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愿再见你一面》 第1章 乐安乐安,如何安 我叫沈乐安,一个与命运格格不入的名字。乐安,乐安,可我的人生从未有过真正的快乐与安宁。我出生那年,还没来得及感受父母的温暖怀抱,他们就为了生计,匆匆踏上了前往外省的列车。从此,我成了千万留守儿童中的一员,在岁月的长河里孤独漂流。 父亲在家中排行老四,爷爷奶奶膝下共有七个子女。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多一张嘴吃饭,就多一份沉重的负担。我从出生起,就像一个被命运遗忘的孩子,在各个长辈家辗转。今天在大伯家,明天又去了二婶家,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在生活的风浪中随波逐流。 记忆里,一个鸡蛋就是难得的美味,肉是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村里的小学破旧不堪,教育资源更是稀缺得可怜。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不过是村里稍微识得几个字的长辈。他们拿着自制的教具,在斑驳的黑板上书写着知识,声音沙哑却又充满热情。因为超生,我七岁还在读学前大班,直到八岁那年,父母才东拼西凑交齐了五千块的超生罚款,我终于得以踏入学校的大门,成为一名小学生。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最刺耳的声音不是夏日的蝉鸣,而是父母争吵时摔碎的锅碗瓢盆声,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白眼狼”“赔钱货”,这些恶毒的词汇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次次割着我的心。 五岁那年的夏天,是我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疤。那天,家中又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肚子饿得咕咕叫。母亲打不过,叫我去大伯娘家叫人,我撒丫就跑,那条三分钟就到的路程,我不知道跑了多久。 在门口我闻到了大伯母家飘来的粽子香,那诱人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我。推开门,抓起一个粽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可还没等我吃完第二个,叔叔就急匆匆地抱着我往家跑。 回到家,我才知道母亲喝农药了。外公外婆以及母亲的娘家人挤满了屋子,嘈杂的争吵声此起彼伏。我的手指还粘着粽子的糯米,却已经被恐惧笼罩。叔叔抱着我坐上摩托车,风在耳边呼啸,我们一路疾驰,来到哥哥读书的初中门口,又马不停蹄地冲向医院。 哥哥从兜里掏出一块沙琪玛塞给我,我早已饿坏了,囫囵吞咽着。看着哥哥泪流满面,我天真地问:“哥,你为什么哭?”他却只是默默地擦干眼泪,摇头不语。我以为他是在学校没吃饱饭,饿哭了,便把最后剩的一小块沙琪玛塞进他嘴里。他满眼泪光地看着我,那眼神里包含的复杂情感,多年后我才真正懂得。 三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镇上的医院。那时的医疗水平有限,我虽年幼,却也知道只有出了大事才会被送到这里。我紧张地拉着哥哥泛白的衣角,跟着叔叔来到急救室门口等待。哥哥的手心全是汗,紧紧拉着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有些生疼。我抬头看着门上“急救室”三个字,满心疑惑,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着什么。 终于,母亲躺在白色的床上被推了出来。我挪着小碎步跟上去,内心慌乱至极,不自觉地哭出声来,扑在床上呼唤着她。我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希望能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就像她曾经温暖过我一样。叔叔上前听医生的交代,哥哥则拉着我进病房守着。 当天下午,叔叔让我们在医院等着,他回去拿钱。到了晚上,我饿得腿都软了。哥哥又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一包五毛的干脆面,接了开水泡软。没有筷子,他就一点点地给我倒进嘴里。他说要去丢垃圾,我却偷偷看见了他在病房外面舔包装袋。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原来哥哥也饿,可他却把仅有的食物都给了我。 第二天,趁着哥哥去拿药,我偷偷跑了出去。外面的世界对于我来说,就像电视里的画面一样新奇。