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开局丰饶令使》 1、第 1 章 我醒了。 经历漫长的挂机历程后,我醒了。 醒来的地点是在仙舟幽囚狱,没有大梦一场空茫茫的体验,新世界对我最大的折磨是让我意识清醒的躺了许多年。 醒来,对我的意义是可以控制身体,可以睁开眼睛。 「你醒来的时机很巧。」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系统在抵达新世界后对我说过许多次的“很巧”。 很巧,我在新世界的开局略有些不顺,所以我同那些人和龙失去了联系。很巧,丰饶星神跟我的降落地点具有强关联。很巧,我正好掉在了仙舟上。很巧,命运在我强行降落的那一刻控住了那群愕然的仙舟人,我得以安然的在幽囚狱睡了很多年。 太多的巧合,让如今的“很巧”都变得寻常。 在我苏醒的那一刻,仙舟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第三次丰饶大战,也即方壶之战,仙舟大敌丰饶民感应到了我苏醒的气息,跟见鬼一样撤退;二是我受到巡猎的瞥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两件事,昭示的是两个群体对我的态度。战场上力竭的将军从步离人的口中硬生生撬出来他们撤退的真相,他们害怕我这位沉睡太久的丰饶令使视他们为食粮。 我无甚么恶名,更无甚么事迹,就只是突兀的从星海里掉入正在航行的仙舟,一睡千年。 仙舟人本身见我只是容易丧失理智,远远一看,我其实也能当个心情宁静器,在我的安全距离里,大家都容易心平气和、宁心静气。 奈何仙舟本部出的一窝子药王秘传觉得我带给他们的宁静太过毛骨悚然,步离人跟他们互通有无后,我在他们心中就青面獠牙了些。 才有了这么一出。 算好事吗? 对仙舟来说是的,我能够立时受到巡猎星神,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帝弓司命瞥视,有星神伟力在此,还有祂当时离得近的原因。 就差一点,帝弓司命射出的光矢便会擦过方壶,依据太卜测算,那时丰饶之灾立止,但方壶约有三分之一会灰飞烟灭。 都是好事,唯一微妙的点在于:我,丰饶令使,被巡猎瞥视后还没有死。 虽然仙舟此前对待我的态度上就已经很耐人寻味,一个好好的丰饶令使掉进家里,没有当场应激将我用尽手段解析,反而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让我好好在幽囚狱豪华单间待了这么多年,但那都是我没醒的事。 「提醒你一句,他们不是没想过研究你,而是准备研究时,理智丧失,才有了好奇心作祟,一个一个送的局面。」 「不影响。」 反正结果就是我安然无恙的在幽囚狱住豪华单间,一些对待丰饶令使的各种手段都没怎么经受。 但那都是仙舟人的决定。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星神的行为,是仙舟信奉的帝弓司命的决定。 仙舟人看不到巡猎对我这位丰饶令使高达31点的好感度,他们的自圆其说是我这位丰饶令使没有干过丰饶孽物的事。 我确实没有干过。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我倒头就睡,睡到现在,除了被动背锅外,根本没有时间去触发什么副本,做什么丰饶令使可能会干的事。 「仙舟人……」 「仙舟人不算。」 当时情况紧急,我眼看着就要开局就死,谁知道仙舟人刚走近就蹦出来一个“理智丧失”的debuff,我莫名其妙从研究材料一具一跃而成幽囚狱贵宾。 「那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 「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仙舟没有封锁有关于你的消息,一个沉睡没什么威胁性的丰饶令使又是绝佳的可以吸引他们的研究材料。命运在此延伸出了一条可能性。」 「但很遗憾,他们没有抵挡住你的蛊惑,遗忘了你可以成为研究材料的可能。」 「我的蛊惑能力只有60。」 「是的,但宇宙的平均抵抗力也就63,你碰上的仙舟抵抗力更是只有44,天才俱乐部没有抵抗住,也是人之常情。」 正在为你匹配旗鼓相当的对手,可这也太旗鼓相当了点。 我初初降临这个新世界,是有过蒙德大逃杀的阴影的,万一再度来一个四连大失败,我估计只能在生死线挣扎。结果,我只是又变回独狼,掉进对家的老巢加醒不过来而已。 「所以你在遗憾什么,遗憾你没能杀了我吗?」 「当然不,命运偶有与你意见相左,不会置你于死地。我遗憾的只是,被损失的一个可能。」 「命运?」 「是的,命运(终末)。」 那位好感度高达84,在新世界里与命运强关联的星神,是被损失的可能。倘若我没能平稳落地,安然醒来,迎来的是成为实验材料的命运,那么,祂会亲自出手,在一堆天才或者星神的干扰下,将我带走。 ——一如祂将我从丰饶星神药师的怀里带走一般。 「祂无从更改你的落点与丰饶的强关联性。这不是属于祂的命运。」 原本应在药师怀里醒来的令使出现在了巡猎的仙舟。 「丰饶的死敌,亦是一种强关联。」 于是令使避开了成为丰饶乃至死亡的命运。 我暂且不能直面星神太久,意识清醒眼睛睁不开身体动不了,正是一种自我保护,只要我不在药师的怀里醒,系统就能让死亡或者同化的命运自始至终只在我的身旁,不会成真。 令使和星神是有距离的。 系统遗憾的只是我没有在降落后与终末有更深刻的一些联系,比如祂第二次亲自出手救我,牵扯出来的命运越多,祂被我绑死的可能性越大。 「说来说去你初见不是让我死,就是让我差一点死。」 我是指开局落点在星神怀里这件事,还是落在丰饶药师怀里。 我与丰饶的相性高达95,它在我来之前特意强调过一次,好让我不要忘记。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属性,因为数值太高了,我落地就是丰饶令使,别的星神抠不走。还是数值太高了,唯有面对丰饶,我才有被同化和死亡的危机。 理论上,我的旅程可以开局即结束,寰宇不会存在我的一丁点儿水花。药师不会让我在祂怀里永世不醒,更不会主动放下我,对这位星神而言,祂会为了碰见同路之人而欣喜,也会视双方互相混杂融为一体为同归。 不论是我吞了祂,还是祂吞了我。 理论上,我那些失散的同行者,终其一生,都只会得到被我欺骗的结论,他们不会在一个我死亡的宇宙里找到一个活着的我。 事实上却是,95,这个致命的数值被与丰饶同一位格的存在相继敲碎,让求活的我活了下来。 在丰饶死敌的老家坐牢,都被整成了终末观测到的偏向我的大好局面。 「我的苏醒也是?」 「这就纯粹是巧合,没有终末的干涉了。」 一系列“很巧”里,只有我的醒来是真正的很巧。 被巡猎瞥视没死后,我在幽囚狱的豪华单间条件变得更好,光线没有强人所难的宛若日照,但能清楚的看见单间的陈设。 外面巡视的武牟脚步近无,不过人太多,便也能听见一些。 跟没醒来之前相比,强度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饭食么,是没有的。 幽囚狱里关着的重刑犯,能饿死的跟我待不到一个层数,在我一个层数的,基本上不需要正常的一日三餐。非但不需要,负责管理幽囚狱的十王司还得让人饿着受刑,期望他们大辟入灭的一天。 我是一个例外。 现在醒来,依旧是一个例外,毕竟帝弓司命在上。 祂没有杀死我,仙舟人就不会杀死我。 我闲来无聊,跟系统骰过我被仙舟人从幽囚狱放出来的概率,数目一出,我跟系统都笑了。 「被放出去的概率:6。」 「巡猎的认证没那么好使啊。」 「你是丰饶令使,不是巡猎的。」 仙舟可以无视过,可以宽容一些的对待我,但绝不会想要见到一位丰饶令使从地下抵达地上,跟他们沐浴同一轮日光。 我让他们感到宁静也不行。 他们做不好这样的准备。 过往关于丰饶的一切扣着一些人的皮肉,将利爪陷进他们的皮肉,给他们烙下终身难忘的教训。 一个倒霉的、刚从战场上下来,连甲都没卸的将军远远的见了我一面,一身甲胄在暗淡光线里还能闪出几缕不该有的寒光,提醒这里有人来了。 第二天,他走近了一些。 不知道多少天后,我们的距离近到可以嗅见甲胄的铁腥气。 我们仍旧隔着一扇门。 能嗅见是我的嗅觉敏锐。 「他在做什么?」 「他们在迟疑该怎么对你。你是一个例外。很可惜的是,能够讨论这件事的,没有一个人可以统一意见。他们迟迟没有决断。」 一个好消息。 没有新的决断,那么我这里就一切照旧,醒着的我只用考虑享受更好的住宿条件。 「还有一点,他们在想除了杀死你之外的可能性,并为此僵持,有个人就可以行动了。」 「谁?」 「应星,现在叫做刃。」【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那我没救了。 我想。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应星是饮月之乱的从犯,是一个被丰饶所祸投入幽囚狱的匠人,我的认知里,他不存在能够完成劫狱的可能性。 除非有人帮忙。 但是—— 这是他独自一人的行动,是孤零零、没有援手。 「他不是来劫狱的。」 系统肯定了我的猜测,他确实不是为了劫狱,而是为了求知。 「混杂了想见你这种情绪的求知。」 「那还是别了吧。」 我跟这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见一次都无,从来都是他单方面看见我,我困守自己躯壳连意识都无法蔓延出幽囚狱透风。 就算是面对面,也是他能看见我,我只能感知面前有个人,我睁不开眼睛。 他单方面见过我很多次。 匠人年少轻狂时,我在仙舟已经是人闭口不言、全凭意会的存在,他心情忐忑的下了星槎,面见当时的将军,身上肩负的便是控制我能力的重担。 从朱明到罗浮,从怀炎将军麾下到腾骁将军麾下,促使他完成这段旅程的原因有很多,我就是其中之一。 “丰饶令使,虽眠犹醒。其智昏沉,其力仍在。” 说的就是我人没醒,身上宁静buff持续性起作用的事。仅仅是仙舟人心平气和也就罢了,可以当做魔阴身缓冲剂,偏生是魔阴身也能借由我的buff短暂的重回人间,从仙舟人眼中的“死”抵达仙舟人眼中的“生”。 最初,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件被当时的饮月君丹枫揪出来的小事: 持明龙尊饮月君在丹鼎司为人治疗时发觉一人脉象奇异,再三探究后,确定此人已堕魔阴。但观其言语谈吐,其神智清晰,魔阴之相难显。 后来能够发展成大事,踩到元帅和六御的底线,是后续丹枫又发现了几例,且一次找的比一次艰难,最后一例已经抵达了死人还阳的地步 此情此景,与古仙舟接受丰饶赐福,从短生种蜕变为长生种,实在是过于相似。 丰饶最初的一次赐福,让他们在千年后尝尽苦果,长生之病魔阴身借由长生种的血脉传下。到如今,丰饶令使的馈赠又似乎是抹去了他们的痼疾,让长生不再局限于躯壳,连神智都可绵延。 果真如此吗? 丰饶一系,从药师始,所有赐福都有祸患无穷的症结,令使的被动赐福自然也是如此。 仙舟方面将最接近死人还阳的一例带往星海,他在离我一定距离后,上一刻还能正常思考,准备为仙舟出一份力验证馈赠后遗症的仙舟人,下一刻就撕裂了人皮,沦为六尘颠倒、人伦尽丧的魔阴身。 攻击力身体素质方面远超正常魔阴身。 这便是馈赠之后仙舟需要支付的代价。 是生死乱序,死者不觉死,生者不知死,十王司判官的勾魂笔都需要迟疑许久,才能勾定一人生死的厄难。 仙舟太卜运穷观者能看到的未来,每一幕都是历史的重蹈覆辙。 幸好,他们发现得早,否则又是一次生之大劫,范围可能不及最早的一次,烈度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好,他们应对得及时,不然我不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背锅王,什么丰饶令使该干的事都没做。 相性95对谁都是灾难。 (就算发现得不早,我可能也会这么说,毕竟人渣程度93。) 应星在这种情况下抵达罗浮,肩负的重担便是制造出约束我的能力的器具。至于为什么来的不是怀炎,而是他的得意弟子,因为应星他是短生种,身无长生之痼疾,怀炎不是。 老人家是能活,但架不住面对的对象是克长生种的丰饶令使。有的长生种种族天赋可以克魔阴身,面对一个丰饶令使就难说。 短生种面对我,接近之前,魔阴身至少勾不出来。嗯,仙舟方面担心我不仅可以压制魔阴身,也能够让长生种的魔阴身提前发作。 我闭着眼睛能够指责他们纯纯污蔑吗?不能,原因有两个,一是我闭着眼睛没醒,二是我真有这个能力,人家不是污蔑,是合情合理的猜测,还猜中了。 说完短生种没有魔阴身的优势后,也该说说短生种的劣势。寿命不长、须臾而逝,这个靠应星的天赋卓绝弥补了。没有丰饶赐福,因而容易被丰饶赐福……这点,主要看我醒没醒,没醒,那就没事。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在这个决策下都不是问题。 年轻的匠人经历诸多手续抵达我所在的监牢,在我的知觉里,是一朵离乡不久的蒲公英带着外界的风飘了进来,气息一开始略有些沉郁,等光照充沛了些,那点水汽就被晒干,成了蓬松的一朵。 直到他彻底看清我,那点子松快就戛然而止。 我仍旧记得他当时的震颤,如同撞见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蒲公英成了晦暗开在无人处的花,轻轻触碰就要化为乌有。 「应星好感度:76。」 不可理喻的是他的情感。 任何一个仙舟人知晓他此刻的心情都会感到恐惧,恐惧他可能会感情用事,恐惧罗浮会出现一个药王秘传。 何况陪同他的武牟和判官。 何况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束缚我。 从初见就知道,他跟我的关系属实有点孽缘的意味在。不过他最后没有加入药王秘传,也没有落下自己的职责。他作为短生种的那段岁月里,我对他的影响最多是点心理折磨,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情感都在腐烂。年纪轻的时候可以说自己是一时被慑住,年纪渐长,面对自己时,这份悖德之意,他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仙舟人和丰饶令使,仙舟人爱上丰饶令使,简直就是人生里最恶毒的诅咒。要么咽下去,直至黄泉,要么…… 要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以为自己迟早会犯下大错,因而庆幸自己生命不过飞萤扑火。但命运,直面它的我尚且经历性命之忧,看不见它的应星,理应让自身情感烂在坟墓里永世不言的应星,自是逃脱不了宿命。 不是因为我。 不是源于我。 他可耻的情感源头没在那时苏醒缔造灾厄,没能让他经受更大的折磨,他和他的队友遇见的是另一位丰饶令使。 非人、树型降临的倏忽。 与我同一位格的存在,现下祂的一部分正在幽囚狱里陪伴着我。 「倏忽好感度:53。」 或许是偶然停驻,或许是命中注定,又或许是祂舍了一身血肉只为接手同僚不曾完成的“布施”,祂掀起了“倏忽之乱”,将一些人驱离死亡,让一些人得享无尽岁月,又为一些人带去永恒的宁静。 应星,是其中之一。 是被赐福被驱离死亡的人。 我那未曾谋面的同僚,给他的人生拐了个弯,让努力拽着自己不让自己滑落深渊的短生种得到了他此生最恐惧的事——活着,长长久久不死的活着,行尸走肉的活着。 倏忽怎么想的我不了解,再见应星时,他已经无法让自己老去死亡,从朽木里诞生的新芽叶片嗅起来光亮,还有挥之不散的血腥气。 他从我的监牢前路过,隔着许多阻碍,我察觉到这支插在黄泉边上无根自长的彼岸花。 几乎是失去一切,唯独没有一并失去不该存在的生命和禁忌的情感。 回顾我们之间寥寥无几的相处,他不具备劫狱的能力也被确认不具备劫狱的心,他于此刻动身,真就如系统所说的求知。 「他难道不害怕被我操控?」 「他想不了太多,他想知晓的问题,只有到你面前才能得到答案。为此,百死不辞。」 「对他而言,死亡才是好事吧,要不换个词?」 「他可以期待死亡后的苏醒?」 「这对他也太恶毒了。」 「命运本来就没放过他。」 行吧,我在这里能期待的就是他会以什么方式来跟我一起蹲大牢,又试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了。 蹲大牢的生活其实很无聊,我有时候都想自己跑出去,别等自己接下来的狱友和判决了。 系统说可以,说我自己跑出去的概率高达六成,就是容易引发两位星神的侧目,让我的逃狱之路充满不可知的刺激。 没有星神侧目,我现在出门也需要经历云骑军和几位令使的考验。整个过程成功率能达到六成,可能囊括了我发动自己的主/被动技,让罗浮掀起一场由我主导的长生之灾,让仙舟人打破时间的距离,速通魔阴身结局的行动。 「你确定要将巡猎星神变成你的死敌吗?」 「我这么做了祂还有化敌为友的机会吗?」 我非常认真的问。 它停机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它已经死机,我正式进入彻底的独狼支线,它才“咔嗒”一声表示自己还没有失联。 「大成功了。」 「???什么大成功了?」 「化敌为友的可能性。我还看了两次,一次看有没有可能,命运说可能,我继续看可能性多少,它大成功了。」 现在是我们俩怀疑人生了。 依照常理而言,我这么整祂大本营祂肯定会将我当成丰饶孽物,但命运它不讲理。 「你很顺利地取得了祂的原谅。」 仙舟人的大失败。【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我知道为何终末会认为我在仙舟幽囚狱是我的大好局面了,毕竟关爱自己老家的星神少见,老家被人爆破还能原谅对方的星神更是少见。 有这样的巡猎星神岚在,我在仙舟的处境就很从容,选择亦是多样化,需要受罪的只是仙舟人。 他们在幽囚狱放了比星核更恐怖的存在,一个活人、活着的丰饶令使。星核的目的清晰,活着的丰饶令使,没人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可以说自己是在等一场劫狱,他们可以慎重可以相信,然后,在事情进入下一阶段,他们询问我等着的人是谁时,会得到一个与“丰饶令使发动战争”相差无几的答案。 ——我等着的人是毁灭令使。 劫狱这种事,刃做不成,但另外一个令使可以,我要等到祂的来临,方可自幽囚狱脱身。 「这个说法漏洞很大。」 「命运只是告诉你,等到毁灭令使降临之时,你可以离开幽囚狱,至于怎样离开,这是你的自由。」 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率先恭喜仙舟,在“丰饶令使作乱”和“毁灭令使作乱”的二选一里,多出一个隐藏选项“两位令使同时向仙舟发难”。 真是多灾多难的仙舟罗浮,和多灾多难上任就开始历经波折的罗浮神策将军景元。 那个隔着门看我的倒霉蛋将军,这段日子以来唯一的幸运是他对我的好感度符合了一个仙舟人对丰饶令使的态度。 「景元好感度:9。」 不必为自己的心思感到折磨,不必为如何对待我而有不该有的犹豫。 奈何,他身边亲近的人里,曾在岁月里给了他两次冲击。一次来源于不曾分崩离析的过去,一次来源于如今。 刃行动了。 我等我的狱友,仙舟的神策将军却并不希望见到此等情形。 丰饶令使如何处置的事悬而未决,仙舟亦不曾自大到可以完全束缚住一个苏醒的丰饶令使,他们认定幽囚狱里无波无澜,仅是这位令使莫须有的同情心作祟。 (其实连这个共识都吵了许久,主要是在“莫须有”上,有人认为这个词太温和,不适用丰饶令使,有人觉得此言差矣,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词。) 罗浮是关押她的囚笼,景元这位神策将军在六御会议上听了不少老成持重之言。不过还是那句话,仙舟更熟悉的是让丰饶令使进入疑似死亡的状态后再进行处理,而绝非擅长对一位活着的丰饶令使怀柔。 能够拖到现在,也是意料之中。 景元对这样的意料之中没有想法,但是命运的意料之外显然对他很有想法,在丰饶令使苏醒后不久,他见到了一位故人,一位犯下重罪的故人。 应星,现在是星核猎手刃。 故人重逢,又是如此情形,将军与意图在仙舟制造骚乱的嫌疑人,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喜悦,只有物是人非。 他擅长处理这些物是人非,毕竟将军在位子上待了许久,失去的也不少,时间将过往的记忆带回他的身边,大多不是馈赠。 刃,让这人从寰宇抵达仙舟,孤身一人犯险的理由不是很难猜测,罗浮近来可以让人窥视的动静,仅是丰饶令使的苏醒。 景元一开始以为,这是那位命运的奴隶艾利欧所制定的剧本,才驱使他出现在仙舟,但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时…… 神策将军想起了几百年前的事。 他的心神震动需要一桩几百年前的旧事来转移注意力,才能将自己的心绪不动声色的掩盖在面容之下。 那是与眼前之事颇有相近之处的事,同样的,窥见这个秘密的人,还是他景元。只是旧事里的另一位相关者,并非饮月之乱的从犯应星而是……而是饮月之乱首犯、持明龙尊饮月君丹枫。 是云上五骁还不是传说的时刻。 仙舟古话常说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几百年前的景元尚且年轻,远没有活到可以自如说出这句古话的年龄。 也确实是意识到了一件活的久的仙舟人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事,一般人也无从想到的事。 谁能想到呢,谁又敢去想呢,戳破了丰饶令使阴谋的饮月君,不自觉的对丰饶令使有私。 这二者甚至很难说究竟见过几次,其中一个存在还没真正意义上醒过,生出来的阴谋都只是她无意识的能力,让她有意识的去蛊惑某个人,还真的成功……对双方而言都是很难做到的事。 她挣脱不了躯壳对意识的束缚。 丹枫未必意识到自己的私心。 两个人都不曾为此事苦恼,只有景元,只有过于敏锐没办法视而不见的景元,在间隙里会为此真心实意的发愁。 命运对折磨他显然很有兴趣,否则他不会恰好在那样的时间点碰上对着案宗沉思的丹枫,不会看见那成堆的关于丰饶令使的研究资料。 自丰饶令使坠落仙舟始,丹鼎司就开始过对祂的研究,意图从祂身上解决魔阴身之患的丹士如过江之鲫,然所获者寥寥。久而久之,有关于祂的卷宗案例就很少更新。 景元以为丹枫看的是那些迟迟没有突破的旧卷宗,没成想自己被丹枫哥抓壮丁问询的是他新写的资料是否有错漏。 “这一地都是吗?” 年轻的云骑军看着自己接下来巨大的工作量,发出了挣扎的声音。 “只有一卷。”饮月君没有逮着人就把人往死里用的习惯。 这无疑是个好习惯,坏习惯是一些涉及到自身的东西最好别让太过敏锐的人看。那些微妙的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私心,从他的文字里流淌出来,映照出了景元眼中的惊疑不定。 丹枫写的一些句子里的用词习惯和侧重点是有些偏的,在仙舟人的论述里不常见。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这次被及时禁绝的丰饶之灾,只是丰饶令使的无力自控。 “丹枫哥,”他的声音毫无异样,“这是你的新发现吗?” “称不上,只是列出一种新的可能性。” 是吗? 但分明这卷宗上写祂代称的每一笔都踌躇。 发觉此事的景元亦不曾惊动临水照影不知所思为何的龙尊,从始至终都缄默。 事实不会消失,事实只是等待着被人发现。年轻的云骑军知晓这点,心中想着的是能晚一点是一点。 不朽龙尊对丰饶令使,让他只能袖手旁观装聋作哑,面对一句无意的话偶尔胆战心惊。 到饮月之乱时,它终于不再是秘密,身为当事人的丹枫在被执行褪鳞之刑,与仙舟的将军会面之际,突兀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什么?”他神情不变。 “我对她的心思。” 什么时候? 在饮月君发觉魔阴身之祸,目光无意中投向幽囚狱的方向,说自己感受到了异样时。 在他无意识发呆,而景元好巧不巧的问他“丹枫哥,你在想什么”他回道“在想那位丰饶令使的事”时。 在看到那个卷宗,看见他下笔犹豫时。 …… 零零碎碎,全无铁证,只余一点不该有的熟稔和怅然,如鳞渊境的水汽,常年缠绕在丹枫身上。 眼下,这点熟稔和怅然终于有了归处。 不朽遗留下来的一朵莲花,自出身起便被丰饶的池水养育,日久天长,视池水为良师益友、为自身一处归处,本算正常。 奈何莲花是人,是持明龙尊,池水是丰饶令使,是仙舟大敌。 它长在错误的地方,得到的自然是错误的结果。 咽下这颗果实之际,他已然身犯重罪,连带着迟迟才被他自身察觉的情愫,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不过是会成为重罪的因由之一,不过是成了他被丰饶蛊惑的又一罪证。 