽然不能改变剧情的整体走向,却也不想让他们这么顺利。
正好元皑和郑冀言也在旁边,她便把岳千山和夏侯铮分给这两人。
杜渊见状,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了些。
“至于杜先生,暂时先跟着孤的郎官们,等回了丹阳再安排差事,”凤鸣懒懒地说,“你觉得呢?”
杜渊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俯首谢恩。
“臣等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陛下可否容我等,见一见赵太子?”
元皑皱眉道:“好生无礼的赵人,竟然还敢向陛下提要求。”
“无妨,”凤鸣道,“杜先生心念旧主,可见是忠贞之士。”
“孤最喜欢忠贞的男人。”
凤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他生得也算一表人才,没少受过女子的注视。
但楚皇这般极具攻击性的目光,还是让杜渊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凤鸣派人去把宋玦带过来。
显然她之前的照顾没有白费,宋玦已经清醒,还能够自己走上殿,只是脚步仍有些虚浮。
赵臣们见到太子苍白的脸色,落魄的模样,都变了神情。
“太子殿下,你的臣子们来看你了。”
宋玦抬头,望向皇座上戏谑的少女。
他没接她的话,而是垂眸行礼:“见过陛下。”
夏侯铮显然想上前,却被杜渊拦住了。
岳千山则皱着眉在观察宋玦的脸色。
凤鸣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向宋玦招了招手。
宋玦走上来,怀安把酒壶递给他,他微微一愣,随即自然地给凤鸣添酒。
凤鸣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是她方才亲自为他上的:“孤听说太子殿下这两日身子不适,卧床不起?”
“臣无恙,谢陛下关心。”
“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呀,否则,如何对得起杜先生他们千里迢迢赴楚?”
宋玦看也没看赵臣一眼,沉默不语。
杜渊等人见到太子无恙,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他们知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也只是让宋玦受辱,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陛下公务繁忙,臣等先行告退。”
“且慢——”
凤鸣叫住他们:“今日重逢,何必急着离开?孤已为你们设宴,一叙君臣之情。”
元皑附和道:“陛下已将这二人赐给我与尚书令,我们都没走,你们几个奴隶急什么?”
夏侯铮的脸当场垮了下来。
凤鸣瞥了元皑一眼,把他更多的嘲讽堵在了嘴边。
这场宴饮原本是在几章后才进行的。
但凤鸣把宋玦君臣几人分开了,就意味着没办法按照原著来进行。
系统提醒她自行修补剧情,于是凤鸣才开口把人留下。
平心而论,她有攻略任务在身,实在不想太过刁难宋玦,以免完不成任务。
但受系统限制,有些事她也不得不做。
楚国的宴上,歌舞都是由男子来表演,见不到半个女子的身影,这让来自赵国的几人有些不习惯。
看着那些男子阿谀奉承的模样,杜渊等人不由得想起楚皇好男色的传言,心里有些不舒服。
赵国从来没有过女君主,他们自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楚国的臣子们则习以为常,还配合凤鸣,对那些舞者评头论足。
宋玦被要求跪坐在她身边,给凤鸣倒酒夹菜。
元皑几杯酒下肚,说话便有了醉意:“陛下,这些丝竹之音来来回回都是一个样子,好没意趣!”
郑冀言看了他一眼。
凤鸣知道剧情来了,笑了笑,对宋玦道:“孤听闻太子殿下善琴,不知今日可否为众人助兴?”
众人听罢,纷纷放下酒杯,幸灾乐祸地望过去。
殿内安静了片刻。
“自当从命。”
宋玦走下去,立即有人奉上七弦琴。
舞者们犹豫着停下,怀安扬声说:“有赵太子给你们伴奏,尔等可是三生有幸。”
“好生表演,若能博陛下一笑,也是尔等的造化!”
这话不仅是说给舞者们听,也是明晃晃地羞辱宋玦。
君子六艺,宋玦四岁开始抚琴,音乐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家所授,如今却因此供人戏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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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臣们不忍地低下头,心中既愧又恨。
宋玦本人依然麻木,仿佛对外界的目光全然不知,平静地坐下来抚琴。
他端坐的模样竟有几分隐士的气质,从容而平和。
琴声果如仙乐,但凤鸣无暇欣赏,只是盯着宋玦的脸出神。
从初见到现在,凤鸣几乎没见过他有任何情绪波动。
宋玦似乎对楚人的轻慢接受良好。
此刻他的天籁琴音伴着舞者们的翩然舞姿,元皑与其他人面面相觑,毫不掩饰脸上的嘲笑。
“赵太子果然厉害,琴声比我们楚宫里最好的乐伎还要谄媚。”
“陛下打赏的时候,可别忘了赵太子啊!”
他们哄笑起来。
宋玦垂眸,慢慢抚着琴。
看着他这副模样,凤鸣心中的好奇更浓了。
他要么是真的无所谓,要么就是装的。
联系原著的发展,宋玦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恨?
他不恨的话,后期灭楚国的手段就不会那么狠辣,几乎将几十万士兵全部坑杀。
又把大将军元皑车裂,将其头颅悬挂在军旗上,一路杀进楚国腹地。
现在的宋玦才刚刚入楚,原本该有一段适应期。
可他竟然已经能够掩饰自己的绝大多数情绪,演技可谓炉火纯青。
看小说远远不如跟真人相处感受到的冲击力大。
凤鸣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任务有多艰巨。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玦因为能够动弹了,就开始在马厩里干活。
怀安经常主动向凤鸣汇报他的近况。
由于怀安的特别关照,以及楚人发自内心的对赵人的厌恶,宋玦几乎沦为了马厩里最底层的奴隶。
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他的,每天只得一餐饭食,动辄便被打骂,连那间茅屋也不能住了。
管事的直接把宋玦赶去与马同宿。
说到这里,怀安嫌恶地捏了捏鼻子。
“陛下,你不知道那里有多脏!奴婢去看的时候,都快认不出那赵贼了。”
“他的伤怎么样了?”
凤鸣听得心里不太舒服,想起自己的人设,又补充:“别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奴婢明白,他没有大碍,能跑能动的,已经好多了。”
凤鸣想找机会去看看他,但郑冀言最近整天呆在渚宫里,跟她商讨国事,她实在脱不开身。
等到凤鸣终于忙完,也到了启程回丹阳的日子。
按照原著剧情,凤鸣让人用锁链捆着宋玦,把他绑在车后,一路步行。
元皑也有样学样,把夏侯铮绑在马后。
郑冀言那边,则怜悯岳千山年迈,只让他跟在后面,没有上锁链。
出发时还是清晨,等到达寿春时,已是傍晚时分。
凤鸣掀开帘子走下去,看见天边一轮血色的残阳,染红汉水尽头。
“陛下,该用膳了。”
凤鸣应了一声,忽然想起宋玦的存在,她径直走过去。
只见队伍的最后,宋玦靠坐在马车旁,凌乱的发丝淌着汗滴,一身布衣湿透了,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闭着眼睛,用力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是红的。
凤鸣看了一会儿,屏退左右,独自上前踢了踢他。
“太子殿下,还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
凤鸣怔了怔,正欲转身。
宋玦睁开眼睛,双目布满血丝,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
4. 第四章
“宿主你好,检测到此处有冲突剧情,请给出符合角色人设的反应。”
凤鸣怔了怔,轻蔑地笑了一下。
“行了一日的路,卿还这般神采奕奕。”
宋玦沉默,垂眸敛起神色,又恢复了恭顺的模样。
“还能走吗?”
凤鸣笑了一会儿,竟蹲下来,凑近了他,华美的衣摆曳在地上,散发着骄奢的幽香。
宋玦往后躲了一下。
“怕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
“孤曾听闻,赵国太子仙姿迢迢,如玉树临风……果然名不虚传啊。”
宋玦此刻衣衫褴褛,硬挺的眉宇间,尽是阴翳之气。
她这番话,嘲讽意味颇浓。
凤鸣继续说着原著台词:“太子殿下,今日话为何这般少?”
“你开口求求孤,或许孤能赐你一匹马。”
她忽然捕捉到宋玦眼底的一丝厌恶,唇边的笑意凝固住。
原著凤鸣是个十足的骄横暴君,要求所有人对她全心全意地臣服。
她认为自己可以随意欺辱折磨宋玦。
倘若宋玦表现出任何一点反抗、仇恨的情绪,凤鸣就会变本加厉地虐待他。
剧情进展到这里,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作为“凤鸣”,她不可能无视宋玦这样的眼神。
若要按照原著人设……该是怎么样?
凤鸣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郁。
她猛地站起来,将他踹倒在地,狠狠踩住宋玦的胸口。
金色的凤头履用力碾着他的心,她的声音里带着寒意。
“你怎敢用这种眼神看孤?”
宋玦喘息着,微不可察地攥紧了拳头。
他看着她,脸色苍白,神情却没有多大起伏。
“陛下……息怒。”
手掌停留在她履边,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用动作阻止她。
那热度却好像隔空传了过来,烧得凤鸣怒火更甚,将他踹开:“拿走你的脏手!”
宋玦滚落半坡,周围人闻声而来,怀安惊呼着跑到凤鸣身旁。
“陛下!您没事吧?”
凤鸣的胸口微微起伏,盯着宋玦狼狈的身影。
“大胆赵贼,竟敢冒犯陛下?”怀安气得跺脚,“来人!把他押下去!”
郎官们将宋玦拖了下去,临走前,凤鸣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但她无暇探究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凤鸣作为现代社会的文明人,这么暴力地对待别人,还是头一回。
她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心跳快得可怕。
刚才她记起来原著里有类似情节,书里凤鸣给宋玦的惩罚是,扒光了他的衣服,吊起来示众。
再让所有内侍和奴隶轮流用藤条鞭打他,差点把人打死。
系统要求不能偏离原著人设太多,权衡之下,凤鸣选择了自己动手。
怀安给她端来一杯茶水:“陛下吓着了吧?都是那个下贱的赵贼!”
“等回了丹阳,咱们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凤鸣喝了水,循声往宋玦的方向走去,只见郎官们正围着他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宋玦像块石头一样安静,任由打骂,只把眼睛闭起来。
他越是这样,郎官们便越来气,甚至开始拔出身上的佩刀。
“够了!”
凤鸣冷淡的声音响起来:“你们的拳脚是用来护卫孤的,岂能浪费在这等贱人身上?”
怀安愣了愣,看着凤鸣。
“都给我下去。”她道。
“诺。”
郎官纷纷告罪,回到皇驾左右。
宋玦原本半佝偻着身子,周围人影散去,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两手打开。
凤鸣看着他肩膀逐渐晕开的绯红,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他却好像无知无觉,一双眼睛看着天空。
凤鸣想了想,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回到楚都丹阳后,杜渊多次求见凤鸣,但均被拒绝。
凤鸣知道他肯定在筹划着怎么到宋玦身边去,她偏偏就不见他们。
那日过后,宋玦倍受折磨,几乎是被马拖着走完最后的路的。
回到章华宫时,他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偏偏个子骨架又高大,远远看过去,鬼魅一般。
凤鸣按照原著剧情,把他安排在御马司,继续养马。
所有人都认识这个赵国的俘虏太子,自然给了他不少“优待”。
凤鸣戴着面具去给他送过一次药,还有两次吃的,不过都没有碰上面。
她就把东西搁在他住的马厩里,用干草埋起来。
御马司里,也只有他会住在这个地方,所以这些小动作,没有别人会发现。
凤鸣心里其实有些不安,她的任务可是攻略宋玦,但到目前为止,为了保持人设,她一直在不停地折磨他。
系统给她的任务实在太逆天了,越操作下去,凤鸣就越觉得艰难。
与此同时,凤鸣也对原著“自己”的人设产生了不少疑问。
原著里她虐宋玦,更甚过现在百倍。
以前隔着文字,凤鸣还没有这么深的体会,现在真正面对活生生的人,她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既无下限的折辱宋玦,又不肯真正杀了他。
“自己”书里的那些行为,赤裸裸地就是招仇恨,等着男主逆袭回来狂虐她啊。
难怪发小给她推书的时候说,这就是一本无脑文,不要带脑子看。
“陛下,赵太子居马厩已有半月,您欲何时将他移走?”
凤鸣看了一眼郑冀言,继续低头吃葡萄:“就让他一直住在那儿吧。”
“恐怕于礼不合。”
“先生何时变得这般啰嗦。”
郑冀言看着她,语重心长:“赵太子身份特殊,陛下应谨慎待之,欲加恩于四海,岂能逞一时意气?”
凤鸣记得原著中郑冀言多次劝她杀宋玦。
发现难以动摇君主的念头之后,他便放弃了,转而劝她善待宋玦。
郑冀言是原著楚国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他懂得养虎为患和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凤鸣对这位尚书令很尊敬,其实她也很想按照他说的来办。
可惜有系统在身,她行事不能仅凭自己的想法。
“先生是来替他做说客的吧!”凤鸣把葡萄一扔,“赵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陛下……”
“打住,孤不想听你说这些。”
凤鸣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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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想弄谁就弄谁,想杀谁就杀谁。”
“区区一个赵人的太子,孤要杀他只在弹指间。谁敢不听话,也一样杀之灭之!何须曲意逢迎天下人!”
凤鸣的嚣张跋扈居于众国君之首。
郑冀言眉头紧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用过午膳后,霓裳服侍凤鸣换上青色宫女服:“奴婢听闻,赵太子昨日水米未进,想是马奴们在刁难他。”
“你也觉得他可怜?”
凤鸣的语气没带讽刺。
在霓裳面前,她不用太刻意维持人设,也不会被系统警告。
霓裳摇头,捋了一下她的碎发:“赵国曾经欺辱楚国甚久,奴婢不同情赵人。”
“只是怕传出去,有辱陛下名声。”
凤鸣道:“你和冀言先生说的话一样。”
“恕奴婢直言,陛下可想杀他?”
凤鸣看着她,没有说话。
御马司设在章华宫的外围,靠近猎场,天一黑,宫门下了钥就不方便出入了。
凤鸣不欲大张旗鼓,便简单乔装了一下,趁着午后的时间去一趟。
正是马奴们小憩的时刻,凤鸣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顺利走到了宋玦所住的马厩前。
他的“房间”其实没有马,原本的那匹马被凤鸣赏给元皑了。
不过四周都被骏马包围着,也约等于与马同居。
凤鸣来时,宋玦不在。
她算是松了一口气,把带来的饼和其他用品埋进草堆里。
其实凤鸣每次来都很忐忑,既想跟宋玦碰面,又有点怕真的碰上他。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样用这个假身份跟他相处。
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戴着面具的原因?
而且以宋玦的心思,必定会对她的身份起疑。
一个无缘无故帮助他的楚国宫女,太不对劲了。
她想要用这个身份攻略宋玦,然后再想办法把两个身份融合,以此完成系统安排的任务。
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首先要取得宋玦的信任,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是亲眼看过原著的人,完全了解宋玦对楚人的厌恶。
正思考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凤鸣心中一惊,左右环顾,躲进了旁边那匹白马的窝里。
宋玦缓步走进来,凤鸣一双眼睛隔着栅栏和面具,慢慢睁大。
他憔悴得她都快认不出了。
宋玦穿着马奴的灰色布衣,高瘦的身影被阳光拉扯变形,映在草堆上,形同厉鬼。
他坐进自己的“屋子”里,紧握着的拳头展开,宽大的手掌里躺着几只不知名的虫子。
宋玦微微皱了一下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变得有些阴郁。
凤鸣心头一震,眼睁睁看着俊秀的赵国太子,面无表情地把虫子塞进嘴里,慢慢吃起来。
她张了张口,胃里一阵痉挛。
“何人?”
