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第1章 Chapter 1 Chapter 1 X市，机场。 沈意如站在行李传送带旁边，一边安抚着手机对面老父亲的担惊受怕，一边扫视着传送带上的行李。 “闺女，你吃饭了没啊？” “没，一会儿去。” “那行，记得吃饭啊，身上钱还有吗？不够了就说，我在给你打点……” 好半天都没看见自己的行李，电话那边仍然是絮絮叨叨的老一套，老沈同志给她打电话一般就这么三个主题。 吃饭没？缺钱吗？在哪里？ 沈意如握着手机，目光逐渐放空。 前一天晚上为了看本小说熬了个通宵，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被王女士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沈意如还是迷迷糊糊在梦里的状态，脑袋埋进另一边的枕头上企图继续和周公约会，同时多年来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挣扎着开了口： “妈妈，让我再睡会儿，再睡……” 看见她这副不知道昨晚偷鸡摸狗干什么去了的半死不活样，王女士就深感怒从中来，一手扔了个枕头到沈意如脑袋上，一手“啪“地打开了房间灯。 “起床！” “……唔。” “快点，一会儿去车上接着睡。” “……” 沈意如终于挑起一丝眼皮，满肚子怨气的从床上爬起来。 随手在衣柜里摸件吊带套上，飘荡去了卫生间，然后飞快得糊弄完洗漱这项工程。 在王女士第八遍说出“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这句话时，终于成功和坐在门口老神在在等着她的老沈同志完成了行李的交接仪式。 然后一起……被打包送上了去机场的车上。 忙中有序的情况下，她还是忘了多穿件外套。 同时忘记了桌上的早餐。 于是老沈同志刚开车上路没一会儿，沈意如的手机就收到了王女士的一长串表情包轰炸和一条咆哮式的语音。 娘娘：【沈意如，你又不吃早饭！】 沈意如心虚的按灭屏幕。 少女的额头靠上带着凉意的玻璃，看着车窗外发呆， 朝着车辆前行的方向再向远看，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从地平线开始向外晕出不同层次的橙红色，如果按照小说里的一般走向来看这副画面，大约是某种主角走向新生活的标志。 但此时的坐在车内的“主角”沈小姐大概是没有这种觉悟的。 少女睁不开的眼睛里是浓浓的困倦和怨气，麻木的表情并不能掩盖她内心里第无数遍的嚎啕：所以我到底是为什么要买上午的飞机票！ 我下次再主动进行这种反人类的作息我就是狗。 半晌之后向自己发下如此毒誓的沈小姐满意的再次拿起手机。 往手机里的某个对话框发去一个“猫猫打滚”的撒娇表情，然后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睡觉。 正是盛夏时节，机场冷气倒是开得意外的足。 出门的时候匆匆忙忙，以至于现在的沈意如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饥饿和冷气洗礼，肚子倒是已经没多大反应了，但自己肩膀却是颇有点下一步就要变成“老寒肩”的架势。 高考刚结束没多久，还没到学校放暑假的时期，机场里的人倒是一点没见少。 她一言不发地站着，一边心里给自己催眠着一点也不冷，一边沉默地观察着周围。 各色翩跹的裙摆，穿着西装踩着皮鞋的男人领着公文包匆匆而过，还有兴奋的朝着四周观望的老人和小孩…… 小孩？为什么现在就已经有小孩放假在机场了？ “闺女啊，”电话那头的声音短暂的打断了她的思绪，“你那个行李箱贴标记了吧？” “贴了。” “那就行，我和你说啊，这个行李箱不贴标记到时候是很不好找的……” 沈意如注意到刚才那个小孩突然非常兴奋的朝某个方向跑过去，她的目光也跟着一起跑了过去，看见小孩兴高采烈的抱住了某……某条腿。 被抱住腿的人是个男生，身量很高，一身黑的打扮显得清瘦又挺拔，和那只抱着他大腿的小团子形成了极大的身高差，远处看来莫名有一种“跳起来打你膝盖”的喜感。 下一秒，沈意如就看见一只手把这只团子从腿上扒拉下来，转过脸。 这是沈意如看见江岫的第一眼。 大概是命运在冥冥中总有暗示，往后时光匆匆而过许多年，她始终记得这个瞬间。 因为在这个瞬间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他可真漂亮。 “周小二，你这个破习惯怎么还没消失？” 江岫低头看着这个刚从自己腿上扒拉下来的小屁孩，一肚子莫名其妙。 “你哥呢？” 刚被扒拉下来的周小二同学正郁闷着，贼心不死的想找个机会再抱回去，突然听见这句问话，茫然抬头四周看了看：“哥哥……哥哥刚刚还在这呢。” 江岫看他这样，一肚子莫名其妙又变成了一肚子无语。 得，一大一小没一个靠谱的。 又看了看那个依旧跃跃欲试想继续抱自己大腿的小屁孩，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好歹这个小的没丢。 想着，江岫伸手抵住周小二的额头防止他再往自己腿上抱，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准备给这个倒霉孩子的倒霉哥哥打电话。 睡到不久前才起床，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机场的江岫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义上的看手机。 当他看见手机上那一长串的来同一个人的未接来电时，说不心虚肯定是假的，但他以惊人的面部控制能力维持住了自己的面无表情。 然后点开第一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然后被接通了。 