令使不会因他的偏向处境有所变化,景元亦不会将这样的事宣扬到幽囚狱之外。 它见不了光。 景元有一刻是想问他又是如何发现自身情感的,但将军的好奇心在这里并不茂密,也无心让它多了流传的可能。 他不回答,也不问。 不想窥探那朵莲花为何从鳞渊境长到了幽囚狱的池水里,将影子倒映于池水之中,仿佛成了两心同。它与饮月之乱着实全无干系。 那是景元几百年前的想法,现在,他在另一位故人眼中再度见到了不想见到的情绪。仙舟当初所下的决断,认为丰饶令使对饮月之乱是全无干系,或许有失偏颇。 可惜几百年前的仙舟,丰饶令使与饮月之乱只能是全无干系,它与倏忽之乱隔得还是太近,近到有所联系都只能是秘密。 眼前旧事重演。 他疲惫得连叹息都不曾发出。 被命运追杀到秘密全塞进他眼中的神策将军是无法理解我的。我越狱有望,身边又多了一个熟人,整个人容光焕发有点夸张,但日子越来越有盼头是真的。 「我的岁月静好果然是有人在负重前行。上次是岚,这次是神策将军,果然啊,仙舟是我的快乐老家。」 「终末严选,你值得信赖。」 我将迎来有新狱友的一天。【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神策将军没有睡好。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稍微想的多些是聪明人的通病,这一想,睡眠便是断断续续,噩梦频繁。 天光大亮,他睁着眼睛,仿佛如释重负。 不管如何,神策将军终究是没有倒在昨天,被接二连三的刺激加速通往魔阴身的时间。 至于他在这晚上复盘得到了什么结论,才让他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惊魂未定? 他不过是在查看过去的蛛丝马迹,折磨自己的记忆力,从过往里找出来了第三个案例。 应星尚在时,他的情感是极度的压抑,不透露分毫。 丹枫尚在时,他对自身的情感不自知,未做多少掩饰。 还有一位故人……还有一位故人她既不遮掩也不外放,视之为寻常。 她的确憎恨丰饶,也的确曾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了一部分在丰饶令使身上,不是刻骨的恨,是平和的爱。 这也不外乎神策将军会做噩梦,梦里丰饶之灾吞噬了罗浮乃至仙舟,一些故人都成了丰饶的伥鬼。 前任持明龙尊和前任工造司百冶已然挑战过人的神经,再来一个前任罗浮剑首镜流,他没有彻底失眠都是他的精神坚韧。 万幸的是,死者并未参与这一切。万幸的是,饮月之乱与一个躺着醒不过来的丰饶令使确实无多大干系。万幸的是,这种情感诞生于不存在的土壤,茁壮发芽之后,亦不曾干扰故人对丰饶的敌视。 否则—— 罗浮的动荡,又岂止是倏忽之乱和饮月之乱。 …… 他高兴早了。 五人里唯一的死者白珩,亦不曾逃脱被丰饶蛊惑的命运,她的情感不曾步入其余三人的境地,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确实足够沉重。 可惜的是我自身对白珩知之甚少,对她的情绪能够估测全凭命运作弊,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有如此沉重的友谊,并将它自顾自的砸向一位没醒过来的丰饶令使。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何命运将它称之为沉重的友谊。 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但系统有的是馊主意,在看见云上五骁的好感度的那一刻,它就一直在出馊主意。 早年间受限于我不能动弹的身体和意识,它的馊主意停留在口嗨的层面,现在我能动了,它就意图让馊主意成为现实。 比如,去问白露。她不是白珩,但与白珩有一定联系,是化龙妙法的造物,不同却有联系的个体总会经历一些奇妙的事,在梦中,或者自身塑造之时就保留了一些特征。 有时是记忆,有时是其他。总之挺像是亡者的庇护或诅咒。 「那我们为何不直接去询问命运?」 「因为这很无趣。」系统答,「我希望能让你亲眼看到命运观测到的沉重,而非只是我的诉说。那太单薄。」 我靠着幽囚狱跟舒适度没有任何关系的墙壁,听着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幽囚狱?」 「自然,否则命运可能会看到一个无聊的、每天主动扔骰子问”今天适合越狱吗”的丰饶令使。」 这对药王秘传不是个好消息。 早些时候我说过仙舟的药王秘传觉得我带给他们的宁静让他们毛骨悚然,所以他们不信仰我是理所当然。 按理来说仙舟人会比他们才将将抵达9的信仰度更磕碜。毕竟药王秘传好歹是走在丰饶上的,嘴里念着的是“药王慈怀”,而仙舟人提起丰饶药师便是“寿瘟祸祖”。 命运最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相比较药王秘传,仙舟人对我的信仰度是足足高了三倍,点数高达32。 怪不得有些仙舟人会说药王秘传其实并不信仰丰饶,我这个看见巨大差距的令使觉得这句话可太对了。 正因为药王秘传信仰度只有9,无论仙舟历史上的正神还是邪神,都对信仰度高的群体比较偏爱,我也不例外,所以我选择下手的对象便是药王秘传成员。 一位丹鼎司的丹士正常上班不可怕,可怕的是正常上班的丹士躯壳被我操控,意识也被我碾碎,走进丹鼎司的丹士就变成了我。 比这更可怕的一点是,我的掩饰一点也不走心,将将让熟悉这位丹士的药王秘传意识到是我(丰饶令使)神降,对药王秘传之外的其他人滴水不漏。 很难说我不是故意的,但知道这点的药王秘传不敢说。他们兢兢业业卧底准备掀翻罗浮的日常里突兀出现一个不可言说的怪物,占据了以往同僚的身躯,进行着她的一日活动。 偏偏他们谁也不敢说。 同僚互相一对眼都能看见目光里的“完蛋”,非同僚的人对上眼会说他们是眼睛抽筋了吗? 这是独属于药王秘传的恐怖故事。 仙舟罗浮这地方他们卧底了很久,也无法从任何一个正统仙舟人里撬出来我的尊名,仙舟人讳莫如深,他们绝望如斯。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也不知道?) 每天上班都成了酷刑,看见仙舟的夕阳,都觉得云层里的红是他们要溅上去的血。 偷偷摸摸跟人又不敢,工作时间串门又被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都不敢实名举报自己说自己是药王秘传卧底人员,上告仙舟十王司囚犯逃狱一事。 能做药王秘传的基本上都怕死,偶有例外对上我冰冷无情(不想上班工作)的眼神,都会识时务的退下,跟来来往往丹鼎司的其他人一样,成为我只拿钱不干活的背景板。 那么,积攒下来的工作怎么办? 当然是给药王秘传。 我是出来耍的,不是给丹鼎司打工的,但药王秘传都卧底了,卧底都是劳模的道理我当然懂。 「还没幽囚狱里的狱友好玩。」 「能成为你狱友的基本上是仙舟大敌,肯定比这些连幽囚狱都下不去的小虾米好玩。」 说的不好听一点,我面前这些药王秘传,就算是下幽囚狱,也跟我进不了同一层。 我是活着的令使,活着的仙舟大敌。 仙舟人万一发现我从幽囚狱里飘出来一缕意识,估计都睡不着觉。 「不一定。」 「这还能有不一定?」 「是的,原因有二。其一是没能突破你的蛊惑能力的仙舟人对你的平均好感度高达83;其二是,你与仙舟共存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久到他们习惯了你。」 平均好感度83,我只看到了一个睡不着觉的神策将军。 这算是我的最终杀招了吗? 不算。在庞大的人口数量下,均值83不代表不会出现视我如仇寇的人,反倒是人口数量过大,所以出现一堆视我如仇寇的人才不稀奇。 以亿、百亿和千亿作为人口数量单位的仙舟,出现成千上万个对我好感度大失败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都会有足够多的人用高好感将它们拉到均值。 没必要惊喜于这个均值。 值得我称为杀招的一是事后岚的顺利原谅,二是我跟仙舟人相处的时间太长,长到我既可以驱使魔阴身变幻它的状态来制造生之灾劫,亦可以用时间混淆我的能力。 被我影响的魔阴身需要时间来使自己伪装成正常人,但我不需要,我的能力笼罩之下,我可以操控任何人。 只要笼罩,操控就是无条件。 「所以说,那次丹枫发现的生之灾劫是我无意识的行为,要是有意识,龙尊早就成丰饶的持明了。」 夜晚的金人巷因为岁月流转的关系不算热闹,还有几分清冷,好在小吃的口味很好,僻静也符合我的需求。 我吃完借着月光往回走,一路上跟系统聊些有的没的。 「你的杀心不重,或者是,相性95的你,比药王秘传贴近丰饶命途的哲学概念。」 「这个对比凸显了我道德的含金量,相性95才让你能够确定我超过了药王秘传。」 …… 在僻静转向热闹的路上,仙舟的神策将军从热闹步入僻静,背着光,面目显得有些模糊,只有一头银发和一双金眸引入注目。 丹鼎司的丹士与他像是偶然相遇,片刻后又各分东西,短暂路过的时间里凑不齐一点浪漫和悚然氛围,只有一点人间烟火气零星滚落。 应当是路过不识转瞬即忘的一次偶遇。 忽略系统和我的欢呼雀跃的话。 「好耶,神策将军在躲猫猫这场游戏里终于碰到鬼了!」 丹士的这具人躯在游戏结束后失去了价值。 是的,我出来是有意识要跟仙舟玩躲猫猫的,也是有意识这么做伪装的,不然无法解释我的掩饰防住了一堆仙舟人,偏偏放过了药王秘传和景元。 也只放过了他们。 所以,神策将军折返时,只会找到一具药王秘传丹士的尸体,找不到从幽囚狱里游荡出来的那个存在。 他碰到我,于是游戏结束,胜利者的奖品就是一个死去的药王秘传。 「我感受到命运对他的恶意。」 「没关系,现在被追杀的人不是你。何况,你还挺喜欢他的,这样的游戏只会玩一次。」 「那他真不幸。」 我很有自知之明,而景元,他不清楚自己避开了要玩很多次躲猫猫(抓鬼游戏)的命运。 他意识到的是比之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我垂怜于他。 丰饶的令使在命运里,垂怜了罗浮的神策将军、巡猎令使。【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如何不能算作垂怜? 这样的游戏只要我想,就可以重复无数次。药王秘传在仙舟根深蒂固,灭了一茬还有一茬,我在仙舟的躯壳亦是无穷无尽。 我偏偏只会玩一次。 何况之前。 我对于仙舟,依照我的人渣程度而言,是过于心慈手软的。分明有许多次,我可以将仙舟的将军扯入魔阴身的境遇。 仙舟从我降临到如今,生活着的仙舟人都有一个默认的观念,那就是接触过我的人或多或少会遭遇不幸。这不幸让他们对我的事迹闭口不言,妄图用这方面的熟视无睹换取灾难对他们的视而不见。 理论上是成功的,生之灾劫这般恐怖的事,被掐断在了开头,险些成了遇难者的仙舟人看见第二天的太阳时,都不曾知晓他们的生命避开了成为倒计时的命运。 打开窗依旧是习以为常的一天,机巧鸟落在人面前,街道上的点心铺子照常开门,昨日将军府灯光彻夜未熄的事,都是饭后闲谈。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是仙舟将军一夜未睡都生不了的黑眼圈吗? 不是,是最初发现者的神智沦丧。 是仙舟罗浮险些将要爆发的另外一种灾劫,是生之灾劫的余波。 仙舟的腾骁将军考虑过这点,考虑过我能力附带的平心静气作用,已经在仙舟人的生活里扎根了千年,贸然限制,大概率会造成一段时间的混乱。 那像是在抽离仙舟人习以为常的理智的一部分。让人回归本来,遏止生之灾劫蔓延的行动,从这点上看,更像是给仙舟人施加一种诅咒。 人的适应性很强,但总需要时间,无论需要的时间多么短暂。 所以,真正的生之灾劫始末,不是我先前轻描淡写的发现然后束缚,最后相安无事。从发现者开始到能力笼罩下的所有人,都在付出约束我能力的代价,时间有长有短。 毕竟我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单位是千年,足以让未被丰饶赐福的种族在buff笼罩下完成进化的时间。 丰饶的赐福让他们的身体缺乏太多改变的可能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撼动不了来自于药师的赐福,不能将它从人的身体里连根拔起,只能让我的赐福与祂的赐福共生,互相作用改变它们表达出来的性状。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赐福与药师共生的情况下,我不加约束自己能力,全凭应星的天赋行事,对仙舟间接造成的破坏十之有七,几乎可以称作另一场生之灾劫了。 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应星测量了许多数据,力图减少装置最终成型需要的修改次数,最后一次成功。如果他愿意称之为得天之助的话,我很愿意成为这个“天”。 他的装置效果不错,但果然还是我这个本人来控制自身的能力更轻松,呼吸之间,就抵达了一个相安无事的程度。 无意识造成的灾厄,有意识的收敛。 应星小心翼翼,不愿惊动沉睡的怪物,沉睡的怪物在意识空间里跟系统看自己的mvp结算: 「应星的一次成功里,你的出力有65。」 「你收敛自己能力的费劲程度出值只有1,沉睡的身体从来不是你意识控制能力的隔阂。」 这两个出值,让系统感叹我的良心在仙舟是个常见的稀罕物,一到大灾我自身的立场就会微妙的偏向仙舟。 灾厄发现在开始,余波终结在诞生。 仙舟平稳的过度到我的能力被压制的时期。 一日,便换了新天。 常人需要付出的代价被我自身的意愿被抹去,但有一些人成了漏网之鱼。 比如我前面说的最初发现者丹枫的神智沦丧。 持明龙尊发现灾厄之始的理由旁观者给了千百种,对我的过度关心是其中最接近的一种,但不是最本质的理由。 他对我的过度关心起因实质是他是我buff笼罩下的直接受益者,将他从龙尊万世一系里解脱出来,成了丹枫,算是找回了对自我的明确认知,不必困囿于龙心与人心的争斗。 某种意义上,是龙师们用前尘忆梦针将长在不朽池塘里的莲花逼到丰饶的池塘里的。人在痛苦到神智不清、看自身如看千万世的情况下,会依赖我的能力维持清醒是正常的事,由此对我本人产生朦胧跨越界限的情感,依旧是人之常情。 不然能怎么办,让无孔不入的安宁停止,让他的大脑违背人性的去对抗自己的清醒,视自己的疯狂为正常? 他原本只是精神状态差,这么一弄,搞不好能逼到自己蜕生化卵。 所以他分不清自己的情感,爱意分外轻盈。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移情,他想要抓住清醒的自己,从万世一系的梦里将「丹枫」变成自己,下意识的去依恋让他保持清醒的存在。 分不清才是这种情感的最终出路。奈何是他的清醒帮他发现了我能力之下的异端,对我的能力敏锐到如此程度,面对被束缚后的能力,自当要重回万世一系的梦中。 也自当在重回的痛苦里,看清自己的依恋。 这大概就是饮月之乱跟我有一点关系却又关系不大的原因了。有关系是指我的能力不被束缚,仙舟不会出现饮月之乱;关系不大是指,不束缚仙舟面对的就是生之灾劫。 饮月之乱能算作生之灾劫余波的余波,首犯还是最初的发现者。 正是不幸的一种体现。 仙舟人对避讳我的事有了更多的依据。 话又说回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一见钟情,或者说是日久生情。先是依恋我的能力,再是将对能力的依恋借由见面这一过程转移到我身上,完成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 仿佛是终于完整的拥有了一颗人心的孩子,艰难的用最大逆不道的举动来锚定那颗人心,不让它沉进临渊池底。 不算纯粹,亦不沉重的情感,我在他的情感意象里是他渴求的安宁的具现,我自身如何,他在乎得少。 而一朵青莲在错误的地方生长,能够安然无恙的长大,确实是偶然。那不过是对仙舟人同等恩泽里的一滴,滴落到莲花上。 发展到那种程度,颇有些因果循环的味道。 幸亏当时我不自由,在幽囚狱里不能乱窜,否则丹枫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都难说。 搁眼下,我在幽囚狱里一缕意识就能乱跑,还让十王司毫无察觉。要是看到一朵凋谢在我池子里的莲花,我可能会连根拔起,将不朽的一支炮制成我的眷属也说不定。 「也不一定。就你之前那种出目,良心发现让仙舟避开一个大劫,连苏醒都驱散了一次丰饶民的进攻,你想拔不朽的莲花,可能会莫名其妙制止更大的厄难。」 「巡猎会原谅我果然是我对仙舟的关爱太多吧,都到可以说是垂怜的地步了。」 「药师也曾垂怜过仙舟,甚至因为喜爱赠予他们的赐福更为完整。」 我跟药师是能互相吞并的关系,显而易见,在这点上都有共性。念及景元现在的年纪和药师垂怜之后造成的后果,我颇为严肃的:「要不还是收敛点别逗他玩了,感觉再逗下去,他撑不到我出狱的那天。」 「能的,他到时候还要处理毁灭令使,而且你的能力完美克制魔阴身,他完全可以看到你出狱。现在多折腾一点,他以后的心理抗性会更高,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我心想也对,一直被锤炼,好过到时候突如其来的打击,毕竟他要是继续保持着这种敏锐性,能够受到的打击是肉眼可见的多。 我这里单就人的好感度上,还捏着一个王炸。 「不过我刚刚提到药师,是想说如果对仙舟关爱能够得到巡猎的原谅,那么药师也不至于还在被追杀了。」 「星神的垂怜和令使的垂怜,那能一样吗?」 「确实是不一样,药师当年也没想着让仙舟炸了啊。」 星神的赐福最多是没有后续,让人不得不面对各种长生病。令使的垂怜,是呼吸之间蹦出来三个大灾,逃掉其二躲不过其三,偶尔还突发奇想爆破巡猎的老巢。 确实不一样。 药师至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救人,命途的哲学概念里还有个无私。我嘛,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隔壁的狱友在做些什么吧。 许是天意吧,我进去的第一个监狱就是丰饶民。丰饶民在这里常见,能被关进来的都不是善茬,关在我很近的地方的,基本上都是仙舟大敌。 但能给我极高好感度的丰饶民不常见。 「呼雷好感度:82。」 太扎眼。 「是日久生情。」 「哦,是我的能力缘故?」 「不是。」 我的背锅雷达动了。 或许还得提前为神策将军祈祷一下? 呼雷会莫名其妙(在我看来)出现一个日久生情的高好感度,要追溯到步离人的开端。 (我在药师怀里不能睁开眼的时间,也因此被拉长。) 步离人与狐人(仙舟的一个种族)拥有同一个源头,最初的故乡都是青丘之星,共同受到漫无止境的狼冬的折磨,在即将因为没有太阳的照射而步入饥馁的绝境时,一位救世主站了出来,爬上最高的山峰向长生主(药师)许愿,得到了丰饶的赐福,他们由此活了下去。 在狐人的历史,这位救世主的名字是涂山,是她。 在步离人的历史,这位救世主是步离人的第一任战首,名字是都蓝,是他。 我们先不考虑这位救世主的名字和性别,知道有这么个人,这人对我的好感度高达57,还是一个聪明人(不聪明就要饿死在狼冬里)、有执行力(看到绝境就来了波大的)。 她(他)在成为救世主的那刻,声望最高,面对丰饶的赐福体会到丰饶的恩惠时,又看到了未来可能会有的绝境,决定让自己的族群拥有一个集体的概念,我的形象留在此刻被她(他)构造完成。 是一个与血腥暴力和力量极大相关的形象。在步离人眼中,我是他们天生的猎人与猎物;对于狐人而言,他们无法忍受我由长生主的恩惠到种族敌人的转变,于是我成了认同者的专属信仰,不是他们的。 于是我便成了步离人追逐的目标之一。 月亮可能不再眷顾他们,长生主的恩惠可能有一日会离他们而去,终有一日他们也无法用灾祸宣扬自己的到来,但他们从小追逐到大的幻影,对着她磨砺爪牙的幻影,到最后时刻,会化虚为实,成为收割他们寿命的猎人。 强大无情,真实不虚。 第一位被我的力量收割性命的便是步离人的战首都蓝,亦或是狐人口中的涂山,她(他)捏造了我的形象,而我无意中完成了回应。 一如她(他)祈愿的长生主,丰饶一系,离开药师的怀抱可能各有所思,在祂的怀里,我依循丰饶的命途。 她(他)祈求一个永远追逐着她(他)的族群的猎人和猎物,让他们永远有可以看到的目标。 我便让我的一部分力量成为了那个目标,那个青丘犬人眼中惨白的鹿,成了他们神话传说的一部分。正如青丘之星里,狼冬由狼神降下,丰收的狐夏由狐神降下,这只惨白的鹿从长生主那里,分得了一部分生与死的权柄,也成了步离战首承长生主意志的体现。 后续神话会如何演变,最初的神话里我的力量化作的白鹿又是应许了何种祈求,这些对后来的步离人战首而言其实不重要。 他们不过是多了一种巩固自己权威的方式。 变着变着,我跟他们最初的战首都蓝都能凑成一对。变着变着,我都可以由丰饶力量化身成为巡猎的象征。 前者可以理解,因为战首可以用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来证明自己的权威,证明自己行使生杀大权的正当性。还因为好用,代代皆是如此。 力量化身遵循的逻辑是最初那个人的祈愿,中间过程不计,结果是收割了对方的性命,那就是在正常运行。 总归一个是利益,一个是执行程序心无旁骛。 后者就是神话演变过程中的失真了,他们口中的鹿神只是跟我的力量化身一样是鹿,但其中三昧已然相去甚远。 前因后果大致如此。 我跟这位步离战首的渊源也属实是让人沉默,都说是给自己的权威再镀上一层金,欺负别人是个程序了,怎么还真有战首真心实意的? 理解不能。 「合着那群步离人认为我醒来后会把他们当做下一餐是这么回事。」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是因为我有一部分力量存在于他们的族群里,我在他们的一生里最后扮演的都是猎人。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他们未必都知道传说,但一定都看到惨白的鹿皮毛染上步离人的血,变得红彤彤的模样。 只有步离人和狐人能看到的场景。 「那他们下一次什么再来?」 「很快,你所等待的那位毁灭令使,现在步离人的族群里。」 我只是出去溜达了一下,身上的身份除了丰饶令使外,又多了一个跟步离人相关的鹿。果然是见得人越多,越能意识到药师的怀抱是多么恐怖,我那时连意识好像都躲得无影无踪,没有再多余的记忆。 「那么,那位毁灭的令使,为什么会帮我?」 「她想让你成为毁灭的爪牙。丰饶令使与毁灭令使立场并不一致,而你在她眼中,理应属于毁灭。」 「还有更有意思的一件事,相比于步离人,狐人对你的信仰更高,就算最开始,他们认为你不是他们的信仰。」 仙舟高层关于我的问题上出现不了统一意见,也是人之常情。 我对步离人的杀戮,至少狐人看过。他们对有关于我的传说因为最初的舍弃并不明朗,容易以为是我的存在为那群畜生界定了死。 就算后来知道不是,我是同等的为他们界定了死,但活着的被步离人奴隶的狐人为了希望总会哄一哄自己,跑走的时候,身边还有一只鹿作伴。 鹿对步离人的仇视是假的,但只要它没有实体,他们能活下去就是真的,甚至还能当做搏命的手段。 狐人对那只鹿的利用程度,在绝境之下,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受益者是我。 受害人有很多。【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呼雷不同寻常的好感度除了让我解锁记忆之外,还将一个快被我遗忘的名字带回记忆里。 「被镜流所擒?」 「对。」 「好久没听过这名字了。」 饮月之乱离现在还是有些远,在人百无聊赖最近才有机会消磨时间的情况下,更显得遥远。 前几天我想起了她的朋友白珩,今天才确切的看到她的名字,想起她当初会被我记下的原因: 「好像是看的挺开,但感情却很沉重。」 云上五骁里,有三个人对我这位丰饶令使的感情可以用「沉重」来形容。其一是友谊的白珩,其二是在我旁边当狱友的刃,其三便是镜流。 我不合时宜的想起以前的人,对神策将军来说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我又要突发奇想想找什么事来刺激一下他的心脏。 事我确实找了。 我是个被憋了许久的行动派,今天在呼雷这里想到步离人狐人想到镜流,今天我就决定出狱去外面看看。 但不是给神策将军,他姑且能安心睡个好觉。 「你上次躲猫猫后,他的睡眠质量就差了一点。」 「那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吗?」 「没有。」 「这都没有,那就说明他的睡眠质量还不错。」 一开始我还是有点放不下景元的睡眠,觉得我上次躲猫猫仁慈过了头,除了让药王秘传如丧考妣外…… 「你觉得药王秘传那群人还有人性吗?」 