宋玦的视线忽然扫过来,隔着栅栏,直直地投射到她的方向。
凤鸣猝不及防,被那道目光盯得身体冰凉,一时间忘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时,宋玦已经越过栅栏,走到她面前。
5. 第五章
凤鸣一时间僵住,隔着面具跟他对视,缓缓低下头。
她的大脑正在全力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
但宋玦只是看了她片刻,便又走回去。
凤鸣怔了怔,站起来,便见他在那张破旧的草席上躺下,开始闭目养神。
本以为他会开口质问她的身份,问她为何躲在这里窥视。
没想到宋玦竟然一声不吭,好像没瞧见她一样。
她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微微皱眉。
想来他以为凤鸣是个宫女,来看他笑话的,便放下了戒心。
据怀安所言,宫人们平时没少给宋玦使绊子。
暗地里捉弄、欺负他的事,想必他也经历得多了。
只要不是刺客或者楚皇,一般的欺辱,宋玦未必放在眼里。
虚惊一场,凤鸣说不清心里是庆幸还是气馁。
宋玦躺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把手伸进席子旁的草堆里。
那些□□草虚掩着的食物和其他东西,一下子暴露出来。
他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面具遮住她整张脸,看不清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了明显的笑意。
那是一种纯粹的情绪,不带嘲讽、敌视和厌恶。
宋玦微怔,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外。
但没过多久,他就把凤鸣带来的东西全都放回到她面前。
宋玦默不作声,把干草堆整理好,继续小憩。
凤鸣一愣,正欲开口,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用的是另一个身份,出声容易暴露。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凤鸣心中闷得慌,徘徊了一会儿,复又站定。
莫非前几次,她送来的东西,他也没动?
她瞪着宋玦冰冷而俊美的睡颜,无声捏了捏拳头。
思来想去,凤鸣安慰自己。
男主这种反应是符合人设的,如果他轻易相信别人,那就不是宋玦了。
凤鸣打开其中一个纸包,里面的炊饼还是热乎的,她把它放到宋玦身旁。
宋玦必定感觉得到她的动作,但他一动不动。
凤鸣闻着炊饼是香的,不信宋玦不想吃。
他几乎跟元皑一样高,骨架也不是孱弱的类型,完全是饿瘦的。
凤鸣不信那几只虫子填得饱他的。
她近距离端详他,发现宋玦其实长得挺不赖的,但英俊有些过于疏离。
他的眉骨显得冷漠而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只不过宋玦平时低眉顺眼的,让凤鸣察觉不出他有什么攻击力。
凤鸣感觉到他没兴趣跟自己交流,便也不打算自讨没趣。
她站起来,拍了拍衣角转身离去。
凤鸣离开不久,宋玦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青色的身影。
之后凤鸣又去了几次,碰上宋玦本人的次数多了起来。
她每回都送些粗糙但顶饱的食物过去,但宋玦从不理会,只是沉默做自己的事。
凤鸣也不知道自己送去的食物,究竟是被他吃了,还是被他扔了。
两个人也从来没有交流,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凤鸣是怕开口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宋玦为什么从来不问……她猜他是没兴趣跟楚国人交流。
而且他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从太子到阶下囚,一般人可能都需要时间过渡,宋玦却适应良好,在哪里都能睡着。
马奴们如何打骂他,他都不紧不慢,也不反驳。
这样的人,凤鸣不知道该怎么打开他的心。
凤鸣想起原著中,宋玦对“凤鸣”温柔顺从的态度。
尤其是剧情发展到中间,被强取豪夺成为男宠后,在“凤鸣”面前,他可是能言善道,长袖善舞。
这才骗过了原著的凤鸣。
如果原著宋玦对凤鸣是这个不搭理的态度,或许早就被虐杀了。
“果然还是做暴君爽,谁都得在我面前演一演……做宫女,连俘虏都懒得和我说话。”
凤鸣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她在现代也不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类型,宋玦无视她多次,凤鸣也有点烦躁。
要不是系统时刻拿任务来压她,她还真没有耐心慢慢玩什么攻略游戏。
刚开始,凤鸣还坚持把食物的纸包打开,送到他面前。
后来凤鸣也懒得伺候了,直接把东西搁在他身边。
她在马厩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用干草垫着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喂马,
时间一到,凤鸣拍拍衣服就走了。
因为怕被马奴们注意到,她总是挑人少的时候来。
一段时间下来,二人之间形成了某种平衡。
凤鸣每次来都坐在那儿。
宋玦牵马出去时,都会绕开她的位置,也不动她用来垫坐的干草。
有一日,他竟破天荒地给她递了一碗放凉的水。
凤鸣想起自己戴着面具,连忙摆手拒绝。
宋玦没说话,抬手自己就喝了。
“系统,你能不能显示一下攻略值之类的数据?”
凤鸣觉得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碗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你好,宿主。目前宋玦对你的好感度没有变动,请再接再厉。”
“没有变动的意思是?”
“依旧为零。”
凤鸣皱着眉,讪讪地“哦”了一声。
“我能不能换个任务?”
“宿主你好,系统不支持自行更换任务。”
凤鸣躺在柔软的龙榻上,轻轻闭上眼睛,发出叹息。
她试图调出原文节选,看看原著那些美女是怎么跟他发展感情的。
但系统存档的原文,只有她看过的部分。
这时凤鸣才发现,她当初只看到楚国灭国,宋玦一统天下。
那些漂亮妹子虽然出现了,却还没来得及真正被男主收入后宫。
凤鸣也是看简介知道男主后期会坐拥许多美人的。
具体是怎么发展的,她不知道。
系统最完整的原文内容就是凤鸣花式折磨宋玦的那些剧情。
“陛下这几天处理政事累了吧,太后派了新的御医来,说要好好调理您的龙体。”
怀安说起太后,凤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去请安了。
“母后还说了什么?”
“没有别的了。”
原著中,凤鸣与生母裴太后的感情就有点疏离。
裴后智计无双,当初凤鸣年幼登基,是她辅政撑住了楚国半边天。
而凤鸣自小跋扈,一直认为母亲墨守成规,太爱管束自己。
亲政后,凤鸣更是我行我素,不顾裴后反对,倾举国之力攻打赵国,幸好这场战争赢了,楚国将赵人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场轰动天下的战役,凤鸣变得愈发狂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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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自取灭亡。
裴后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忧心忡忡。
面对不服管教的女儿,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楚国的未来。
凤鸣将宋玦送回赵国,放虎归山的行为,将她气得一命呜呼。
“母后长乐无极,儿臣给您请安了。”
“陛下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哀家听说,你许久未踏进后宫了。”
凤鸣尴尬地笑了笑,后宫确实去得不多,她倒是常常去马厩。
“不过是些琐碎政务罢了。”
“国事要紧,但你也不要忘了调理身子,为皇家绵延后嗣。”
“女儿明白。”
裴后坐在珠帘后,她保养得当,看起来并不苍老,反而有种优雅的美。
她慈爱地看着凤鸣:“我儿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
凤鸣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吧,母后多虑了。”
“自从把那个赵人带回国都,我儿就像变了个人,不赏歌舞,不骑马狩猎,甚至连后宫里那个……听说你也不去看了。”
凤鸣想起自己的人设,硬着头皮说:“母后不是一直希望女儿勤政吗?女儿长大了,不贪玩了,母后怎倒忧心。”
裴后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陛下说得是,哀家多虑了。”
她又道:“那个赵人,陛下还是尽早解决吧,总留在御马司,后患无穷。”
“女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凤鸣道,“我自有决断,母后放心。”
裴后见劝她不动,也不再说话,直到皇帝离开,才对身边的内侍开口。
“陛下大了,哀家管不动了。”
“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
“哀家这几日总做梦……”裴后叹道,“那个赵太子不死,哀家总觉得不妙。”
裴后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梦到的内容。
“可是陛下……”
“哀家劝不动她,就找个能劝得动她的。”
裴后想起章华宫里那个如琢如磨的身影,她曾经把此人视作迷惑凤鸣的妖人。
可如今,也只能让那个妖人去劝一劝凤鸣了。
凤鸣坐在干草上,静静地看着宋玦打扫马厩。
主角不愧是主角,就算是干活,身姿也那么好看,老天真是不公平。
神游之际,她想起今早太后说的话,想起章华宫里,另一个好看的人。
自从开始走主线剧情,她的确有很久没见过那人了。
宋玦打扫了一大半,日头到了最毒的时候,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凤鸣没想太多,顺手拿出帕子递给他,见他不想要,她直接用帕子按了按他额头的汗珠。
淡淡的香气充斥在他鼻尖,宋玦沉默片刻,接了过来。
“多谢。”
凤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开了口。
宋玦竟然说话了。
这么多天了,除开用暴君身份欺负他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得到他的回应。
凤鸣怔怔地点了一下头。
“大胆!你是哪宫的宫人?”
忽然有个马奴从后面走出来,向凤鸣呼喝。
凤鸣穿书以后,人人对她谄媚至极,还没有过这样被人大呼小叫的体验。
她顿了一下,想起自己现在的打扮,往后退了两步。
马奴一把抢过宋玦手里帕子,阴阳怪气的叫起来:“哟——了不得了,赵贼也敢勾搭女人了!”
6. 第六章
马奴们平常欺辱宋玦惯了,自打宋玦进到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宫人对他施以援手。
楚人们深恨赵国,何况宋玦是赵国的太子。
因此,当看见凤鸣如此关照宋玦时,这个马奴就忍不住跳出来羞辱他们了。
“果然是下作的赵贼!在我们楚宫里也敢搞这些不三不四的勾当。”
马奴唾骂一声,抬手就要打他,却被凤鸣拦住。
凤鸣隔着面具看着对方,但马奴哪里认得出,这就是他们高高在上的陛下。
见这不知廉耻的小宫女还敢对自己动手,马奴恼怒地推开宋玦,向她逼近。
“你是哪宫的人?如此袒护这个赵人,莫非你是他们的细作!”
凤鸣皱眉,欲转身离去,却被他拉住。
马奴径直伸手过来,要掀她的面具,凤鸣立即挣扎起来。
“你这是从哪里偷来的面具?”
“如此见不得人,一定是赵人派来的细作。”
“马上摘了面具,跟我去见总管大人!”
凤鸣的挣扎激烈起来。
马奴发现自己好像还拧不过一个小丫头,愈发恼羞成怒,欲给她一巴掌,叫她知道厉害。
宋玦却忽然出手,将马奴拨到一边去了。
凤鸣唯恐被摘下面具,宋玦会发现自己的身份,此刻便伺机而逃,背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向来逆来顺受的宋玦突然动手,这让马奴暴跳如雷。
他转身回马厩里拿出鞭子,狠狠地抽打宋玦。
觉得不解气,又给他来了一顿拳脚,把宋玦打得倒地,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宋玦擦了一下唇角的血,慢慢坐回去,看着凤鸣坐过的位置出神。
凤鸣回去之后,派怀安去察看宋玦的情况,又把那个跟他们起冲突的马奴调走。
“系统,现在能给我看看好感度吗?”
“宿主你好,好感度每月只能查询一次,本月次数已用完。”
凤鸣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才月初,她就已经没机会看好感度了,那接下来只能凭自己的感觉来。
今天宋玦出手帮了她,想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她了。
凤鸣觉得自己往马厩跑得勤还是有些作用的,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发生,她让怀安把宋玦轮值的时间与其他人错开。
“陛下这是何意?”怀安觉得不解,“让他们一起干活儿,那赵贼不就能多受点折磨了吗?”
“你懂什么。”
凤鸣瞥了他一眼:“孤这么做,自有孤的道理。”
怀安谄媚地笑起来:“是是是,陛下圣明。”
将一切安排好后,凤鸣又开始频繁出入御马司,如今没有其他人打扰,她就更方便跟宋玦独处了。
不过她也发现,轮值时间错开后,马奴们似乎把更多的活儿丢给了宋玦。
宋玦一日要做的事情,几乎是从前的两倍。
凤鸣干坐着也是无趣,有时会帮他打打下手,试图刷一下好感度。
不过她养尊处优惯了,干起活儿来,总是有些手忙脚乱,幸好宋玦一直沉默着做事,没有分太多注意力在她身上。
宋玦第二天就把帕子还给她了,还是洗过的,很干净。
凤鸣收下帕子,隔着面具对他微笑,伸出握着的拳头,摊开手,露出一小包饴糖。
阳光下,褐色的糖泛着淡淡的光泽。
跟贵族们喜欢吃的蜜饵比起来,饴糖显得粗陋许多,但那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弥漫在空气中,十分久违。
宋玦微怔。
半晌,他轻轻推回去:“你吃吧。”
凤鸣连忙摇头,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她专注地看着他,瞳仁黑而亮。
见宋玦没有反应,她拣了一块饴糖,送到他嘴边。
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宋玦下意识躲了一下,凤鸣眼里的笑意凝固住,眼神变得暗淡许多。
见状,他微微一顿。
宋玦接过她手里的纸包:“多谢。”
凤鸣又笑起来。
青衣少女戴着凶恶的饕餮面具,却身材窈窕,举止之间自有一种优雅。
阳光下,她的发丝泛着光泽,看起来很柔软。
宋玦看了她一会儿,默然将饴糖放入口中。
凤鸣好奇地凑上前观察他。
宋玦吃着糖,神情变得有些缥缈,也看出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玦低下头,与凤鸣对视。
凤鸣以暴君身份面对他时,宋玦总是跪着的,垂眸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因此,她几乎从没有用这个角度跟他对视过。
此时宋玦站直,高挑的身量让他不得不低头看她。
俯视的角度,他的眸光多了几分冷淡的探究意味。
她神色微变,心漏跳了一拍,匆忙移开视线。
为了缓解尴尬,凤鸣又坐回到草堆上,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姑娘,天生不能言语吗?”
凤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玦是在跟她说话。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口,险些出声,幸好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她从来没有用这个身份跟宋玦说过话,所以宋玦就猜测,她是个哑巴。
这倒是个好借口。
凤鸣点了点头,指着自己……或者说是面具的嘴巴,又摸了一下喉咙。
宋玦缓缓走近,把饴糖送到她面前。
凤鸣此时戴着面具,哪儿敢摘下来吃东西,她连忙摆手,抱住膝盖。
宋玦微微一笑,俯身过来伸手,倒把凤鸣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摘她的面具。
没想到他只是抓住她的手,把纸包放在凤鸣手心里,便又转身去做事了。
凤鸣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奇怪,他只问了她是否天生哑巴,得到答案后就此作罢。
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好奇她的身份。
凤鸣看着自己手里的饴糖,洁净的糖块散发着诱人甜味,她缓缓将纸包收紧。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相处如初,凤鸣时不时给他送饴糖。
宋玦有时候会开口跟她说一两句话,但从不过问她的身份和面具。
他做阶下囚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做苦力和受打骂,就是看着天空出神。
就在凤鸣忙着跟他互动的这段时间里,内宫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些事。
“陛下,昨日太后吩咐人,给后宫那位赏赐了东西。”
凤鸣脱衣服的动作微微一顿:“哦……母后怎么会给他送东西?”
“听说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许是太后心软了,”霓裳帮她把秀发散开,“想帮陛下达成心愿吧。”
霓裳不提,凤鸣几乎已经快忘了后宫里的那个人。
她现在全身心扑在宋玦身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原著设定,都快忘光了。
第二日,太后便亲自来了凤鸣的寝殿。
“我儿近日可好?”
“正要去给母后请安呢,母后怎么亲自来了?”凤鸣纳闷道。
“陛下每日来哀家宫里,都坐不到一个时辰,哀家有话想跟你说,就自己来了。”
裴后先是拉着凤鸣嘘寒问暖,仔细向怀安和霓裳盘问了她的生活起居。
接着,又说起她舅舅家的那位大表兄裴扬准备成婚的事。
凤鸣听着觉得不对劲,果然没说几句,裴后就把话题转到她的身上。
“陛下,你也亲政这么久了,是时候为皇家的后嗣考虑了。”
“母后急什么,我还年轻呢。”
“就是年轻才好绵延后嗣啊。”
裴后望着她秀美的脸庞,伸手摸了一下,感受着女儿细腻的肌肤:“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你皇兄。”
凤鸣的脸色微微一变。
“还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她避开裴后的手。
裴后动作一僵,旋即又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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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不提。”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韩玄吗,怎么回宫至今,都没有召见过他?”