然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某种平和的阴阳怪气：“哟，江大少爷终于想起来机场里还有个我了啊？” “闺女啊，你一定要记得一会儿去吃个饭啊，你说说，你这早饭不吃，中饭不吃，不饿啊，不饿身体也受不了的，记得啊，一会去吃个饭，扫码付款会吧……” “爸。”越说越离谱了，沈意如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打断了老沈同志即将发表的，关于如何教导当代青少年学会扫码付款的几项手段。 随即迅速开口堵住即将到来的下一句，“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吃。” 沈意如嘴上应得乖巧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手上动作却不停，退出通话界面，打开手机相册。 我们努力的沈小姐正在浩如烟海的图库中遨游，试图翻找出一张曾经没用过的，同时可以今天用来糊弄过她家明察秋毫的王女士的晚饭打卡照。 这张……之前出门玩用过了。 这张……王女士去这家店吃过，肯定一下就穿帮了。 这张…… “沈意如，”耳朵里突然传来王女士的声音，“给我拍视频，别想着用你那个不知道哪一年来的照片蒙混过关。” “……知道了。” “闺女啊，”电话又被老沈同志接过去，“记得吃啊，你听听看，你这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了。” “…………” “还有闺女啊，我和你说，你刚才飞机上手机有没有开飞行模式啊？我今天听人家说啊，说这个飞行模式不安全，下次你还是记得给手机关机啊……” “飞行模式？” 周常，也就是周小二的哥哥，终于在周小二的不懈努力下，成功在偌大的机场与二人完成了会师。 此时此刻的他，正在为自己那一溜的未接电话讨一个公道。 “江大少爷，我他妈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都没接，你现在告诉我你他妈手机开的飞行模式，好，那你告诉我，你不接我电话的时候你他妈在干什么呢？” 江岫刚从梦里睁眼就来了机场，听见这一堆“他妈”脑子都疼，“睡觉。” 周常听见这话更暴躁了，“你在睡觉？你他妈不是说好今天来接我的，你搁家里睡觉？” 江岫感觉自己脑子更疼了。 “别妈了，定了闹钟。” 周常瞬间哑火。安静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好友，还是和以往帅的如出一辙的人模狗样，但又感受到一定对方今天不同以往的火气。 “阿岫，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火气不是一般大。怎么，失恋了？” “滚。” 周常深感遗憾，“我还以为，咱俩这么久不见，你会铁树开花呢。” “开鬼。” “好吧，没开就没开”，周常耸了耸肩，“那你这是咋了？” “做了个梦，梦里猫跑了。” “…………” 正说着，沈意如看见了传送带上自己的箱子，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握住箱子的把手，打算拿下来，一用力…… 提不起来。 电话那边的担忧仍在继续：“闺女啊，你一会儿去外公家的时候打车，记得发个车牌号给我们啊，到了给我们发个信息……” 五指握紧，手臂用力，再试一下，还是提不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爸，我先挂了啊，一只手不好拿行李。” 江岫看着周常从传送带上搬下来第三个行李箱，忍了忍，问：“你把家都搬来了吗？” “你懂什么，这都是珍贵的回忆。” 江岫都懒得管他这种对于旧时光的莫名怀念，手里车钥匙一抛一接。 周常转头看见他手里啧啧称奇：“没想到啊，兄弟一个高三过完，你这驾照都到手了啊。几个月了？” “一个月吧，记不清了。” “身份证上的生日提前一点就是好啊，”周常看着好友手里抛来抛去的车钥匙深感羡慕，“明明大家都是未成年，你却已经拿到驾照了，证件信息的重要性诚不我欺啊。” “羡慕啊？” 江岫看着他“吭哧吭哧”地搬行李，手都懒得伸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要是想要回头也去改一个呗，反正只要你家老爷子不介意，你就是想跟我姓我也是没意见的。” 周常看了眼今天火气格外大的好友，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江岫没听见回复，也不在意，手里动作不停。 他看见旁边有个女生一手打电话一手提行李没提起来，箱子已经顺着传送带到了自己面前，顺手拎了起来递过去。 沈意如干脆利落挂完电话，低头把手机放进随身背着的小包里，再转头准备去拿行李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箱子已经善解人意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和自己水蓝色的箱子一起出现的是一只手，肤色冷白，手指修长。 看来善解人意的不是箱子。 是这只漂亮的手。 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对方就已经松手，转身离开。 她顺着对方离开的方向抬头看过去，一身黑的简约打扮，腰背挺直，伸手去拿行李的时候肩背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是刚才被抱住的那条……大腿。 “自己搬就自己搬。” 周常目睹了这位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大少爷“善解人意”的全过程，大感震惊。 “你这是，看上了？”周常没看清脸，光看了个背影。 微卷的长发及腰，水蓝色吊带搭配牛仔裤，机场的冷气开的很足，裸露在外的皮肤看着有种苍白的美感。 “别说你眼光是真好啊，这不看脸光看背影气质就知道是个美女……卧槽！” 说着又往那边递了次目光，正好和转头看过来的沈意如对上了目光，也正好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江岫听了一半，转头看见周常愣在那跟丢了魂一样，看着不远处的女生，啧一声，踹了他一脚。 “行李拿完了就走，别站那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人家不放。” 沈意如和周常对上目光的时候，刚想笑一下表示感激。 但接受到对方一眼不眨的注目礼时，弯了一半的嘴角还是没能成功挤出一个充满感激的笑容。 这个人怕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随后又看见刚才那个善解人意的帅哥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踹了一脚旁边的人让对方收回目光，再次由衷感叹。 真的是很善解人意啊。 沈意如目送着二人带着一堆行李离开的背影，浅金色的日光从机场偌大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对方蓬松的黑发和利落的背影上，蒙上一层金色的滤镜。 夕阳，背影，少年，像是少女漫画里某些意味着分别的画面，一般这种情节都暗示着下次见面遥遥无期。 心中莫名一悸，鬼使神差的摸出手机，屏幕中出现少年的背影，镜头对光线的折叠让那个背影看起来有种更加温柔的色调。 咔擦。 定格。 周常回过神，“不是，啊岫，我真心劝你，你要是想谈恋爱，刚刚那个还是算了。” 江岫听他这么正经说话，回头意外的看见他一脸正经的样子，乐了，“怎么，你喜欢人家？前女友？” “不是，那姑娘我一个高中的，不同班，但她的事迹可是全校都知道。绝对的海王渣女啊，光是同班就谈了两个，无缝衔接，她那俩男朋友还闹掰了，在篮球场上打了一架。” 江岫一边走又一边踹他一脚。 “行了啊，男生打架往人家小姑娘上扣什么帽子。” 周常给踹的一个趔趄，委屈巴巴的看着江岫。 “不是，阿岫，你怎么今天老踹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不光谈恋爱，还有翘课翘晚自习，还和班上男生打过架，反正这姑娘一个人身上的八卦抵一个班的。” “别搞这副表情恶心我，”江岫打开车后备箱示意周常放行李，“我就顺手帮了个忙，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周常一反常态的还在苦口婆心的劝：“我说真的，啊岫，你这种母胎solo，从小到大连姑娘手都没摸过一个的纯情男士，根本玩不过人家啊……” 江岫重重关上后备箱。 “知道了，大爷。” 大家晚上好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Chapter 2 沈意如接到外公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抬起花园里第六十八个花盆了。 沈意如的外公家是座带花园的独栋二层小洋房，院墙上爬满了各色的蔷薇。 因为家里的小辈们有事没事都喜欢来这边住几天，偶尔也有外公的学生空出时间过来给园子里的花浇浇水，所以花园里的某个花盆下一般会压着备用钥匙。 但上次来这座房子对沈意如来说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她按照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印象抬起几个花盆都一无所获后，才意识到了时光对自己记忆强大的削弱力量，崩溃的正准备翻起每个花盆查看一遍。 电话铃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一一啊，我听你妈妈说，你已经到家了吗？外公要过一会儿才回去，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外公给你带啊？” “外公，你记得钥匙压在哪盆花下吗？我找不到钥匙进不去家门了。” “钥匙啊……我记得应该一直都放在那盆蓝色绣球花下啊，不在了吗？” 我就说应该在这盆花下吧。 崩溃的沈小姐在外公的这句话里重新拾起了对自己记忆力的信心。 “没有，我第一个就看的这个，我没找到。” 但这样的信心很快就被抛到脑后，因为她同时也迅速地意识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大概不会在任何一个花盆底下找到钥匙，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机会走进家门吹空调。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沈意如仰天长叹后又意识到现实的不可改变，蔫蔫的垂下脑袋。 已是傍晚，阳光没有下午时候的毒辣，但盛夏时节的风吹来都带着点燥意，在这样的燥意里，再次陷入崩溃的沈小姐在地上蹲成个蘑菇，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她也没听清电话的最后，外公具体说了些什么。 沈意如的目光重新落回院子里的花，那盆自她一进门就被“宠幸”的绣球花。 沉甸甸的花球坠在枝头，蓝紫色的花芽间错交杂，在热烈的夏季里显出独一份的带着沉静的生命力。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再也没回过的小院，如今看来倒是和往常没有太大分别。 