「你可以直接问他们对自己爹妈还有感情吗。」 「有吗?」 「没有。」 ……除了让药王秘传以为自己一睁眼一闭眼就长生不在人生重开外,几乎可以说是颗粒无收。正犹豫着要不要顺手给神策将军下降的睡眠质量再来一记,就瞥见了新的有意思的生物。 只能说景元这几百年来兢兢业业,属实是好人有好报,没让我的兴趣长久的停在他身上。 (或许又是无意识触发的垂怜?) 现在该颤抖的是另外一个种族。 我出去几天后找到的新的目标。 长乐街的书摊上,有一本《仙舟生物简介》,里面介绍了一种生物叫岁阳,曾在仙舟历史上缔造过「夺舍之祸」,喜好寄生于有形身躯。不过在经历过火劫大战(巡猎成神之战,其中岁阳与仙舟人达成交易,与他们共同抵御丰饶民)后,其种族受损严重,仙舟之外罕有行迹。 我对它们产生了兴趣。 「它们现在在幽囚狱。」 「……」 「那还是先做别的事吧。」 我出幽囚狱的代价是每出来一次药王秘传就会损失一个成员,这次我还没恶趣味发作跟神策将军玩躲猫猫,在伪装上就用了点心思,天衣无缝的在丹鼎司当了几天的牛马。 眼下你说岁阳在幽囚狱我这几天的牛马生活就是白干了,那我不如先去拧一下药王秘传的天灵盖? 毕竟我没来之前,这位被夺舍的药王秘传在药王秘传组织里就是个小喽啰,底层牛马。自从我来了之后,依旧是底层牛马不说,工作量还剧增。 依照常理,我第一天发现自己成了忙碌的牛马,第一天就该拧了上司的天灵盖当球踢,但我的道德在我杀心骤起的时候,连续闪耀了两次,压住了我的杀心。 我现在就还是牛马,没有成为药王秘传的催命符。 也正是因为这崎岖的经历(九成九稀罕物的良心竟然对药王秘传连续闪耀了两次),让我现在就回去,我是有点不甘心的。 我没有杀心,但我要看着他们死(无慈悲)。 「说得好。」系统鼓掌,「现在到上班时间了,去当牛马吧。」 这是我听过最恶毒的话。 我面无表情的递给书店老板几枚巡镝,将《仙舟生物简介》夹在胳膊底下,死气沉沉的去丹鼎司报道。 「怪不得仙舟出不了大乱子,原来是我的良心在乱闪。」 「可不是嘛,你刚准备搞事,还是对药王秘传,道德就在百分之七的发作区域里,精准骰出来了100,以碾压的优势强势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我的人渣程度是93,只要道德的数值不能突破人渣的93,我就可以做个人渣,但这次,我的道德出值100,压住了我咕噜咕噜冒泡的恶意,还是二连大成功。 是害怕一次压不住我对药王秘传的杀心吗? 「这样的待遇,元元从未得到过。」 「元元?」 我解释道:「就是神策将军景元,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叫声元元怎么了?」 「你看着长大的人可多着呢。只要来得早,你甚至可以说你看着巡猎长大的。」 「那是做梦。」 现实里我没有看着巡猎长大,我来的时候巡猎已经是星神。现实里我还是要代替药王秘传的牛马上班点卯,在丹鼎司里不仅要面对因为仙舟对药王秘传的围剿而带来的多余的工作,还要跟自己的上司上演莞莞类卿。 我在选占据的人的身体上,总是能够精准选中最命苦的牛马。 系统精准插刀:「只有底层牛马,别人才会不在意她的死活。」 「不要在我上班时间说一些让我想毁天灭地的话。」 打工让药王秘传拥有人性,不是所有卧底都吃苦耐劳,反正我不。但话又说回来,这工作若是我自己造成的,那又是另一回事,我怀疑我自己良心大爆发就是因为想要呵护自己的身体储备。 仙舟人之所以又开始强度极高(强度94)的围猎药王秘传行动,导火索是我跟景元玩的那次躲猫猫。 他不清楚这样的情况只有一回,不清楚那若有似无的垂怜是否会在下次消散,给仙舟带来灭顶之灾,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最可能打击到我的一条路:全力围剿罗浮的药王秘传。 忙碌了一下午,给药王秘传整理出路的路上,顺便穿插为化外民看病的工作,下班时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怀疑我的良心还是闪给了仙舟,毕竟药王秘传不在了,我的下一个身体就是仙舟人了。」 「大概。」 没能得到肯定不是我工作不努力,是我的工作太努力,而顶头上司,药王秘传里的领头人物丹鼎司的丹士长丹枢,是巡猎派来药王秘传的卧底。 ——也是跟我来莞莞类卿这一套的人物。 罗浮的丹鼎司实在是人才济济。 我完成工作走出丹鼎司的大门,从牛马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呼吸罗浮的新鲜空气,连看烂的夕阳都能吸引我的驻足时,就知道下班和上班心情是两回事。 有自己能利用的空闲时光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只要我背的锅不要在这时候精准的找到我。 重复一遍,罗浮的丹鼎司人才济济。 前有得到白珩遗留记忆,对我感到亲切的衔药龙女白露;后有被我欺骗(自认为)脱粉回踩的丹枢。 夕阳下的丹枢目不能视,却精准的感知到我的位置,将脸偏向我,眼睛“看”向了我。 来的不是衔药龙女。 来的是对我现下所伪装出来的形象有64好感度的丹枢,比起丹枫更适合用“移情”来形容的女性。 “要去看看建木吗?” 她发出邀约。 我看看周围,没有云骑军,也没有生活里的观众,自她来后,刚刚还有一些人的丹鼎司门口仿佛被清空,只剩我和她。 这往往是一段私密对话的开始。 事实上也是。 天生目盲的丹士长会邀请我去远远旁观建木,让我接近一些丰饶的赐福,不过是让我有一个比较安心的环境。 是“寿瘟祸祖的信众大多喜欢靠近建木。” 她大抵是准备杀我。 原本的药王秘传信众,爬到罗浮这个分部领导者位置,现在是巡猎卧底的丹枢不掩饰对我的杀心和劝我跳反的意图。 她在想要我死和想要我活的情感中摇摆不定,为人也很真诚。 我是说,她正在从倾诉这一行为里尝试治愈自己,尝试利用对我的这点移情作用,将自己从过去的泥潭里扯出来。 路子是对的,但倾诉对象错的离谱。 她早年间掉过的坑是我本人,现在倾诉的对象也是我本人。 从“寿瘟祸祖”这个词出来时,我现在的躯体的表情就被我固定在了面无表情上,俗称“人麻了”。 它很省力,可以让我专心致志的听。 丹枢第一句话暴露自己并不信奉药师,药王秘传叫药师是慈怀药王。第二句话坦白她对我有移情。 我复读机:“移情?” “是,你跟一个存在很像,给我带来的感觉都是相差无几。” “那脸呢?” “我不知道,我没有真正看见过她,也不想去触碰你的脸。我害怕你符合我的想象,也害怕不像。” 其实是一个爱上自己幻想又破灭的故事(丹枢语)。 天生具有缺陷的仙舟人,无法用科技撼动自己身体的缺陷,让目盲的复明,让残缺变成圆满。 但也不是不可以忍受,她只是看不见,身边还有最好的朋友雨菲。一般情况下不会堕入药王秘传,毕竟身边有支柱撑着,事情没有到她要完全放弃一切的程度。 那么,是她的朋友因为巡猎死去了吗? 没有。 倘若真的是朋友死了,她不会重回巡猎,她只会将复仇的力量对准巡猎本身。 “我并不完全的皈依巡猎,亦不是什么没有阴暗面的人。” 她会成为药王秘传,直接原因是碰上了一个带给她错误认知的引路人。 “我以为有她在的药王秘传会不一样。” 很沉重的一句话,丹枢说这是她擅自期待的开始。她擅自想象了一个与仙舟人认知里完全不同的丰饶令使,还以为一个令使不一样,令使能够注视到的地方也不一样。 “我对她们都抱有过太过愚蠢的期待。” 在令使沉睡时,意图证明仙舟对令使本人过于危险的判断是错误,于是,仙舟人里的天缺者,付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用自己的一腔狂热,让自己挣扎到了丹士长的位置,亦让自己成了药王秘传的魁首。 她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无法理解自己的狂热究竟从何种地方奔涌而来,巡猎给予她的一颗心脏里并未奔涌着丰饶令使给予的恩惠。 她剖开自己的心,只看见汨汨流动的血。 也许是她自己的原因,她是用丰饶令使做了个借口,好让自己有了一个看起来像样的借口去追求长生、去追寻慈怀药王。 可惜又错了。 对令使的狂热褪去后,她叫不出来慈怀药王,只能叫出来寿瘟祸祖。至于长生,那点渴望比不上最初她想要的来自令使的认可。 她连厌憎以前看不上的那一群药王秘传的力气都失去。 她曾经以为他们会是自己的证据,现在知道他们无恶不作都懒得投注一个眼神,只想将这一群人交给十王司了事。 于是药王秘传的魁首成了巡猎的卧底。 “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不是么?” “所以你放下了期待,那为什么会说对我产生了移情?” 从故事的结局,和她现在对我的好感度与从前的好感度对比,无一不在说明她确实放下了。 偏偏她对我的移情告诉她和我,她分明还没走到一场糊涂的狂热的结局。 真正走出来的人,面对跟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存在相似的人,是撬不动她的情绪,也不会移情的。 因为无情可移。 从好感度78到18,她也应该是无情可移。 当事人却轻描淡写,甚至带了些笑音的:“因为我恨她。” 亦是只有程度18的恨。 她的语气在恨我,尤其的恨我,她的移情告诉我,她还没有放下,但真实的却又告诉我她放下且连憎恨都浅淡了。 很矛盾的个体。 就像她既想救我又想杀我一样。 杀心对比救我的心又太过浅薄。 「她的恨意现在涨了,从18到了53。」 「……」 看起来她的自救是成功了,至少情绪复苏了。 “恨她从未看到我。” 这句很轻。 我听清楚了,下一句也是。 “连恨都麻木得以为自己是不在乎。” 丹枢承认自己一开始就是在仰望那位沉睡的令使,仰望中夹杂了太多不纯粹,只有狂热值得称道。 只要令使一如既往,她麻木的情绪不会再有任何波动,她就能够欺骗自己放下,将精力放在亡羊补牢和赎罪上。 也许这过程里会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她也认罪,毕竟她确实伤透了雨菲的心。就算别人说她是忍辱负重卧底药王秘传,她最初确实是憧憬那位令使憧憬着与祂同行一路。 这过程里她数度遗忘了友谊,也活该求不得雨菲的原谅。 那么,是什么又让她麻木的情绪再度生根发芽,从假死的状态里退出,舒展自己叶片上的毒刺,一下一下刺透她的心脏,让她知晓自己对令使的恨?知晓自己只是麻木? 是令使的降临。 是令使降临了药王秘传。 她记得她那天很高兴,这高兴可以压下去心脏吐出来的毒汁,让她忽视微妙的恨意。 可令使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的感知里,纵使所有药王秘传都在说,那个性情大变的人是幽囚狱里被关押的令使,可能是来索他们命的。 他们问丹枢,问她有没有感知到,感知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宁,仿佛死亡正在夺走药师的赐福。 她面上是无缺的笑意:“不必担心,令使再如何,也是丰饶的令使。” 只有药王秘传能看到。 偏偏那时她是巡猎的卧底。 令使,那个年少时象征着她所有狂热的符号,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的附近,但她被隔绝了感知。 目盲的天缺者见不到人,盲人的感知手段里没有人。 没关系,没关系,只有药王秘传可以看到。 没关系没关系,她已经放下,同过去说了再见。 当然,这样的自我安慰很快就被打碎(丹枢说到这,神情是很莫名的笑,毛骨悚然),令使让巡猎的令使,帝弓七天将之一的神策将军景元看到了。 只让这一位巡猎的眷者看到,然后回到了幽囚狱,只余下一具药王秘传的尸体。 (“简直就像是在说:巡猎的令使,你找到了我,所以这具药王秘传的尸体就是你的战利品。”) (“可是丹枢呢?”) (“可是等着她回来的丹枢呢?”) (“她碾碎我的意识都好过看不见我。”) 丹枢……这位背弃过巡猎又重新回到巡猎怀抱的丹士长,的确是个人物。一圈恨的人里,只有对我的憎恨鹤立鸡群,对可能会波及到的巡猎和巡猎的令使,憎恨程度都是个位数,目标相当明确的指向了我。 药王秘传都是连带,那点厌憎估计都源于他们让她年少时的狂热破裂。 我这次能恰好碰上这位传奇人物的移情,还能有个囫囵完整的药王秘传身躯,多亏了她想要让仙舟上的药王秘传全部死绝,现在才没有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 “我不希望你为了药王秘传陪葬,你毕竟跟她很像,我喜欢那种安宁的感觉,即使成为药王秘传后,它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她压着我给药王秘传的生路,一并压着我这个身份的生路,“到我这一边,到巡猎这一边来。” 听语气像是要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令使怎么办?” “她呀,我祈愿她被巡猎的锋镝贯穿心脏,永远的沉眠。那样,一切都会回到最开始。” 最开始是什么样的? 是她朦胧得连黑和白都不知晓的世界里,永恒的安宁与温暖,是诞生时的羊水,是她的生与死。 丹枢对世界的感知里,令使是最开始,也会是最后。 在谈话的最后,丹枢向我提出一个请求,请求我能让她蜷在腹部一会儿。可以接触到的移情对象,和她杀不死见不了的令使,她选择了移情对象。 「丹枢对你当前身份好感度:90。」 「丹枢对你的好感度:67。」 着实猛烈。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请求?” “丰饶是生命的乐土,那位令使的胎腹一定比我最初的想象还要温暖。我知晓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但仍时常幻想,从她的胎腹里诞生会是怎样的情形。” “是她的孩子的话,她会看得见我吗,她会爱我吗?” 丹士长正在寻求不可得的丹方。 而我答应了。 人类以诞生最开始的姿态蜷了过来,面部轮廓终于舒缓下来,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算是等价交换,她毕竟将那些药王秘传全部送走。我起不了杀心动不了手,她可以。 「丰饶对你的影响太深。」 「毕竟相性95。」 起杀心时道德二连大成功就该知道,我确实被丰饶命途哲学概念里的「无私」影响。 所以我需要一把刀。 现在它是丹枢。【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丹士长丹枢带着被她策反的药王秘传配合云骑军将罗浮的药王秘传几乎可以说是连根拔起,如此功绩和特殊的身份,注定她们在事后要跟神策将军有一次会面。 景元在那位被丹枢策反的药王秘传踏入神策府时,一点冰凉从他的脊背窜了上去,又不紧不慢的被什么抚平。 剩下没能被抚平的,是暴雨来临前的湿气。 他的头顶早年间就有一场堆积在云层里的暴雨,悬在天上、横在心间。那药王秘传身上淋漓的是阳光,身上是太阳底下干燥的气味,带着新奇的目光走过来,便只能让他在心底沉沉叹气,淋了一场预料之中的暴雨。 …… 「景元好感度:66。」 这提示音响起来的时间不凑巧,正是神策将军银发金眸都浸在光线里,轮廓清晰,表情上的细节全部融化在光里的时刻。 我觉得他的头发很闪,眼睛里几乎是盛满了恒星的光辉,需要让人避上一避,或者他自己找个荫凉处。 看着很伤眼睛。 金银色调遇到合适的光线对旁观者的眼睛不友好。 「我被发现了?」 我问。 「没有,你只是弃暗投明的药王秘传,不是幽囚狱里的丰饶令使。」 「还是其中的底层牛马。」我补充。 仙舟罗浮跟我有不同意见,它从我替那些药王秘传规划的逃跑路线里发觉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执政能力96),知晓我跟它立场一致,便胆大妄为的想要成为支撑它长久运行的重要部件。 待遇肯定比牛马好,活可能比牛马还多。 这没什么办法,仙舟人口量级在这里摆着,面对的丰饶民又是将复活当作家常便饭,说决策层比普通员工干的活少,连神策将军本人都说不出口。 他顶着一见钟情的好感,无一点异样的给我画饼:“或许以你的能力,你能成为六御之一。” 我希望他是在开玩笑。 但语气不像,神色不像。 他是认真的下了判断,认为我路当初要是没有走错,仙舟罗浮会多一员大将。 他为此感到惋惜。 但惋惜无济于事,因为能被我选中的药王秘传,在这个组织里疯子频出的背景下,往往是「无路可走」这一派系,是不幸的代名词(不幸程度94)。 亲友死绝精神崩溃一般都是开胃菜,打击是以歼星舰的形式出现,她的防御只有仙舟人的肉/身,没能被不幸淹没,是仙舟人头断了还可以接上,是药王秘传被轰碎还能复生。 路没走错不会碰上我,有点幸运也不会。 所以我气若游丝的说自己不想当牛马,肯定调查过我这个身份的背景的神策将军便没有再劝。 「还是有点吓人,仙舟竟然试图对我委以重任。」 开玩笑我能开玩笑的回“好呀好呀”,反正最后当不了牛马,别人只是说说而已。偏偏重任是再认真不过,我敢点个头,仙舟就真的敢让我爬上六御的位置,步入决策层。 让一个丰饶令使在巡猎的老家成为六御,和让一个前药王秘传成为六御,听起来都很危险。 何况成为六御的前情提要看上去也颇为凶险,譬如盯着神策府的那些龙师们,想必会给我添堵…… 「不会。」 「我不太想信。」 「但是真的不会。你爬上去需要经历的波折不是他们。恰恰相反,他们会是你的助力。」 虚拟的仙舟升职记,真实的龙师们有病。 我对罗浮的龙师们颅中有疾这点是深信不疑,主要是我身边曾经出现的两条龙,一条已经死了的丹枫,一条活着被龙师全方位把控的白露,都在告诉我这群龙师不会干什么龙事。 可在我被我亲手掐断的仙舟升职记里,龙师们对我而言是很可靠的盟友。可靠到什么程度呢,他们对我的帮助能强过他们对龙尊的帮助,对帮助我也比帮助龙尊更上心。 我:「这条命运被我掐死在萌芽里不是没有理由。」 我再:「也可能是他们并不想白露脱离他们的掌控,才看起来对我更上心。」 系统说:「不是。」 我刚出神策府门,躲开成为仙舟牛马的命运,准备迎接自己没有工作全是空闲时间的未来,命运就告知我我其实避开的不只有牛马的工作量,还有一个罗浮持明族。 大热天里,我坐在亭子里手脚冰凉……前面忘了后面忘了,反正我想看看仙舟本地的龙能有多颠。 比不比得上一言不合就跟我爆了的提瓦特龙。 目前来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被切断的可能里的持明族也就一点不正常,主要是龙师。 他们看上去给我一点熟悉的危险感。 好在事情没有往最差的方向滑去,他们这群持明没有丧心病狂的认为我比龙尊更重要,也没有完全下意识的帮助而从未这么比较过。 两个致命选项轻飘飘落地,我有了一点信心,然后,一个私心选择就让我沉默。 「什么鬼的私心?」 「不是好消息吗,那个可能性发展越颠,就意味着你做的舍弃它决策越正确。」 系统运转又出现了卡壳声,它郑重无比的:「你做了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既避开了自己过于劳累的日常,又避开了过于癫狂的发展。」 能用癫狂来形容的发展,大抵龙师们是真的在某一阶段丧心病狂了。 我的脑子在疯狂运转,从几个丧心病狂的选项里一一略过,听到系统说“不是”“不是”的声音心旷神怡。 我以为此事其实与龙师们没有干系,是另一派系突然崛起,将整个未来的轨迹全部创烂时,系统在最风平浪静时,说了一句:「也没那么夸张,也就是一半持明从不朽转向丰饶了。」 我甘拜下风。 在让景元心肌梗塞提前魔阴身的路上,原来还有此等悍将,龙师们如此桀骜不驯,不当龙子,原是因为他们心向丰饶……吗? 好热血,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爬个六御的未来,到底惹谁了? 一半持明叛逃丰饶的未来,我在未来如果没能眼前一黑,那一定是我不当仙舟的牛马,也不做丰饶令使了。 「如果,如果我现在掉头回去神策府,说我改变主意,想做牛马了,我能够得到不是丰饶令使的未来吗?」 「所以你斩断了这个可能性,避开了被龙师疯狂背刺的可能。」 很委婉的没可能。 罗浮的龙师们,一个一个的都是个人物。 景元和龙尊有他们,真是他们的福气。 现在,我从亭子里站起来,将窥探到的没有选择的那条癫狂程度有八十的路,甩出脑海,准备迎接一个没有龙师背刺的光辉未来。 系统真诚的建议我不要立flag,我现在称不上是跟龙师们毫无瓜葛。 因为有位龙师的好感度见了鬼。 「龙师涛然好感度:80。」 不是我没有选择的那条路,发展过程中龙师心向丰饶,是现在就有龙师心向丰饶。 衔药龙女蹦蹦跳跳过来时,我蹲在角落,脸上被打下成片的阴影,让这位龙女第一反应是:“你生病了?” “没有,我不用上班了。” “那不是很好,上次你还跟本小姐说上班令你折寿,现在你可以好好遵医嘱去睡一觉了。” 白露的想法很好,她的身后也没有跟着尖耳朵让我看到就胃疼的持明族人,只有一条白露的龙尾巴,和她头上长出来的顶角,引人注目。 年幼的龙女还有一个令我安心的好感度。 「白露好感度:54。」 她身上能令我感到命运死命捶我太阳穴的东西很少,情感也积极健康,对待我这个认识没几天的朋友还会开些令人高兴的方子。 “你今天又跑出来了?” “是啊,也真是奇怪,我一跑到你这边,那些讨厌的龙师长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着半点影子了。” 孩子,这叫命运的垂怜,我现在一想起我差点就给龙师们稀里糊涂的背了锅,我看见他们是真的想拔他们的鳞片再磨成粉。 有这个原因在——她跟我在一块身边没有盯着她的人——她很自然的觉得她喜欢找我玩,就算跟我在一块发呆都自在,就是因为自由自在。 她偷溜出来,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我,成了自由自在的龙,不是养在鱼缸里的金鱼,手上当然捏了几张她念了好久的方子,邀我同去补充好心情。 找别的人可能要提心吊胆,找我逛街都可以招摇过市。 白露叉着腰:“你今天的晚饭本小姐包了。” “那夜宵?” “也包了!” 任谁看都是龙女和她的好朋友在大快朵颐,享受人生。 不过能够跟丹枢并驾齐驱的人物,自然不会简单。 龙女她不做不朽的梦,她做白珩的梦,跟我第一次见面也是扒在我的医柜前,踮着脚,让我看到她的顶角: “我觉得你跟本小姐会是很好的朋友。” 龙女大概是忘记了,她想要跟我交朋友时,还没有感受到这种自由自在,只是因为她觉得她会有一个朋友,而那个朋友一定是我。 命中注定的朋友听起来挺浪漫,在新世界里往往却是需要小心的征兆,因为任何命中注定般的遇见都可能是被人调整过的必然事件。 我们成为朋友不是必然。 龙女想要跟我做朋友是这个必然。 她的好感度遗传自白珩。 而白珩,依据前情提要,我们知道她是狐人,她是云上五骁里第一个死者,她对我的友谊很沉重。 老实说,我一开始是不认为这会沉重到哪里去的,这沉重的友谊毕竟是在好感度40的基础上被称量。 我跟白露成为朋友,也是因为我想要亲眼看看为什么会说是沉重的友谊。 我大致能想象出来一个追逐白鹿的狐人,知道她在日久天长里将白鹿视为朋友。 然后呢? 然后没了。 只有看到白露,我才意识到白珩这堪堪40点的好感度里放了些什么: 足以淹没其他深刻记忆,让白露只能继承这段友谊的沉重。 再有一个让白露单方面就能认定我是她朋友的好感度。 白露跟白珩的确是两个个体,继承的那点零星不足以让白露成为白珩,化龙妙法失败,新生的持明白露继承前任龙尊的半颗龙心,成了现任被龙师们监视的龙尊。 到我这边,她可以摆脱龙尊的身份,成为她想象中自由自在的小龙。代价是白珩的遗留会影响她。 「亡者的灵魂在某个片刻确实抓住了龙女。」 「但白露依旧是白露。」 抓住了她什么? 抓住了她对我说“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我还是想象不出来活着的白珩。 其实也没有必要再去想,能跨越生死界限的友谊,已经可以称之为沉重。 …… 牛马的生活结束,我不出门也不会引人怀疑的时候,我会去幽囚狱。 还是那句话,遇到我的人都会不幸。 岁阳一族原本在幽囚狱待的好好的,其中一位还待在了某个狐人判官的尾巴上,我一来,它们的命运就直撞大冰山。 事情一开始是这样的,我单方面宣布对岁阳起了兴趣,想要整一副岁阳的身躯,或者干脆就将岁阳当成代步工具。 我的想法很好,系统双手双脚(如果它有的话)支持,并提供了理论依据,证明岁阳全族基本上对我是无视状态(平均好感度13),我们的生活毫无交集。 但我偏要强求,见缝插针的在神策将军的目光之下强求。 那么岁阳奋起反抗,幽囚狱鸡飞狗跳了吗? 没有。 不仅没有,岁阳全族还遭遇了同仙舟一样惨痛的事,一个照面,没能抵抗住我的蛊惑能力,开始了仙舟化进程。 「我觉得全副武装准备给景元的心脏来次强烈冲击的我就是个笑话。」 「那岁阳拼尽全力无法抵抗算什么,算它错付了?」 「算它脆弱。」 