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凤鸣微微一怔。
韩玄。
在原著里,他是宋玦出现之前,凤鸣后宫的第一人,据说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他比凤鸣大一岁,十六岁时就被凤鸣看中,强行纳进宫中。
凤鸣生性残暴嚣张,却独独对韩玄青眼有加,把他抢进宫后,多年一直独宠他,对韩玄温柔体贴,关爱备至。
韩玄性情冷淡,对她不理不睬,凤鸣也不生气,依旧想尽办法来讨好他。
金银珠宝,封地爵位,应有尽有,除了天上的星星,凤鸣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为了让他高兴,好色成性的凤鸣从不敢真正沾惹其他美男子,物色美男也只是把他们放在身边做官,过过眼福。
韩玄只要稍微对她笑一下,凤鸣都能开心得大赦天下。
堪称性转版的褒姒和周幽王。
在宋玦入楚之前,韩玄就已经被凤鸣封为安平君,位同皇后。
原著中,裴太后一直不喜欢韩玄,觉得他是个祸国妖人。
直到凤鸣把宋玦纳入宫中,裴太后才调转枪头,宁愿她宠韩玄,也不希望她被宋玦蒙骗。
“孤……自然是想见他的,但国事繁忙。”
裴后看着凤鸣,微笑道:“陛下勤政是好事,但也要多歇息,保重自身。”
她站起来:“哀家知你心意,已经吩咐下去,下个月乞巧节,你就带安平君出去打打猎,散散心吧。”
凤鸣皱了皱眉:“母后不知,他不喜欢出去。”
“陛下放心,哀家亲自跟他说过了,安平君已经答应。”
裴太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韩玄。
原著中,韩玄的戏份不多,几乎都是在内宫里的,他的设定是不喜欢出门,连凤鸣的面子也不给。
也正因为他这样不识好歹,后期宋玦才有机会用温柔的面目来迷惑凤鸣。
凤鸣听了裴太后的话,叹了口气。
原著里好像没有提过这次乞巧节,不知道裴后为何突然有此举动。
她现在一心只想赶紧攻略宋玦完成任务,其他不相关的事,根本不想浪费时间。
思来想去,凤鸣决定把宋玦带上。
正好,她也许久没有用暴君这个身份去见宋玦了,还是该维持一下人物设定。
乞巧节这天,凤鸣穿上胡服,带着郎官,浩浩荡荡地骑着马出发。
韩玄不喜欢骑马,便坐在马车里,跟在后面。
凤鸣勒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走着,宋玦跟在她马下,目视着前方。
她居高临下,声音里带着笑意。
“太子殿下,孤听闻古时的赵人胡服骑射,勇猛善战,不知今之赵国,可有这种风尚?”
“陛下取笑了。”宋玦语调平淡。
凤鸣哼了一声,笑盈盈地看着前方。
在楚国,人人都害怕这位年轻的女帝,一路上没有百姓敢直视她,众人恭敬地跪坐在两旁。
丹阳的围猎场在雎山,虽没有云梦泽物产丰富,却也是一片山清水秀的旷野之地。
到了地方,凤鸣要求宋玦跪在地上,让她踩着他下马。
宋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凤鸣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还是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没过多久,宋玦收回视线,单膝跪在地上。
凤鸣捏了捏缰绳,踩着他跳下马。
宋玦的背很宽厚,尽管吃了这么久的苦,依然充满力量感。
凤鸣见他站起来就要离开,便把他叫住:“孤让你走了吗?”
宋玦转身,漆黑的瞳仁注视着她。
凤鸣倨傲地抬起下巴。
今天早上,系统表示凤鸣最近换身份的频率太高,要求她用这件事情羞辱宋玦,强化人设。
“去迎安平君。”
7. 第七章
宋玦显然不知道安平君是谁,凤鸣也不解释,直接让他跟过去。
队伍后面那辆蟠魑纹的车舆,就是韩玄所乘的。
已有几个侍从守在旁边等他下车,凤鸣便让宋玦也站过去听用。
凤鸣走过去对着车里面的人说话。
“阿玄,我们到了,你累不累?要不要下车走走?”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车帘,韩玄站出来,谢绝了底下跪着等他踩的侍人,自己下了车。
凤鸣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也不生气,只哂笑了一下。
原著很少刻画他们二人的互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凤鸣一厢情愿地宠着他。
她穿越过来以后,跟韩玄接触过几次,为了维持人物设定,也不得不表现得殷勤些。
不过自从宋玦出场之后,她发现系统只专注于宋玦的相关剧情。
其他时候,凤鸣略微偏离一点人设,似乎也没有那么要紧。
这也是她这段时间懒得去见韩玄的缘故。
凤鸣准备去游猎,看他坐在营帐里低头饮酒的,便开口道:
“阿玄,你也骑马,跟我去逛逛?”
“臣身体不适。”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宿主你好,检测到本段剧情可补全人物设定,请宿主保持人设,与宋玦、韩玄进行互动。”
凤鸣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没了,冷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
“既然安平君身子不舒服,孤便留下来陪你吧。”
半晌,韩玄皱着眉才看向她:“陛下何必勉强?”
“卿有不适,孤甚为挂碍,岂能独自寻乐?”凤鸣淡淡地说。
韩玄劝她不动,便也不再开口,只自顾自的望着远处风景。
凤鸣让臣子们先去游猎,又唤侍从摆上美酒佳肴,看见宋玦站在一旁,便向他抬了抬下巴。
“殿下来为孤添酒吧。”
宋玦走来,给她的玉盏满上,凤鸣饮了几杯酒,脸颊泛起了淡淡的潮红,看向他的神情也变得戏谑。
“太子殿下,这段时日在御马司过得可好?”
“臣一切安好。”
“养马的感觉如何?”
宋玦看着眼神迷离的皇帝,淡声道:“颇有意趣。”
凤鸣笑了起来,她以宫女身份与他相处时,何曾见过这般臣服的姿态。
难怪原著的凤鸣对权力如此狂热,权势果然能让人忘乎所以。
韩玄听见她的笑声,微微侧目,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旋即又收回目光。
凤鸣又道:“太子殿下,孤的肩有些酸,劳驾你给孤按两下。”
宋玦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诺。”
吃了这段时日的苦,他原本养尊处优的手已经磨得有些粗糙。
“嘶——”
“轻点儿,会不会伺候人?”
凤鸣闭眼道。
宋玦自然是不会伺候人的,但凤鸣发作起来不讲道理。
她一边呵斥着宋玦,一边似笑非笑地与韩玄说话。
宋玦把力道放缓,隔着细滑的衣料,掌心的茧摩擦着凤鸣的肌肤。
许是力道对了,凤鸣舒服得喟叹一声。
宋玦动作一滞。
连韩玄也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凤鸣对上他的视线,笑道:“歇息得如何?还难受吗?”
韩玄的脸色好像更冷了些,又好像没什么变化:“好多了。”
他站起来,向前面的马群走去:“陛下不是想去打猎吗?”
凤鸣其实根本不想去打什么猎,她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里,连马都骑不明白,幸好原身还有些肌肉记忆,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韩玄未等她,独自一人骑马进了山林。
她走上前,立即有侍从把皇帝的坐骑牵过来,那是一匹皮毛柔顺得发亮的高头红马。
眼神清亮,四肢强劲有力,一望便知是举世罕有的骏马。
宋玦远远看着凤鸣骑上那匹马,挥鞭去追韩玄,绛色的衣角飞扬,春风得意,英姿飒爽。
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的讥讽。
目送凤鸣离开,宋玦才面无表情地走到湖边,用力搓洗双手。
韩玄总说自己不爱骑马,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本是游侠出身,骑艺精湛。
只不过被楚皇夺回宫中之后,韩玄便厌倦了骑马射猎,有时甚至连宫门都不愿意出。
但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上到马背,便飞驰起来,凤鸣在后面呼唤他的名字,也不见回应。
韩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林间,凤鸣望着丛生的林木,低声咒骂了一句,脸色阴沉地往回骑。
原著中,韩玄一直对楚皇冷眼以对,凤鸣的热情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
后来她又对俊美体贴的宋玦起了念头,韩玄便彻底失了宠。
想来系统要凤鸣补全的,就是原著中这一笔带过的剧情。
折腾完宋玦,又跟韩玄走了一部分剧情,凤鸣满心觉得已经完成了当日任务,可以放松一下了。
她慢慢骑着马,向竹林外返程,未免臣子们多嘴询问,凤鸣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偶尔看到有野物出现,她也搭弓试着猎一下,没想到还真有收获,打到了一只山猪。
对一个纵情声色的昏君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合格的武力值了。
凤鸣很满意,提着猎物悠然离开。
没想到刚回到半路,就遇上了宋玦。
他被元皑绑在马后,拖行了一路,看起来惨不忍睹。
“大将军这是做甚?”凤鸣皱眉道。
“元皑参见陛下,”元皑翻身下马,“陛下有所不知,这贼子方才一直鬼鬼祟祟地往山林的方向张望,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
他怒视着宋玦:“臣盘问他,这竖子还理直气壮,目无尊卑。”
“臣唯恐他对陛下不利,所以小惩大诫一番。”
宋玦站起身来,脸上身上都有不少擦伤,衣服也被磨破了,他只沉默着向她行礼,却不辩解。
凤鸣看了他一眼,对元皑笑道:“做得不错。”
“宋玦,”她又问,“你知罪了吗?”
本以为他依旧会逆来顺受,没想到,宋玦却出奇的平静。
“臣不知所犯何罪。”
元皑见他还敢嘴硬,额角的青筋一下子暴起,凤鸣见状,皱眉道:“元皑,你先把孤猎的野物带回去。”
元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皇帝的眼神暗示下,愤然离去。
凤鸣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马鞭:“太子殿下,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鞭子便落到他背上,宋玦闷哼一声。
“你窥伺孤的踪迹,是想做什么?”
“臣并未窥伺陛下,”宋玦道,“只是过来喂马。”
“你的意思是大将军冤枉你了?”
“臣并非此意,只是宋玦乃是陛下的臣子,生杀予夺皆由陛下,不敢轻易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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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听了这番话,神色微微一变,看向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微妙。
“卿真是巧言令色。”
凤鸣暂时不想回营地了,让宋玦为她牵马,沿着湖泊往另一个方向闲逛。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玦的背影,平心而论,他的身姿称得上是芝兰玉树,即使经过这么多磋磨,也丝毫没有被压垮。
“楚国湖泊众多,卿觉得风景可还算秀丽?”
宋玦应了一声。
凤鸣又道:“太子殿下,其实孤很欣赏你的为人,你能伸能屈,深谋远虑……如此大才,留在一个离乱的赵国,太浪费了。”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虽然没有回头,凤鸣却莫名觉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怎么,你觉得孤说得不对吗?”
“陛下,谬赞了。”
凤鸣轻笑道:“孤不杀你,正是爱惜你的才能,想把你留在楚国,让你成为楚人。”
这番话满是调侃。
自然,如果凤鸣当真欣赏宋玦,就不会变着花样地折辱他,还把他派去当马奴。
二人心知肚明。
然而凤鸣来了兴致,非要说些话来揶揄他,宋玦又岂有回避的机会。
他便不再开口,任由马背上的少女用那清凌凌的声音戏辱自己。
“哎,孤甚是口渴,你回去取些茶水来。”
凤鸣说累了,懒洋洋地看着他。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此时让宋玦回去取水,无非是又要让他操劳一趟。
宋玦应下,转身离去。
凤鸣又在后面催促他快点,宋玦眼神微变。
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出现在他唇边。
充满了嘲弄、恶意。
凤鸣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听系统结算今天的进度,系统表示她今天拓展得很好,人设完成度也很高。
“宿主接下来可以继续拓展一些相关剧情,在攻略宋玦的同时,如果人设补全得好,还能解锁特别奖励。”
“特别奖励是什么?”
“抱歉,系统不能透露。”
凤鸣想了想:“有利于我完成任务吗?”
“……”
系统已下线。
“也太无情了。”她长叹一口气,勒着缰绳准备往回走,如果碰上送水的宋玦,也能顺便把他带回去。
却不知凤鸣骑着的这匹马为何突然发了狂,长啸一声,飞速往前奔去。
凤鸣的骑术本就不够精湛,大惊失色之下,更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让它停下。
她的灵魂毕竟还是个普通人,遇到这么惊悚的事,忍不住大声呼救,紧紧地抓着缰绳。
马儿疯得不同寻常,一撅蹄子,险些把她摔下马,幸好冲进树林时,遇见了韩玄,他立即飞身上前,强行驯服了那匹马。
“陛下可有伤到?”韩玄不紧不慢地问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神色看起来半点关切也没有,想来救她也是不情不愿的。
凤鸣怔愣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我……孤无恙,多亏了你,阿玄。”她的呼吸还有些凌乱,双目泛红。
众臣得知后,心有余悸。
“御马都是经过专人驯服照料的,怎会有这种意外?”
郑冀言皱眉道。
凤鸣喝了压惊汤,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摩挲着手里的玉盏,若有所思。
不远处,宋玦站在斑驳的树影里,眼神冰冷异常。
8. 第八章
凤鸣初时不觉,回宫后越想越觉得蹊跷。
她心里总怀疑这件事是宋玦的手笔,但派人去察看,又发现御马的身体并没有异样。
并非凤鸣多心。
宋玦在御马司这么久,没少接触驯马的事情。
而且原著中他就十分聪明,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就在惊马的前一刻,她刚刚折腾完宋玦,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惜没有查到真凭实据,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无从验证。
夜晚凉风吹拂,亭台上水雾缭绕,纱帐轻摆。
玄衣的皇帝长发垂腰,轻轻弹奏着手中龙纹琴,湖面波光荡漾,映着她苍白而艳丽的面庞。
香炉里,立着一根残香,将要燃尽。
“怀安。”
“奴婢在。”
“宋玦还在外面跪着吗?”
怀安道:“是的,无陛下旨意,他岂敢轻易起身。”
“让他进来吧,”凤鸣拨了一下弦,龙吟般的声音,曲声结束。
宋玦进来时,行走都有些不便,显然是在石子路上跪久了,伤到膝盖。
“臣参见陛下。”
凤鸣的面容在纱帐后若隐若现,眼里带着一丝沉郁之气。
许久,她才冷声道:“宋玦,你好大的胆子。”
宋玦难得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然而落在凤鸣眼中,却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宋玦没有问她是什么事,凤鸣觉得他心知肚明。
她当然不能杀他,不过,受了这样一场惊吓,凤鸣还是想给他点教训。
“孤看你能干得很,今夜就出宫,到汉水去修渠吧。”
“何时完工,何时再回来!”
她冷笑道。
修渠所要做的事,比养马要辛苦百倍,况且还是在偏远之地。
宋玦留在章华宫,还有机会跟杜渊等人联络,可一旦被发配去修渠,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自然知道凤鸣是有意刁难,她想做什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凤鸣眼底写满了嚣张,倨傲地看着他:“怎么?太子殿下不愿意去?”
“若你膝行过来,给我嗑一百个响头,说不定孤会考虑饶了你!”
宋玦的脸色变了,眸底是化不开的阴翳。
怀安在旁边瞧着,第一次见宋玦这般神情,甚觉解气。
任谁看不出来,陛下就是专门羞辱这赵贼?
就算宋玦按她说的话去做,陛下也不可能放过他。
“怎么不动?”
凤鸣讽刺地说:“太子殿下,不是一向对孤谦卑恭顺的吗?难道从前都是装出来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
宋玦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又森冷得如同怨鬼。
凤鸣浑身僵了一下,竟有些呼吸不过来。
“陛下……你怎么了?”怀安见她脸色不对,上前询问。
“无事。”
凤鸣顿了顿,秀眉微微蹙眉。
她强打精神,用原身口吻斥责宋玦:“你再敢这样盯着孤,这双眼睛就别要了!”
怀安闻言,也上前将宋玦斥骂了一顿。
宋玦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露出一个微笑,低头道:“臣知罪。”
郑冀言得知这个消息,赶过来劝说凤鸣。
“孤意已决,先生无需多言。”
凤鸣躺在榻上,望着顶上盘旋的五爪金龙,双目微睁,显然已有了困意。
郑冀言坐在一旁,无奈道:“赵太子又怎么惹陛下不高兴了?”
凤鸣瞥了他一眼:“你不懂,他……”
她想了想,还是把惊马之事憋在了心里,毕竟凤鸣不能真的杀了宋玦,而且将来还要给楚国留退路。
“他……他竟然敢瞪孤,你说该不该罚?”
郑冀言哑然失笑。
“他岂敢。”
“不信你问怀安!”凤鸣怒道,“先生,这次你不许再为此人求情,否则孤连你一块儿发配去修渠。”
“……臣明白。”
郑冀言叹了口气:“只是有个消息,要启禀陛下。”
“何事?”