或许时间模糊了很多记忆，但她对这朵绣球花的印象格外深刻。 当时还很年幼的她尚且叫不出这些花的名字，区分的标志是颜色和外形的不同。 还有外公的态度。 这是外公最珍惜的一盆花。 其实在沈意如再小一点的时候，这个小花园还不是如今看见的样子。 外公是个不太擅长种花的老头。 他独自照料这满园花色的那些日子，沈意如只偶尔在花期看见过寥寥几朵花，孤零零的立着，大多活不过几天就再次萎蔫。 更多时候她见到的都是枯萎的枝叶或者沉默的各种绿色。 外公总是拿着个小笔记本，仔仔细细地翻着，兢兢业业地养护着。 那是个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沈意如小时候翻过几页，里面是清秀的小楷字，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养花的注意事项，不同的花有不同的需要，详细的像本植物百科。 小孩子总是没个定性，翻了几页就没兴趣了，转头看向更有意思的东西。 但外公总是宝贝的拿在手里，一页一页，反反复复。 大抵种花真的是种需要一点点缘分的工作，外公照料的花几乎无一盛开，连花骨朵都难得一见。 外公是个好脾气的老头。 就算看见一园子不开花的绿色，他也只会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再拿出那个小笔记本翻翻。 只有这盆不同。 只有这盆。 外公每年都期待地从花期开始等到花期结束，但是小小的沈意如从没见过它开花。 一整个花期都等了一场空，这个好脾气的老头就会气的跳脚，又拿出他那个宝贝的小笔记本翻翻。 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只会指着这盆不愿意盛开的花生闷气，满心失望的谴责：“外公外公，它怎么总是不开花。” 外公不再笑眯眯了，但也会摸摸她的头：“它以前会开的。” 一老一小都沉默地看着眼前迟迟不愿展示一片花瓣的“小气花”。 一个失望又难过。 一个失望又气愤。 江岫刚把那对倒霉兄弟送回家，就接到了自家表哥的电话。 “上次让我去浇花的那个花园的钥匙吗？” “对对对，啊岫你现在有没有时间给送过去一趟，老师说他孙女在家门口没钥匙进不去了。” 江岫一手在车里的置物箱翻找，摸出了那把串着一个吊坠的钥匙。 吊坠是一种有点类似塑料的特殊材质，正面是一个手绘的图案，背面是刻下的几个英文单词，笔迹稚嫩。 Endless summer。 大概是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已经有些许的磨损和划痕，但又因为主人的珍惜，手绘的图案至今仍然清晰且写实。 写实到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画的是哪朵花。 他记得这朵花，当时受到表哥委托去给那座花园浇花的时候，就是在这盆蓝色的绣球花下摸出来的钥匙。 江岫心里连油门都懒得踩一下，但想起是因为自己当时忘记把钥匙放回去才导致有个小姑娘现在蹲在家门口进不去，也就只能在心里叹口气，重新发动汽车。 当江岫推开花园门口的栅栏门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蹲在地上放空的少女。 他愣怔一下，显然是认出了对方，也记起了上次见面的情况。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他顺手拎过的蓝色行李箱就随手丢在栅栏边上。 饶是江岫，这个时候也只想感叹一句所谓巧合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情。 即便是以他有限的直男眼光来看，这真的是一副美好到不真实的画面。 日暮时的光线带着金黄的光晕，世界都被染成了这样温柔的颜色，少女低着头，眼神专注，庭院里花团锦簇，簇拥着正中那个漂亮的连光线都格外偏爱的少女，散在背后的长发被风轻轻吻过。 发丝划过心脏，轻而易举的扰乱了他稳定的心跳。 他恍然间以为自己在满园缤纷中遇见了克罗丽丝。 不过这位“克罗丽丝”小姐看起来过于安静，江岫悄悄放轻脚步，缓慢的拉长靠近的时间。 她还穿着之前在机场见到时那套衣服，随着距离的靠近，能看见额头细小的汗珠。 他应该来的再快一点的。 江岫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栅栏被推开的声音慢半拍地传到了沈意如的耳朵里，又慢半拍地在脑子里处理了一圈，大脑慢半拍地开始反馈这个信息，当她终于意识到有人来了，慢半拍地抬起头的时候，江岫已经走到了她眼前。 她记得他。 机场那条被抱住的大腿，善解人意的手，和漂亮的脸。 沈意如习惯性地对着来人扬起笑容，但在和她面前的男生对上眼神的瞬间，除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更多的是疑惑于对方的来意：“……你好？” 一只手伸到了她眼前，手心上放着自己抬了无数个花盆想找到的钥匙。 不再是之前推来箱子的一闪而过，这只手稳定的放在了自己眼前。 掌纹干净，清晰可见。 沈意如想起家里老人说过，有着这样手心纹路的人，脾气总是很好。 不像她的手，纹路又浅又杂，脾气也差的要命。 手腕也是一样冷白的肤色，能看见蓝绿色的血管蜿蜒向上，干净又漂亮。 她看见眼前的手腕靠近手臂内侧的位置，有一颗小痣。 沈意如神游天外的想，这颗痣可真漂亮。 江岫感受到眼前的人落在自己手上的专注目光，和方才她看着那盆绣球花如出一辙的专注。 手指有些不自在的想要缩回去，又被回归的理智镇压。 “你好，我之前来浇花的时候拿了钥匙忘记放回去了，不好意思。” 男生的声线清冽，语气温和有礼，燥热的天气里像一泓清凉的山泉抚上耳畔。 