脆弱的岁阳是星火之精,会炙烤人的意识,理论上不适合作为被夺舍的身躯,带着意识移动的座驾。 虽然我是丰饶令使,但一缕意识被反复炙烤只为被带着走路,我会觉得我有病。 我放弃让它们代步,放弃夺舍它们身躯的可能性,兴趣缺缺准备回我幽囚狱外的躯壳准备晒太阳,享受真正的温暖。 「现在岁阳的平均好感度有多少?」 「64。」 「马马虎虎。」 「对比燧皇的碎片而言,确实如此。」 岁阳不应该怪我不干人事,将它们搓揉一顿后就准备提桶跑路。它们应该怪系统,在我对岁阳失去兴趣时,重拾我对岁阳的探究欲。 首先放两个惨烈对比: 「燧皇好感度:2。」 「燧皇碎片平均好感度:91。」 燧皇是岁阳一族的始祖,亦可以称作一群岁阳的集合物,因为存在时间太过悠久,内部发生了融聚现象,趋于一个整体,很难再被人为干涉分开。 在一个整体之下,它无疑是憎恨我的,这仇恨让我的存在在它的意识里独占鳌头。毕竟这岁阳始祖曾与巡猎并肩作战(火劫大战),算是出了大力气却没有拿到说好的报酬,理应分出一部分心力来憎恨一下让它损失惨重的巡猎,但它没有,它不恨现在的巡猎星神,它恨得是摸不着头脑,连人都不在朱明仙舟的我。 但倘若有朝一日它分裂开来,它的每一部分碎片,具有意识的个体,对我的好感度综合来看又奇高无比(91跟2的差距太悬殊)。 我想不通很正常。 何况罗浮这边还有一位大岁阳燎原,曾经与仙舟的腾骁将军决斗,它的整体好感和碎片平均好感就很接近: 「燎原好感度:76。」 「燎原碎片平均好感度:75。」 微乎其微的差距。 从它的情况来看,整体融聚后的意识,跟分裂开来的意识,是有默契有共识的,不存在什么融聚后的意识恨人恨得要死,分裂开来的意识个个爱的不行的情况。 「仙舟为了仙舟的和平安宁真是绞尽脑汁。」 我感兴趣的事少了一件就冒出来新的一件来拖住我准备搞事的脚步,宁可我去跟岁阳互相霍霍,也不愿意我猛踹仙舟领导人的心窝子。 我承认我的好奇心让我放不下岁阳,这情况还是太怪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是个体的意识七嘴八舌的说服了集体的意识,让集体意识成功恨上了我,还是集体意识千辛万苦恨我,一朝分开,燧皇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无论哪种都很搞笑。 「是前者。」 「你的意思是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辜负了这么一大群岁阳,它们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莫欺少年穷啊就聚合成了岁阳始祖,就成了时刻不忘追杀我的燧皇?」 「你要不改个名叫言出法随?」 「……」 我下次再也不乱说话了。 不过从这些信息里,燧皇的脸已经被丢尽了,它那高冷的好感度2已经不再高冷,它一旦裂开就会让朱明仙舟的工匠见证它年少无知时被人骗了八百次的感情经历,还是被同一个人骗。 「它能够融聚的这么稳固,不会是因为真的不想裂开丢尽脸面吧?」 「不是。」 燧皇保住了自己所剩无几的脸面,现在该轮到仙舟的帝弓司命了。 燧皇的情况给了我灵感,一个灭祂老巢都能很顺利原谅我的星神,会不会是在跟燧皇并肩作战的时刻,被燧皇的记忆所污染。 我知道这个猜测会让一群岁阳喊着这是污蔑,声音大到不行,它们岁阳不是这样的。 但万一呢? 万一燧皇这个岁阳始祖就是在感情方面一败涂地,集结了一堆本不该出现的恋爱脑岁阳,又吸取我的人渣程度,影响了一下未成神的帝弓司命呢? 「系统,给我骰。」 「你看起来很想让燧皇丢尽脸面,这是对它好感度2的报复吗?」 「当然不,它又不在当面,我要是去朱明仙舟当着它面读,才叫杀人诛心。」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岁阳始祖,但没关系,我完全可以得罪死它。 区区好感度2而已。 「很遗憾,燧皇的记忆尚且不具备影响一位星神的能力,未成神的也不行。」 这很遗憾了。 在我对燧皇好感度2的由来刨根究底,恨不得让整个宇宙都回荡着它的丢人历史时,幽囚狱里的岁阳同样也感到一阵冷风过境。 判官尾巴上的岁阳打了几个喷嚏:“谁在骂我?!” 路过的我笑着回答“是我,不过骂的是莫名其妙恨我的燧皇,不是你”。 捏着令符的判官狐耳朵抖了抖,往下压着,身体也瑟缩:“尾巴大爷,我感觉有点冷。” “因为我怨气冲天。”我继续答。 她们听不见看不见,幽囚狱里没有异动。 我路过她们,又回头: 「燎原是怎么认识我的?」 「它与腾骁争斗前,想过窃夺你的力量。」 「人之常情。」 仙舟人因为被我的蛊惑能力蛊惑,有些事情想不到。天才俱乐部因为被我蛊惑,遗忘了我可以作为研究材料的可能。 岁阳燎原那时还没有被种族debuff击中(我醒了才想起来还有岁阳),意识清醒,想要一具丰饶令使的身体既正常也自大。 它是以考虑到我的意识同躯体一同沉睡的前提来谋划我的身体的,否则我想不明白岁阳怎么敢在一个令使意识清醒的时候去谋夺她的身体。 原本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仙舟的幽囚狱里监管很严,对待岁阳也有克制手段,想要顺利抵达关押我的地方,需要费些功夫。 它原本是这么想的,实施起来却比想象中顺利,几乎没什么波折的,就抵达关押我的地方,突破了十王司的封锁,见到了我本身。 我对它没有印象,是因为我当时意识也睡着了,还是它落荒而逃了,或者是二者兼有? 大岁阳想象中轰轰烈烈的对决,在意识世界里与一位令使捉对厮杀的情形,统统没有出现。 某种不可知,从岁阳躯体里蹦出来的情绪让它连停都不敢停,直接跑出了幽囚狱。 一面即溃不说,还让自己的意识都有点开裂的迹象,一个身体里一堆心在砰砰砰(如果岁阳有心脏的话),吵的它自己跟个烧锅炉的一样。 它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波及到了腾骁(这点比燧皇离谱),腾骁作为仙舟将军,对我这个丰饶令使的好感度勉勉强强(好感度23),跟燎原打了一架后,人虽然是赢了,但也输了。 赢是指他将大岁阳打得四分五裂,碎片基本上都填进了造化烘炉,输是指在打完收工后,他晚上做梦素材都是大岁阳乱七八糟的记忆。 在一堆糊成万花筒的记忆里,刚合上眼的将军意识清醒了一瞬:哦,这是燎原的记忆,我在做梦。 梦里一会是岁阳本身的形态,一会是他自己的脸,稀里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将人意识撕吧撕吧成好几份的……谈恋爱,说得更清晰的一点,是模仿人谈恋爱。 将军这时候还乐着呢,做梦都感觉要笑醒,燎原这岁阳看不出来啊,喜欢模仿人类谈恋爱,以后可以拿这段去让它听话。 人一乐,就容易乐极生悲,腾骁就想着让他看看怎么个事,看看岁阳到底是见了谁突然想模仿人类了,然后一转脸,看被自己牵着手的存在。 第一眼,挺眼熟。 再看一眼,确实眼熟。 第三眼,哦,是丰饶令使。 大脑神经卡住一分钟后,他仿佛断触重连一样……什么令使?丰饶令使?什么丰饶?令使丰饶?我牵着手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燎原见了谁突然想模仿人类谈恋爱? 毫不夸张的说,腾骁是直接弹射起步,头严严实实磕向了床顶,帝弓七天将的头轻而易举的将床拆的粉碎,留下一个瞳孔地震浑身粉末的腾骁。 好在影响不深,腾骁只是做了噩梦,没被燎原霍霍的毁了道心,以为他自己疯了做梦都想着牵丰饶令使的手。 但凡深了,对我本人是喜报,对腾骁自己来说,可能是天塌了。 腾骁的天没塌,燎原碎片的天塌了。 我找到除判官尾巴上的燎原碎片之外的碎片时,那碎片正在嘀咕腾骁的壮举,说仙舟将军厚颜无耻,拿着鸡毛当令箭,等它出去了它一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云。 听得我不自觉解开它对我的知见障,问它:“腾骁怎么对你了?” 它没好气:“他把岁阳的记忆循环播放了!” 确实挺社死的。 我重启它对我的知见障,让它的后知后觉成了浮云。 从这次幽囚狱之行来看,仙舟的岁阳都挺有梗的,尤其是燧皇,我不知道它在朱明仙舟有没有循环播放自己从前的耻辱战绩,好铭记对我的仇恨。 「有吗?」 「没有。」 那看起来它是真觉得挺丢脸的。 「我的猜想是对的吗?」 「不对。」系统听声音有些疲惫,它见多了奇葩生物,但短短一天之内岁阳里连出两个奇葩,它看的也累,跟看提瓦特的龙一样累,「你要不远赴朱明给燧皇一巴掌吧,给它脑内循环播放的又不给任何人看的记仇目录里添加新素材。」 「怎么了?」 「你跟它的过去被命运遮住了。打一巴掌然后问说不定更快…………………」 「怎么了?」 「一巴掌不够,要多几巴掌。」 我有点畏惧燧皇了,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怪东西,突然蹦出来以2的好感度闪耀全场,又在之后什么都敢中。 「它还中了甚么?」 「你不问它,有关它的副本就开不了。」 「你刚刚说我要打它几巴掌,它才说?」 「对。」 「我记得朱明仙舟对燧皇的描述是太始焰,能发出宛如恒星般激越的光芒,还有不能直视燧皇这一说法。仙舟有关孽敌的文本描述里,也说如燧皇这样的古老岁阳,拥有极强的自我意识,可以将体内的差异性逐渐抹平?」 「你说的没错。」 「那它这么抽象的行为,真的不是想要以这种方式吞噬我吗?」 跑过去打它巴掌接询问的行为,本身就是危险性相当高的行为(对普通人),我怀疑它想吞噬我都比它是个无法理解的怪东西要好。 「它对你的恨意在烧毁你的躯壳后就会停止,燧皇,这位岁阳之祖,它厌弃你的躯壳,又认为你的意识独一无二,不能替代。」 那么,“多打几巴掌才能说”可以等价替换为“等我烧毁你的躯壳我才说”。 「它……选中了谁作为躯壳?」 一种联想,一种不可思议的联想,而系统肯定了这种联想: 「巡猎星神,它没有忘记星神当年允诺的事,并将之视作你们永居的家。」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点?」 「直觉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巡猎无处不在。 岁阳始祖燧皇想要谋划巡猎的身躯,我在仙舟亦想着如何避开巡猎的视线。 丰饶令使想要脱离幽囚狱,从幽囚狱关押的状态转变成真身自由行动的状态,只需要一个毁灭令使。 不出意外的话,我从幽囚狱脱身就等同于从仙舟脱身。但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出意外了: 「什么叫做我出不了仙舟?」 「因为巡猎在注视你。」 「那我真就毫不意外仙舟会出现两位令使联手作乱的局面了。」 因为出不去,就只能先挣扎一波。令使对星神可能是能轻而易举解决的麻烦,对于仙舟人和同等级的令使而言就不是。 何况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毁灭令使和生存力极强的丰饶令使。 我以摧毁仙舟的方式来挣脱巡猎为我划定的牢笼,不算稀奇,倒不如说,这是我这个人渣最轻松的一条路。 ——比让我这么一个锻造能力苦手的令使去做科研要容易很多。 没能选择最轻松的一条路,是因为我的生存欲望实在是太强了些,强到我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暂时性遮蔽巡猎的目光,然后走出仙舟。 丰饶令使的死亡危机不是来源于巡猎,正相反,巡猎的行为是偏向于让我生存下去的,即使生存的代价是我只能在祂划定的安全区行动。 真正会让我死掉,被吞掉的,是来源于增幅我力量的命途的星神,是药师。 我对于巡猎令使的那点垂怜,无论表象如何,本心都是为了自我的生存。杀了他们,给他们制造疲于奔命的祸端,谁能成为阻拦药师降临的防线呢? 微末之力,亦是力量。 药师还是太恐怖,毕竟是我如今唯一不能与之见面的星神。「唯一」的含金量在许多时刻都很廉价,在我这位令使的生死之间,它试图廉价都做不到一星半点。 那是死。 而我,驱动我的源动力就是生存,是最朴素最强烈的“活下去”。 我天然的厌恶死,为了将它驱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否则,我根本成不了丰饶令使,根本不会以单一的求生欲,如此的贴近一个有「无私」这一哲学概念的命途。 当然,我所求到的,是如今要置我于死地的。 综合以上,我选择自己研发高科技,整出来一个我寻思的屏蔽仪,是有充分理由的。 罗浮的工造司是我安全挣脱仙舟的计划里最初的一道门槛,如我所说,我的锻造技艺可以说是零。 (要我手搓歼星舰的最大阻碍就是手打零件。) 它的入门考试以我的锻造功力,我百分百是过不了,于是我看向我那学什么都能硬学下来的学习能力(96的出值),开始我生啃仙舟工匠成名之作速成百冶的生涯。 首先,要明确一点的是,我对仙舟的基础锻造技艺是一头雾水。 隔壁的前任百冶是很好的学习对象,但是是在幽囚狱里的隔壁,沉默跟个活死人一样,我也不想让他在我这里寻找安宁的行为功亏一篑。 于是我选择了闭门造车,用前药王秘传,现弃暗投明仙舟人的躯壳。 拆解前人的作品,从中摸索出每个零件的用途,再对照着书籍一一明晰,直至最后可以购买市面上的零件组装出它的孪生体。 如果想做一个合格的匠人,稳步提升成为百冶的话,不要学我,我是邪修,靠学习能力走速成法的。 这法子对我来说也挺勉强,一个零基础去拆前任百冶留下来的作品,走歪了才叫正常。 那几天,我过的日子有点牛马,将一具尸体都熬出了黑眼圈,每一位见到我的人,都有些惊讶。 景元本着人道主义问我最近在做些什么,作息看着不太好,我先是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是丹鼎司,才谨慎的:“将军你的休息也不太好吗,我要是作息没问题,我也不会出现在丹鼎司。” 因为疲乏,眼睛困得睁不开的理由来到丹鼎司的景元失笑:“嗯,我也休息不太好。” 要是都好的话,丹鼎司里是碰不上的。 不过医师白露给两个人开的方子不一样,对症下药,让我这个没睡的被她压着睡了一觉,让景元这么被神策府闷着的将军出去透透气。 我还额外得到了一个赠品。 景元俯身,很配合的问我是什么,我说赠品是一顿臭骂。 白露龙女因为我在药王秘传待过的经历,以为我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将我当成疑难杂症来治,结果,我就是几日没睡觉纯熬的。 她当时可以说是蹦起来,龙尾巴啪嗒垂下来给了地板一巴掌,小小的个子,大大的怒气。 我心有余悸:“差点就被按在那里睡了一天。龙女说亏的觉补不回来,只能先治治乏,盯着我睡了个上下午。” 他的唇角翘了一下,“那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原本碰上说几句话已经足够让两个不怎么熟络的人联系一下感情,景元以他开的方子是出去透透气为由,话在嘴里七拐八拐了一圈,成了两个病友出门透气的活动。 而既然两个人组团出门透气,我又说我睡了一个上下午,想必腹中空空,需要白露龙女的另一张丹方,他便选了一条吃食多的路。 “龙女没有给你开这张丹方吗?” 他还有些疑惑,眼睛困得睁不开一样,正正好让人看见的就是如沐春风,没有一点促狭的脸。 “你以为我是怎么出来的。” “趁着龙女疏忽的时候……咳——” 他掩饰了一下,还不如不掩饰。 我点了点头。 是趁着白露放松了警惕,一骨碌爬起来,出门时又装的若无其事才出丹鼎司的。能被景元带到这里来,也算是顺势而为,出门碰到了神策将军,还有个见到神策将军,人太激动的理由顶着。 神策将军,好用。 显然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热浮羊奶的宣传词也觉得很好用。所以,景元最后表情微妙的避开了它,选择了其他饮品。 这次偶然遇见,被延长了一段时间,或许可以称作朋友之间相当正式的一次见面。 正式到景元和我甚至都约定下次要是遇见对方在丹鼎司,会尽力配合对方的行动。 但是—— 他说:“医嘱还是要听的。你今天还准备不休息吗?” 我:“我知道了,下次你是配合龙女让我睡一天的。” “也许。” 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和一个略有些模糊的笑。 夜晚了,长乐街的灯次第亮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我回去又熬了几个大夜,坚定了在速成法的道路上走到黑的决心,同时,为了检测自己的理论知识,我去考了工造司。 就我个人而言,工造司的考核对我来说没有难度,扬长避短即可。 我手搓不出来误差较小的零件,就先用考核里提供的制式零件搓出来一台全自动锻造机,再将剩下的材料投入机器里,等我需要的零件吐出来。 这套流程我已经非常熟悉,没有什么可以慌张的地方,监考的老师傅也以为我只是基础差了点,但动手能力和后续的学习完全可以弥补我的基础。 我就成了工造司的一员。 公输师傅——意图将我从速成法的道路上拉回来,教我最基础的锻造技艺教破防的工造司分配老师——说这是欺诈,我只是画工图和零件组装能力好,真亲自上手从零件开始打造,气跑几个老师傅绰绰有余。 他自从当了我师傅,一天叹的气够得上他一辈子。不看我的锻造水平,我无疑是个大师,光看我的成品,我毫无疑问是能甩他们一条街的大师。 我要是真菜得让他放弃都不觉得可惜,他也不至于天天头疼,顶多是哀叹自己晚年不幸,又收了个水货。 可我在他眼中是仅有一点瑕疵的璞玉,努努力百冶就唾手可得的良才。让他放弃教会我锻造技艺,让我继续在非传统的道路上疾驰,完全不懂一点传统锻造技艺,他良心过不去。 那是真过不去。 工造司不能出现一个对锻造技艺一窍不通的百冶啊!就算我做不了百冶,我整出来的那些东西也是工造司的门面,万一有人想跟我探讨一下锻造技艺,难不成要他眼睁睁看着我用制式零件先搓出来一个全自动锻造机吗? 我觉得可以,他觉得不行。 我试图说服过他,说这难道不行,我是对锻造技艺一窍不通,至今都不能亲手打造一柄剑,死活过不了淬火那一关,但其他人也过不了我的全自动锻造机那一关啊! 说这是技术的一次革新,是科技的一次进步,是锻造技艺的又一条出路,不要拘泥于传统和非传统的思维。何况仙舟的传统工艺,又有哪一点是遵循化外民眼中的传统的,连星槎都是长出来的,不会敲零件而已算什么大事。 公输师傅一开始是被我说服的,觉得自己太狭隘,仙舟本身的锻造技艺也确实跟以前的大不相同,何必去揪着一个另辟蹊径的不放,还找出了几个先例,自己说服自己。 技术进步可以弥补我的缺陷,他只是可惜我做不了一个全才。 不会自己敲零件在以后可能要吃亏,毕竟有些材料就吃传统的一套,一个匠人亲手对材料千锤百炼,可以更直观的感受材料特性,太过依赖于器械,这方面的感知会变钝。 后来,后来试图跟我一样走速成法的学徒多了,他就变成每天问我怎么做到的老师傅了。 不是另辟蹊径不另辟蹊径的问题,是怎么整出来的问题。是我怎么连最基础的都不会,直接从一加一不知道能不能等于二的思考里蹦出来一本高等数学全解的事,要命的是,基础等于没有的我还真的看懂了学会了。 我寻思出来的全自动锻造机对我来说也算是很有难度(难度73),对工造司的学徒们而言就是可以开卷答题的天书。 解题思路对的,过程对的,答案错了。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我可以用我寻思之力,他们不行,他们不止不行还有几个人道心破碎,直接转职了。 我的全自动锻造机在自己产零件自己用,完成几次更新系统和功能的自循环后,他们放弃了跟我一起走速成法。 因为现在不止答案是天书,连题目也是了。 公输师傅看着改版后的机器长吁短叹:“你怎么就学不会实操呢?”这里的“实操”指的是手搓零件、不借助全自动锻造机打造兵器,我的组装能力和理论知识公输师傅知道它是拉满的。 他明白我只是不会最基础的一加一等于二。 “可能是有得必有失。” 没谁规定世俗意义上的天才要什么都会吧,我用知识绕一下路,也能够达成目的。 大多数人都没办法这样去绕路,我这个能绕路的,有时候也会称自己是个文盲,因为知道的知识太少,搓一个屏蔽仪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难度95)。 而我一旦觉得自己是个文盲,脑袋空空,工造司的匠人们就要面对一场降维打击。我这个邪修哐哐哐造了一堆东西,我是心满意足了,被降维打击的匠人就只能痛苦的研究它们的用法,挨个写资料,贴一个非卖品。 在工造司的匠人没研究出来那些「我寻思」到底是什么个构造之前,我的所有作品都是非卖品,市面上流通不了的。 没有谁会去卖技术革新的孤品,一般只会是我做多少,工造司就吃多少,高价买入不说,还吐出来一笔我的技术研发费。 我算是工造司里的一个奇葩。 技术是空前绝后的(领先他们74),产品维修是其他匠人们能吃得下的(这点他们也纳闷,天书的维修手册竟然不是天书,跟他们集体触发了「我寻思」一样),只有制作过程是看不懂的。 当然,地位在工造司也是稳定的不高不低。 我是纯粹的匠人,不带什么可以进步的头衔,掺和不进去仙舟的政治斗争,一天里也不需要为客户提供产品,工作内容就是干自己的事,偶尔出些产品给工造司。 日子是很平静的。 第二次碰见景元,应该说是必然。神策将军来工造司是应有之事,他能在一群穿着工造司上红下黑制服的匠人里碰到我,才叫小概率事件。 他自己说:“不是,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工造司出了一个怪才的事他作为将军不会听不到风声,那些非卖品工造司也不会对神策将军、巡猎令使藏着掖着。 技术革新非罗浮匠人可以单独完成,通知到位才是常态。 这一到位,就有些问题。 我的技术是空前绝后的(罗浮匠人认证),我的锻造技艺又是随便来个学徒都能秒杀的(不使用全自动锻造机,拼尽全力也就三十多的水平,公输师傅看了都绝望),造物除了维修手册能看外,其他都可以叫做技术断层。 罗浮工造司将一堆非卖品层层上报,其他仙舟的工造司的匠人肯定有不信邪,试图研究和打报告进行拆解的。 这一研究,这一拆解,我在仙舟匠人里,就成了一位知名人物。以锻造技艺闻名仙舟的朱明,拆解研究不成,便想要组织一场交流会。 “我来此,便是征询你的意见。” “人多吗?” “非常多。” 多到可以说是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余朱明匠人都准备参加这场什么都没定下来的交流会。多到罗浮这里交流会场所一定,就能当场改名朱明的程度。 「规模93,朱明打丰饶民可能都没有动员这么多人。」 「巧了,我正好是丰饶令使。」 与其说这是交流会,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学术会议,我生啃的锻造技艺理论化作成果最大的难度就是我是个文盲,对知识的了解极度匮乏。 我正在思考,景元就安静的等待我思考结束,既不催促,也不提什么意见,他不干扰我的思考过程。 我对燧皇的产物有些感兴趣,要是出席这场交流会,可以提出与朱明的工匠进行交换,但是,人太多了。 「人太多,我怕毁灭令使不来了。」 「这点不必担心,毁灭令使的行动不会受此影响,祂很坚定。」 「还是换个方式吧。」 线下的交流会对罗浮和我都是一个负担,不如线上,跨越星海的线上交流,虽然有些麻烦,但能避免很多冲击。 我相信仙舟这边,能拿得出来超距遥感技术,燧皇的造物不值得我直面朱明的冲击。 它现在又不会直面巡猎,但我是真的要直面巡猎。 “线上的交流会可以吗?” “自然。” 景元做的预案里,线上交流是其一,拿出来一个现成的征求我的修改意见完全没问题。 神策将军神策将军,有这样的声名,自然是此前都算无遗策。 他甚至考虑得长远,预备将这种交流会固定下来,加强罗浮与其他仙舟之间的技术交流,而不局限于锻造技术。 我只能说这个罗浮将军他不做谁来做。 “话不能这么说。这在仙舟有例可循,再增添一个,不过是拾人牙慧。” “那我觉得,第一次交流会,我一定会青史留名。” “这么有信心?” “当然。” 丰饶令使因为技术过于领先,而让朱明工匠争相学习交流技术,不名留青史那就是我的名字遗臭万年。 我相信丰饶令使在仙舟的含金量。 景元没有想到这方面上去,他将我想的太好,初见时滑过的那点凉意,被他按捺在心底,暂且不表。 不过这样的大事,那点微末的怀疑,他仍旧是向元帅提及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他万分希望自己的怀疑是错的。 所以,这个仙舟将军他不做谁做,分明是连自己都能骗过,哄着他自己说我没问题的人,在这样的大事上,还是不会动摇半分的将自己曾经的那点感受如实汇报。 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如果你不是丰饶令使,你们确实能够做一对眷侣。」 「是命运?」 「一半一半。你不是丰饶令使,他不会使你陷入死地。」 