“赵国那边的消息,宋玦的七弟宋攸上月登基,继承了赵帝之位。”
凤鸣原本的瞌睡一扫而光,她翻身坐起来,微微蹙起眉头。
没想到剧情这么快就发展到这里了,原著中,凤鸣俘虏宋玦后并未真正灭赵。
赵国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诸侯乱政,皇室衰微,举国动荡不安。
宋攸是宋玦的七弟,曾经最受先帝宋雍宠爱的小儿子。
几个皇子夺嫡,他的年龄不占优势,却因父亲的偏爱屡占上风。
最后若非赵国被楚国大败,宋雍崩逝,皇室逃窜,恐怕他早就取代了宋玦的太子之位。
楚军打到邯郸的时候,宋攸逃到了西边的晋国,之后宋玦被楚国俘虏。
宋攸韬光养晦,带着晋国支持,重回邯郸,登上了赵帝之位。
再后来,宋玦屈身侍奉凤鸣,以花言巧语哄骗凤鸣,取得她的支持,让他归国,从宋攸手中夺走了帝位。
临走前,宋玦承诺,自己即位后便向楚国献出二十座城池,并俯首称臣。
原著凤鸣没想到的是,他一登上赵帝的位置,便翻脸不认人。
宋玦不仅拒不见楚使,而且在重整朝纲,强大国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攻打楚国。
所以宋攸登基这件事,在原著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剧情点,原本出现得没这么早。
凤鸣心想,或许是因为她穿进来之后,改变了一部分剧情,引起了蝴蝶效应。
“宋攸既然登基了,宋玦便永无翻身之日,先生更不必忧心了。”
郑冀言摇头道:“陛下可知,宋攸为人残暴狠戾,他放出话来,要以我国扣押宋玦为由,兴兵攻楚。”
“他是不是疯了?”凤鸣道。
“赵国才被我楚军打得落花流水,宋攸自己都不得不逃窜晋国,如今还敢口出狂言?”
“况且,他们兄弟不睦,宋攸岂会为了宋玦攻我。”
“赵帝刚刚登基,民心不稳,恐怕是为了立威,才想出这等借口。”郑冀言也觉得荒谬。
“但两国实力悬殊,在赵国国力恢复之前,臣以为宋攸未必真的敢轻举妄动。”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因为当初凤鸣答应接受宋玦的投降,没有一鼓作气灭了赵国,才留下今日隐患。
君臣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里,郑冀言不敢多言,凤鸣为了保持人设,自然也不会开口自责。
一时无话。
宋玦修渠的事自然无可转寰。
凤鸣吩咐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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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言,可以给宋玦和杜渊君臣二人安排一次告别。
“让杜渊把宋攸登基的消息告诉他,”凤鸣轻蔑地笑了一下,“孤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表情了。”
宋玦离开章华宫时,凤鸣没有以自己的身份出现。
等到杜渊与他送别完,她才戴着面具走出来。
宋玦见到她,明显怔了一下。
凤鸣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里面装满了“宫女”凤鸣为他准备的东西。
吃食、衣服还有一些饴糖。
凤鸣以宫女身份与他相处时发现,宋玦其实是喜欢吃甜食的。
但他会克制自己的喜欢,从来不会多吃,把更多的饴糖留给她。
尽管她从来不摘面具,也不陪他吃东西。
凤鸣想了想,忍住羞耻,用手向他比划了一下,表示不舍。
宋玦今日见到这小宫女凶恶的面具,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可爱,微微一笑。
“多谢姑娘一直以来的照顾,”他低声道,“与你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凤鸣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他。
半晌,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轻轻在他掌心写字。
宋玦顿了顿,少女的手指修长细白,灵活而温软,在他粗糙的掌心缓缓划过。
这让宋玦的内心感到一丝异样。
他并非没有见过女子,在赵国时,身为太子的宋玦,也是无数赵女心中的绮梦。
只是宋玦一心扑在朝政上,又有一众兄弟虎视眈眈,等着夺他的储君之位。
因此宋玦无心情爱。
他还是第一次与女子这般相处。
这个小宫女,他不知道她的姓名身份,不知道她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无所谓她的目的。
在他看来,就算她是来监视他的,也不要紧。
宋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处境不会再差到哪里去。
她愿意过来跟他聊聊天,坐一坐,便当是打发时间了。
他终日面对凌辱和折磨,几乎都快忘了如何与人正常相处,直到这个宫女的到来。
倒是让宋玦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有了喘息之地。
凤鸣在他掌心写下“蓁蓁”二字。
这是她在现代的小名,在这里无人知晓。
“蓁蓁。”
宋玦低声念出来,凤鸣听见他用这样充满磁性的声音念自己的小名,莫名有种羞耻的感觉。
好在宋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道:“我记住了。”
凤鸣点点头,眼神柔和,仿佛透着担忧。
宋玦沉默,转身打开她带来的包袱,取了块饴糖,递到她嘴边。
凤鸣犹豫了许久,这个场合,她再拒绝恐怕会引起宋玦的怀疑。
片刻之后,凤鸣小心翼翼地抬起面具把糖吃了。
她动作很快,迅速又把面具盖好,宋玦只来得及看见她饱满红润的唇部。
他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但很快,又被凤鸣指手画脚的模样吸引走了注意力。
她用动作来表示糖很甜。
宋玦不自觉地笑了。
凤鸣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一边狠心送他去修渠,一边又要玩角色扮演,博他的好感。
两个身份的割裂感实在太强了。
临走前,凤鸣向宋玦比划了一下,祝愿他平安。
9. 第九章
“陛下正与安平君叙话呢,此时进去,你想挨板子吗。”
怀安站在殿前,冷哼道:“还是等候传唤吧。”
岳千山脸色一白:“公公,烦请再帮在下通传一声,若非要紧事,在下也不敢轻易入宫求见!”
此时,殿内忽然响起女子冷淡的声音:“何人喧哗。”
怀安变了脸,狠狠瞪了岳千山一眼,快步跑进去禀报。
“是赵国来的那个御医岳千山,这厮带了郑大人的令牌过来,非说有要紧事求见陛下。”
韩玄停了鼓瑟,回头看了一眼。
屏风后,凤鸣斜倚在榻上,一身轻薄的金色纱衣,头发半散着,华贵之余添了几分妖冶。
她正闭目养神,听见怀安的话语,才慢慢地道:“从前宋玦身边的那个御医岳千山?”
“正是此人,陛下,可要奴婢出去把他轰走?”
怀安觉得凤鸣许久未见韩玄,依她的性子,必定不愿让人任何人打扰他二人的相处。
那人不识好歹,恐怕立即就会被发落。
“你不是说他有要紧事?”凤鸣缓缓坐起来,“让岳千山进来吧。”
怀安“啊”了一声,唯唯诺诺地应了,转身出去。
岳千山跪倒在屏风前,他已须发花白,声音都有些打颤:“陛下,宋玦危在旦夕,求陛下开恩,救他一命。”
前些日子,在汉水的探子来报,宋玦在修渠时遇到塌方,身受重伤。
那边又没有什么大夫,他已经昏迷了许久。
若非万不得已,岳千山也不愿意向这狂妄的女子屈膝。
但他与杜渊、夏侯铮三人千里赴楚,为的就是保护旧主,助他早日归国。
如今太子有难,岳千山豁出这张老脸,向郑冀言苦苦哀求许久,终于求得进宫的机会。
凤鸣的表情隐在屏风后,看起来琢磨不定。
宋玦受伤的消息,她比岳千山等人知道得要早。
将宋玦发配去修渠,已经有半年多了,按照原著的时间线,也确实是时候让他回来继续走剧情了。
只不过,凤鸣要维持自己的人物性格,便不能表现得太仁慈。
“孤让他过去修渠,是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她淡声道,“人有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倘若人人受了伤生了病,都来找孤,那还像什么样子?”
岳千山听完,对这暴君的痛恨更深了,他紧紧地伏在地上,不敢让自己的表情暴露在凤鸣面前。
“陛下!宋玦若死,岂不辜负您当初的一番好意?当日兵临邯郸,您尚且能留他一命,如今怎能看他这般潦草地死去……”
话音未落,凤鸣便冷声打断他:“孤要杀便杀,要留便留,何时轮到尔等置喙!”
“可别忘了,你赵国到今日还没有亡,只不过是因为孤一时兴起,留你们苟延残喘。”
凤鸣慢悠悠地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你们几个人的命,也全在孤弹指一挥间。”
“罪臣该死,口不择言!请陛下降罪,”岳千山痛心疾首,“但求陛下,留宋玦一命……”
“还真是君臣情深。”
凤鸣皱眉道。
此时,韩玄却忽然开了口:“陛下,这位大人心念旧主,也算忠义之辈,不若允了他吧。”
敢在凤鸣面前开口求情的人不多,能够成功的就更少了。
韩玄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凤鸣看向他,只见那冰雪般的容颜不带一丝波动,仿佛只是说了句家常话。
韩玄求情,不会跪地磕头,也不会谄媚讨好。
但原著凤鸣偏偏还挺吃他这套,平日里韩玄与她多说几句话,凤鸣便龙颜大悦。
若有所求,则更是无有不应。
凤鸣正好就着这个台阶,借驴下坡。
她对着韩玄嫣然一笑,极其爽利地开了口:“既然安平君为你们求情,孤便做一次好人吧。”
“不过,你这老头贸然跑来,扰了孤的安宁,便罚半年的俸禄吧。”
岳千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喜极而泣:“多谢陛下!陛下恩德如海,千秋长乐无极。”
韩玄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凤鸣,凤鸣冲他微笑着,俨然一副被男色所迷的模样。
“阿玄,今夜孤留下来陪你一道用膳吧。”
“臣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侍奉圣驾。”
凤鸣顿了一下,她原本的意思是单纯跟他吃个饭,毕竟难得来一次,她想直接把要补的剧情补完。
没想到他却想歪了。
不过也是,面对一个整天两眼放光,垂涎自己的好色暴君,想歪也是人之常情。
凤鸣派了岳千山去给宋玦看病,特许他们可以修养完再回丹阳。
岳千山自然是感恩戴德,不过他把这恩情记在了韩玄身上。
“若非安平君开口求情,那个楚皇根本不肯点头!”
岳千山长叹:“殿下,楚皇为人残忍无道,想要在她眼底下韬光养晦,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罢,他又犹豫着,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玦,低声道:“倒是安平君,臣以为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他深得楚皇宠爱,那女子对他言听计从,我们若能得到他的支持,胜算便大了……”
宋玦的神色有些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缓缓看向岳千山:“先生可知安平君是何人?”
岳千山自从来到楚国,一直在郑冀言身边听差,对楚宫之事,了解甚少。
“殿下的意思是……”
“他是凤鸣的男宠。”宋玦淡声道。
岳千山震惊不已,半天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劝主上去结交凤鸣的账中玩物,他顿觉羞愧。
“臣不知……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
宋玦道:“你我君臣,沦落至此,连楚人的奴隶都不如,更何况凤鸣的宠侍。”
从前高傲而温雅的太子,竟然会说出这般话语,岳千山心中一震。
宋玦起身,看向营帐外来来回回劳作,汗如雨下的民夫们。
曾几何时,他也还在其中。
“殿下,你的伤还未大好,还是不要轻易走动了吧,先让老夫为你把脉。”
宋玦闻言一笑,顺势让他把脉。
没想到,宋玦的脉象竟然十分平稳,根本没有大碍。
“殿下,你的伤……”
宋玦但笑不语。
原来太子的病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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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千山甚觉惊喜,苍老的面孔上浮现出笑容。
但他转念一想,回到丹阳后,又要面对楚皇的凌辱,只觉得前路漫漫,看不见希冀。
若杜渊在,定有谋划。
可惜对方已被凤鸣送去边境服劳役。
岳千山如今和夏侯铮私下来往,二人虽也有勇有谋,但终究对这困境束手无策。
宋玦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却也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望着人群。
“时机,很快就会来了。”
大殿之上,凤鸣身着玄袍,冕旒下露出一张艳丽而阴郁的脸庞,似笑非笑。
“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她道,“这半年来,孤甚为挂心,卿可安好?”
她依旧称呼宋玦为太子,语气十分刺耳。
宋玦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经过大半年的劳累,他似乎结实了许多,身躯看起来高挑而有力,从前宋玦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局促的文雅之气。
原著的凤鸣将其称之为矫情。
如今他整个人脱胎换骨,彻底没了养尊处优的模样。
或许因为大病初愈,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再加上那双漆黑得不寻常的眼眸。
看起来竟有种阴翳而病态的野性俊美。
凤鸣心中微动,不愧是作为天选之子的主角,一般人干了半年的苦力,早就变得面黄肌瘦了。
“幸得陛下垂怜,臣得以历练,这半年来,臣观世间百态,收获颇深。”
凤鸣怔了怔,似乎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哦……是么?孤还以为,你心里定在怨恨孤,恨不得杀了孤呢。”她轻笑道。
“臣岂敢,”宋玦皱了皱眉,又微笑起来,“若非陛下垂怜,臣岂有回都之日。”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神态也充满了感激,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若不是凤鸣知道剧情,还真会被这副样子迷惑了。
“原来你这么感激孤啊。”
“陛下于臣,有再造之恩。”
凤鸣紧紧地盯着他,半晌,大笑起来。
“好一个再造之恩,哈哈哈哈……”她笑得头上的冕旒微微晃动,“宋玦啊宋玦,孤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般好的口才。”
宋玦并不分辩,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着。
“孤承认,你确实逗得孤很开心,”凤鸣收起脸上的笑意,百无聊赖地坐回去,“想要什么封赏?”
“臣不敢。”
“让你回御马司,实在有些浪费了。”
凤鸣抽出腰上的长剑,寒光闪烁,轻轻搭在他的脖颈前:“还记得这把剑吗?”
这是干将,宋玦随身带了十年的佩剑,他岂会不识。
宋玦淡淡的笑了一下:“记得。”
“孤得到它之后,就一直佩在身上,几乎从不离身,可孤听说此剑有灵……会认主。”
“你知不知道,孤有多少次想毁了它?”
“若它认的不是孤这个主,那就算它是绝世宝剑,也没有留在这世上的必要。”
凤鸣贴近他,淡淡的香气萦绕过来,少女的声音很轻:“太子殿下以为,它是否会认孤这个主?”
宋玦闭了闭眼,轻笑道:“陛下已经是它的主人了。”
10. 第十章
沉香殿是章华宫里最小的一个偏殿,位于主殿的西南方,夕阳西下,淡金色的余晖笼罩在楼阁之前。
宋玦走出来,望着天边的暮色,微微出神。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宋玦转身时,便看见熟悉的饕餮面具。
凤鸣依旧是一身青衣,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
他怔了一会儿,露出淡淡笑意:“蓁蓁姑娘。”
凤鸣向他福身行礼,做了个手势,宋玦看懂了,她是在恭喜他回丹阳。
“多谢。”
之前在大殿见面时,她以上位者的姿态去见他,已觉他整个人变了许多。
今日换了身份,再见宋玦,凤鸣更觉得自己那天的感觉是对的。
修渠的这段剧情,是她模仿原著进行的,原著中凤鸣曾经将宋玦发配去修城墙,长达三年。
三年后,宋玦回来就全然变了个人,原本的傲骨似乎消失了,这也意味着他的心思变得更加深沉。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黑化”。
如今剧情没有完全按照原著来,凤鸣把他安排去修渠,而且也只经历了一年,不知是否算是维持了设定。
前几日问过话,凤鸣就把他打发到沉香殿来了。
凤鸣特许他不必再回马厩,暂时留在沉香殿,负责殿内洒扫事宜。
这座宫殿年久失修,有二三十年没有人住了,平时只有一些宫人过来打理。
据说,这里曾是凤鸣的祖母楚宣皇的宠侍所居之地,后来因为一些宫廷秘辛,那个男宠猝然离世。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过。
宫人们都说这座宫殿闹鬼,夜里还能听见男人的哀泣。
凤鸣把他独自安排到这里,连个宫人也没有,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是故意的。
但其实凤鸣只想在不崩人设前提下,给他创造一个稍微过得去的环境。
否则天天住在马厩里,人多眼杂,她要完成攻略任务也不容易。
凤鸣上前,与宋玦并排站着,望向他所看的夕阳。
浓烈如血色染遍天际,主殿高高的金顶立在暮色下,原本宏伟壮阔的景致,因这残阳而显得诡谲。
二人并肩,沉默地待了许久,凤鸣侧目看向宋玦平静的面孔。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玦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若不赶着回宫当值,不如留下来一起用个便饭?”