沈意如回神，抬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拿过钥匙。 柔软的指尖划过掌心。 江岫无端地联想起刚才那缕划过心脏的发丝。 异曲同工。 一天之内第二次目送少年的背影离开。 夏夜的风吹在身上总是带着点些微的燥意，沈意如轻轻握了下手里的钥匙，又很快松开。 钥匙上好像还留存着来源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暮色渐收，早先漫天的火烧云已经隐匿了踪迹，天空变幻出一种纯粹的带着些朦胧暗调的蓝色，和眼前的花朵显出一种交相辉映的美感。 沈意如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盆绣球花上。 她记得外公说过，这是外婆以前最喜欢的花。 她还记得，这种漂亮的花也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 无尽夏。 她喜欢这种漂亮的花，也喜欢它漂亮的名字。 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 目前隔日一更哦～[抱抱][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 第3章 Chapter 3 Chapter 3 少年身下是电影院里常见的暗红色椅子，他喜欢最后一排靠近角落的位置。 他不解，这种莫名其妙的的喜好是因为什么产生的呢？ 影厅里灯光暗下，投影仪开始工作，从身后向前方射出的光束照亮了空中漂浮的微小尘埃，也映出了一个悄悄进来的身影。 少年微蹙的眉头松开。 找到那个原因了。 来人一头漂亮的长发，微卷的蓬松发丝被盖在鸭舌帽下，帽檐压得很低，光线明灭间能看见脸上罩着的口罩。 她今天口罩上的图案是一只小猫在打盹，困倦得睁不开眼的样子。 他在心里轻笑一声，可真形象。 又不禁开始好奇，她究竟有多少种不一样的口罩。 少年靠进椅背，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孩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近。 一步，一步。 然后停在了他前面的，前面的，前面的一排，轻手轻脚地坐下。 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女孩小心地理了理长发，又小心地调整了下帽檐的位置。 从帽檐轻轻抬起又迅速落下的微小幅度里，他能看见对方一闪而过的眼尾。 那场放的是什么影片呢？ 他脑海中的印象已经不太深了。 他只记得那部电影应该很无聊，至少眼前这个人是不太喜欢的。 因为他视线里的那个人，在左右尝试了好几次脑袋应该摆放的位置之后，终于心满意足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我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他在心里对着另一个自己说。 我就偷偷看一眼，不会吵醒她的。 几乎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朝着女孩的方向走去。 可是几步的距离却越走越长，他和少女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沉浸在香甜睡眠里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微小的点，然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江岫睁开眼的时候，还不太清醒。 卧室里没有开灯，落地的窗帘遮光性很好，昏暗房间里仅有的光亮都来自于床铺对面的投影幕布。 上面播放着他睡前随手打开的一部电影。 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已经不知道重播到第几遍。 江岫在这样的昏暗里坐起身，投影仪流动的光线映在眼底，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遥远的梦境里。 人们总是认为，就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样，梦境大多来源于现实生活。 弗洛伊德也说，梦是愿望的满足。 但梦境只是梦境。 如果时间的尺度拉长，很多年后的江岫再次揣摩自己此时的心理状态，他大概能感受到这句话里某种自欺欺人的遗憾。 但很遗憾，这时候的少年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尚且对多年后自己的想法不得而知。 至少这个瞬间，他仍然认为自己足够理智。 同样的一个瞬间，镜头转过，是一张凌乱的床铺。 窗帘间隙洒进的浅淡日光，照亮了房间正中央的大床，和床上柔软的被子里裹着的，一个睡得乱七八糟的身影。 枕头上是凌乱散下的长发，光线勾勒出少女脸侧流畅的线条，顺着嘴唇和下巴的弧度轻盈滑下，最后静悄悄地跌落在床铺上。 晨光熹微中，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但这样的静好很快就被房间里突然响起的一阵音乐打破，旋律轻快活泼，是手机自带的闹钟铃声。 作为这阵铃声唯一受害者的沈小姐，此时大抵是无法就旋律的优美性给出任何正面评价，铃声仍在继续，颇有种要响到地老天荒的架势，被子里伸出只纤细的手腕，慢吞吞地在床上四处摸索。 枕头底下没有，枕头边上也没有，被子里也没有。 那只手腕停住了动作，微小的停顿瞬间也足以看出少女的崩溃。 随即放弃挣扎地缩回手，迷迷糊糊的同时又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了塞，但这样的摆烂态度并没有感染到她的闹钟。 