「但我是。」 「是啊,所以所谓的眷侣,也只是镜花水月。」 现在仍旧是工造司的匠人和景元,不是丰饶令使和巡猎令使,提到接下来的交流会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多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朱明来的匠人很好学,也很会学,悬空的不接地气的知识被他们搭上梯子,一点点搬到能够被翻译解读的层次。 我的技术不再是天书,变回艰涩地需要天赋才能修习的匠人著作。 这无疑再次证明了我是个文盲,还是个绝望的文盲。我得到知识的渠道实在是太少,朱明匠人群策众力可以拆解我的作品,得到新技术的萌芽,我从匠人身上得到的新知识却是少之又少。 能够被吞吃到的知识,已经全被塞进了口中,完成消化,然而不够,然而我依旧饥肠辘辘,那点知识的养分不过将将不让我饿死。 「你没有我想象中的失望。」 「这难道不正常?」 「正常,但你也太平静了些。我以为绝望的文盲要更绝望一点。」 「我不是智识,我是丰饶。」 依据我现有的对宇宙的了解,智识的命途能够攀登上的都是狠人。能够从博识尊的瞥视里脱颖而出成为天才俱乐部成员的智识,是一个宇宙漫长时间跨度里才能孕育出来的八十多人,无疑是狠人中的狠人。 我跟这八十多人的差距,现在极为悬殊,他们看我,跟人看猴子一样。 要是我对智识有什么期望,这次线上交流会足够让我意识到我跟智识完全没可能,我的成就没有脱离人能够理解的范畴,我目前为止的所有成果都能够被人完整拆解。 我不过是普通的天才,摸不着真正的天才的脚后跟。 但还是那句话,我是丰饶令使,我是被丰饶扣在命途强上下不来的丰饶令使,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够在期限内整出来屏蔽星神目光好让自己脱离仙舟的仪器。 我仅有的那一点儿失望,都来源于我得到的新知识不足以降低我工作的难度。 但是系统如是说道: 「你跟智识还是有可能的。」 「那跟我看着自己画的工图,一天束手无策二十回,回回觉得自己就是个文盲有什么关系?」 「确实有,你的学习能力在死亡的肾上腺素下呈现数值增长,可以带着你跨越与智识的隔阂。人话就是,你可以学的更快,上限更高。」 已经增长到98的学习能力,让系统起了心思。它看上去是在征询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它多丢几次死亡威胁出来,好让我速成屏蔽仪,抛弃现有老旧技术,再度完成一次进化。实际上,我觉得它还蛮想让小小的仙舟挤进来更多的星神的。 「你要不要再看看我的求生欲。」 我委婉建议道,就差将拒绝写在脸上。 事实证明我当不成智识是有原因的,学习能力还在慢慢攀升,我的求生欲已经直接满值,显然是全身心抗拒被数位星神注视着的命运,准备率先扼住系统的咽喉,让它打消那种玉石俱焚的恐怖想法。 「喔。」它还可惜的,「你真的不想更强一点吗?」 「那么代价呢,出门跟好几位星神大眼瞪小眼吗?」 这次跟系统谈话过后,我回工造司就在不耽误屏蔽仪进度的情况下,研究了一堆救生装置,试图将自己的怕死武装到系统脑子里。 以前系统知道自己整不死我开局就喜欢把我往死里整,现在它看见那个旺盛且满值的求生欲,我简直不敢想它会整出什么花活。 命运(系统)它确实爱我,但不耽误它偶尔的犯贱。 而死亡对我确实是最大的加成。 这点罗浮的工造司可以作证。 就好不容易在朱明可以说是倾舟之力下,我用的那些新技术终于不再是天书,是锻造技术理论进阶版,只要吃几个有天赋的匠人就能稳定下来,高兴还没高兴多久呢,交流会一结束我就哐当关上门开始技术迭代。 一帮子老师傅小学徒长生种短生种冷汗可以说是都下来了,就怕我又整出来什么匪夷所思的技术,让刚刚研究得蓬头垢面囫囵觉都没睡过的朱明匠人又要返场。 技术迭代是顶好的事,但是吧,第一天破解第二天迭代,也实在是考验朱明工匠们的身体素质。 好在我关上门再开门也就是对着自己从前的技术修修补补,提高了两层性能,不是让前沿技术三天从一流变二流。 他们松了口气,朱明工匠不用瞪着熊猫眼返场了。等看到我后面那一堆作品后,松的那口气卡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好消息,朱明工匠可以睡觉了。 坏消息,轮到他们不用睡了。 我没迭代自己的技术生产线,我迭代的是宇宙救生装置,用的新的我寻思之力。 罗浮工造司:“……” 纯粹的工匠只用考虑研发就好了,他们要考虑的可就多了。一个工匠的作品从研发到投入生产上市,中间肯定要经过同类型对比测试,包了测试环节的工造司不意外我整出来的救生装置很顶,但没想过会这么顶。 被工造司拉过来测试的丹鼎司:? 测试过后的丹鼎司:??? 头一次,被药王秘传掏空前段时间也掏空了药王秘传的丹鼎司恨自己内部没有新的药王秘传,丰饶孽物用来实验这个,那可以怎么残忍怎么来,反正是孽物,也算废物利用了。 不像现在,疑难杂症都找遍了的丹鼎司还没有测试出来该救生装置的极限。 “被丰饶力量赐福过了吗?” 丹鼎司的丹士一脸凝重。 工造司测试小组:“没测出来。” 一个没测出来救治极限,一个没测出来技术极限,两个司面面相觑,决定出个报告就往上送。 写第一句时,起手“应急便携救生装置测试版”,十一个字,前四个字两个词让丹鼎司人均破防两次:“什么叫应急,什么叫便携啊???”后三个字工造司替丹鼎司破了防:“什么叫测试版,正式版又是什么个我寻思?” 总之,它们两个司力证我怕死的源动力有多么强大,在它的驱动下我又能整出来什么个技术极限。 ——理论上,带着这玩意儿被毁灭令使毁灭一下,都能活着回来。 如果不是我的技术限制了它的上限,它不会局限于便携款,直接注射进人体,或者肌肤吸收式,都值得一试。 反正它的灵感来自于我的急救能力(出值100双重大成功,死了二十年只有混沌意识的存在都能一拳拉回人间),我只是用科学的方式将其编译。 形态不重要,能编译多少内容才重要。 仙舟跟我的想法不同,它暂且没有想到便携测试款还能改变形态和作用方式上,光是测试这小玩意儿的作用极限范围,一群人就颇费了一番力气。 要不是巡猎星神着实慷慨大方,让巡猎令使在仙舟成为七个职位,一时半会的,罗浮也不知道它的极限是可以将一个普通仙舟人的生命从令使的攻击下夺回来。 一旦确定这点,在技术黑箱被破解前,它的形态只会固定在我提供的便携测试款上。不动不一定出错,但乱动一定会出错。 当然,这个新作品的出现,景元免不了要跟我见上一面问我怎么想的。 神策将军不难见,跟我的关系也在交流会后从泛泛之交变成了朋友,是我要是突发奇想见一见神策将军,提腿往神策府走,他也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的……朋友。 见朋友的话,景元一般会随手带点什么,不是什么礼轻情意重的,就是确实投其所好的。我自己摸不清楚的口味偏好,他观察了几次,摸清楚了。 我说他的观察能力恐怖如斯。 他反应很快,笃定我在玩梗。 神策将军的冲浪速度不慢,慢的可能是我。 他来我这,首先看到的是蹲在一堆零件里整个头发都呈现一种凌乱美的我,之后才是随便摆放的半成品。他视线全扫一遍,只能认出来一些救生装置的部位,其他的,他是神策将军,不是智识的天才。 “是又卡住了?” 他放下自己的见面礼,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放茶叶的地方,给自己和我都泡了一杯茶放着,等我忙完这一茬才出声。 “一天卡住千儿八百回的东西,没卡住才稀奇。不过今天进度不错,你还兼职喜鹊吗?” “说不定呢。” 我将他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那行吧,看在喜鹊的份上,你想问什么就问。” 神策将军想问的问题是有很多的。 我的救生装置除了表明我自己坚决不想稀里糊涂的死的决心,让旁人看着啼笑皆非外,还会让一个负责任的巡猎令使不可避免的想到丰饶,想到因为不想死去所以踏上追寻丰饶路途的求药使。 这联想不好,易遭灾殃。 我等待着他的提问,他的第一问没让我等太久,仿佛就是一个出离自己职务的仙舟人闲暇时对朋友的随口一问:“你是要走智识的路吗?” 但仙舟将军没有随口一问,无论他的态度再怎么随意,整个人怎么放松。 我眨了眨眼,说:“你觉得智识是人能走的路吗?” “嗯,大概不是。”他坐直了些,咳了一下,用声音和眼神一并示意我接下来他准备打官腔了,我这边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接下来就是神策将军从微笑侧耳倾听到勉力支撑挂不住笑容又走不了的过程,他问我对救生装置的设计思路时就该明白,我只会答非所问。 他的预计里是我装模作样两分钟打个哈哈就能略过的问题,我可以说上两个小时,说到他眼神涣散,最后塞给他一本厚厚的天书,顺便拍拍他的肩膀,用那种语气,那种“我看好你哟”的语气:“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 “试试走智识,我一向觉得能够算无遗策的家伙,都是智识的好苗子。”我说。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超越那些天才们,做出旷古烁今的成就。”他很诚恳,看他眼睛,那里面的期待简直快要实体化,他在用眼睛说放过他吧,他只是一个无辜可怜想要摸会儿鱼的仙舟将军,实在听不得他适合走智识这样的话。 难道我就适合走智识吗? 他说这样的话时难道不亏心吗? 景元说不亏心,一点也不亏心,他没说我能超越的是那些天才,具体怎么做都是看我自身的想法。 “后面是不是还要跟上一句: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笑:“你是我的后辈吗?”没接这话。 我也没接他的问句,直接接了他上一句:“那就借你吉言。” 神策将军景元有做终末信徒的天分,一句话里能敲定两个未来:我能超越一些天才们,我能做出旷古烁今的成就。 我说借他吉言是认真的。 他问我是不是想走智识也是认真的。 毕竟没谁会无缘无故在见面时问我今天有喜欢智识一点吗。 “你看起来想给我做职业规划。” 我神色古怪。 景元的神色更古怪,“任谁做几百年的将军都会带点职业病。” 做了几百年仙舟将军的景元偶尔会说起自己少年时的梦想是仗剑走天涯,结果临到头来,每次出仙舟都有大事,让他现在都不怎么想出仙舟。 我沉默了一会,“你是要我说我跟你作对的那些年吗,还是想听我骂你妖弓祸祖的走狗?” 他扶额:“那说来听听。” “我头一次听这么离奇的要求。” 而这样的经历他不是没听过,早在我跟丹枢跳反的那天,他在自白书里就已经看全,再听一遍,这相当于我骂了他两次。 这对于一个跳反的前药王秘传来说,实在是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我需要补偿,我如是说。 被我骂了半个小时的景元:“……” 景元:“不补偿的话——” “我就跟公输师父说我被你伤了心,准备从工造司离职,远渡朱明。” 他闭了闭眼,露出神策将军在我面前常见的、无奈的笑:“别。我只是想多听听你说话。抱歉。” “你一直用这个理由。”分明有许多可以打断的方式,偏要勉强自己去听,听完又说自己只是想听听我说话,仙舟的将军都会这么奇怪吗? “不是理由。”他不欲多说,用我感兴趣的事轻车熟路的转移了话题,“你想要什么补偿?” 想要什么补偿? 认真说起来,倒是想问一问以身饲虎的神策将军,这样从繁忙的工作里精准的把握我的每一次出行,将一些人从我的日常里不动声色的隔开,他累吗? 让他补偿我能见到别人可以吗? 只是答案太过明确,便也连询问的欲望都没有,我选择的补偿还是在他期望的范围之内,是我翻得烂熟的知识。 “这是你第六次要同一本书,换一个吧。” “所以,你看懂了吗,我可是做了六次批注。你看懂了我就换。” 被我要了六次的书不是我工匠的进阶理论,而是文学书籍,堂堂神策将军可以说自己对锻造技术一窍不通,但说自己不认字,不认识仙舟的典籍…… “没有。” 他真的说的出来,还平静,眉都不皱一下,都能瞅出来一点理直气壮,“我看不进去。” 六次了。 “心思繁杂,看不进去。” 六次了。 一瞬间,我是怀疑自己写的是什么“礼赞药王慈怀”,给景元他出的是什么绝世难题。但那确实只是仙舟最基础的识字手册,我从不在这方面刻意难为人。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不会得罪仙舟将军,让他召唤一次巡猎的目光。 罗浮的将军亦是知道我没有难为他,因而他说这与我无关,仅是他心思杂乱,有些不可得的期望。 “再写一遍吧。”他几乎是恳求。 一般而言,这叫巡猎令使的拖延时间。 事实上也是。 只有心思杂乱看不进去是真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他尽力了,但是于事无补。 直至我跟毁灭令使完成会晤,互通有无,仙舟能够为我的事情下定义的两位——元帅华和巡猎星神岚——都没有行使自己的定义权,弥合内部的分歧。 很难想象,内部对丰饶令使早有定义的仙舟,会对我这么一位板上钉钉的丰饶令使起这么大的、旷日持久的争议。 只能说蛊惑能力害人。 还有刻板印象害人。 幻胧,也就是跟我会晤,准备将我从幽囚狱的监管中放出去的毁灭令使,来之前对我的遭遇所做的心理准备是偏负面的。她完全能够想象仙舟对我的所作所为会多么令人发指,毕竟我睡了那么多年,还是丰饶令使,能活着可能都是丰饶神力。 ——前车之鉴倏忽。 仙舟对丰饶令使的深恶痛绝是有实例的,在宇宙里有口皆碑,没有一个外地人认为仙舟会对我这么一个相当长时间里都是任人鱼肉状态的丰饶令使心慈手软。 他们在回忆倏忽的下场时,似乎已经忘记我比倏忽更早的抵达幽囚狱,结果一朝苏醒还能帮仙舟惊退步离人大军的事。 一个虚弱的、将将醒来的令使,理论上不该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奈何这在宇宙里都能说得上众所周知的新闻,依旧没能撼动仙舟的口碑,知情人一致认为是丰饶令使太过难杀。 因为难杀,所以仙舟杀不死。 因为穷凶极恶,所以能够惊退一众丰饶民。 幻胧想要的就是一个难杀且对仙舟怀抱有憎恨的穷凶极恶的丰饶令使,她计划里预备给纳努克大人(毁灭星神)的赠礼中,大胆囊括了一艘仙舟的陨落。 一如倏忽击坠仙舟苍城。 被释放的丰饶令使也会将罗浮化作养分,并将毁灭的火焰播撒整个仙舟联盟。 她的计划里甚至不需要额外的后手,巡猎的死敌丰饶,就足够荡平星神之下的一切威胁。 我等待已久的盟友幻胧,她来之前其实是做过背调的,在步离人那里潜伏的时光也并非毫无所获。她也曾想过剥离步离人的血脉,看到我对步离人的赐福,不过很遗憾,毁灭的金焰在得到信息之前就会将他们的血脉蒸干。 即便如此,即便在毁灭的炙烤下,那些步离人也并非是可以献给纳努克大人的死亡,反而被丰饶提前收割。 化作灰烬前,那只步离人能看见而她看不见的丰饶所化的鹿,会用尖角挑破他们的咽喉,夺走他们的性命。 经过加工的传说、步离人的历史、狐人的历史、还有她看不见的赐福,以上种种,构成她对我实力的进一步认知,也进一步坚定了她想要让我离开幽囚狱的决心。 毕竟我强嘛。 背调里跟仙舟数千年被囚禁的恩怨和曾经的强大都清晰可见,她有什么理由不过来替仙舟释放我,有什么理由要去考虑一下仙舟跟我之间真实的关系? 巡猎跟丰饶是死敌,我在宇宙里隐秘的声名听着也挺丰饶(虽然我自己还不清楚里面有多少是捏造的),幻胧考虑我跟仙舟化敌为友的可能,听起来是反常识的,是绝灭大君脑袋被驴踢了。 谁能想到仙舟在对我的事上会一反常态,会墨迹到让一个丰饶令使跟仙舟化干戈为玉帛成为可能? 反正,幻胧来了之后,绝灭大君的三观明显是被震撼到的,混进来的狐人化身都险些没控制住露出岁阳的特征来。 跟我同一层的人物受苦受难,不是万剑加身刀山火海,就是寒冰炼狱雷霆不休。独独一个我,占着重罪的名分,过着轻罪的生活,除了一套隔绝能力的器械,没有额外的束缚。 什么受苦受难几千年,看这架势估计全是臆想。 “仙舟,如此信任自己的防护?” 很明显不。 幻胧套着狐人的皮都能进来,那密密匝匝的一圈武牟,更像是仙舟的心理安慰,是表面功夫。 “他们信任的是帝弓司命。”我结合自己的处境回答道。 头上没有悬着一个隔着因果时间都能我来一下的巡猎星神,幻胧也没机会顶着仙舟的各种debuff顺利抵达幽囚狱跟我完成会面,还能商讨毁灭仙舟的若干事宜。 她看见我的境遇不跟她想象中的一致,其实就该及时止损,果断掀开棋盘,让仙舟混乱一波后脱身,再蛰伏寻找下一个机会。 然而她三观被震得不轻,思维都有些混乱的情况下,还坚持想带我出去,我也就从善如流,跟她组成了临时盟约,按捺下了人要是反悔就卖她一波搅混水好跑出仙舟的想法。 反正,她人已经到了,我们是携手同行,还是我送她去死,以一位绝灭大君的死亡或者受重伤来达到自己脱离幽囚狱的目的,都是行之有效的方案。 依照命运以往的惯性,也必然成功。 事后复盘,我对系统说:「我的缺德在看见绝灭大君本人后死灰复燃,这可能就是毁灭的力量吧。」 「你是迫于生死危机才对仙舟道德拉满,对绝灭大君起几次杀心正常。」 它说得稀松平常,「反正毁灭星神纳努克不认识你,祂将令使的死记在药师头上也对你有利。」 看上去的一时起意,我要是真做了也能将它变成蓄谋已久。以前的命运系给了我不少灵感,譬如法涅斯那个将好感折了给我捏身体用的操作,等价代换一下,这里的终末星神,我也能够用折祂好感度的方式来换取一些命运。 就算终末星神不成,祂不愿意,我还有几位星神的好感度能够折,总能将毁灭的仇恨牢牢锁定在丰饶药师身上。 没能这么做,是幻胧对我的不离不弃和系统看到的: 「幻胧好感度:55。」 那就算了吧,苟一苟也不丢人,没必要将事情闹大。本来她利用我践行毁灭,我利用她脱离幽囚狱,就挺公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幽囚狱里的丰饶令使急着脱困,都险些刀了自己盟友。工造司那跟智识没有多少缘分的工匠,最近的日子难道就好过吗? 那可真是好过极了。 我的意识来回两边跑,幽囚狱那边无事可做,工造司这边事可太多了。多就多在我都可以故作深沉的跟景元说一句:“我对智识有点兴趣了。” 这话说的时候我挺装,还凹了个造型,据景元描述,当时我的表情让他以为我被遍智天君(智识星神)瞥了一眼,他都准备好祝贺的话,到嘴边听见我下一句:“我还挺想知道智识怎么想的。” 看样子我对智识的兴趣全在人,他想了个遍,也没想出来我最近接触的哪一位智识是谁。 巡猎令使要是能想出来我也不会费力凹造型。 当下仙舟暗潮汹涌,前有毁灭令使蛰伏于此虎视眈眈,后有星核降临落地成灾,中间还有等待处理的我,这等即将开启仙舟大逃杀的背景下,智识回应了我们之间单薄的缘分,就显得格格不入。 好像腥风血雨一转风花雪月? 我不确定,只是祂确实回应了我。 那不算是瞥视。 我的知识上限现在没够到智识的选人底线,也走不上智识的道路,祂无需用瞥视来提醒我什么。 硬要说的话,那是一种冥冥之中,尚未脱离地心引力走向星海的人,在手中齿轮咔嗒合上的声响里,听见无垠宇宙里同步响起的一声“咔嗒”。 你知道这绝不是错觉,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偶然,是高空之上的存在,正在嵌合你的命运。 那声响被听闻时,听到的人就明悟它所象征的意义。 说的残忍一些,就是无处可逃。 那存在思考的一瞬,就能捕捉锁定被注视之人的命运。 智识的博识尊,冰冷无情的万机之王,以未知方式与我建立了联系,命运上的。 「这对吗?」 我丢下自己快完成的作品,因为知晓它绝不存在惊动智识星神的可能,所以我丢它时没有一点负担。 只有满心的疑惑。 「终末是命运,智识也可以是命运。一个预测未来,看到未来;一个锁定未来,确保某一事件不可动摇的发生。」系统肯定道,「是的,祂也是命运。这没有什么不对。」 好吧,那么命运的智识,祂思考到了什么? 我曾听闻这位万机之王已经许久不曾演算过什么了,没成想,在验证我跟祂没什么缘分,日后摆脱药师都用不着智识命途的时刻,祂发出了回应。 「祂先前是卡机了?」 「应该不是。」 「我想也不是。」 我盯着「智识星神(博识尊)好感度:94」,眼神有点发飘,「但看这好感度,可能真有可能。」 「祂没有。」 没有卡机的博识尊在我和系统这里得到的尊重确实微乎其微,我没问祂缺德的问题(真是的,在仙舟我的道德是固若金汤吗),反而非常好学的向祂积极提问,试图从博识尊这里薅到以后爬科技树的知识。 我实在是吃够了文盲的苦,再也不想做个屏蔽仪就绞尽脑汁。 虽然觐见过程不合规(我不是智识),但博识尊这位直接强制给断网的人安网线的星神,没有在意这点小问题。 我问祂如何提升自己知识储备,祂回以……回以: 问题压缩包星神极致压缩版.zip 我:尝试解压,解压成功,头晕目眩,大脑宕机。 我总算知道我的学习能力为什么会突然涨一波了,原来是我未卜先知害怕自己被智识撑死啊! 差一点,就差一点,景元就可以笑着为我这位丰饶令使立碑了。 「祂估算过你能承受的限度,你不会被知识撑到爆炸。」 「真是谢谢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幻胧诚邀我搞事的时候,我在学习;景元准备试探我时,我在学习;前饮月君转世跟持明族掰扯时,我还在学习。 这是我想学习吗? 这是我不想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吃瓜吗? 当然不。 家有命运系,最大的悲哀就是我准备搞事,准备暗戳戳的推波助澜,试探性的迈出缺德的第一步,命运系却无慈悲的:「别折腾了,你一个关键人物都遇不到~」 语气荡漾得连末尾都是波浪号。 明摆着此路不通。 我又不是个头铁什么都想撞的,本就是借着智识那离谱的好感度涨了一波胆子,才想着给丰饶药师继续拉点仇恨,准备做些什么的。 既然是无用功,那就做点我自己能够掌握的,确切有提升的。因此,在仙舟这次的大事件里,前尘旧事搅得再凶,我依旧是局外人。 我遇不上别人,别人想要遇到我,率先碰到的便是巡猎令使景元。 跟以前的生活没有半点差别。 看上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追求技术的进步。 我在消化智识给我的数不胜数的问题,每一个问题背后都必然有我能够寻求到的答案,而这个过程注定会摄取新的知识。 「感觉在给我打基础的同时,还让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刻能有点事做。」 压着我蠢蠢欲动的心,强行巩固我的道德,将我存疑的丰饶令使身份威胁度降到连神策将军都有几分把握剔除我对仙舟局势的影响的程度。 至少现在,精神有些疲惫的景元,假设了我非友非敌的可能。 他想见我,还是有机会的,我们交换了玉兆(手机)的联系方式。百忙之中见面的机会可能难得,见缝插针的在玉兆上聊两句不费什么力气。 一般都是些日常,不涉及高深莫测的仙舟局势,他有话锋一转的趋势,我都会率先掐灭,很直接的告诉对面的人精我觉得讨论仙舟的局势会很烦躁。 “太烧大脑内存条了,我现在学习新知识已经学到差点要冒烟,再来一个费脑的,我跳下罗浮也要爬到朱明。” 他见过我在动态里的发疯,我距离智识很接近,但距离人有点远。 他有过朦朦胧胧间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眼睛半睁不睁的直面我发一堆煮脑花图片的经历。 饱和度拉满的、在红油里颤颤巍巍还有点诡异的晶莹剔透的脑花,热气几乎要透过图片扑到景元面上。 规律作息的人大脑慢吞吞转了一会,才从阴间时间我怎么还没睡觉转到我的学习看上去万分痛苦的层面上。 指尖有时按得输入框时间太长,出现的“正在输入中”能停住他睡一个回笼觉的时间。也有可能会就地发给我一堆乱码,第二天早上又坦然自若的说他养的咪咪踩住了玉兆。 我说好巧,昨晚上我正好人格分裂,第二人格出来闲逛了。 因为是秒回,对面失去了坦然自若,扣了一个千言万语的“?”,接一句简短的“你通宵了?” 他知道我学的苦,都没考虑过我刚睡醒的可能。 而他既然当时觉得我苦,试图跟我相约一波丹鼎司检查身体,现在又怎么忍心让我卷入仙舟一团乱麻的政局的? “因为我心生胆怯^_^” “看着不像,神策将军智珠在握。” 但如果智珠在握的神策将军非要我给点建议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现在的学习生涯除了烦就是燥,杀心消了几次,终于没忍住倾泻到了聊天框。 景元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听不懂,每个名词都杀了。杀到最后,其实一个字都没提仙舟当前局面的景元,看着满屏的“杀了”,选择给我杀了一个西瓜,亲自送上门。 西瓜很甜,身边人的头发太过蓬松,扎个马尾束缚着都能蹭到西瓜汁。