凤鸣点了点头,随即心里升起一个疑惑。
虽然他不必再住在马厩,但她也没下令让宫人善待他,估计膳房送给他的饭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宋玦怎么会请她留下来吃饭?
凤鸣犹豫了许久,最后是宋玦主动说,她可以不摘面具,像之前那样,掀起来吃就行。
看他的眼神,或许是孤独太久了,想找个人陪他吃饭。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增进攻略进度,还是答应了。
原来宋玦打点了膳房的人,每日都能得到一些没烹饪过的简单食材。
虽然没什么肉,却也能自己处理,比宫人们送来的要好许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至于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想想岳千山和夏侯铮的存在就不奇怪了。
沉香殿的膳房许久没有用过,但许是他这几天打理过了,看着倒也干净。
凤鸣没想到宋玦竟然真的会做饭,而且味道还不错。
“很奇怪吗?”
宋玦见她盯着自己,淡笑道:“你们都以为我十指不沾阳春水,来楚国前从未吃过苦吧。”
其实凤鸣作为上帝视角的读者,对他的身世也算是比较了解。
宋玦是赵国叶皇后的独子,但因帝后不睦,所以他从小就不受宠。
宋玦长到八岁,宋雍就以叶家谋反为由,废了皇后,将其打入冷宫,连带着宋玦也被贬为庶人。
“其实我十三岁前,还是个庶人。”
宋玦长到十三岁时,叶家翻案,天下哗然,宋雍在忠臣们的劝告之下,才把宋玦接回宫中,恢复了他的太子之位。
书中对这段过往一笔带过,由于情节发展的节奏很快,所以一般读者都不会把这段放在心上,而是专注于后期称霸天下的剧情。
凤鸣安静地听他说话,黑亮的眼眸默然注视着宋玦。
宋玦夹了菜放到她碗里:“虽然多年不近庖厨,但我多少还是记得些许的。”
“可还能入口?”
凤鸣撑着面具,点了点头,向他做出一个赞许的动作。
宋玦眼里蒙上笑意。
此时的他,褪去阴霾,没了为奴时期的阴沉,也还没有露出后期的锋芒。
就像一个普通人,安静地享受一顿晚饭。
“叮——宿主你好,检测到主角对你的好感度有所提升。”
凤鸣眼前一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心道:“现在数值是多少?”
“抱歉,系统不被允许提供确切的数值,只能汇报大概进度。”
“……”
凤鸣想,“蓁蓁”这个身份终于算是靠近宋玦了。
他能够在她面前暂时卸下防备……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蓁蓁姑娘,你是哪宫的宫人?”
相识以来,宋玦从没问过她的底细,凤鸣全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不方便说吗?”
宋玦垂眸,细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扫成一片阴影。
凤鸣愣了愣,险些开口说话,所幸她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个“哑巴”。
她沉吟片刻,拉过宋玦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太后?”
凤鸣点点头。
她又写:“仁慈。”
意思是太后慈悲,所以她这个小宫女才常有机会出来放风。
宋玦会心一笑,忽然注意她温热纤长的手指,正如轻羽拂过他掌心。
男女授受不亲。
宋玦怔了一会儿,旋即收回手,掌心似乎还残留她指尖的温度。
见他不说话,凤鸣还以为他起疑了。
她想了想,走到宋玦身侧,强行拉住他的手,又写了几个字——“怀疑我。”
“不……自然没有。”宋玦微笑道。
“在下身上,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供别人图谋了。”
凤鸣也笑了,一双漂亮的凤眸微微弯起,她靠得太近,以至于被宋玦看得很仔细。
这双漆黑俏丽的瞳眸,似曾相识。
宋玦愣了愣。
凤鸣低头给他夹了菜,比划起来:“多吃些。”
他回过神来,又露出一抹笑意:“多谢姑娘。”
二人伴着夕阳的余晖用了晚膳,凤鸣陪宋玦看完月升,才乘着清冷的月色离开。
凤鸣把宋玦接回宫中的事情,很快就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巨浪。
先是郑冀言,写了一篇赋,赞美陛下的宅心仁厚,看得凤鸣龙颜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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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便是裴太后,蹙着秀眉劝她,不要把人留在宫中:“从前放在御马司也就罢了,如今陛下为何将此人带进内宫?”
“外男不得擅入宫闱,于礼不合。”
“此乃父皇所定规矩,如今儿臣身为女皇,后宫多养几个男人,又会怎样?”
凤鸣故作不耐烦:“难道孤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裴后闻言变色:“我儿……莫不是要把那赵人纳入后宫?”
凤鸣愣了愣,发出一声叹息。
“蓁蓁,你糊涂啊!”裴后厉声道,“莫非忘了此人的身份?他怎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凤鸣被那一声“蓁蓁”叫得恍惚了,似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爸妈正殷切地呼唤她。
原来,原身“凤鸣”也有个乳名叫“蓁蓁”吗?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你从前不是只宠爱安平君吗?就算如今腻了,天底下好男儿这么多,为何偏偏要宋玦?”
凤鸣清醒过来,望着裴后焦急的眼神,心中一软。
“母后,儿臣与你说笑罢了,”她讪讪地道,“你还当真了。”
裴后的脸色变了又变:“陛下,此等事岂能拿来玩笑?”
凤鸣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想起家中的母亲,下意识挨着裴后,撒了撒娇:“母后,女儿自有分寸,母后勿忧。”
裴后怔了怔,凤鸣已不知多久没这样与她亲近过了。
这孩子长到十来岁时,性情就逐渐变得古怪乖张,对她这个母亲,也是不耐烦的时候居多。
凤鸣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让裴后不禁心中一酸,想起她幼时种种天真情态。
裴后摸了一下女儿的脸:“母后是害怕……蓁蓁,你可知道?自从你把赵太子带回来,母后便噩梦连连,总梦见他怀恨在心,对你不利。”
凤鸣怔住,半晌,掩饰般笑了一下:“母后怎会做这种梦。”
“那梦实在逼真,叫母后心惊肉跳,”裴后继续道,“况且,你父皇在世时常说,斩草必须要除根。”
“此人若不除,终是隐患。”
凤鸣按住她的手,笑道:“母后多虑了,想是日间操劳太过,才会做这些噩梦,儿臣待会儿让御医给您开些安神的药。”
“你……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凤鸣知道裴后说的全都是真的。
只不过,原著并没有她做噩梦的情节。
不知是不是因为凤鸣穿书的缘故,裴后居然也对结局心有所感。
可惜即便她穿到了暴君凤鸣的身上,也不能按照心中所想的吸取教训斩草除根。
她穿到这个地方,命运看似有转机,实则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凤鸣这边还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另一边,她的舅舅中书令裴季方,便又浩浩荡荡地登场了。
“微臣裴季方叩见陛下,吾皇千秋长乐无极。”
“舅父请起。”
身着黑色官服的中年男人随即起身,他看起来应是四十岁左右,眉宇与裴后有六分相像,年轻时应当也是一名美男子。
当年先皇崩逝,凤鸣登基,太后垂帘,便是裴季方从旁辅佐。
得了皇帝的话,裴季方笑着起身:“陛下如今是越来越有皇帝样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变幻莫测。
这时怀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陛下,宋玦在外求见。”
11. 第十一章
他怎会这个时候来?
凤鸣略一沉吟,让怀安把宋玦领进来。
宋玦进来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众臣的神情从方才的诧异转变为不屑。
他自己似乎也发现来得不是时候,在凤鸣的示意下,站到一旁等候。
“这便是赵国太子?”
裴季方道。
他先前在封地陈城待了半年,早就听说凤鸣把赵太子俘来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面。
见到宋玦的模样,裴季方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凤鸣一眼。
凤鸣秀眉微微蹙起:“舅父归来,一路奔波,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她实在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
原著中,裴季方仗着自己辅佐幼帝的功劳,权欲熏心,放肆招揽党羽。
裴季方一直不把凤鸣放在眼里,原著凤鸣的乖张性格,有一半都是被他逼出来的。
凤鸣亲政后,他还搞了不少幺蛾子。
“臣不累,此来觐见,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禀奏。”
“何事?”
“尚书台左仆射一职,空置已久,如今陛下亲政不久,又刚刚与赵国大战,朝中事务繁杂,正是用人之际。”
“不知陛下,可有能任此职的人选?”
凤鸣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的来意,声音变得冷淡下来:“莫非舅父有举荐的人选?”
“臣在封地居半年之久,常闻苦县有一孝子,名唤许茂,事母至孝,散尽家财为老母治病,以至于妻离子散。”
“许茂为人廉洁正直,乡人对其赞不绝口,臣观此人良久,亲自试炼过,其才学亦是不俗。”
话音刚落,郑冀言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裴侯所言不妥。”
裴季方目光变得锐利,直直扫向他。
凤鸣一笑:“先生有何见教?”
郑冀言行礼:“我国早有定例,各地每年可举一位孝廉,今年年初,陈城便已经举了一位,如今再举,恐怕不合规制,此为一者。”
“二者,左仆射一职,本为尚书台要职,督察百官,协理政务。非熟悉朝中政事之人,不能胜任。”
凤鸣听罢,微笑道:“尚书令言之有理。”
裴季方从鼻腔里发出不耐烦的嗤声,并不与他争论,只看向凤鸣。
“陛下,许茂的才能是微臣亲自试过的,以他的能力,要熟悉朝政并不难。”
“如此才华横溢之人,就此埋没未免可惜,臣也是为我楚国考虑。”
郑冀言没再说话。
所有人都等着凤鸣的回应。
裴季方摆明了要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尚书台,郑冀言与他向来不睦,自然是反对的。
裴季方这些年,在朝中横行霸道,早已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只不过碍于他的权势,不敢出声而已。
如今凤鸣羽翼渐丰,脾气也是一等一的暴烈,众臣摸不清她对这个舅父的想法,所以也不敢轻易站队。
半晌,忽听凤鸣悠悠道:“舅父,孤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尚书令所言不假,陈城年初才举了一个孝廉,如今再举,有违法理。”
裴季方一时语塞,紧紧皱着眉。
郑冀言又道:“陛下,其他州郡选拔的人才也快到丹阳了,左仆射之职,不如等考察过那些人再做打算。”
裴季方一听这话,便觉郑冀言是要安排他自己的人进来。
这些年来,裴季方已经隐约感觉到郑冀言的势力在壮大。
权力一共就这么多,郑冀言这边多分一些,他们裴家就少一些。
他冷哼一声,立时道:“若如此,不如把许茂也列入其中一并考察,只把他算作是明年的,陈城明年不荐人便是。”
郑冀言还要再辩,凤鸣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她知道这两个人代表的是两方势力,一方是裴氏这个外戚家族,另一方是朝廷的新起之秀。
他们谁也不会让步。
然而凤鸣也不会听他们一直在这里辩驳。
“诸位爱卿,可有其他想法?”
众臣们面面相觑,有的公然站队裴季方,有的则以法不可违的理由支持郑冀言。
更多的是沉默者。
凤鸣轻笑了一声:“行了,孤明白你们的意思。”
裴季方沉声道:“陛下……”
“不知道太子殿下,觉得如何?”凤鸣忽然转过头,对一旁的宋玦说话。
霎时间,殿内所有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看过来。
“楚国政务,臣不敢妄言。”
凤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无妨,你既降了孤,便是楚臣。”
沉默了许久,只听殿中响起宋玦的声音。
“违法之事,自然不可取,但尚书台乃朝中要所,潦草从各地新人中提拔,未免也不妥当。”
意思是双方的提议都不好。
他这话一出,裴季方立即冷笑:“无知竖子!”
宋玦看了一眼凤鸣,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他继续道:“此等要职,还是由陛下亲自安排,最为合适。”
龙椅上坐着的玄衣少女笑了,她漂亮的凤眸微微弯起,傲慢地望着众人。
“没想到啊,为孤分忧解难的,居然会是太子殿下。”
众臣感到一阵威压,纷纷垂下眼帘。
“陛下,难道你真要听赵贼的胡言乱语?”
“舅父,”凤鸣笑盈盈地说,“就让孤来替你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吧。”
“免得总有人疑心舅父,还以为……你要结党营私。”
裴季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何人敢如此构陷我?”
“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舅父不必放在心上,一路奔波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家吧。”
凤鸣又对众人道:“孤记得李家有个小女儿,在廷尉府听差,文采似乎还不错,办事也有条理。”
太尉桓元子答道:“陛下说的可是李侍中之妹?”
“不错,就是她,叫什么来着?”
“李止。”
凤鸣点点头:“那就把这个李止调过来吧,明日来见过孤,便搬到尚书台去。”
谁也没想到,裴季方和郑冀言争了半天,会是这么个结果。
李止的姐姐李休,乃是凤鸣最宠信的女官,如今在外为凤鸣办事。
凤鸣将李止安插进尚书台,一则免了裴、郑二人的争执,二则又添了自己的耳目。
可谓一箭双雕。
郑冀言没说什么,只是面色更冷了。
裴季方则几乎是用森冷的目光在看宋玦,这笔账算是记下了。
经此一事,众人都觉得宋玦为了讨好凤鸣,不惜得罪重臣,看他的目光愈加复杂。
“你今日很会说话,孤赏你一壶美酒,下去吧。”
众臣告退后,凤鸣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
她隔着一层屏风,看着跪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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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宋玦。
用完这个挡箭牌,凤鸣便想赶他走了,哪里还记得起宋玦来时自称有要事。
“多谢陛下赏赐,但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应允。”
凤鸣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慢慢地说:“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跟孤提要求。”
“陛下仁慈,请恕臣逾越。”
她伸出手指,涂满蔻丹的漂亮指甲在屏风上轻点,影子被阳光在薄如蝉翼的纱面。
“得寸进尺的贱人。”
凤鸣按照系统教的台词,淡淡开口。
“要说就说吧。”
宋玦眼皮微动,无声无息地捏紧了拳头。
“请陛下赐臣一些事务,若能为陛下分忧,即使回马厩也好。”
凤鸣皱了皱眉:“你宁愿回去养马,也不肯呆在沉香殿?”
“自入楚国,臣受陛下恩惠多不胜数,如今忝居沉香殿,而不能为陛下分忧,臣心中惶恐。”
说白了,就是不想被她关在沉香殿里。
凤鸣刚要开口,系统的崩人设警告又来了,她顿了顿,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原著台词。
凤鸣随即越过屏风,端详了宋玦一会儿。
她蹙眉道:“说你是贱人,你还真是个贱人,天生爱受罪的。”
宋玦沉默地垂着眸。
凤鸣猜,他在心里估计已经把她凌迟处死了。
“行了,孤明白你的意思,回去等消息吧。”
她意有所指:“不过御马司你是回不去了……孤可不敢让你再碰我的马。”
“罪臣多谢陛下。”
宋玦回去之后,凤鸣一直在想,该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好。
原著中,宋玦是在成为男宠之后,忍辱负重讨好凤鸣,才开始有官职的。
当时他一下子就跳到了九卿的位置,一个敌国的俘虏太子,得到如此地位,朝野哗然。
如今剧情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凤鸣也没打算让他空降什么高官的位置,免得影响后期的重要剧情。
思来想去,凤鸣想不出有什么适合他的位置,这一考虑,半个月便过去了。
宋玦仿佛被遗忘在了沉香殿,迟迟没有被安排。
楚皇似乎用这种方式,拒绝了他的请求。
这日黄昏,凤鸣又打扮成宫女的模样,带了半只烤羊去看他。
“太后赐给我的。”
她在他手上写字。
宋玦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蓁蓁姑娘,你自己多吃些吧,不用管我。”
凤鸣拼命摇头,又写:“太后喜欢我。”
意思是她平日里的衣食并不拮据。
宋玦沉默地笑了笑。
暮色又将沉香殿染红,他特意将之前凤鸣赐的美酒拿出来,与“蓁蓁”共享。
凤鸣没想到换了个身份,还能喝到自己赏赐的酒。
宋玦倒了酒,却不急着递给她,而是先用银针试毒。
凤鸣见状,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
“姑娘请。”
凤鸣点点头,微微拉起面具,抿了一口酒。
二人坐在沉香殿后的院中,边赏夕阳,边就着烤羊小酌。
凤鸣见宋玦心情不佳,心领神会,猜想是因他先前所求之事。
她有意安慰他一下,却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宫女“蓁蓁”不应知晓他二人的对话。
思及此处,一个新的念头忽然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12. 第十二章
酷夏炎热,章华宫早早就备好了冰块,摆放在各殿。
凤鸣近日只着薄如蝉翼的罗纱,云鬓高挽,倚靠在玉席上,听着韩玄鼓瑟的声音。
“阿玄的乐声又有进益了,”她笑道,“孤如听天籁。”
韩玄只是麻木地奏乐,并不与她说笑。
侍从进门禀报:“陛下,赵太子到了。”
凤鸣唇边笑意微微凝住:“让他进来。”
宋玦自从住进沉香殿,待遇比从前好了许多,脸色都没有那么惨白了。
相貌的优势突显出来,他与韩玄站在一起,倒是难分伯仲。
“臣宋玦,叩见陛下。”
“宋卿,这些时日在沉香殿,住得可舒心?”