铃声依旧锲而不舍的响着。 少女猛然坐起身，被子一掀，终于在床上的某一团毯子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狠狠地点着屏幕关掉了闹钟。 岁月又重新回归静好。 这一番折腾结束，沈意如也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果然多定几个闹钟还是有很好效果的。 对自己睡眠质量有深刻了解的沈小姐如是想着。 少女赤脚站在地板上，从脚心开始扩散后传递到大脑中枢时的凉意，让少女的最后一丝睡意也消散，随手摸过睡前放在椅子上的睡裙套上。 “唰”的一声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倾洒进来。落在少女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上，和那张堆了被子和几团毯子的，看起来柔软舒服，又乱七八糟的大床上。 乱七八糟的少女看着大好天光，笑容灿烂地感叹道：“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沈意如转身间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8和12，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一百二十度角。 少女一闪而过的目光僵硬折返，脑海里迟缓地想起了自己昨晚大言不惭和好友约定了时间，优秀的记忆力让她都不用打开聊天记录再次确定，就能精准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她说，我八点半前一定能在店门前出现。 现在正好，八点整。 花店的秒针一圈圈走过，当纤细的秒针再一次划过钟表最上方的“12”时，随着店门被推开响起的清脆风铃声，沈小姐终于在这个美好又兵荒马乱的早上踏进了花店大门。 时间正好，八点半。 “这么久不见，你这踩点的功力倒还是一点没变啊。” 沈意如心虚地看向声音来源，一个身影正抱着一大捧红玫瑰从后门走进，来人一身红色吊带长裙，围着店里统一的围裙，头发只随意挽起，笑眼盈盈。 心虚的沈少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开双手向前面身材火辣的大美女怀里扑去，苏曼迅速给怀里玫瑰换了只手，一手稳稳接住飞扑而来的少女。 “曼曼姐，好久不见，我想死你啦~” 苏曼拍拍怀里人的肩膀笑道：“我看你这糖衣炮弹的本事也是一点没减。” 沈意如从苏曼怀里起身，接过她手里玫瑰，一边往工作台走一步转头笑眯眯道：“怎么会是糖衣炮弹，曼曼姐又变漂亮啦！” 苏曼捏捏少女的脸，“我们小意如也变漂亮啦，现在出门也不用天天戴着口罩和帽子啦。” “那可不，”少女苦了苦脸色，“我妈天天一日三餐管控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我还健康的人了。” “多好，你这好不容易养出点肉，可千万不能再乱来了。”又捏了捏少女另一边脸，语气认真地叮嘱道，“一定要好好吃饭。” “知道啦……”沈意如余光瞥见门口有个等待的身影，放下手里东西就开始推着女人往门口走，“曼曼姐今天好漂亮，是不是要去约会呀？快去快去，你男朋友都等着了，我再占着你他肯定要吃醋了……” 门口等着的身影见状也推门进来，面容英俊，气质温和。 沈意如见过他，林明瑄，去年的时候就经常来花店等曼曼姐下班，看这样子，现在应该是男朋友了。 苏曼被推着往门口走，知道对方是想转移话题也没办法，叹口气对身后的人叮嘱道：“钥匙和密码什么的都没变，心情不好晚点开门早点关门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林明瑄看见女友身后的身影愣了下，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牵过女友的手，久违地听着自家女朋友只有在面对这个小姑娘才会开启的唠叨属性。 “知道啦知道啦，曼曼姐最好啦，我保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店，你就安心和男朋友出去玩啦！” 苏曼拎过手提包，捏了捏少女的脸：“开心一点。” 曼曼姐要一直幸福呀。 沈意如看着女人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幸福神色，弯了弯眉眼，转身继续处理花材。 苏曼站在车门前时又转头看了眼花店的方向。 林明瑄随着目光一同看过去，犹豫了下问：“刚刚那是……意如？” 这个距离刚好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正在忙碌的少女，背影轻快，嘴里大概还在念念有词地哼着些不成调的歌。 “嗯。和以前比起来的变化是不是很大？。” 苏曼看着那个连发丝都透着轻快意味的身影，想起一年前刚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 “会包花吗？” 苏曼看着眼前口罩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年纪看起来倒是不大，心想着可千万别是哪家小孩离家出走了吧。 花店刚刚重新装修，加上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苏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有了想再招一个人帮着自己管一管店的打算。 但再忙也不能招童工啊。 