我疑心他是故意的,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被他从自己的工坊里拎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又是正对着丰饶祸迹建木。 久不见它,它从秃头变成重新发芽复苏的年轻植物,看上去生机勃勃可以表演一个生吞罗浮。 “它最近复苏了。” 留意到我的目光,景元简单介绍了一下建木当前状态。 我心直口快:“丰饶令使整的?” “是的话,那还简单一点。” “咦,简单?” “仙舟至今都无法界定她对仙舟的态度,倘若建木复苏是她所致,倒也不必继续纠结。” 我的级别够不着这样的机密,不过景元说无妨,我当前地位要是想的话,可以直升六御,唯一要求就是心向仙舟。 他眨了眨眼睛:“相当于没有要求。” 其实要求对我还是蛮高的。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向我证明我的升职道路一片光明,而是让我安心听听丰饶令使在仙舟的道路是有多么的曲折。 特意带我到能够看到建木的若木亭,也是因为建木与丰饶令使的道路曲折实有关联。远看建木,仿佛生在云中,无根自长,实则它有根系,就在身下的鳞渊境。 那些云气,亦可称作鳞渊境的水汽。 而提到鳞渊境,自然免不了提及罗浮饮月一脉的持明。 先前说过,这群持明里的龙师跟我碰不上面,白露跟我在一起时从未碰到过一次。现在我面前的景元则告诉我,那是因为龙师们很忙,忙着掘仙舟的根。 “龙师们与外界势力勾结,意在放出丰饶令使。” 短短的一句话,景元说时最多只是皱下眉,对面的我面色跟他相比就显得很扭曲。 “龙师听起来像是疯了。” 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景元颔首:“我确实希望他们意识不清过。”言下之意是,龙师们脑袋是个顶个的清楚,是清楚的做了糊涂事。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想要让仙舟从幽囚狱放出丰饶令使,答案亦是简单: 他们寄希望于仙舟幽囚狱里关押着的丰饶令使可以补全他们的化龙妙法,或者另起炉灶,让不朽的血脉重新拥有繁衍的能力。 丹枫的所作所为到底是给了他们灵感。既然他失败了还能造就白露,那就说明用丰饶的力量可以催发他们的血脉。 (白露的诞生有丰饶力量的支撑。) 景元谈及此处,一点没有自己放出了什么惊天消息的自觉,让我一个局外人不好配合着做出什么动作。 更重量级的消息是,他涉及到了仙舟内部对丰饶令使(也就是我)迟迟无法统一意见的统一论调: “何况仙舟目前的复杂局势,内部无法统一的对丰饶令使的态度,确实是因为那位令使数度……心慈手软。” 最后的“心慈手软”,他说的是意味深长,一抬眼,我看上去已经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工造司的工作服都褪色了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他噙着笑,“我说的不对?” “不是对不对的问题,是我能不能听的问题,那群尖耳朵龙师真的不会找我麻烦吗?” 看我实在是吓得不轻,他出了个主意,馊主意,“这样吧,他们要是真的找上门,你就说你之所以叛出药王秘传,是你不信仰寿瘟祸祖,只信仙舟本地的丰饶令使,记得狂热一点,说‘闇大人举世无双’。” 仙舟给我的代号是「闇」,表示不明了,算是方便化外民称呼的。除了仙舟本地人,丰饶令使一般都是个特指。 闇,是一个看上去很费心思,其实毫无意义的代号,仅仅是仙舟文雅的“我不知道”。说“闇大人举世无双”是顶顶的馊主意,话一出口没有龙师会信我信仰我自己。 还是一个我本人被景元解释了一遍才知晓的代号。 可想它的使用频率。 解释完了后,他的附带说明是“这是一个馊主意”。 很有自知之明。 与他相比,我就是没有一点数。虽然我以前看过一段被我截断的仙舟升职记的未来,看到这未来里仙舟半数持明投入丰饶怀抱,但我愣是没有想起来看一看持明这个群体,对我的信仰度。 我将持明归于仙舟这个整体,但仙舟包括持明,又不仅仅是持明。 算是问了他们许多种可能,没问过他们有多么信仰我。 直至从景元口中得知“在饮月一脉,关于丰饶令使的信仰是一件常见的事”这一事实。 不是,罗浮这么看得开吗? “那可是丰饶!”我比景元这位神策将军、巡猎七天将看起来要更加震惊。 “那又如何。”神策将军语气平静,“隔绝他们不合时宜的信仰,只是让他们将欲求藏得更深而已。” “若是赶尽杀绝,偌大罗浮究竟还能剩下几个人,我这位将军都不清楚。” “罗浮——,与她共生数千年。起先可能只是疥藓之患,再是痼疾,最后便是当下情形:与她决裂的代价远大于互相接纳的代价。” 这算是一场开诚布公。 我在仙舟有信仰基础(我本人差点忽略的持明族),有适应了跟我一块生活的仙舟人,还有准备给我作保的神策将军。 我是丰饶令使,他能传达仙舟对我的态度。我不是丰饶令使,也能给仙舟未来高层提供一些消息来源。 他倾向于我是丰饶令使化身的可能,明明能够直说的话,却偏偏要隔着一些心知肚明的东西,拐着弯来,生怕没给双方留够台阶。 ——其实弯拐的也不是很多。 他直接问我:“你觉得丰饶令使会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我说,在不提及过去的情况下(我有一族的龙,再来一族脑仁疼),我稍稍给自己美言了两句,“也许她也在控制自己丰饶的本能。” “丰饶的本能?” “就是一些对巡猎不利的行为。” 景元说:“这是已知消息。”【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已知消息还包括我准备越狱,为此与外界势力相勾结的事。 仙舟看似很了解我。 但要是真的了解我,持明族的龙师也不会忙忙碌碌,情况没怎么看清,就靠着纯粹的信仰(?)一股脑投身于解救我的大业。 是的,我以为龙师们长了点脑子,至少考虑过利害关系,有把握才这么干的,结果我瞅了一眼系统,系统拉开面板,说这群尖耳朵真的很信仰我,他们也是真的是什么也没想,就是觉得应该将我拉出来。 我:? 还是我:你们要不要看看你们的龙尊,有这死力气都可以让白露长高了,还勾搭什么幻胧。 他们不,他们现在还在跟前任龙尊对峙,双方还全然出于本心。 景元原本是计划着让为了平息星核之灾而抵达的列车组,其中的旧友转世丹恒,有着持明龙师忌惮的身份又不受仙舟盟誓约束的前饮月君,来做让龙师们吃点苦头的人的。 结果,景元计划得好好的,酬劳都预备好了,没成想丹恒抵达仙舟不久,就跟龙师相遇,双方之间仿佛连仇恨都是新鲜的、不能调解的,没有一个想要让对方全身而退。 他现在还能四平八稳坐在我面前,在仙舟和我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是因为吃亏的不是丹恒,是被丹恒零帧起手暴打的龙师。 去的太早,龙师得不到仙舟想要的教训,去的太晚,丹恒将龙师打回持明卵,又要安排人通知这令人沉痛的消息。 左右都不太好。 我在景元给我放消息的间隙,抽空问了系统一下:「他们到底怎么打起来的?」 很快啊,系统就将一个锅扣在了我的身上:「有你的原因。」 有我的原因? 我一开始是不信的,但命运总会让每一个嘴硬的人得到教训。我先是看到了龙师和丹恒之间的仇恨程度高达98,又在之后得知了结仇的具体因由,除了愕然,我还能做什么呢,说龙师们对饮月君真是“忠”不可言?说饮月君有仇记到转生也要让转生体去报? 这合适吗? 毕竟龙师们这群抽象持明,对饮月君是掏心窝子拖后腿,对我则是有需要连饮月君都能卖。 我不好形容自己看到龙师们对丹枫抱以怨憎之心的原因里除了权利斗争外还出现我的代称「丰饶令使」时的感受。想必当时受刑,只差蜕生化卵的丹枫也无法形容。 「他极其愤怒。」 系统回答。 当时且情况大致如下: 某个龙师在丹枫就差转生的当口发现丹枫和我之间的缘分,当即爆炸了,指着丹枫说他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他们何至于此,早说的话持明族操作一下说不定能让丹枫变成我的配偶,他们全族都能顺利并入丰饶的力量,而不用躲躲藏藏。 理所当然,被龙师单方面发卖的丹枫也爆了,要不是被褪鳞被寒铁吊着,这位龙师会当即被他一尾巴抽回持明卵。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想象,真实情况存疑,能确定的就两点:一是持明龙师真的怨恨丹枫没有透露他跟我之间的缘分,也是真的想借着这缘分将丹枫操作成我的配偶从而得到丰饶的赐福;二是丹枫是真的气到想用重渊珠和击云送走他们,自己送不走,也要刻在丹恒记忆里让他送。 双方的新仇旧恨是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我这边倒是有一个有可行性的法子,但龙师们真的会站着让丹恒挨个捅吗? 「你……」 「你先闭嘴。」我打断系统的话,「让我缓缓。」 「好。」 那么此时就很分明了,龙师们在我的友情建议下,还真的能站着让丹恒捅。 好,话题就此打住。我是跟景元聊天的,不是看龙师一通操作让我丰饶令使当持明龙尊,或者迎娶持明龙尊的。 敏锐的神策将军在这件事上当了一个一个迟钝的人,没能遭受命运的随手一击,反而让仙舟的操作给了我命运的一击。 巡猎的星神在我击破祂的大本营后能够丝滑的原谅我,祂的大本营也紧随其后,贯彻巡猎的意志,明知丰饶令使准备越狱的情况下,仍旧不相信我这位丰饶令使有可能点了仙舟。 代代帝弓七天将,代代不信我想击坠仙舟。 景元可能除外,但我偏偏真的什么也没做,让刺只是刺,而不是血淋淋的现实。 也许每位帝弓七天将都曾是景元,认为我会击落仙舟,不过如今,他们对我的危害认知都在降级,包括景元。 我预备着逃离仙舟,逃离罗浮,暂且从巡猎的目光下出去,寻找另一条出路。 仙舟预备着与我这位丰饶令使延续数千年的共生,为此,在能容忍的代价之内,它展现了自己的诚意。 虚陵仙舟,六艘仙舟里最为神秘的仙舟,连其他五艘仙舟都无法确定其位置的仙舟,在其上的巡猎七天将亦算作神秘。 他因为要处理我的事,正在赶往罗浮。 虚陵仙舟的尘冥将军有无,不日将要抵达罗浮。 景元看上去不担心这位将军的行踪暴露给我之后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尘冥将军有无本人亦是毫不担心。 罗浮的神策将军,一向知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从不越界。他经历的磨砺太多,生性谨慎有时都要磋磨成生性多疑。 他这位罗浮的掌舵者,能说出“可能是罗浮的气候不太适宜,元帅准备让虚陵试试”这样的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仙舟是只在安置丰饶令使的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吧。我看你们六御准备扣人时,动作倒是很快。” “毕竟出了仙舟,何谈安置呢,有备无患。” 仙舟不了解我的目的,但凡了解透彻,就不会意图跟我洽谈,意图延续当前的生态,将我整个人稳住在仙舟之上。 (我是做好了准备,一定要离开仙舟的。) 不妨碍他们做好我会逃离仙舟的预案,以我会逃离仙舟的结果来谈判。 相关人员都到了,洽谈的将军本人还事务繁忙到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时,可以抽身留足思考的时间。 (被丹恒揍的龙师恰巧就是那个让景元随时可以走的理由。) 景元还挺温情脉脉的说这是考虑令使本人的喜好,正巧虚陵仙舟是“恍兮惚兮,死生同齐”,放在罗浮上的生之大劫,放在虚陵上可能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我对罗浮不利,以跟我谈判为由出虚陵的有无,也可以是跟景元联手压制我的力量。) “有没有可能,罗浮上出现两位令使,只会让人跑得更快。” 我吐槽。 他笑眯眯:“正巧,那位能跟令使联手的神秘势力,应该也是另外一位令使。” “好吧,神策将军料事如神,算无遗策。” 两位令使,正好是两位令使,其中一位又好似能够跟我的能力针锋相对。 景元头发上那点西瓜汁干了,让他头发有几根结成一缕,我将纸沾湿,擦去干掉的西瓜汁,让他的头发保持一如既往的顺滑。 做到这种地步都堵不住神策将军那张嘴,他不顾忌自己的头发部分在我的胳膊上,不顾忌我借着搽他头发拉近的距离可以让他被激射而出的藤蔓捅穿。他用那种我们还是朋友的语气,用我们在玉兆上聊天的语气,想要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自始至终,他都想问的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会怎么做?” 我的回答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我又不是丰饶令使,你见过谁家丰饶令使叛逃丰饶转巡猎又对智识感兴趣的?” 丰饶令使是生活所迫,在对待药师的问题上,我跟仙舟一样,都巴不得药师早点死。 祂死得早,祂就是我能接手的遗产。 祂死的晚,我就是祂要接手的遗产。 我见祂第一面(睁眼见),景元要是想的话,可以看见“祂追,她逃,她插翅难逃”的剧情。 我补了一句:“我看你工作不够多,要不我打个报告,说工造司现有技术落后,亟待解决,希望将军可以提供方向……你有模板吗,我现在就写。” 他闭了闭眼,认命一样:“我不该想着你跟那位丰饶令使有些许相似,就将猜测丰饶令使目的的任务分摊给你。你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的事情之后再说,我怎么就跟丰饶令使有些许相似了?” “可能是仙舟不了解丰饶令使,而我也不了解你。” 他了解了我的态度,达成了他的目的,看上去就是一只在阳光下晒得毛发暖融融的咪咪,平和惬意,全然是忘了鳞渊境内还有一个可怜的龙师快要被前饮月君戳成筛子。 顺势而为果然是他的看家本领。 龙师算是正好充当了一个出了事他不心疼,身份又够分量,可以惊动将军处理的……的什么来着? 我愣是没想出来一个中规中矩的词按在让我觉得人都离奇了的龙师身上。 好在丹恒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虽然热血上头,但很有分寸的,没让龙师重回一颗蛋。 我接下来应该除了静等逃离仙舟,没有别的剧情了吧? 我不确定的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是没有了,我接下来没有被名为景元的特殊人物再度拖入什么回合的剧情,算是可以全身心备战接下来的逃脱。 根据前面景元说的,以及我自己看到的,大致是这么个情况:当天,我带着幻胧准备离开仙舟的当天,我需要避开巡猎的降临,以及尘冥将军自天外而至的封锁。 巡猎的速度让全过程的时间会被压缩到极致。我寻思过要不带离的过程跟幻胧简短提两句为什么走,给仙舟留下什么能帮我找到那一族龙和我那没了枷锁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的朋友的东西。 后来一算,这流程就算一句话一秒,我也得多耗上个十秒左右,跟幻胧只要说上一句“巡猎星神就在头顶”,她会马上就走,还生怕自己走不快。只有后者,情况复杂,一两句话留得不清不楚,后面恐怕遗祸无穷。 巡猎有穿越时空间乃至因果的追杀,我那一堆里个个都是整活大师。 仙舟可能讲道德,但那一群,道德的标杆都是被对比出来的,比出来的标杆还是被我弄疯的火龙王修库特尔。 因为疯了,所以是正常龙。 至于疯了的火龙王为什么会裹挟进全古龙的大迁徙,很简单,瓦萨克拉胡巴肯,古龙里第一位明面上的背叛者,他有个名字叫做库库尔坎,是火龙王创造出来的第一位族裔,是火龙王的弟弟。 如果我不是深渊意志,没有被命运归于深渊这一派系,理论上,他们之间关于龙与人的生态位争议,应该换成如何除掉漆黑大敌(深渊)的路线争议。 但我(深渊)有意志,是活着的,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他们看到了另外一条路,而这条路天然与天理相对。 (我希望他们看到尼伯龙根和法涅斯的聚合体能够笑得出来。) 那么这位被我一见面就放大招侵蚀了神智,被族人带着来到新世界,又成了道德标杆的火龙王,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清醒的时候曾经想要用毁灭提瓦特的方式清除漆黑大敌,让古龙的国度彻底回归。 所以,跟着我的那一堆,人均道德可想而知,不将事情说清楚,不是我要从死亡里捞他们出来,就是我要面对巡猎和丰饶。 我这边想要依靠巡猎的力量锁定他们的因果,结束自己的孤狼状态,他们未尝没有这么想过。还没找到,只能说双方思路出了岔子,要么就是出了意外。 我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找到这一堆,当下最要紧的问题还是先脱离仙舟的视线,成为它的灯下黑。 利用仙舟来找人的想法没了,跟幻胧说上一句情况的事就有必要吗? 我觉得也没必要,我完全可以将毁灭令使直接带走,之后再解释。 仙舟的应对手段时间卡的太死,一点拖拉就能让我直面两位令使,再被他们一拖,我指不定要面对巡猎。 除了巡猎注视我外,巡猎其实还能被仙舟召唤。 「这就是你准备将自己的被动加持稳固成对仙舟的赐福,以及留下信物给仙舟的原因?」 「是我求生欲满值后交出的答案。」 对仙舟赐福是为了不让离开我能力的仙舟人短时间内遭受剧烈的冲击,让仙舟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来找我。 给仙舟留下信物是进一步掐死这个可能,还有方便自己向巡猎求救。万一遭遇丰饶开门杀,可以不赌运气。 可以说我被害妄想症,可以说我多此一举适得其反,但我实在是不能相信一个意欲与丰饶令使共生的仙舟,没能抵抗住丰饶令使蛊惑能力的仙舟,会在被截断的共生面前保持对外的冷静。 我忘不了那个83。 确定计划后,我随便找了个树枝,用丰饶的力量孕养它,准备将它当成信物。 「看上去有些随便。」 系统评价。 现在是晚上,屋子里没有开灯,我这个工造司的匠人没能给路过的仙舟人制造出一个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作为故事发生之前的征兆。 我只是捏着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看着它在丰饶的催发下生根发芽,碧绿枝条逐渐异化,成一截玉白。 「随便吗?那证明我升起来离开仙舟的想法并不久。」 正正好的省事。 连过手催发温养第二遍的时间都不用投入。 能想到的已经都准备好了,我实施跑路的那一天,工造司的匠人的尸体与幽囚狱发生的异动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仙舟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从幽囚狱泼出来的一堆荧光,像水波荡漾,又似数据洪流。 所过之处生机盎然,种子即刻成长,连人都像是一颗快要被催发的植物,头发上都生长出了一点植物的根系。 眼力再好一点,如景元如有无,能够看见波浪中一闪而逝的人影,竖瞳、脸上生着黑鳞。让人错觉烟云浩渺的波月古海里有一尾新的龙。 但只有这一瞬。 人影在水波的声浪抵达前就失去了踪影,留给仙舟罗浮的只有一片数据海,海中,所有仙舟人都觉得自己做了一次有鳞类。 我跑的足够快,快到路过的幻胧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连抵抗都没来得及,就被海浪推出了仙舟,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仙舟联盟的探测范围之内。 幻胧:“你早就可以出幽囚狱?” 绝灭大君自从来到罗浮,可谓是大开眼界,那种古怪的对丰饶令使的容忍已然打破了她的预想,而我这位丰饶令使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摸到了更加古怪的,我对仙舟的爱屋及乌。 能够束缚一个令使,让她安静待在自己囚笼里的能是什么,不是有所求,就是真的有那一点慈悲心。 丰饶令使,慈悲心。 这搭配一般挺地狱,每一次丰饶令使的慈悲心都会让祂慈悲心的对象生不如死。能够见到丰饶令使慈悲心发作还没被整成生不如死的,老实说,幻胧也是将将看见,对象还是仙舟。 不是很懂丰饶令使和仙舟之间的把戏。 幻胧的脸色不是很好,这是当然,我的脸色都不好。从仙舟跑出来还顶着龙相,一路跑这么远,就为了在屏蔽仪失效前躲掉巡猎的目光,我脸色好一点都是我跑路松懈的铁证。 面对盟友的诘问,我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巡猎一直在看着仙舟,而我才做好屏蔽仪。” 我在仙舟上,那说明巡猎也在看仙舟,我的理由毫无问题。 “你以为的不战而逃,实际上生死时速。” 有无下来的动作非常快,他看我是一闪而过,我看他也是一闪而过,巡猎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留一个字我都能被堵个正着。 好在能干扰星神视线的屏蔽仪也能干扰巡猎令使的行动,它生成的那一堆错乱的信息海,发挥屏蔽作用的同时,未清理干净前也是隔绝我跟巡猎令使的天堑。 幻胧:“……” 绝灭大君没说自己不信,非要头铁回去试试真假,她谨慎的将我又拖出去一段距离,免得我计算失误,没逃脱巡猎星神可能的注视。 我们俩能成盟友不是没点说法的。 我拽着她不放,是因为碰到丰饶我能有用来拖延时间的人选,大不了就请毁灭星神纳努克,人转投毁灭,极限一换一。 她没有放弃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巡猎要是看到了,两个令使好歹能挣扎一下。 双方都默契的没想会被星神放过的可能,不过一个是丰饶一个是巡猎。 我们最终的落脚点是一个偏远行星,两位宇宙里的大人物都没有脱下自己的伪装。我保持龙相,幻胧维持狐人的身份。 也是很惨了。 更惨的是风头过去后,我还要摸去朱明找燧皇开副本。那么,我抬眼,看向平平无奇的狐人,开口:“接下来结伴吗?” 幻胧说“不”。 她原定的计划是准备将我吸纳进毁灭的怀抱,让我成为仙舟毁灭的序曲。经此一遭后,她觉得这可能性太小,也不想被一位象征复仇的星神盯上。 令使和星神是有差距的,云泥之别。她对毁灭的追求尚且不曾扩大到可以直面一位星神而不惧,整个人成为纯粹的毁灭的容器。 她跟我一样,都畏惧死亡。 就算她真的排除万难,想要继续努力,让我投入毁灭的怀抱。且不说我自身的意愿(我不喜欢丰饶不代表我就喜欢毁灭),光看我为了逃狱而制作的屏蔽仪,我可能更适合智识。 而智识,她能碰到的,基本上都不会听她那套。有些极端的连人话都不听。 我很理解幻胧的心情,但这不代表我要在回归独狼生活后碰到她口中的不听人话的智识。 事情是这样的,仙舟那边我要等事情过去才会摸去朱明,就在当地办了个假身份,龙相也抹了,成了一个普通的当地人。 幻胧觉得晦气想走,我还客套了一句她以后要是有事可以常联系。客套完,没几天就轮到我说晦气了。 有一个神通广大的智识,别的路不走,偏偏路过了这颗偏远星球。要是为了做实验也就算了,那无非就是我倒了霉,要换个地方去待。他偏不,他偏偏是路过,路过还要在茫茫人海里看到我这丢了也没人知道的“普通人”。 照理来说,智识很难不讨厌笨蛋,就算有的天才其实无所谓,也不该是我碰上的这位。 他不仅是幻胧说的不听人话的那种类型,还是道德在整个天才俱乐部都可以说是倒数的人。 人渣的互相吸引吗? 有意思。 我们的相遇实在是没什么可讲的,只有他是真的无聊。 在星空漫步到处溜巡海游侠的天才有一天突发奇想想要看看地上的风景,却在贫瘠的星球上找到了一粒进化的种子。 她的身上有进化的无限可能,近乎是在进化的道路里没有走错一步,每一处都可以说是生命的奇迹,协调至极。 我说好极了,“如果这里的「她」不是我就好了,我兜里没有一个信用点,你要骗我钱不如跟我一起薅网贷。你看起来很能骗人又抗揍,我们俩都没皮没脸。” 偏远星球依旧是星际和平公司的辐射范围之内,依旧是有钱没钱天差地别。我的道德让我对巡猎优柔寡断,但也就对巡猎优柔寡断,其他时间我基本上不当人。 可我碰上的,破除我孤狼命格的天才,很多时候是只返祖的猴子,现在人模人样,也摆脱不了吃香蕉的习性。 他能偶尔遵循的,只有猴子的道德。 我当然知道天才俱乐部的天才是怎么样的大人物,寰宇知名,庞然大物星际和平公司跟一位天才合作一次都能在广播里反复提及。 这条广播播放的时候,天才俱乐部里的另一位天才,就窝在我逼仄的家里,占据了我唯一的一条沙发,身上盖着我捡的一堆报纸。 坦然自若得可怕,完全没有一个实验就能毁灭一个星系,一个模因就能毁掉一个文明的天才应有的自觉。 还是个智识令使。 