凤鸣慢慢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
宋玦淡淡回答:“陛下天恩,臣感激不尽。”
凤鸣看了韩玄一眼:“阿玄,你先回去吧,孤有话与他讲。”
韩玄默然放下手中的瑟,行礼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凤鸣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轻声对宋玦开口:“太子殿下,先前你来求孤给你找点事情做。”
她慢慢开口:“孤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该把你放到哪个位置,本想再把你派出去修渠……”
凤鸣看着宋玦,勾唇一笑:“但昨日太后向孤开了口,说要把你调去做御者,专为孤驱马驾车,你可愿意?”
这自然是她编的话,裴太后深恶宋玦,岂会为他求情。
凤鸣这么说,是有自己的打算。
宋玦听罢,怔了怔。
“怎么,你不愿意吗?”
没过多久,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臣愿意。”
凤鸣早已料到他不会拒绝,毕竟先前宋玦甚至说,愿意回御马司。
他这般想求个职务,其实是因为摸不清凤鸣为何把他放在沉香殿。
既不继续折磨他,也不放了他,反而把人扔进一座冷宫里。
所有人都在猜测,凤鸣是准备把他关一阵子,再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去。
届时,凤鸣既能除了宋玦这个碍眼的敌国太子,明面上,又不会违背她不杀他的诺言。
楚宫上下,皆是这般揣测。
想必宋玦也是这么想的,便主动向她示弱,哪怕回到马厩去,也不要待在沉香殿等死。
“既然如此,你明日便过来听差吧,”凤鸣哼了一声,“不过,东西就不必搬来了,你照样还是住沉香殿。”
“诺。”
“沉香殿的洒扫内务,还是由你自己来做,两边都要做好,若有半点不妥,宫规处置,可别怪孤无情!”
“臣明白。”
章华宫从未有过御者进内宫侍奉的先例,但凤鸣从来不管这些祖制。
所谓御者,便是专为皇帝驾车驱马的人,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司机。
凤鸣虽任命宋玦为御者,可她自己骑马的时候毕竟不多。
所以她吩咐宋玦来自己的寝宫,把人放在身边,当侍从使唤,这样更方便走剧情。
宋玦侍奉凤鸣用完了晚膳才离开,他走回沉香殿时,天色已晚。
天边一轮凄冷的明月,孤零零地挂着。
沉香殿四周也都是些平日无人问津的建筑,此刻被寒光一映,更显冷清。
宋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月亮,感到旧日的伤口似乎还隐隐有些痒——
“太子皇兄,你快看!这是昨日我过生辰,父皇让四国最厉害的工匠为我打造的玉马车,是不是很威武?”
年幼的皇弟呼喝内侍,把那座精美的玉塑搬过来。
七岁的宋玦一眼便认出,这是按照父皇的车驾,原样雕刻而成的。
“还是六驾呢!皇兄,你的车子有没有六驾呀?”宋攸稚嫩的童声,听起来天真无邪。
天子才能驾六。
宋玦记得,他曾经问过父皇,为什么自己的车子和父皇的不同。
“太子,你放肆了!”
回应他的,只有赵帝冷漠的训斥。
“难道太傅没有教导过你?”
“汝非天子,天子才能驾六。”
明明他是太子。
可是父皇却把象征着天子的玉车马赏给了皇弟。
宋玦攥紧衣角,手心渗出了冷汗。
一直以来,母后告诉他,他是父皇唯一的太子,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
太傅与他说,殿下是赵国的希望,要担起储君之位,不可贪玩任性。
可是为什么他是太子,他这么乖,父皇还是更喜欢弟弟?
“皇兄,我们一起来玩吧!我扮父皇,你扮我的御者!”
……
宋玦如梦初醒。
夜色已至,六宫沉寂下来,连宫人走动的声音都鲜少出现。
他环顾四周,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
宋玦走进沉香殿内,见到一盏微弱的灯。
柔黄的光忽明忽暗,映着那抹窈窕的青色身影。
见他回来,她似乎隔着面具,对他微微弯了眼睛。
宋玦怔了怔,立在原地,似乎忘了动作。
凤鸣提着灯,快步向他走来,宋玦感到一阵凉爽的淡香拂过。
她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宋玦跟她进去吃饭。
烛火下,宋玦的眉眼显得有些缥缈,漆黑的瞳眸注视着她,却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不合胃口?”
她在他掌心写。
宋玦忽然反掌,包住她细腻的手。
凤鸣心中一跳。
他低声道:“是你向太后求的情?”
她愣了愣,眼底的眸色变幻莫测。
凤鸣迅速垂眼,轻轻抽出手,在他掌心继续写字。
“你怎知?”
“楚皇召我过去,任我为御者,她说是太后的意思,我便想到是你。”
面具下,凤鸣的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然而她掩饰得极好,眼神看起来多了几分无措。
“对不住,你生气了吗?”
“我不该自作主张。”
她比划着向他解释,却被宋玦抓住胳膊,他的力气极大,凤鸣一时间竟忘了挣脱。
他沉默地与她对视着,眸色好似幽深不可见底的汪洋。
凤鸣久违的感到一丝恐惧。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她产生自己已经被发现的错觉时,宋玦的力道慢慢松开。
“多谢。”
凤鸣听见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下一刻,忽然被他抱进怀里。
天气炎热,宋玦的怀抱却充满了凉意。
她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动作,浑身僵住。
宋玦用力抱了她一下,随即松开,露出淡淡的笑意。
“吃饭吧。”宋玦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
凤鸣怔了怔,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宋玦,坐下来吃得很放松。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真让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那一闪而过的阴翳,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不,面对原著男主这样逆天的存在,凤鸣不敢有丝毫懈怠。
往后她行事,一定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能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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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脚。
宋玦慢慢吃着凤鸣带来的饭,不经意地抬眸看她。
见凤鸣呆呆地望着自己,宋玦又露出笑颜,这微微一笑,在烛火下,显得清俊非凡。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闪躲,手忙脚乱地给他夹菜。
宋玦看着眼前这个戴饕餮面具的女孩,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
蓁蓁的来历,绝非寻常。
她自称是太后的宫女,深受宠信,所以可以自由出入。
他今日去打探过了,没人听说过她的名字,也从没人听说过,太后身边有个不能说话的哑女。
“蓁蓁”或许是小名,也或许是她的化名。
那口不能言呢?
究竟是真的,还是……
宋玦垂下眼帘,眼底一片阴影。
什么样的宫女,能够劝说得动太后,让太后为敌国太子求情?
他从前从未在意过蓁蓁的身份。
宋玦无所谓楚皇派多少人来监视、折辱他。
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捉弄他。
何况蓁蓁自出现以来,从未凌辱过他,反而给了他吃食,给了他饴糖……给了他许久没得到过的一丝暖意。
宋玦也不知为何,忽然就留意起了蓁蓁的身份。
他对她戴面具的习惯向来没有疑问,可是今日,看着灯下蓁蓁明亮的眼眸,宋玦第一次有种冲动。
他想叫她摘下面具,让他见一见她的真实模样。
“蓁蓁姑娘,你不吃吗?”
凤鸣刚刚才被他伺候过晚膳,哪里吃得下,她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
“还是吃一些吧,”宋玦微笑道,“你这样,在下食不下咽。”
凤鸣为难地看着他,半晌,勉强夹起一筷子菜,抬着面具,放进嘴里。
“不如把面具摘下来吃吧。”
凤鸣闻言险些被呛到,拼命摆手,表示自己不方便。
“你为何总是以面具示人呢?”宋玦轻抚她的背,继续道,“难道,相处这么久,在下还不配见一见你本人的模样吗?”
宋玦原来也能这么多话。
凤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望着宋玦求知的眼神,又想起他方才那种幽深的眸色,她心里更焦急了。
一时怕解释不好,露出马脚,一时又怕拒绝解释会更惹他怀疑。
情急之下,凤鸣一跺脚,转身跑了。
这下轮到宋玦怔住。
看着凤鸣飞奔出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留在桌上的两副碗筷,他微不可察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蓁蓁这一走,就有好几日没再来沉香殿。
宋玦已去楚皇身边当值了多日,如今,凡是凤鸣身边的事务,无论大小,统统都要交给他来办。
因着他的到来,怀安都清闲了不少,每天只带着小内侍们窝在背后,唾骂宋玦不知羞耻。
“也不知这赵贼使了什么狐媚之术,从马厩一路爬到了陛下身边!”
“他明明是个外男,却赖在内宫,还跟我们抢活儿干,真不要脸。”
“我看,不如干脆把他送去净身,跟咱们平起平坐算了,也省得他再勾引陛下!”
凤鸣不在的时候,内侍们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宋玦全当听不见。
侍奉刁蛮残暴的凤鸣,已经用尽他的心力,他没空再去管这些闲言碎语。
直到这一日,宋玦无意间听到内侍们闲聊。
“听说了吗?太后之前最宠爱的那个小宫女犯了大错,被责打了十五大板,现在还下不来床,估计快死了。”
13. 第十三章
“宋玦,你聋了吗?”
少女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回过神:“臣在。”
“孤说了多少次了,要喝茶。”她踹了一下他的腿。
“诺。”
凤鸣冷哼一声,看宋玦心不在焉地去斟茶,她放下手中的奏折,幽幽道:“这几日,孤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坦了?”
“陛下恕罪。”
宋玦把茶盏举到她面前。
“哼——”凤鸣轻笑,“宋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样心不在焉。”
“臣无事,劳陛下挂心。”
“说出来让我听听,孤若有兴致,说不定能帮你解决了。”
“不敢搅扰陛下清静。”
“扫兴的东西,滚出去。”
凤鸣变了脸色,将茶盏摔在地上,飞溅的茶水沾湿他的衣角。
宋玦平静地退出门外。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凤鸣的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若她猜得没错,宋玦应该听见了“蓁蓁”被责打一事。
而他知道凤鸣的性格,若向她求情,恐怕惹得这暴君一时兴起,会对“蓁蓁”更加不利,以此来折磨他。
所以他不会向她开口。
因着宋玦惹恼了凤鸣,她又罚他在殿门口跪了半个时辰。
进出的宫人对他指指点点,怀安更是得意洋洋地跟霓裳说,宋玦要失宠了。
结束时,宋玦的腿已经跪麻,膝盖隐隐作痛。
但他并未直接回沉香殿,而是转身去了太后宫里。
宋玦用这段时间杜渊他们悄悄送来的钱财,打点了几个宫人。
“你说‘贞贞’?她确实开罪了太后,挨了十五板子,如今还躺在房里……听说行刑的人下手很重,她伤得要紧,虽然太后让御医给她诊治过,但熬不熬得过,还得看命。”
宋玦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他垂下眼帘:“她因何事开罪于太后?”
“咱们只是在外殿伺候,这种事情如何得知?不过听别人说,似乎是她替人求了几次不该求的情,太后觉得她恃宠而骄,便动怒了。”
宋玦一怔,周身气息渐渐变得冰冷。
“你若无事,咱们可就回去当差了,万一让总管看见就不好了!”
“这位公公,她现在可在里面?可否通融一下,带我进去见见她?”
“不行不行!”宫人吓得直摇头,“你如此身份,咱们可担不起。”
宋玦把身上所有钱财都给了他们,眼见这几个宫人还是犹豫,他便道:“烦请公公等我片刻,日暮之后,还在这里相见,在下必有重金酬谢。”
“这……”
还没等对方拒绝,宋玦便快步离开。
他回到沉香殿,把先前杜渊给的金饼也带上,太阳西沉时,宋玦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一笔丰厚的钱财,让那几个宫人瞬时忘了风险,悄悄把他领到后门。
“贞贞姑娘就在这边上的耳房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你进去不可多呆,一柱香之后就出来!”
“多谢公公。”
宋玦放轻脚步,缓缓走到房前,环顾四周,不见多余的人影。
他轻轻敲了一下门。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咳嗽,里面的人似乎往门上扔了什么东西。
她不会说话,宋玦意会到这是“请进”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缓缓推开门,见到的却是一面素色的屏风。
屏风后,一抹熟悉的身影躺在床上,朦胧间还能瞧见她因受伤而保持的不便姿势。
宋玦的脚步顿住,没有继续往里走。
“蓁蓁,是你吗?”
他轻声问。
里面没有回答,那少女却忽然低下头,似乎在写着什么,没过多久一根竹片被递出来。
“宋大哥,你怎么来了?”
宋玦看着竹片上的这行字,方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消失了,这确实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宫女蓁蓁。
“我听说你被责罚了,伤得很重。”
她继续递出竹片:“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你是怎么惹怒太后的?”
蓁蓁没有继续写字回答他。
宋玦低声问:“是因为我?”
过了很久,她才又递出竹片。
“宋大哥,你别多想。”
宋玦淡淡一笑,然而笑不达眼底。
他不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声音有些艰涩:“我听说御医为你诊治过,但好得不太快。”
“我从前认识一位名医,医术精妙,世间罕有,我设法让他进宫为你诊治。”
凤鸣一听,立即便知道,宋玦所说的是岳千山,要在宋玦面前维持宫女身份已属不易,她岂愿意见岳千山?
凤鸣当即写字告诉宋玦,自己今日已经好多了,想来很快就会大好,不必他费心。
宋玦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答应,我心难安。”
今夜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而富有磁性,格外好听。
凤鸣听了他的话,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愧疚,放下手中的笔,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但这样骗宋玦,她还是负罪感满满。
“蓁蓁,我能见见你吗?”
凤鸣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多半是想见见她的真面目。
半晌,未见她回应,宋玦的身影显得僵硬起来。
“罢了,我说笑而已。”他轻声道。
凤鸣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竟伸出左手,探到屏风外。
宋玦看见她雪白细腻的柔荑,微微一怔。
她摊开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宋玦忽然心领神会,把自己的双手覆上去,很珍惜地握了她一下。
霎时间,烛火仿佛都停止了跃动。
两个身影隔着屏风,互相对望着,如同水墨画里缥缈而虚幻的景象。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让凤鸣心头狂跳不已。
她能感觉到宋玦的心,也一样剧烈跳动着。
他离开前,凤鸣最后给他递了一块竹片。
“非妾不愿以真容相见,只是实不如君之美貌,自惭形秽。”
隔着屏风,她见宋玦似乎愣了许久。
随即,外面响起一声压抑不住的失笑。
他摇摇头,无奈又温柔。
凤鸣一直惦记着宋玦说的事情,唯恐他真的想办法把岳千山弄来,她又不想以真实身份出面阻止。
她便又勒令那些宫人对好说辞,安排“蓁蓁”迅速好了起来,还没等宋玦带人过去,她便主动去了沉香殿。
宋玦见她能动弹自如,终于放下心来,答应不再找岳千山。
凤鸣又恢复了每隔两日就来陪他吃饭的习惯。
白天,凤鸣高高在上地坐在大殿里,动辄斥骂宋玦,冷眼以对。
等到日暮时分,她摇身一变,又成了跟他共享秘密的小宫女。
她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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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事一一比划给他看,宋玦抿着嘴笑,看她的眼神温柔极了。
系统那边,也不断传来好感度提升的声音。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万国朝会的到来。
凤鸣穿到的这本书,背景是诸侯国割据的争霸时代,当今天下,约有十几个诸侯国,但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方寸之地,小打小闹。
势力最大的,当属南楚、北赵、西晋和东宋四国。
万国朝会,是原先夏朝天子在时,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的朝会。
诸侯们赶赴京都,朝拜天子。
但夏朝历经数百年,逐渐衰亡,终于亡于六十年前的最后一任天子手中。
四国先后称帝,万国朝会也改了形式,变成了四国君主会盟宴饮,其他小国朝拜。
这一年的万国朝会,与往年不同。
因为赵国已经彻底成了楚国的手下败将,全靠先太子宋玦俯首称臣,才换得一丝喘息之地,早已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新帝宋攸继位,本欲攻打楚国挽回颜面,后来又以守孝的名义,不敢发兵,又一次引起列国的嘲笑。
因此,这次的万国朝会,赵帝没有到场。
“真是可惜了,本以为这次,能带太子殿下,见见你的弟弟。”
凤鸣媚眼如丝,懒懒地伸开手,让宋玦为她穿上外袍。
玄色龙纹的直裾袍,原本威压十足,但衬着少女娇艳的容貌,显出一种奇谲的瑰丽。
宋玦为她佩上殷红的玛瑙玉珠串,过近的距离使他被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幽香之间。
宋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了?”