苏曼心里想着要怎么拒绝眼前这个疑似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听见了少女犹豫的声音。 “我可以学。” 苏曼对上眼前少女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样一双眼睛，不是时下流行的欧式大双，薄薄的单眼皮，瞳仁很黑，眼尾的弧度微微上翘，按理说，这样的眼睛看起来总会有些冷冽的干净。 但或许是因为帽檐打下的阴影，苏曼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想到了昨夜躺在床上听到的雨声。 凌乱，又萧条。 大约是她的沉默时间太长，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恳求。 “我学东西很快的，您能……留下我吗？我可以不要工资的。” 苏曼想，她应该拒绝的。 但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她说：“那就留下吧，我教你，很简单的。” 她看见少女的眼尾微微弯了弯，大约是抿出了个细微的笑容。 这么漂亮的眼睛，还是得笑起来好看。 苏曼看着那双微微弯出弧度的眼睛，这样想。 晚上好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3 第4章 Chapter 4 Chapter 4 当周常看见江岫抱着一大束蓝色绣球花推开包间的门时，他想他一定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因为他看见包间里其他人脸上的神情都和“见了鬼”大同小异。 难道今晚就是他和江岫的出柜现场吗？ 周常苦恼的想自己要怎么委婉地向对方表示自己是个直男。 开玩笑，他和江岫认识这么多年，他这个发小别说给他送花了，连片花瓣都没给自己送过。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爱情，那现在这个抱着花的人估计是脑子突然被驴踢了，或者被人魂穿了。 周常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愣愣的伸手准备接过发小手里的花束，然后他看见自己那个……不知道是被驴踢了脑子还是被魂穿了的发小避开了他的手，宝贝地把花往自己怀里收了收。 不是送给我的吗？ 周常更愣了。 大概是他脸上的迷茫过于明显，他终于听见了自己发小的声音。 “这花是我的。” 是你的就是你的……呗？！！！！！ 周常大为震惊：“什么玩意？你一大男人好好的给自己买什么花？” 然后他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四处琢磨半天之后精挑细选的位置上，把怀里的花放了下来。 接着用一种微妙的带着莫名炫耀的语气开口：“这是花店老板送给我的。” 周常：……谁他妈问你这个了？ 江岫没有在意因为这一束花而得到的各种奇妙又诡异的眼神，只是又看了看那束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少女轻快的声音浮现在耳边。 “这束花就送给你啦！” 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江岫开车经过某个十字路口时，仍旧不无烦躁地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昨天接到周家两兄弟之后就拉黑周常。 这样也就不用在今天再一次接到他的电话轰炸，也就不会因为对他抱有的那一丝微末的愧疚心，然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下开车出门。 比起参加接风宴，他倒情愿周常办个别的什么聚会，他好歹还能去睡一觉。 某个等红绿灯的间隙时间里，他不耐地扭头向车窗外扫了一眼。 然后看见了某间开在街转角的花店。 红灯变绿，他踩下油门。 在车内导航用合成的声音给出“您已偏离航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的提示声中，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了那个花店门口。 看来还是不应该拉黑周常。 他看着那个在花店里面忙忙碌碌的少女，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沈意如刚接了个大花束的单子，52朵红玫瑰的花束，对方要求包出一种浪漫又不俗气的效果，并说明会在晚上8点的时候来取。 少女好笑的想，这大概是某种“表白综合症”吧，忐忑又期待。 沈意如一次性把冰柜里的红玫瑰全部抱出来清点数量，可能今天真的是个浪漫的好日子，店里的玫瑰用到现在已经不剩很多。 到最后沈意如把成品花束里的红玫瑰全都薅走，才勉勉强强凑够52朵。 她想，还挺幸运。 “吱呀——” 推门的声响很轻微，真正引起沈意如注意的，是一同响起的清脆风铃声。 预示着有人来了。 沈意如抬头望向门口，和门口的男生对上眼神。 她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度。 “你好……” “你好……” 两道不同的声线同时响起，同样的语句。 同样的瞬间里，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江岫看着眼前的少女笑的眉眼弯弯，身边是堆了满桌的红玫瑰，夕阳的余晖穿透玻璃，整间店面都染上漂亮的金黄色调。 她真适合这样的画面。 阳光明媚，花团锦簇。 “是你呀？你要买花吗？” 江岫心想，我才不喜欢那种漂亮娇气又养不了几天的玩意。 