特意整了一个完全不宜居的家的我,坑蒙拐骗一堆放贷公司还说自己没有一个信用点的我,扶着摇摇欲坠的门框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是想着应该去追幻胧,还是想着让这位屈尊纡贵的天才去追幻胧? 都不是。 我在想天才一定很有钱吧,天才一定很聪明吧,那么我伸手问他许愿当一星之主一定没有一点难度吧。 平生可能都没有睡过破沙发盖过破报纸的天才面对我的无理要求,眼都没眨,“你想当吉吉国王?” 吉吉国王……? “我其实不喜欢猴子,猴子被pua狠了会跑,人不会。” 他看上去在听,从手里或者说是脑子里找到了一条模因,丢给我的姿势实在是太过随意,说的话也实在是惊悚:“自己编,想要被pua都不会跑的猴子,就自己设定。” 猴子尚且在构想里,我这个人已经在被他pua的路上。 我将那条模因丢回他身上,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声音,委屈的,“你这也不行啊,我以前的朋友可是什么都能帮我,你怎么还要我自己动手?” “那你朋友呢,是死了吗?” “没呢,你要不帮我找找?” “名字给我,我马上让他死。” 他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条破沙发上,没有挪动一下。 今天他依旧没有被气跑。 天才可能会拥有的傲慢、目中无人、我行我素,他的确是有,不过在体现方向上出现了一点问题。 傲慢——不在意我千方百计驱赶他的种种行为。 目中无人——将我看成这个星球上的一只准备进化的猴子。 我行我素——自顾自决定让我当他的助理。 旁人见了可能以为他有病,事实上,虽然我不想这么说,毕竟要顾及我那可能真的有病的朋友多托雷,但这位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也是真的有病。 没病不会在我逃出生天,准备开启第二段人生的时候,蹦出来莞莞类卿,类的还是多托雷。 我承认,我一开始只是在他们的道德底线上找了点共同点,在他们的好感度上也找了找,行事作风上也许找了找……但我是真的没想到,我碰到的第一位天才,五官跟多托雷毫无干系,对我的态度却颇有旧友风范。 「原始博士好感度:41。」 「在对你的情感上与多托雷的相似程度:73。」 那天,原始博士确证七分像多托雷的那天,我忧郁得连傍晚的夕阳都不需要,就让室内的氛围变得分外沉重:「他像随便一个龙都好,为什么要像多托雷,那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可能是因为他是个智识,也是博士。」 而这位莫名完成莞莞类卿剧情的天才目前还不知晓他被“类”了,心知肚明的我更没有想要给自己的人生再上点强度的想法,去主动告诉他,他像我从前的一个天才朋友。 我没事,但多托雷真的会被他弄死。他还会果断的、毫不犹豫的,抹掉这宇宙里所有叫多托雷的人。 我现在的处境很像爱上了两个人的主人公,爱一个人时坦坦荡荡,爱两个人那一定要藏好,爱上两个很相似的人只能祈祷对方能听“你们太像了,我脸盲,认不出来”的鬼话。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都叫博士,我可以亲亲热热的叫对方多托雷。 至于多托雷到底是指哪个,别管。 「感觉就算有一天被发现了,你也可以对着原始博士毫不慌张的说出“我是觉得多托雷跟你有七分像,很难对着他硬下心肠”的鬼话的人。」 系统慢悠悠的,「你刚不是给多托雷拉仇恨吗?」 多托雷确实没拒绝过我,我想要的他也尽力去解决了,但: 「难道只有多托雷一个人这样吗?」 原始博士自打来了我家,每次要我学习一点模因知识,都会从我口中听到“我朋友”这个句式的话,听得多了,他确实很好奇我的朋友为什么这么无所不能。 我说博士,你的好奇心很重,尤其好奇别人的遮羞布。 他说哦,那你朋友已经死了。 然后用他的神奇小道具,让我这么一个塞两个人就挤得不行,看上去快要爆炸的小屋,变成豪华的学习双人间。 空间很大,体验很好,要是没有一个给我硬灌知识时不时还让人返祖体验一下马喽生涯的原始博士就更好了。 我在仙舟苦于没有更多的知识,得了文盲的病,到了这个边陲星,在这个小破屋子里,我的文盲病要被折腾得快好了。 学得半死不活的我,和研究进化阶段顺便给我和他自己都捏了个脸的原始博士,谁的工作量远超负荷那是一目了然。 我忍无可忍:“博士,你能不能不要再卷了,我一口吃不成天才!” 卷到精神焕发的原始博士没有放弃他的计划,也很认真的采纳了我这个被他认定的助手的话。 他,选择了喂我两口。 :) 在听不懂人话上,博士一向听不懂人话。 多亏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博士,我现在出门骗个人,第二天被骗的人想要找到我催债,都找不到我前一天用的脸。 进化是无数次试错的历程,在他手里,这种力量变成他调整自身的方式。 以前也是调整文明进度的方式,退化实验制造了一堆原始星系,让星际文明退回原始文明。 他考虑到我的学习进度不适合迎来巡海游侠的打扰,目前没有制造一个新的原始文明的想法,最多是基于自己的爱好给我们俩捏脸和种香蕉。 而我高达99的审美根本不会让一张不协调的脸出现在我们俩的身上,于是,他捏脸的兴致更高昂了。 「我觉得独狼生活也很不错,让博识尊收了神通吧。」 「这不是博识尊安排的,是命运里的一场意外。」 意外让我们一个丰饶令使一个智识令使相遇,使宇宙里诞生了更多好看又好吃的香蕉。 是这样吗? 我甚至不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来个从普通人到令使的华丽转身,因为就跟我知道他是智识令使一样,他也知道我是丰饶令使。 相当理直气壮的让我培育香蕉,说是知识的报酬。我说我没想学是他硬拉着我学他该付我精神损失费,而且丰饶令使当什么助手,他是疯了吗? 他镇定的转移话题:“我们先让你那些朋友死了吧。”但是故意嘴瓢,对我朋友的杀心只增不减。 是盖着报纸都能梦见它是丰饶赐福,半夜站我床头平静说自己想要藤蔓他可以让我当吉吉国王的猴子。 说真的,丰饶令使是造了什么孽才能碰见这样一个莞莞类卿的智识令使? 我将这只人猴子摁住,“我觉得自己命好苦,完全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所以我们杀了丰饶吧。” 人猴子不关心丰饶星神什么时候去世,也不关心我要让他去杀了丰饶,他只关心我今天吃没吃他培育的香蕉。 “你吃了香蕉吗,我今天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没吃,我只想给人找麻烦。” “可以先拿几个天才练手。” 我痛击丰饶星神,他痛击跟自己在同一组织的天才。我的理由是丰饶星神要吃了我,他的理由则是那些同僚会研究我。 “我不,我就要丰饶死!” 他点了几个丰饶民星球。【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这颗见证丰饶令使和智识令使相遇,并在其后每一日都垂于危险的水面上的星球,从物产和所处位置来看,其实已经相当安全。 物产表明它具有开发价值,可以被并入信用点体系,享受便利的同时又因为不珍稀太普通,不至于遭受非人道的冲击。 而所处位置偏远很好的阻拦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来访者。 就是我和原始博士现在成了它最大的危险的意思,每一天跟我碰上的人都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意思。 至于原始博士,多托雷二号不是白叫的,他对我们的暂居地容忍程度很高,满脑子的天才想法最后被对我的培养计划死死压住,成了走神时才能想起的事物。 他甚至不出门。 我刚被戳破令使身份的那段时间,因为懒惰准备跟智识的令使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这次谁出门,谁能占据屋子里的沙发。 原始博士没反对,只是去了一趟实验室,在我严阵以待准备跟他石头剪刀布,聆听强运的回响时,用视频的方式介绍了他的实验过程。 末了,他问我:“你真的想我出去吗?” 智识命途上的天才,想要避免一些可能会发生的灾难,是会很严谨的列出一堆证据,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他看的顺眼的助理的。 被他看的顺眼的助理我:。 我吃亏就吃亏在没有太多经验上,仙舟归属于巡猎,因而限制了我的发挥,没能展现丰饶令使的威能。 与我相反,原始博士是个人渣的同时,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实施自己的想法,践行自己的理想。 他的实验过程无疑是毫无人道的,他的成果无疑是震动寰宇的。 我面对那些文明退化,由人科退回猿类的星系们,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只能在学习之余还捏着鼻子起早贪黑挣两个人的口粮,做唯一出门的那个人。 不过对于这星球上的人而言,是智识令使还是丰饶令使都没差,前者死的痛苦,后者死的突然,都很难逃过一个死字。 它这里毕竟没有成群结队的巡猎,主要生活的族群生命又太过脆弱,是原始博士下来一次皱了五分钟眉,无论如何也看不顺眼的错误进化典范。 “以实验材料的标准看,他们因为错误百出而具有价值。但以教学场所的标准来看,这里烂透了。” 是傍晚,架起来的一块木板当做饭桌,我带着宇宙知名天才回忆他从出生起都不知道吃没吃过的苦。 可能他被我的苛待整无语了,高低也得让我无语一下,才在吃饭时讲了一个地狱笑话。 “你这么说,我良心真的会痛。” 他”嗤”的一声笑了,然后抬眼,什么都没说,又刻薄得让人恨不得在学习过程中让他气成高血压。 能让我当吉吉国王,还能给我点爆几颗丰饶星球的博士,在我这里所有的苦日子都是我学到癫疯硬灌给他这位指导老师的。 知识的摄入过程虽然平滑,但在我远离生死危机太久的情况下,我会时不时的在智识的灌注下/体验到日复一日的枯燥。 一枯燥,我就会用这种方式来提示原始博士,他该更换自己的教学方式,重新唤醒我的学习兴趣。 还是傍晚,调整学习计划,让我这个助理可以好好学习的原始博士,在预定的时间点没有等到我的破门而入,过了一个小时后才等到我的推门而入。 他不担心我会遇上什么危险——智识科技远超人的想象,丰饶令使也着实难杀——他担心的是摇摇欲坠的门,和可能被我盯上的事物。 当然,还有一个最担心的,我学习的注意力会被分散。 人是群居生物,他理解,因为猴子也在群居。由此衍生的联系和对情感的左右,虽对他无大用,但对当事人不一定,而我对朋友的标准在他眼中又实在低得令人发指。 只是回来晚了一个小时就被指导老师告诫不要对朋友要求太低的我没费多少功夫就跟他的思路对接,关上门,一边示意这位天才展开领域,一边回答:“哦,那我以后找个你看不惯的。” 破旧不宜居的房间徐徐变换,成了科技与舒适双修的家,原始博士窝着的那条沙发亦是大变样。 看着造价不菲,实则也造价不菲。 他在宇宙漫步时采撷的星云基本上全丢进家里的改造,要不是我说够了,他的那些身外之物还能剩多少就是个未知数。 “我看不惯的很多。”变相的说我对朋友的要求还是太低。 “那追杀你的?” “一堆。” “我再找个智识?” “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我是指被我找上的智识。原始博士在我的交友方面,跟多托雷不太一样,没什么一视同仁平等不把人当人所造就的宽容感。宇宙太大,星神太多,他能当作人的存在不止我一个,理所当然的,他在友谊上有点占有欲。 「一点是多少?」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扰人清梦都拯救不了我的手时,系统语气凉嗖嗖的,预备让我清醒一下。 「一点就是一点。」 在我旁边有点友谊的距离的一个人形黑影安静的躺着,捏着我垂到床边的手,看样子睡得很沉。 「具体数值呢?」 它非要戳破我的自欺欺人。 「行行行,是100,满意了吧。」 我不再辗转反侧,直接躺下,睡得看起来很安详,正巧避开了一句“你以前的朋友死光了吗?” 午夜场大家还是玛卡巴卡比较好,不要用这么血腥的语气问问题,搞得好像准备用模因对几个人名实施灭绝计划一样。 也不要天天晚上当晚安一样的问,万一我没控制住,不就完了吗? 原始博士近段日子,没做自己的老本行,主要干的就两件事,一是当我的指导老师,二是研究模因,死亡机制是用人名来触发的模因。 为了更好的完成第二件事,他现在在研究4#波尔卡·卡卡目的事迹。 没对仙舟实行超距打击,只能说理智还在,知道我跟丰饶是死敌,仙舟勉强是我爱屋及乌的盟友。 那么他真的那么老实了吗? 没。 他嫌弃仙舟人太多了,我爱屋及乌的范围有点广,决定先给仙舟来一下,算作小发雷霆。我发现得太过及时,他脸不红气不喘说他准备向仙舟投放探测型模因,替仙舟看看灾厄的雏形。 话说得是真漂亮,无害探测性模因他也是真投了。 我们俩个晚上的娱乐活动,就是挤在一条沙发上,看仙舟那边的风平浪静——我的出逃没对仙舟造成太大影响,只些许思潮的冲击,是我跑的太远太怕死,整个宇宙除了仙舟都没什么人知道我出逃的事,就证明仙舟自身的掌控力没崩。 我情绪刚松动一点,人猴子突兀进化成了蛇,鳞片冰冷,吐息都是丈量猎物的体长:“你想回去见神策将军还是尘冥将军?” 感觉说什么这两位都会被记上仇杀名单。 “你非要这样吗?” 我尝试从友谊的角度pua一下智识令使,但结果嘛,怎么说呢,原始博士挺理直气壮的说友谊本就充满独占欲,他无法容忍我们之间的友谊出现另外一个物体(甚至用了物体这个词,连非生命都要踢开)。 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神情还是懊恼,懊恼自己对宇宙的奥妙解析不到家,不能同时从过去现在未来三方面打击我的所有朋友,不能让他们“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上次,上次我碰见这种说需要独占欲的情感是什么来着,一般都是爱情吧。 人为了谈恋爱什么都敢说,连誓都敢发,我为了让纯友谊路线上的另一位提升一点容忍度,也是什么都敢说,眼都不眨的就:“你说那些啊,他们不算什么,他们有些人是我孩子,有些是我丈夫,还有些是我情人。爱情方面,想必你就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独占欲了。” 纯友谊的原始博士确实沉思了好一会儿,杀心也减轻了一点。不同于我说他独占欲时的“一点”,这次,他杀心减轻的,真就一点。 “你孩子名字叫什么?” “你想杀他?” “他可以活。”这句话原始博士说的都有点痛苦,是一场十分艰难的爱屋及乌,“我只能留他一个。” 轮到我笑了:“我上次看见被人杀了全家还能原谅凶手的,人是个恋爱脑。” 谁家爱屋及乌的范围这么窄,谁家朋友对杀朋友全家有这么深执念? 我不笑是我面部神经坏死了。 正因为我身边有一个随时准备杀我全家的朋友(?),又准备成为接手我全家对我的关爱的朋友(?),我接下来的交友选择基本上也就固定在仇杀范围。 人跟原始博士没仇,不会碰见我。 我跟人没仇,我不会让人当我朋友。 能同时满足这两样的,我只能想到丰饶民,丰饶令使跟丰饶民是朋友,其实也说得过去是吧?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在这地方能碰到的只有追杀原始博士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那是一位巡海游侠。 甫一见面,就问人有没有见过猴子的巡海游侠。目标极其明确,没能给我这个丰饶令使一点发挥的机会。 也是从降临之初就被原始博士纳入观测,在杀死他和放过他之间犹豫过一秒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很强。 据原始博士所说,巡海游侠咬准了目标不把目标解决就不会松口。他费了不少力气把一群巡海游侠变成眼中只有香蕉的猴子(这点存疑),才勉强摆脱这群人无休止的追杀,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安分,只想教书育人,都逃不掉巡海游侠。 他说的自己很像什么金盆洗手后被昔日的仇家找上门即将被人灭了满门的苦命角色,实际上险些被灭了满门是巡海游侠,被观测的也是巡海游侠。 倒打一耙是每一个反面角色的必修课。 杀人灭口也是。 能使巡海游侠逃过一劫的,是他可能在死之前摇人,或者抵达之前已经摇过人。 原始博士暂时不能放弃自己教书育人的职责,不想看事态发展成巡海游侠们与智识令使的混战。 所以,被智识的触手感应到的巡海游侠,既不会死亡,也不能在这颗星球上找到原始博士的身影。 不过这位名叫波提欧的巡海游侠直觉确实很可怕,找不到原始博士存在的痕迹,还能相信自己的直觉,硬生生的等了很久,想要找到一个破绽。 不巧,我就是这个破绽。 作为这颗星球上唯二的灾厄——那些让人生的莫名其妙死的也糊里糊涂的命途癫佬不肯卷进两位令使存在的世界,我跟原始博士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一个——我的出场一般不会自带什么bgm,让人一眼就能看见我的压迫感。 我扮演的是黑吃黑的普通人,因为不想工作而选择最快的挣钱方式,指胁迫放贷公司,让他们给我吐钱。 这就给了波提欧逮住我的可能。 普通人和波提欧这个星际牛仔改造人之间的体力有差距,一旦开启追逐战,基本上只有被追上的可能。 那为什么要开启这个追逐战? 好问题,是监控死角上的相遇,和突破因果律的命中注定般的对视: 「波提欧好感度:70。」 相遇时的背景乱糟糟,在记忆里是五光十色的轮廓,人物的话,我只感觉被准星锁定,像是碰到了星际警察,普通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波提欧也是下意识的追。 中间我们在街道上上演的速度与激情,顺便给星际和平公司的产业造成了一点破坏。 真就一点,最多一些,不会再来一个满值。连员工的绝望程度都恰到好处,没到在大半废墟里边哭边打辞职报告的程度。 他们甚至没给我们一张通缉令。 (其实是原始博士删了,物理和精神意义上的双删。 原始博士因为要教书育人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勉为其难的做了次蜘蛛,从哺乳动物跳跃到了节肢动物,星球上全是他的蛛丝,我身上更是厉害,他干脆粘了一颗眼睛。 他能删通缉令,就意味着我们那追逐战他看了全程。) 等到我气喘吁吁抵达人的极限后,波提欧还能气定神闲的裹着一身销烟味儿出现在我面前。 改造人几乎全是钢铁之躯,他俯下身,我见到的还有铆钉和他一口的鲨鱼牙: “你跑什么?” 看清他眼睛里确实有个准星的我破防:“你眼睛里有准星干什么,我还以为被人瞄准了!!!” 一脚踹出去,主体黑白配色的改造人裤脚微脏,踹到一个零件的我面色扭曲“嗷”一声跳起来金鸡独立。 算是完美击中自己大拇指,成功演绎一场就地碰瓷。 波提欧:…… 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不仅打断了他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妙语连珠”,还让我蹭到了一顿饭。 在此感谢原始博士,没有他,我也碰不到一个冤大头。 波提欧在我吃饭过程里数度欲言又止,终于找到了一个我没埋头苦吃的空隙,直击重点:“你有见过猴子吗?” 我咽下去一口饭,说“有。” “他在哪儿?” 我伸出手,“带路需要支付信用点。” 他掏出来自己的武器,眼中的准星微缩,正在锁定我这个攻击目标。 显然,这哥们现在对我的道德瑕疵认知非常准确,就是低估了些,以为掏出武器就能让我老老实实(笑)。 他就没想过一个土生土长的普通人,听到猴子的第一反应会是动物园吗?谁会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模因啊,除非猴子满大街在跑。 我带着他老老实实的排队买票进动物园,途中他确实怀疑过这路程不对劲,我们的目的地不该写着动物园的名字。但他还是没走,还是用我们星球可能民风彪悍的借口说服了自己。 听到这理由的我:「他的思维逻辑能力真的没被那70的好感度糊住了吗?」 「偶尔。」 偶尔思维能力被糊住的、星际牛仔打扮的改造人看到看到猴园的一群猴子,已经知道我是故意的。 “除了这群小可爱之外,还有吗?” 我双手一摊:“没了。” 指望我一个黑吃黑的了解本地地理和生物分布,不如直接问我谁有可能知道这些。 真的,看在改造人的火力上,我不介意跟他搭伙完成黑吃黑的全过程,毕竟他看上去也没那么的高底线,会有什么过多的同情心倒向被我胁迫的人身上。 说服他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容易,也或许是这人的抵抗程度较弱。 他了解到我们这个世界离智识令使的猴子很遥远,面临的最大灾祸不过是人类自身毁灭自身,连星球的皮都蹭不破时,基本上放弃从我口中得到猴子的下落。 他放过我,我不能放过他。 毕竟他是巡海游侠,落到蜘蛛洞里的巡海游侠。 原始博士说我折腾个什么劲儿,研究改造人行为学吗? “我可以现做。” 靠着跟科学看起来非常远的知识的力量,他无疑可以做一个通俗意义上的神明,只要信徒许愿就能实现所有。 如果我仅仅是想要探究一下改造人的话,我确实可以如此许愿,而这外表破旧的屋子里诞生的就是批量生产的神迹。 “不是改造人,是巡猎,是从丰饶跳转到巡猎的设想。”我说,带着点被自己命途相性无语到的心情,“我以后可能要这么骗巡猎星神岚。” 莞莞类卿的原始博士在我这里的信任度,有多托雷的专美于前,它很难低下去。我又致力于为丰饶药师添堵,一个智识令使,还是友情独占欲100,我能放过他才叫见了鬼。 于是,他这杀心爆棚,表面平淡,背地里又想磨刀霍霍向巡猎的时刻,我再一次向他强调了一遍我跟丰饶你死我活的对立,向他展示我被药师逼的没办法一身治愈技能救不了自己只能琢磨巡猎的惨状。 当然,我在其中不仅填充了亿点点不存在的凄惨小故事,还夹杂了自己私心满满的实例演示—— 我跟他打了架,不止一次。 丰饶令使的位格叠上我高达93的武力值,近乎是遇见不了敌手的,能够制裁我的一般都是名为星神的存在,原始博士不是其中之一。 但智识令使可以用知识的力量达成不可能的目标,让自己的下场不那么凄惨,而不是象征性的反抗几下就躺平挨揍。 还是那种虽然很莫名其妙的被我揍了,也不知道我一身治疗技能跟他挨揍有什么必然状态的联系,但我想打他,他就让我打了。 哈哈哈,那他那少的可怜的反抗是什么?是为了让我揍得有点反馈感吗? 我第一次下手就不轻,后面几次也是逐步增加了自己的力度,让智识令使的生命在我手里如风中残烛,始终,他都维持着稳定的半死不活的反抗力度。 没劲。 我用自己的急救能力将他从冥河边缘拉了回来,没让他一头扎进河里长睡不起,并郑重询问这位智识令使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我没收住手,你被我误杀,那你岂不是要被其他天才笑死?” “关他们什么事?” 天才俱乐部#64原始博士如是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课题。倘若你想要杀死我,那至少先告诉我理由。” “之后呢?” “向你道歉。” “我要是不说呢?” “那就直接道歉。” 一个地狱笑话,智识令使看着比丰饶令使更具有人性。 原始博士的所作所为搁外界说他是一个猴子,都算是受害人绝望的自救。他所谓的让误入歧途的世界变回充满潜力的胚胎,对当事文明是赤/裸/裸的毁灭,对文明里生命态度漠然到视他们为一串进化历程里产生的错误代码。 但在我面前是个充满人性光辉的圣父。 反衬得我这个对仙舟优柔寡断于心不忍的丰饶令使毫无人性。 「他对待你杀死他的全流程是试图理解、反抗、躺平任揍、道歉,最后奉献生命。」 「他什么时候会杀死我?」 「任何情况任何时刻永远都不会。」 纯友谊的赛道目前只挤进去两个人,一个多托雷一个原始博士,都是高智商人才,都是在让世界给我们之间的友情当背景板。 幸好我们当前都是拿着反派的身份牌,但凡有一个拿着救世主的身份牌,这个世界绝对会无可救药。 将将讨论过自己的死亡的原始博士对待我的走神表示不悦,指尖敲上了沙发扶手,确认我的注意力重回他身上,才继续死亡之前的话题: “你有跳转巡猎的思路吗?” “没有思路,所以才要观察巡海游侠,好让巡猎的岚以后有个借口降临。” 他“啧”了一声,“这点只用丰饶民就可以做到,不需要你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的计划里,我不需要改变自身,强求星神的青睐。