“罪臣不敢。”
凤鸣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可惜了,原本赵帝之位,应该是你的,如今却旁落他人,宋玦,是不是很不甘心?”
宋玦沉默地垂着眼,唇边挂着淡笑,看不出波澜。
“原本你该以赵国皇帝的身份参加万国朝会,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她嫣然一笑,轻拍他的脸:“只能作为孤的御者,随同前往。”
凤鸣前几日便接到系统的通知,原著的“万国朝会”剧情即将展开。
原著中,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对宋玦后期的黑化有着极大的推动作用。
系统要求凤鸣严格按照原著来走这段剧情,决不能有任何一点崩坏。
万国朝会在当年的京都帝丘举行,此地也是四国边界的交汇处。
元皑亲率大军,一路护送凤鸣,郑冀言也在其中伴驾。
宋玦作为御者,自然而然地全程为凤鸣驱车,一路上遭遇楚人异样和防备的目光不提,还要忍受怀安等内侍的辱骂。
几日下来,他累得话也说不出。
凤鸣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不便插手,只得装作看不见。
“陛下,帝丘到了。”
车驾外,怀安兴奋的声音响起,凤鸣睁开眼睛,听见外面巨雷滚滚般的欢呼声。
她方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缓不过神。
凤鸣掀开帘子,由怀安扶着下车,只见满城的百姓、侍卫、官兵齐刷刷跪在两旁,高声大喊。
“楚皇陛下万安,陛下千秋长乐无极——”
宋玦站在一旁,唇边挂着一丝讥讽的冷笑。
凤鸣怔住了。
这是在她楚国也没有的待遇。
自己不是列国闻名的女暴君吗?怎么会被人如此拥护?
14. 第十四章
“先生可知,这城中百姓为何如此欢呼雀跃?”
凤鸣的圣驾浩浩荡荡地进了夏宫。她放下帘子,望向被自己召来的郑冀言。
郑冀言微笑道:“陛下忘了?帝丘百姓与赵国有宿世之仇。”
“我楚军去岁挥师北上,将赵国打得元气大伤,这里的百姓自然拥戴陛下。”
郑冀言告诉她,当年灭了夏朝的,正是赵国人的祖先。
赵军杀入帝丘之时,几乎将夏宗室屠戮殆尽。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夏朝一亡,楚、晋两国就合纵把赵军赶出了帝丘。
几国就帝丘的归属问题,争执不下,最终各自派宗亲过来,盘踞在此。
帝丘从此成了四国会盟之地。
此地没有一个确切的主国,所以百姓们始终认为自己是夏人,对赵国怀有宿怨。
这是原著中没有提过的设定。
凤鸣听着郑冀言的科普,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脑海里疯狂做笔记。
没想到,托赵国的福,她这人人喊打的暴君来了帝丘,还挺受欢迎的。
楚赵两国真是冤孽。
“将来陛下灭了赵国,必得帝丘民心,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凤鸣听着郑冀言给自己画饼,但笑不语。
她不是不想。
可惜宋玦才是这本书的主角。
逐鹿天下,囊括四海的戏份,全都是男主的。
而郑冀言所拥护的楚皇陛下,只不过是声名狼藉的炮灰罢了。
她纵使有心逆天改命,也得先完成任务保命再说。
夏朝灭亡之后,夏宫空置多年,只有在每次万国朝会的前几个月,各国才会派人提前过来修葺。
各国君主按照自己国家的方位入住,凤鸣所居的便是南宫。
“听说宋卿幼时曾经来过这里?”凤鸣打量着宫中陈设,随意坐下。
宋玦看着门外的宫道,目光变得有些深远。
“哦,孤忘了,当时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赵国太子嘛……真是对不住,又提到宋卿的伤心事了。”
他一言不发,神情紧绷而冰冷。
“如今你是住不了北宫了。不过,念在你近日服侍孤还算用心的份上,孤许你和怀安住同样的独间耳房。”
一旁的怀安闻言脸色变了变:“陛下——”
凤鸣一个眼刀扫过去,怀安委屈地闭上了嘴。
“好了,怀安和霓裳下去,宋卿来为孤脱履吧。”
霓裳拉着愤愤不平的怀安告退。
怀安临走前,还眼巴巴地看了凤鸣一眼。
自从宋玦这个赵贼来到陛下身边,许多事情陛下都让他来做,这实在让身为大总管的怀安伤心不已。
宋玦与凤鸣对视了半晌,她始终皮笑肉不笑,手指轻轻在桌上点着。
终于,在她的耐心将要耗尽之时,宋玦跪坐下来,握住她的右足。
凤鸣的云头锦履华美无匹,带着淡淡的清荷幽香,触手软滑。
少女脸上带着嘲弄的恶意,却在他真正碰过来的那一刻,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似乎与她想象的场景不同。
他的手掌宽大而热,那些映刻着屈辱的茧,仿佛隔着锦履,将温度印在她的肌肤上。
凤鸣抓紧身下的绸垫,微微蹙起秀眉。
宋玦感受到对方的瑟缩,下意识抬眸,便对上她紧锁的眉头。
那样明显的嫌恶。
宋玦怔了怔,心中一刺,压下唇角的冷笑。
他捉住她的锦履,缓慢而强硬地脱去,又近乎粗暴地将那温软的罗袜除去,露出她秀美的右足。
雪白的肌肤只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便迅速消失,紧接着,便是一阵香风。
凤鸣忽然把脚缩回裙下,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
力道虽不大,声音却在这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清脆而突兀。
宋玦顿了一下。
“你竟敢这种态度伺候孤。”
凤鸣嗔怒不已,喝道:“给我滚出去!”
他缓缓抬起头,冷漠而平静地看着她,眸底一片幽暗。
凤鸣见状,脸色变了又变,拔起身边的干将剑,利刃挥向他的颈间。
寒光划过宋玦漆黑的眼眸,他似乎有一瞬间瞳孔放大,直到剑锋斩开他的发冠,乌发散落下来。
冷汗似乎也从他的背后淌过。
凤鸣面若寒霜,声音如玉石般冰冷。
“不要找死,”她定定的看着他,“太子殿下。”
半晌,宋玦放下攥紧了的拳头,淡声道:“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时,听见背后凤鸣摔东西的咒骂声。
……
“宿主你好,今晚的剧情任务完成得不错,接下来请再接再厉。”
凤鸣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
虽然她看过小说,但是要她亲自把原文那些情节经历一遍,还是没有凤鸣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不习惯与人接触,尤其是宋玦这么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尽管经过刻意收敛,但在两人独处接触时,他还是周身充满了阴郁的攻击气息。
这种浓烈的不甘和恨意,时刻在他平静而温润的外表下滚动。
凤鸣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一条毒蛇窥伺着,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适。
霓裳进来服侍她沐浴,见凤鸣闷闷不乐的模样,便温声道:“陛下可是舟车劳顿,住不惯这里?”
“啊?没有……我在哪儿都能睡得着的。”
霓裳笑了:“从前都是太后来,陛下这是第一次参加万国朝会,紧张也是正常的。”
“嗯……霓裳,我不太记得了,到时候不会需要我说些什么吧?”
凤鸣自穿书以来,还没有这么心虚过。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社畜,毫无政治素养。
在楚国她怎么胡闹,都没有人敢说她,但是在这种多国朝会的场合,要是说错了什么话,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郑冀言为人刚直,在她身上寄托的希望也尤其大,凤鸣不好意思直接问他。
但对着霓裳,她不管想到什么都能脱口而出,就像跟姐姐聊天一样。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有尚书令在,陛下只要稳坐高台就好……可惜李侍中还没回来,要是她在,陛下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霓裳说的是李休,凤鸣的心腹女官。
此人手段毒辣,而且巧舌如簧,最擅长外交诡辩,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与原著凤鸣站在一块儿,可谓是暴君奸臣的典范。
听霓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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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凤鸣也有些挂念李休了,她被外派出去办事,至今未归,搞得凤鸣不得不把刚直不阿的郑冀言带在身边顶用。
“对了,陛下明日还需要宋玦驾车吗?怀安说,方才见他行迹匆匆,有些可疑。”
“当然要他来,他是孤的御者,难道是吃白饭的?”
凤鸣玩水的动作顿了顿。
她狡黠一笑。
“孤不仅要他驾车,还要他在万国使臣面前出丑。”
朝会大典的这一日很快就到了,凤鸣早已习惯在帝丘的生活,这日早早便起了。
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之后,她便坐上楚国的圣驾,迎着金色昭阳,往永宁台去了。
车驾走得不紧不慢,一路有楚国的卫队护送,声势浩大。
凤鸣隔着绸帐,看见宋玦驱车的背影,他的背依然挺直,只是略显寂寥。
昨夜,凤鸣又罚他跪了一个时辰,怀安趁机没给他晚饭。
所以今早出来,宋玦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些许。
永宁台前,三国的车队相遇了。
凤鸣缓缓下车,看见对面两个华服冕旒的君王。
其中一个年纪与她相仿,身着紫衣,剑眉星目,神情十分傲慢,是晋国的皇帝慕容尉。
另一个黄袍风流,眼带桃花,是比他们年长十岁的宋国皇帝徐允。
凤鸣见到这两人,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宋玦一眼。
将来四国的君主,今日倒是都在这里聚齐了。
只是慕容尉和徐允做梦也没想到,宋玦这个落魄的俘虏,将来会一口气把他们的国全灭了。
“陛下,该祭天了。”
郑冀言在她耳边提醒。
三位国君同上祭天台,端肃震撼的乐声缓缓响起,巫祝放声歌唱,万民俯首。
宋玦与众臣一道跪在台下,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凤鸣举杯祭天。
平日里倨傲刁蛮的少女,此时面容冷艳,唇边依旧挂着狂妄的笑意,仿佛天下尽在她手。
他极厌恶她这副模样。
让他想起那个昏聩而刚愎自用的父皇,想起染指太子之位的宋攸。
更想起……邯郸城破之日,那个俯首称臣,苟且偷生的自己。
凤鸣身上有太多他憎恨的影子。
宴饮同样在永宁台举行。
先是使臣们朝拜三位君主,当今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多如牛毛,一轮下来,凤鸣已经无聊得想打哈欠了。
“楚皇陛下的御驾真是排场十足,这一辆车子的造价,恐怕抵得上我们宋国的一座城池了。”
徐允打量着凤鸣,悠悠开口。
“宋帝真会说笑,那孤用这辆车子来换你一座城池,你可愿意?”
徐允眨了眨眼,大笑起来,举杯一饮而尽。
凤鸣暗暗翻了个白眼,便见下首的郑冀言对着自己点头微笑。
她尴尬地抿了抿嘴。
忽听系统传来一阵任务开始的提示音,凤鸣一个激灵,霎时间清醒了。
“楚皇,寡人见你那个马奴身手了得,不如叫上来给我们瞧瞧?”
慕容尉突然开口,视线扫向远处的宋玦。
他如此唐突,连郑冀言都愣了一下。
凤鸣却毫不在意地吩咐下去:“叫宋玦过来。”
15. 第十五章
“臣宋玦,参见陛下。”
凤鸣微笑看着他:“宋卿,也给晋皇、宋帝行个礼吧。”
宋玦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照做了。
徐允饶有兴味地看着君臣二人:“楚皇陛下,这位是?”
“你不认得?”慕容尉插嘴道,“这是赵国的太子宋玦。”
徐允神色微变,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凤鸣道:“没想到晋皇陛下认得他。”
“为了故国屈身为奴,赵太子贤德仁善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
慕容尉话里话外都在埋汰宋玦。
早年宋玦第一次亲征,率兵攻陷了晋国的半壁江山,最后还是裴季方带着楚国的军队,前去援晋。
否则他早做了亡国之君。
如今眼见宋玦落难,慕容尉怎能不落井下石。
况且在他看来,大丈夫不能奔驰四海,策马天下,反而屈身事敌,任由凤鸣这样的妖女凌辱,更是可耻。
徐允道:“如此说来,楚皇陛下方才坐着赵太子驱的车?哈哈……着实有趣。”
凤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如今是孤的御者,为孤驱车有何不妥?”
“哈哈,楚皇息怒,寡人并非此意。只是想起当年赵太子骁勇善战,晋国联合楚国之力,也只不过勉强拒之,时移世易,未免感慨。”
此言一出,慕容尉眼神变得锐利。
“哼——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赵国颓败,若无我大晋相助,只怕早已被瓜分了,岂能如今日一息尚存!”
徐允笑道:“对哦,晋皇陛下扶持的赵国新帝,好像正是赵太子的七弟,寡人险些忘了。”
凤鸣见这两人唇枪舌剑,只顾着自己过嘴瘾,不耐地转过头。
她百无聊赖地举杯,向宋玦抬了抬下巴。
他拿过酒壶给她满上。
“赵太子伺候楚皇倒是得心应手。”
徐允又把话题转到他们身上。
凤鸣道:“都是些寻常杂事,宋帝若是做惯了,也能做得贴心。”
徐允唇边的笑意凝固住。
见他吃瘪,慕容尉冷笑了一声。
“楚皇,不如让你的马奴驱马为我们表演一番。”
宋玦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凤鸣察觉到他的变化,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扫过眼下,笑道:“也好。”
“怀安,下去把孤的御马牵上来,让宋卿在场上骑一圈,为众人助助兴。”
怀安乐开了花,立即转身去安排。
宋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陛下,如此恐怕不妥吧……”郑冀言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
“晋皇分明未怀好意,他让陛下在列国使臣面前折辱宋玦,陛下仁德的名声也会受损。”
“孤的名声还不够坏吗?也不在乎更坏一点。”
“陛下……”
“好了,先生你就安心看着吧。”
按照原著凤鸣的性格,别人越是劝她,她就越要跟别人对着干。
郑冀言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凤鸣便卯足了劲儿要看宋玦出丑。
怀安带着人把马牵了上来,列国使臣议论纷纷,对着宋玦评头论足。
凤鸣故意道:“宋卿,你去吧,好好表现,可不要让孤失望啊。”
宋玦眼底一片平静的幽深,转身上马,扬鞭往场上飞驰而去。
他本有带兵出征的经历,又养了这么久的马,骑术自然精湛了得。
远远望去,只见宋玦衣袂飘飘,英姿勃发,仿佛还是当初那个贵气非凡的天之骄子。
不少使者为之赞叹,想到他如今沦落在凤鸣手里,更觉惋惜。
凤鸣本是叫他来出丑的,不想竟让他大出风头,一时间,脸色不太好看。
“陛下别急,奴婢方才已经派人做了手脚,那赵贼得意不了多久……”
怀安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
凤鸣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睛,定神去看场上的宋玦。
果然,没过多久,他身下的马反应渐渐不对劲。
那马儿忽然发了狂,直冲着使臣们坐的地方,长啸奔去,吓得众人大惊失色。
宋玦骑在马上,用尽了全力也难以将其驯服。
凤鸣见状微微挑眉,这正是当初他害她的那招,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怀安得意地向凤鸣邀功,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不予置评。
千钧一发之际,宋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骤然使那匹马停下来。
与此同时,他滚落马背,摔进了人群里,众人哗然。
“好——”
徐允抚掌大笑,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赞赏。
慕容尉对凤鸣冷哼:“楚皇,你这个马奴也太无能了,御马最是温顺,在他手里都能如此发狂。”
话及此处,宋玦拖着摔伤的腿,慢慢走了回来。
可谓狼狈至极。
凤鸣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从怀安手里接过马鞭,狠狠地抽向宋玦。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鞭子打在他脸上,俊逸的脸庞立即浮现出一道刺眼红痕。
火辣辣的疼痛,让宋玦清醒过来。
他感受到周围窥探、讥笑的目光,正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宋玦缓缓向她跪下:“陛下恕罪。”
徐允对凤鸣笑道:“楚皇陛下,何必大动肝火,寡人看太子殿下表演得挺好的嘛。”
凤鸣站起来,摸了摸宋玦的脸,动作十分轻柔:“宋帝倒是仁善,为你求情,不如卿改投到宋国为奴?”