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瞳仁很黑，眼尾微弯，干净又漂亮，所以他鬼使神差的张口。 “嗯。” “那你要买什么品种呢？是送人吗？但今天的红玫瑰已经没有了。”沈意如好奇，这样的男生要是和女孩子表白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这样的想法没有预兆的冒出来，沈意如的笑意渐消。 大概是今天的玫瑰花包太多了。 她不是甜美的长相，脸上不带上点笑意的时候，看起来的格外不好接近。 “不是的……”江岫看着少女神情的变化，犹豫地开口，“可以给我一些推荐吗？我想养在家里。” 少女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映在眼底，他的嘴角抿出一丝细微的笑意，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很漂亮的花瓶，想买束花。” 他看见少女重新扬起明媚的笑脸，笑眼弯弯。 “是吗？那你的花瓶是什么颜色呀？” 沈意如说着，目光转向店里色彩缤纷的鲜花，思考着应该推荐哪种更加合适。 江岫想起了她昨天穿的那件吊带。 “蓝色。” “那这种怎么样呀？”少女抬手指向冰柜里的蓝色绣球花，期待地看向他，“我感觉和你的花瓶放在一起应该很合适，你喜欢吗？” 江岫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回目光，认真的点点头。 “很喜欢。” “那就给你拿这个可以吗？” “嗯。” 少女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后，转身向冰柜走去，江岫跟在她的身后，听见她轻快的脚步和声音：“那你回家放在花瓶里养的话，我就给你简单包一下可以吗？” “嗯。” 江岫看着她拉开冰柜，慷慨地拿出剩余所有蓝色绣球花。 “这和那个钥匙扣上的是一个品种吗？” 少女的动作一顿，笑眯眯地抬头看他一眼说道：“对呀，它叫无尽夏，我外婆很喜欢这种花，是不是很好看？” “……嗯。”江岫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很好看。” 少女细致给花茎的底部斜剪掉一截，抽出一张透明玻璃纸，松松环过花球部分，虎口捏紧后，找出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江岫悄无声息地走近几步。 他看着少女工作时神情专注的侧脸，和纤细洁白的手指，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又漂亮。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透过玻璃向店内看，大概会看见两张相似的脸。 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专注。 沈意如举起手里包装好的花束，沾上些水珠的花瓣显得更加娇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手准备递给少年。 猝不及防地对上眼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听见对方急急忙忙地张口：“可以……多少钱？” “不用啦，”少女大气地摆摆手， “昨天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呢，这束花就送给你啦，祝你天天开心呀！” 少女的声音轻快，笑起来明媚又漂亮。 他想，顺手的事，有什么好谢的呢，不该接受的。 但他伸出手接过花抱在怀里，学着少女的样子弯了弯眉眼，语气同样轻快。 “谢谢。” 沈意如目送少年离开的身影，夕阳渐渐西沉，给少年的耳畔染上橙红色的光晕。 她暗自感叹一声自己不争气的心脏，继续专心于那一大束红玫瑰。 少女熟练地处理玫瑰上的刺，摘去花朵外围不够漂亮的花瓣，大概是因为手握着某个人幸福的关键，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又周到细致。 这位幸运的先生，祝你幸福呀。 鲜花好像总能让人联想起一些特别的记忆。 沈意如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她想起那些窝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的日子。 大约是楼层很高，窗外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雨滴敲打玻璃时传来撞击声，她能这些通过或沉闷或清脆的声响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这样的雨夜并不让人感到畏惧，杂乱无章的敲击声里，心跳趋于平稳。 眼前的水汽慢慢褪去。 雨夜微凉，飘窗上被人细致铺上了松软的垫子，软乎乎的毛毯蹭上裸露的皮肤，是某种带着挽留意味的温暖。 雨势渐渐转小。 她躺在这样柔软的世界里闭上眼睛，雨声淅沥。 我喜欢下雨。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留了一盏微微亮起的灯光。 昏黄的光线落下，照亮了书页上的字句。 “这无垠的宇宙对我都是虚幻， 你才是，我的玫瑰， 我全部的财产。” 随手扔在床上的平板亮起微微的光亮，播放器里传来温柔的男声。 “抱着沙发 睡眼昏花 凌乱头发……” 诗人总用玫瑰指代爱情。 窗外雨声不停。 她在这样昏黄潮湿的雨夜里，自认高明的想。 爱情是人类最大的谎言。 晚上好呀～[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