与其期待这些奇迹的发生,不如随身收纳一些丰饶民,遇到危险随时甩出来一堆,将原有文明瞬间转变成丰饶文明,引动巡猎的降临。 没有怀疑我能不能全身而退,没有设想我甩丰饶民的情景,天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怎么狩猎大批量丰饶民,又可以让这群丰饶民对我无害化上。 以我是一个普通人作为研究的前提。 他甚至想过丢出来几个烟雾弹,让一些人带着半成品随机降临任意文明,瞬间制造大批量丰饶民,看看巡猎是否会被引动。 “我是丰饶令使。”我提醒他,这提醒可能太迂回,没将他从实验里拽出来,我只能继续,“我跟巡猎的关系还行,祂注视过我。” “祈求这等非人之物的垂怜并不可靠。” “祂试图让我走向巡猎过。” 原始博士捏碎了自己的半成品。 三十多好感度的巡猎星神让我扭转自己的命途,获得跟巡猎更深刻一些的联系,理论上来讲只需要一眼。 也就理论上。 事实上,我跟丰饶的相性不止高到别的命途抠都抠不下来,跟巡猎的相性还低到发指,连星神本人都无法给予我巡猎命途上的帮助。 是即使竭尽全力将我从丰饶上扣了下来,受益者最终还是同谐(同谐相性94),而不是巡猎。 比为他人作嫁衣裳更凄惨一点的情况是,就算我不是同谐,我可以是毁灭均衡终末开拓欢愉……都不可能是巡猎。 唯一一个相性大失败,出值1的含金量。 不然何至于在仙舟躺了数千年还是丰饶令使,再怎么难抠,数千年也能抠下来给我一个新的开始。 我给原始博士找了一个星神都苦手的项目,希望他在研究过程里能够对药师的痛恨更进一步,当然,进很多步更好。 总之,为了我,对药师来次不死不休的进攻吧。 而我,可以在他陷入难解的问题,放下杀心时,放心接触波提欧,从波提欧身上补习一下正常人如何交朋友的知识。 理解一下,前方朱明还有被我骗了八百次感情,等着我开副本去骗的燧皇,我本人又一觉数千年,醒来朋友全靠白给。 燧皇可以白给八百次,但燧皇白给八百次不太可能。 原始博士用他的知识让我停下脚步,波提欧全靠他是个正常人(至少比我像)。 我从未想过模仿他来骗巡猎降临,我要骗的是初出茅庐没见过多少人的岁阳。 怪就怪波提欧是个正常人的同时直觉还好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入V前章 天可怜见,我是怎么从一个正常人沦落到现在要观察别的正常人的地步的。 「岁阳未必喜欢欺骗餐,你本真出演不会影响它们的寄居,我能确定副本里,你会是个人类。」 「我不是担心种族问题,我是担心我的力量会让它们逃之夭夭,根本不会去想寄居的事,连接近都不想。」 星火之精喜欢人类的情绪,但这喜欢也分高下,不是什么人的情绪都觉得好吃,也不是什么人都想要接近。 而我,现在算不算是个人另说,副本里系统说我是个人类,又没保证其他,万一随机到了岁阳最不想接近的那种类型,波提欧的观察记录就能派上用场。 要知道,令使也是人类的一种发展。 有备无患。 我总不能在最开心的时候,真的去硬找八百岁阳,挨个刷脸吧! 「你看我现在,有哪个岁阳见了我还想凑上来,没马上跑的不是被我硬控,就是幻胧。」 那64的平均好感度真的很难打过它们对我高达71的恐惧。我分明是不吃岁阳的,最多的拿它们当不好用的坐骑,玩了就丢而已。 「可能是燧皇的教训太惨烈,它们怕你骗它们感情,还有燎原现身说法。」 「你可以不说话的,系统。」 两位长者的教训在此,我宁愿它们是真的觉得我实力太强,才不敢靠近,靠近也是夹起尾巴被魅。 波提欧不知道我的这些烦恼。 可以说得上珍稀的巡海游侠,不知道自己被我当做让原始博士闭关的引线。 他觉得我的毛病无伤大雅,就对我付诸信任,将我当做z19星系的原住民,跟我一起做些黑吃黑的事。 朗朗乾坤之下,我迈着嚣张的步伐去找我如数家珍的放贷公司,他在暗处跟着,是全然不顾这里执法者的脸面。 公司的员工尝试过维持稳定,被我们揍得鼻青脸肿又遭遇打家劫舍的人一度以为他们的光明即将到来。毕竟波提欧是上了悬赏令的,怎么看公司的人都不会放任不管。 确实。 公司一开始是倾向于当地政权的。 我跟波提欧是被人找上门才了解到被我们爆锤黑吃黑的几个人竟然可以代表当地政权,当时,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小可爱(波提欧语),原定计划是什么我们至今不知道,我们能看见的就是这位专员沉默的看着我那明显不宜居摇摇欲坠的屋子,又将目光转向我们。 波提欧不必提,悬赏令上的熟面孔,给公司找事的头号积极分子。 我的话,是本星系人,背景公司的人也查过,面前的专员也掌握了。 专员能够发配到偏远星系,来到这颗星球,一是他确实有能力(不然路上可能就死了),二是他确实背时(公司绝对的中层人物咔吧一下发配边疆)。 二者相加,他首次出面协调一下当地矛盾,碰到我们两个无懈可击(他本人语),也是不出意料。 我:可你看上去眼睛都失去了高光。 他:谢谢你观察的那么仔细。 波提欧对公司是纯恨,他没准备说服这样一个业务巩固部门都没说服的硬茬子来协助公司工作。他的原定目标是我来着,我是本土人士,没见过大世面,比巡海游侠要好糊弄一点。 但是—— 每一个“但是”出现,他的业务能力都会受到无法想象的冲击,你看,现在又来一个。 但是我习惯性的捏人标准造成了他的困难重重。我的理念是“但凡有点路能走,狗都不来丰饶”,所以捏人时的身份基本上都是凄惨无比,偶有一点怜悯用在背景故事上,也真就老老实实就一点。 上次药王秘传,是自带的亲缘皆亡,这次也是;中途波折不断,麻绳专挑细处断,这次也是;被人当做牛马,最后碰上我才死,这次也……哦这次不是。 这次是我自己捏的,没劳烦别人贡献自己的身体。反正专员看我的人生经历,那一路噼里啪啦没死都叫奇迹的经历,只能在心里说一句那群人给自己造了个活祖宗。 我不恨公司,我的背景故事又让我纯恨这些不干人事的当地势力。自打有点出息,那就是有点阴招儿全往他们身上使,每次还嫌弃不够阴。 这点专员没见到我之前说的是“人之常情”,他没准备让我放弃仇恨。星际和平公司里干那么久,他从没觉得自己理应普度众生,非要什么人去大度的原谅谁谁谁,他一般是用利益交换。 觉得当地有一个稳固的决策机构有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所以才来用利益交换我们的仇恨,想将它们安置在合适的地带。 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妨碍公司的生意。 他想得挺美,投其所好都准备了好几套,见到我本人,看到我那破屋子和我完全不苦大仇深甚至连阴郁都没有一点的精神面貌,就知道这想法基本完蛋。 “你是因为仇恨才这么做的吗?” 我的反应是:“啥?” 我只是捏了这么一个苦大仇深的背景,不代表我要时时刻刻记住它,践行它,准备用上它的时机也是在法庭上借机生事一套大说服让自己无罪释放。有这样的反应理所当然。 波提欧都懒得听公司的人叽叽歪歪,手枪都掏了出来,准备让人不要拿腔作调:“你们这些公司的小可爱就是事多,不如打一架解决所有问题。” 我在一旁跃跃欲试。 要不是他跪的足够快足够果决,大抵也要要被我们黑吃黑一次,自己的手机还要被波提欧用来给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发送挑衅讯息,职业生涯彻底完蛋。 不过做生意的,能爬上去当个管理层的,都有能屈能伸的身段,知道自己下一秒即将要被混合双打,直接跪的诚实诚意:“我是来跟你们谈合作的!” 还“唰”的掏出来一堆合作文件,让我们方便确定他是真心实意而不是临时起意为了保命才做的搪塞。 我翻了翻他一堆文件,陷入沉思:“这个操作,好眼熟啊,我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他宝贝的想坑你?” “没,这人就纯怕死,出门直接就来好几手准备,做了充分的风险管理。但是这说不通啊,他这么怕死,怎么敢一个人来的?” 怕死,又矛盾的一个人来的专员比我们还惊讶:“你们不是这里的民间武装力量?” “什么玩意儿,我跟波提欧吗?” 改造人火力虽然猛,正儿八经用上的场合也不多,我用他的大火力来屋顶烧烤的次数都比让他直接给人来上一发子弹的次数多。 那里来的什么民间武装力量? “在你们对抗的官方机构里,以你为首的组织,”公司专员指了一下我,确保我能理解他说的“以你为首”,他实在是怕了我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组织首领,“正式名字叫做乱党,是流窜作案,极大破坏当地秩序的一支武装力量。” “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他还是不死心,试图从我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试图证明我只是给他开了个玩笑,而不是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我确实一无所知。 波提欧也是。 我们都是本土化没多久的外地人,对当地生态的了解可以说是:波提欧靠我和他平日的观察,我靠自己黑吃黑的对象。 其中细节,我以前就算想体验,后面还跟着一个原始博士的注视,基本上不可能原原本本的体验完毕,我甚至得绕着走。不然,原始博士略一思索,这里就要被模因覆盖,成为我的游乐园,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游乐园。 毕竟我想体验这些,按照他的逻辑,那就该看到所有,而不是让我纯凭概率,很长时间才能触碰到一点上层人的阴暗、文明的局限性。 专员本来也不用特意说,他大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但我都看到他的合作企划书,上面写着的是两个组织之间的合作。再加上,一个毫无掌控力的首领,根本不可能让他只身一人出现,他真的惜命。 今天才知道我一个掌控当地三分之一领域的组织的首领的我,和我身边才听到自己是首领刚拉入伙的同伴的波提欧,只觉得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你是说,在我这个首领不知道的时刻,有这么一群人不仅依照我的理念行动,还在持续不断吸纳新成员,预备我一声令下,就打入中心城,拥护我当总统?” “他们刚刚还态度强硬的挡在我面前,让你不得不只身一人过来跟我洽谈?” 这对吗? 这合理吗? 怎么会有首领都不知道自己产业有多大,混成了当地官方机构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只想着带着新认识的朋友去黑吃黑? 还有那听结构安排是在松散中又透露出严谨的组织,里面的成员真的不会怀疑我这个首领为什么从不发一条指令的事吗? “波提欧,你在天外见过这样的事吗,随随便便就被人用名头成立组织,又成了组织首领,但当事人全然不知的事?” 波提欧那双有准星的眼睛一直盯着专员,预防他在做些什么小动作,听闻此言,也没偏移自己的目标,给他逃脱的机会: “听过。不过那群小可爱打的可不是好主意,都准备将人利用完了再一脚踹开。” “你最好小心些,公司的小可爱为了活着什么都敢说。” 他说的是挺温和的事例,至少那人还活着,不是被扒皮抽筋。 也不符合我们面临的情况。 公司的专员表情在无语和想笑之间徘徊,显然是在思考自己的职业生涯里怎么碰上这么闻所未闻的事。 波提欧说的那个例子,是公司的人所熟悉的模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首领,和用首领名义做事的组织,实际掌权人基本上都不可能是一无所知的首领,但要顶罪去送死的一定会是首领。 专员本身更是具有丰富的处理经验,一般看背景就能直接找到幕后控制者,甩开一无所知的首领吉祥物去谈合作。 这次会遭遇滑铁卢,还不是因为他的经验告诉他,一无所知的首领本人就是组织实际的掌权者,才抱着最大的敬意,过了层层关卡只身前来,预备跟人探讨一下当地的政治生态,争取来个三方全赢。 结果嘛,首领本人根本就没有装傻充愣,也不是跟他们组织宣传的那样,用最决绝的手段和行动,将战争的萌芽扼杀,换取难得的和平,为此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利。更不是什么一心只为他们这些没人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 专员不合时宜的想笑,这家伙就是觉得黑吃黑来钱快,运气又恐怖。但那些因她名义而聚集起来的人,也是真的认为她是他们的领导者。 我名下的组织所描绘的我的形象,我自己来了都不知道那是我,何况没有切实跟我相处过的专员。查到手的资料和见证过的人都意见一致,只有我跟波提欧两位提出反对意见。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幻胧拖着我跑到的星球并不安宁。我以为当时那个情况,幻胧屈从求生欲望的程度会比较高,没想到绝灭大君认为安全的地方是一个即将被自己毁灭的炸药桶。 唯有即将自我毁灭之地,才是安宁之所是吧。 绝灭大君的标准果然跟丰饶令使不一样。 我当时要是想到这一点,我也不会选择黑吃黑这个来钱快的职业,它虽然对有钱人不好,但对被有钱人剥削的人好啊。 众所周知,z19的普通人当牛马累死累活挣的钱,最后都会通过消费这个渠道汇入有钱人的口袋,一通挑挑拣拣后才会吝啬的流向国家,最后回馈给普通人的基本上就几个子儿。 就这还要说自己慈悲,说老爷心善,没舍得让人活活饿死。 这跟韭菜沿根割,说自己没撅了它们的根就是恩典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对z19生态众所周知的一员,我那时刚来,只知道一个众所周知: 有钱人比穷人有钱。 掏一个有钱人的口袋抵得上无数个穷人。 这思想淳朴得可怕,也很符合我的道德,面对被我胁迫的有钱人,面对他们掏钱时的挣扎和诅咒,我的态度就一个:我没有道德,唯一的信用就是拿钱换命,钱不够就嘎,别啰里八嗦耽误我的生活。 谁成想z19这里,那些有钱人十个人里枪毙九个,剩下一个不是漏网之鱼就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人。 道德上不说跟我齐驾并驱,也是可以跟我来场公平对决的。我至少还能不炸仙舟只为了保命,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想让普通人活。 我磨刀霍霍向他们,他们断尾求生。一开始他们没钱了是向下压榨的,结果没想到我也身处压榨之列钱没得太快,打劫他们的频率随之大大增加,让他们每天都在割肉。如果这时他们团结一致,可能没后续这些事只会被原始博士直接模因化,也算一种死的痛快。结果这群神人将我当做政敌处理器,看不惯的就透露消息给我,吃亏的人不肯罢休,也这么搞,于是,他们发动战争的军费全没了。 …… 就这么,全没了。 死性不改的锅推给我,钱给那些二五仔吞了一部分,我是不承认我一个人吃得下那么多军费的。我们家就两个人,我房子都破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有什么求不得的欲望吗,只有活着了吧。就算全力支持原始博士科研,他最开始也就想闲暇时间种点香蕉,让我们在补课时吃。 而且z19全榨干了,资源都不一定能让原始博士完成一个实验。真全给了,笑死,谁都没活路,全是人力发电机和未来的猴子。 那么,钱到哪里去了? 我回顾了全程,没在记忆里找到答案,直接就抓着算数专精的专员算我当时的花销了。 专员:…… 原想抓个波提欧一起,他本人也很乐意,但是,波提欧因为早年的经历,文凭这方面不太过关,最后被命苦的专员打发了。 现在他正在跟我一起看书,时不时迎接专员不可置信的疑问: “你买了什么花了一亿信用点,发票在哪?” “丢了。” “行,我找找你账号上的购买记录。” 事后,某受害专员在本公司的会员账号上,找到如下购买记录: 《宇宙编年史》 《多种政体的萌芽与变更》 《宇宙思潮解析》 《团队的基本架构与职能》 《土地种植大全》 《基础识字手册》 《枪械组装与使用》 …… 以及若干生产加工产业线,和大量标准零件。 该受害者反复核对后,若有所思,最终在我家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若干组装完成的土制武器。 “这些是什么?”他几乎要昏过去。 “我闲得无聊组装的玩具,没什么用处,你问它做什么?” “谁家垃圾桶会准时刷新武器啊?!” “我家。” “那些书也全丢垃圾桶了?” “看过了就丢了。” “一本没留?” “一本没留。” 此刻,我会成为一个组织的首领的前因后果已经一目了然。 就是因为我买的书和还没放下的武器打造,我给我附近的邻居们完成了从启蒙到武装的全过程。 他们可能不会信仰一个吉祥物,但绝对会信仰一个可以从敌人口袋里掏钱,并将武器和书籍都放在垃圾桶里等他们来取的首领。 纵使首领不爱说话,可她想说的一切都在书里。 波提欧在其中扮演的不仅是首领的同伴,还有冲锋的号角一职。我们那天的追逐战,沿途毁坏的大半公司资产,已经充分向他们展示了我本人充沛的武力,以及人格魅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倘若我不想同他们和解,公司会选择跟我们合作,助力我们登上权力的顶端?” “是的,目前来看,他们并不符合公司稳步发展的利益,只会制造更大的阻碍。” “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这么做,自己上位可比推我们上去要好多了。” “这颗星球的价值不值得我们付出更多的工作时间。” 我捅了捅波提欧的胳膊,“你觉得能信吗?” “最好别全信。”星际牛仔比本地土著要更了解星际和平公司,“我跟你们公司的小可爱可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先给人画个大饼,然后让人去做,最后收取果实,是你们一贯的做法。先拿点看得过去的报酬再说!” 我靠近了他一点。 改造人的身体上浮现一点热意,他正在预热,对方稍有异动就能马上带着我离开这里,顺便给面前的小可爱一个惨重的教训。 也许是一枪爱死他? 之后,大概是带着我去星际和平公司大闹一场? 我思考着他可能有的行为模式,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对面的屈服和改造人在屋顶上的询问。 z19的星星可能有跟他见过的宇宙不同的命名方式,不过放在夜晚都一样的亮晶晶,一样的宁静。 我躺在屋顶上,他坐在我身边,背后还在充电,一截电线从屋顶伸进屋内。 “你想跟那群小可爱合作吗?” “欸,我今天才知道我掌控了这里三分之一的地盘。合作什么的还太早了吧,我又没见过我那个组织的人。” 我翻了个身,脸侧向他,“你不直接给我点建议吗,我可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了解他们。而且,你跟公司不是有矛盾吗。” “我的建议私人恩怨比较多,你想听?” “想啊。”我翻了一下自己捏造的背景故事,“嘶”了一声,“差点忘了我自己跟公司也有仇了。” “那看起来我对他们爱得还不够多。”他动了一下,向我伸出手,晃了晃,“觉得不痛快的就给那些小可爱找点事做,他宝贝的天气这么好,适合活动筋骨,然后喝点小麦果汁再睡觉。” “走吗?” 我抓住改造人的手,借力让自己坐了起来,“行啊,正好他有求于我,给他来个大的庆祝一下。” 说是这么说,我们两个下手还他宝贝的挺收敛,半夜被吵醒加班怨气冲天的专员看着我们两个黑白双煞,直接拿钱消灾。 我这边是因为跟公司仇不大,属于是突然想起来就准备跟我身边真对他有深仇大恨的哥们儿来上一下的程度,没人带就纯靠心情。 只是背景故事里见死不救的仇。 波提欧那边,改造人是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的爱护公司的地板,踩碎几个还数数,全然没有独自一个人破窗而入的潇洒。 问吧,他说自己电没充够,是死活不说自己看我动作不大,下意识收敛了一些力度,就当这次是散步。 很安全的散步,比跟原始博士散步要安全。那位根本不能出门,散步都在室内进行,沿路一堆看着好看碰一下随机送人升天的试剂。 就是波提欧在相处中对我的道德从有准备认知到过分高估,因为他散着步,突然问我对那群追随我的人怎么看。 怎么看? 忠诚稳定60,被我执政能力大成功影响了的狂信徒。 具体的我现在看不见,没注意过,光顾着兴奋地黑吃黑了。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要稍微修饰一下,于是我说自己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组织里具体扮演的角色。 “我不准备让他们成为我的联系。”原始博士看了会送他们归西。 “我总觉得我早晚会离开这里。”毕竟只是随手捏了个身份等待仙舟风平浪静,不是被原始博士和他拖了一下行程,我现在应该在朱明,而不会快要走上推翻当地统治,构造新的制度的道路。 “介意说说你以前的经历吗,我想参考一下。”至于参考什么,别在意,就起一个话题。 波提欧过去的经历常常与硝烟作伴,他是巡海游侠,而能走上巡猎道路的,基本上都有一个惨烈的过去,和执着的想要复仇的目标。 由此,他一般去的地方不是有他仇人的消息,就是公司的地盘,在重火力中太空漫步是家常便饭。 途中的景色,他自己都说什么都好,可惜就是他宝贝的碰到他和那群小可爱,一窝一窝的,将它们炸了个满地开花。 “这颗只是叶子焦了,我觉得挺新奇,就拍了下来。”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从相册里找了找,看到那个被烧得黑乎乎,叶片蜷缩的植物,才松了口气,“没丢。” “你经常丢手机?” “没办法,欠喵的小可爱可不会管通缉犯的手机,四分五裂是常事。” 除了动荡之中的景色,还有平静的时刻所诞生的景色,他甚至说浮黎,也就是记忆星神的流光忆庭,景象挺奇妙,虽然他没时间去欣赏。毕竟那群忆者,他咧嘴笑了一下,恨不得马上将我踢出去。 鲨鱼牙在夜晚光线昏暗的地方都在闪闪发光。 想摸。 没有摸。 “你找到原始博士就会回到你的世界去吗?” 我看了一眼天色,不透亮,只有星子闪烁,地上还有些亮整晚的灯,像不能入眠的人的眼睛。 快到休息时间了。 “要消灭。” “那很好啊,到时候也许我们会在外面的宇宙相遇,你可以提前久别重逢的礼物。” “何必这么麻烦,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看那些星星。要是快的话,还能避开公司小可爱的算计。现在想要跟那些人一起变革,我也能跟你一起行动。不过到时候,你最好将我安排得跟那些小可爱远一点,我可受不了他天天在我眼前晃,那可真是喵了个呜呜伯的!” “你清醒一点,我怎么就要从黑吃黑的人渣一跃成为将要救世的救世主了,就这里这麻烦的状况,我直接跟你跑路宇宙还差不多吧!” 但是原始博士还没有出现,我们今晚的设想只是设想。波提欧还得让我耐心一点,原始博士本来就很会藏,蹲一个地儿一个琥珀纪可能都是寻常,不可能蹲几天就有收获。 他说要是不止直觉,他还能叫一个朋友过来,她也是个巡海游侠,强的乱七八糟的巡海游侠。 也许我跟她能合得来。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先解决近在咫尺的邪恶。” 回归老本行去黑吃黑,知道实情不会带来新鲜感,不会给我们的行为披上正义凛然的外衣,我们数钱的姿势一个比一个流氓。 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扫清邪恶的。 我进家门,还有一个泡着咖啡坐在沙发上的原始博士,面色挺沉。 我松了口气,还好,他沉成这样,那应该没对波提欧痛下杀手。 “这么早就出来了?” “透口气。” 他忍耐了一下,几秒后,没忍住,“我是不是还要安排一具尸体,成为你们奔赴星空完美结局的注脚?”顺手将咖啡推到我面前,情绪无缝衔接的,“温度正好,你提提神,待会学习。” “现在,你不睡觉吗?” “不用,睡着了好让你们一起跑?” “跑不了的,我可以是你的模因残留,某个实验的回响,随你怎么说都行。”我喝了一口咖啡,“丰饶令使跟巡海游侠同游,本就是白日梦,何况我还有其他事。” 事实总是很残忍,惨成我背景故事这样的人很难干干净净的活下来,就算有例外,肯定也不是我。 我从未许诺跟巡海游侠一同离开这颗星球,只是个特殊情况的假设。 「他确实想要带着你一起离开,去触碰共同的天空。」 「可关于这段缘分,不是还有一个萍水相逢转瞬即逝?」【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