宋玦闭了闭眼:“臣不敢。”
“疼吗?”
她吐气如兰,呼吸轻轻拂过他的伤口,像一根羽毛。
慕容尉忽然站起来,将宋玦从高台上踹下去,他滚下台阶,额头磕得通红。
凤鸣神色一变,抓住慕容尉的胳膊:“你做什么?”
“替你教训教训他。”
凤鸣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冷笑道:“孤的人,用不着晋皇来处置。”
慕容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凤鸣让人把宋玦扶起来。
今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鞭打,又被慕容尉拳脚相加,可谓屈辱至极。
想着这段剧情也走得差不多了,凤鸣便打算让人先带他回去。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慕容尉又说道:“此人扫了我们的兴,楚皇就这么饶了他?”
凤鸣愣了愣,不耐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慕容尉提议让宋玦奏乐助兴,这本是她用过的招数,但今日宋玦都伤成这样了……
“怎么,楚皇陛下舍不得?”
慕容尉咄咄逼人。
凤鸣觉得这本书里压根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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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正常人。
慕容尉与原身凤鸣年龄相仿,幼时曾经到楚国做过质子,与原身有过一些交往,不算敌人。
不过后来他回国继位,从此之后就眼睛长在脑袋上,谁也看不起了。
尤其对原身荒淫无道的私生活,极为反感。
看来慕容尉今天,是铁了心要挤兑凤鸣和宋玦。
“舍得,怎么舍不得。”
凤鸣冷笑道。
她派人去取七弦琴来,让宋玦坐到台上演奏。
几国君主谈笑风生,不久又有舞者进前表演,宋玦的高雅之音完全沦为了取乐之物。
使臣中,初时还有人可惜宋玦,但见他几次三番遭到羞辱,却毫不反抗,便觉得此人全无骨气,也跟着露出鄙夷的姿态。
时不时还有人出言嘲讽,说宋玦的技艺名不副实,全无传闻中那般惊艳。
“难怪宋攸没脸来,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在他国为奴,换作是我,我也觉得可耻。”
“哈哈哈……赵人一向心比天高,没想到出了个做奴隶的太子!我若是赵人,宁愿他死在邯郸之战。”
“真是丢人现眼啊。”
……
宋玦奏乐的手缓缓收紧,指节突起,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起。
“怎么还敢给我们脸色瞧?”慕容尉道,“看来他不怎么听你的话。”
凤鸣眉头紧锁,忽听系统响起提示音。
她猛然站起来,把旁边的怀安都吓了一跳。
凤鸣脸色阴寒,径直走过去,抬脚踩住宋玦拨弦的指尖。
宋玦顿住,抬头望向她。
少女面带怒容,原本姣好明艳的脸庞,此时乌云密布。
云头履在他苍白的指尖重重碾了一下,精致华美的鞋履,却带给他钻心的疼。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若不愿弹,即刻滚出去。”
旁人看了,皆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宋玦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修长的指节,额角隐隐可见冷汗。
他咬紧了牙关,苍白的脸渐渐泛红,一双漆黑如蛇瞳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凤鸣。
她见状,愈加恼怒,脚上更加用力地碾了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将宋玦按在琴上,凤鸣正要抬手,忽听慕容尉又开口。
“何必脏了你的手?让奴隶代劳便是。”
说罢,他叫人带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奴隶上来。
晋国养奴的名声响彻列国,都说经过晋人调教出来的奴隶,是全天下最好用的。
果然,那几个人用不着慕容尉发话,便冲上前,对宋玦狠狠刮起了耳光,拳打脚踢,下手比怀安等人还要厉害。
凤鸣当场怔住。
“像这种不识好歹的畜牲,就该好好教训,楚皇陛下,你说是吧?”
“慕容尉,你未免管得太宽!宋玦如今是我楚国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打他?”
凤鸣反应过来,立即让侍卫把人拉开。
“我也是为你着想,”慕容尉冷笑道,“凤鸣,你养虎为患,不怕有朝一日被其反噬吗?”
凤鸣看了一眼宋玦。
他伏在琴上,目光涣散,呼吸分明已经沉重得不像话了,却始终一动不动,
那几个人下了死手,他身上虽不见伤口,但处处都打在要紧的地方,太阳穴也挨了好几下。
“怀安,找几个人把他抬下去。”
16. 第十六章
宋玦醒来时天色已晚,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杂物房。
周围堆满了灰扑扑的陈设,分辨不出本来的面貌。
脸上的鞭伤火辣辣的疼,提醒着他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凤鸣怒极了,自然不会把他送回原来的房间。
宋玦屏息坐起来,身上挨过打的地方充满了酸痛,他闭了闭眼,感受到腹中饥饿。
凤鸣推门而入时,见他坐在陈旧的席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映着那张俊美却伤痕累累的脸。
听到开门声,他立即绷紧了背,浑身僵硬起来。
待到凤鸣转到面前,宋玦才放松下来,眼中露出惊喜。
“蓁蓁……是你?”
凤鸣下意识扶了一下面具,坐到他身旁。
“你怎会在此处,不是陪太后留在丹阳吗?”
她早料到宋玦有此一问,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上面娟秀的小篆是她提前写好的。
“太后不放心陛下,派我跟随伺候。宋大哥,我听说你受伤了,心里很是着急,伤得要不要紧?我带了些伤药来,你看看能不能将就用。”
这个时代的通用书面语是小篆,一度把身为现代人的凤鸣折磨得死去活来。
幸好她是提前穿越过来的,为了适应这里的环境,早已经在勤学苦练中掌握了这种字体。
不然想给男主角写封长一点的信,还真不容易办到。
宋玦手里捏着她的丝帕,眼神中流露出感动,但很快又转为了担忧。
“你瞒着楚皇过来看我,若被她发现,一定不会轻饶。”
凤鸣隔着面具尴尬一笑,心里不停地流冷汗。
她在他手心写道:“我不怕。”
宋玦闻言眼神微变,没过多久,他抬手轻轻抚摸她身后的长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鸣见状,立即从随身带的食盒里拿出晚膳和伤药。
未免他起疑心,她带来的饭菜依旧是最简单的粗茶淡饭。
不知是过惯了苦日子,还是真的饿极了,宋玦端起碗便吃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边吃还边对她微笑。
凤鸣看着他脸颊那一道血痕,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愧疚。
宋玦把小宫女蓁蓁当成是朋友,可是蓁蓁却不是真的小宫女……她是他的仇人凤鸣。
给他雪中送炭的人是她,往他脸上抽鞭子,让他当众受辱的人也是她。
倘若有一天,宋玦知道了真相,该是何等的心情……
思及此处,凤鸣正好对上他淡淡的温柔视线,心中警铃大作。
她的目标是通过“蓁蓁”这个身份来攻略他,为自己和楚国争取活路。
可不是为了给他的仇恨加码的。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凤鸣必须得好好想想,如何把这两个身份融合起来,又不让他更加仇恨自己。
“你不吃吗?”
凤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
“你今夜看起来心不在焉。”
凤鸣闻言,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硬邦邦的面具。
她摇头,连忙打开药罐子,给他额角和脸庞的伤口上药。
冰凉的药膏触到伤口,难免引起一阵刺激的感觉,宋玦轻轻吸气,发觉凤鸣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睫羽轻颤,笑道:“不疼,你继续吧。”
凤鸣放缓了动作,慢慢给他上药。
看着手底下温柔安静的男主,凤鸣真有点恍惚,难以把他跟原著后期那个冷血狠辣的帝王联系起来。
又或许,现在的他只是在伪装。
凤鸣给他擦了一会儿药,发现宋玦吃饭的动作停了。
她全心投入在他的伤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在月光下逐渐泛起波澜的眼神。
忽然,他握住了凤鸣上药的手。
她愣了愣,不解地望向宋玦,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没想到,却见到他漆黑的瞳眸变了。
眼底一缕微弱的光,仿若月华落在幽深大海之上,虽不足以倾覆黑暗,却熠熠生辉。
凤鸣的心脏莫名狂跳起来。
宋玦轻轻摩挲她的手,将这白皙冰凉的柔荑放在唇边,印上一吻。
她整个人僵住,不知该不该抽出手。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您的攻略任务有了极大进展,但系统检测到您的身份紊乱,已干扰到好感度的统计,请尽快修正!”
凤鸣瞳孔放大,手指微微一蜷,擦过他的掌心。
似乎感觉到她的瑟缩,宋玦怔了怔,放开对她的束缚。
“吓着你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从梦境中传来。
凤鸣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紊乱,她现在心里焦躁极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跟宋玦有了进展。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还没开始将两个身份融合……系统虽然认同她的攻略进度,但也发出了警告。
这也就意味着,凤鸣必须尽快脱掉自己的马甲,把好感度从“蓁蓁”转移到“凤鸣”身上。
她原先想的是,让宋玦慢慢发现“凤鸣”一直在用假身份对他好。
可是经过今天这么多事,凤鸣突然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虽然是小说的世界,但这些角色都像活人一样,有人的情感。
宋玦被欺辱时真的会受伤会痛,得到她的关心也真的会感到安慰。
当一个人心里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你再跟他说其实这不是一颗种子,而是颗炒熟的瓜子……这不是找抽吗?
凤鸣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一直在用看小说的思维看待宋玦等人。
但他们如今不是纸片人,而是活蹦乱跳,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宋玦的恨,真的会因为“蓁蓁”而抵消吗?
或许是出于对今日之事的愧疚,凤鸣感到迷茫了。
“是我无礼了。”
宋玦转过头,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又换上了凤鸣常见的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回应宋玦刚才的举动,或许引起他误会了。
凤鸣急忙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不是这样的。”
她在他手心写:“你误会了,我只是……”
宋玦没等她写完,便翻手包住了她的指尖。
“蓁蓁,多谢你,”他低声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楚人。”
凤鸣听罢,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你照顾我这么久,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你,其实,跟我沾上关系,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她做了噤声的手势,黑亮的眼睛隔着面具瞧他。
宋玦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心领神会的感觉到了她的嗔怒。
他禁不住微笑,旋即却又收起笑容,声音里带了些失落。
“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意的,所以方才迷了心,冒犯了你。”
凤鸣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没等他说完,便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
“你没误会。”
写完字,她的手依然没收回,就这样自然舒展开,放在他的掌心里。
宋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燃起一丝光芒,半晌,才笑了出来。
“当真?”
事已至此,凤鸣一咬牙,缓缓点头。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很复杂,像是惊喜,又像是别的什么,凤鸣看不懂。
她庆幸自己今天出门前做好了准备。
凤鸣微侧过身,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和“凤鸣”截然不同的脸。
她的五官还算耐看,只是脸上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十分突兀。
宋玦怔了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蓁蓁……”
他显然没想到,之前那么抗拒摘面具的她,会这样突然地掀开面具。
凤鸣低下头,显得有些沮丧,她在他手心写:“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忽然,宋玦重重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不……你很美,”他看着她微笑道,“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凤鸣许久没跟人这么亲密地牵过手,原本冰凉的皮肤,都染上了热度,她感觉自己脸上也在发烫。
她从没见过宋玦的眼神变得这么明亮,好像她易容不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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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胎记的人,而是什么绝世大美女。
凤鸣心脏狂跳,有一种庆幸又恐惧的感觉涌了上来。
庆幸的是出门前,让人给自己易容过,攻略任务有了大进展。
恐惧却是源自自己的身份。
宋玦跟她牵了很久的手,就这么靠在一起,静静看着窗外的月色。
等到凤鸣困得打哈欠,想回去休息时,却见他从身上的暗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凤鸣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做工十分精致的剑穗,只是看起来有些旧了,想来用的时间不短。
宋玦把剑穗放到她手心里,低声道:“我如今身无长物,便把这个送给你。”
“宋玦若有翻身之日,绝不相负。”
凤鸣第二次听宋玦起誓,内心的感受不可谓不复杂。
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即使她手握原著,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宋玦显然对这个剑穗十分珍视,还特地在衣服里缝了个暗袋来放它。
凤鸣想了想,郑重地把它收起来。
见她的眼神有些疑惑,宋玦便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凤鸣动作一顿。
叶皇后?
原著中好像没有出现过这个信物。
“你听说过干将莫邪的传说吗?”宋玦继续道。
凤鸣点点头。
春秋时期,干将莫邪夫妻二人为吴王阖闾造剑,剑成之后,献雄剑于阖闾,阖闾杀干将,莫邪带着雌剑和儿子躲藏起来,待儿子长大后再去寻仇。
这是她作为现代人所熟知的版本。
但是在这个世界,干将莫邪的传说却有着不同。
原著这个世界所流行的版本是,干将莫邪各自为吴王造剑,却发现两把剑都必须要对方的身躯祭剑,方能炼成。
献剑之日将至,二人却毫无进展,最终为了活命,夫妻自相残杀,干将活了下来,并把雄剑献给吴王。
按照这种说法,莫邪剑其实没有出世,所谓雌雄剑,只有干将一把而已。
但后来在战乱中,却忽然出现了一把雌剑伴随干将左右,不知是真是假,楚国先祖将这两把剑带回楚国,视作是一对。
后来干将被赵国夺取,如今又回到凤鸣手上。
“干将剑被我的舅舅献给父皇,父皇极爱那把干将剑,几乎日日不离身,母亲就做了这个剑穗送给他。”
叶皇后深爱宋雍,以剑穗为喻,希望自己也能常伴他身侧。
宋玦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那时候母亲还没完全失宠,他们也算是相敬如宾。”
“随着我渐渐长大,他们的感情越来越不好,父皇有很多女人,母亲只是其中的一个,即使她贵为皇后,也只不过是父皇眼中的奴仆。”
宋玦讽刺地笑了一下,语气很平静:“我这个儿子也一样。”
“后来有一天,关于干将莫邪的传闻渐渐变了,国师告诉父皇,其实他珍爱的那把干将剑是假的。”
“当年干将并没有成功铸剑,所以才会被吴王杀害,他死后,莫邪将他的尸身投入铸剑炉,炼成了莫邪剑。此剑被百越的君王收藏,鲜有人知,直到多年前才被楚国寻到。”
“父皇得知后震怒,认为舅父献上一把废剑是在诅咒他,先是处死了舅父,又将母后打入冷宫。”
宋雍纵情声色多年,身体早已经成了空壳子,他便寄希望于鬼神之说,疑心深重。
叶家势力强大,本就被他忌惮,干将剑之事一出,宋雍毫无迟疑,立刻废了皇后,将叶家满门抄斩。
“我十三岁时,叶家得以平凡,在满朝文武的压力下,父皇不得不恢复了我的太子之位,便把干将剑赐给我。”
凤鸣蹙起眉头,原来宋玦的佩剑并不是他父亲的恩赐,反而是一种讥讽和警告。
宋玦却以此自勉,始终把干将剑带在身边,直到……他被凤鸣俘虏。
在献剑之前,他把母亲做的剑穗摘下来,留在身边。
“这个剑穗,曾是我唯一的念想,”宋玦低声道,“如今送给你,便当是你我的信物,无论将来如何,只要你拿着它来找我……”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