因为“何应钦故居”,这里的楼房都是古风系的,道路也都是水泥铺成的,和家里的泥巴路完全不同。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平时少见的摩托车,在这里也能看到好几辆。 我被眼前热闹的景象吸引,暂时忘记了饥饿。站在卖糖葫芦老爷爷的后面,我盯着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糖霜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肚子适时地发出了抗议。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牛肉粉香味飘进我的鼻腔,我瞬间被勾了魂,忘记了要跟哥哥打招呼,顺着香味一路走去,最后停在一家牛肉粉店门口。 透过玻璃,我看着里面的人大口吃着牛肉粉,口水不停地在嘴里打转,甚至产生了冲进去抢的冲动。老板娘端着上一位客人吃剩的汤水倒进泔水桶里,碗里还有不少没吃完的粉,这让我内心充满了不解和不甘。为什么有的人快要饿死,有的人却能如此浪费食物? 老板娘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转身端着一次性碗装了一碗粉,走下台阶递给我。我抬头,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怜悯和施舍,我生涩地说了句“谢谢”。在她身后,她的女儿穿着粉色带蝴蝶的衣服,正坐在旁边安静地写作业。再看看自己身上浆洗得发白的衣服,我感到无比局促,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牛肉粉。 我闻着那碗几乎没有牛肉的粉,猛喝了一口汤。老板娘心善,分量十足。牛骨熬制的高汤在舌尖散开,饥饿的**让我恨不得一口把整碗粉都吞下去。可我突然想起哥哥还饿着肚子,他比我更需要这碗粉。于是,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头,感受着鲜血在嘴里蔓延,疼痛让我清醒。我撒开腿往医院跑去,在门口遇见了焦急万分的哥哥。他看见我,红着眼眶对我吼着,我顾不上听他的教育,急忙把牛肉粉塞进他手里,又跑回店里。在老板娘的注视下,我熟练地擦桌子、洗碗筷,希望能以此报答她的善意。 哥哥带着叔叔和医院保安找到了我,他一把将我紧紧勒在怀里,带着哭腔说:“你乱跑什么!跑丢了咋整?”我不懂怎么安慰人,只好用袖口擦拭他的眼泪,指着老板娘说明了牛肉粉的来历。叔叔拉着我和哥哥连连向老板娘弯腰道谢,还从怀里掏出一张二十元钱递给她,可她说什么也不肯收。临走时,哥哥提走了门口的垃圾。回医院的路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哥哥手心的汗和他身体的颤抖,我知道,他是真的害怕失去我。 回到医院,我看见大伯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他看见我被找到了,二话不说,从一旁的万年青树上折下一枝树枝就打在我的屁股上。我疼得到处乱蹦,只听见大伯一边打一边教育我:“再乱跑还要打。”直到我哭着保证绝对不乱跑,他才停手。病房里,那碗牛肉粉哥哥一口没动,他拿出叔叔带来的筷子喂我。我看着他咽了五次口水,夹着粉喂他,他却说在初中学校吃腻了,看着反胃。我信以为真,还笑着说初中真好,有牛肉粉吃。可等我吃完后,趴在门框上,却看见他偷偷喝掉了碗里剩下的一点点汤底。我还看见叔叔掏出一张二十元人民币递给他,大伯也拿出包里的鸡蛋和十块钱递给他,说还要回去凑钱。 第二天下午,母亲终于醒了过来,可她只是一个劲地哭。我知道他们又打架了,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哥哥拉着我出去买稀饭,母亲却看都不看一眼,别过头埋进被子里继续哭泣。哥哥耐心地让我先吃,然后他忙里忙外,端尿盆、给母亲打水擦拭身体。我喝着稀饭,啃着馒头,就着大伯带来的鸡蛋,第一次觉得吃饱饭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吃饱喝足后,我出去找哥哥,却听见医生说这次的医疗费要一千块,出院就得交。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一千块是个天文数字。平时我偷拿一张五毛一块都觉得金额巨大,根本无法想象一千块到底有多少。我问哥哥,他说就像家里最红的那种钞票,要有十张。我似懂非懂,只觉得那是一笔能买很多很多鸡蛋,甚至还能买点肉做油渣的巨款。 出院那天,大舅来接我们。我和哥哥坐在叔叔的车上,一路上都听着大舅骂我爸不是人。我默不作声,依靠着哥哥的胸口沉沉睡去。哥哥的初中在乡里,外婆早早地坐在台阶上等着。她看见母亲,满眼泪光,拉着母亲在校门口痛哭。哥哥进门时,外婆偷偷拉住他,从自己内裤的里兜里拿出一张五块钱塞给他,又在包里翻找,拿出两个鸡蛋、一些橘子,还有吃酒席时得到的花生牛奶,一股脑地塞进他手里。她满眼心疼地看着哥哥,一个劲地说:“好好读书,乖点幺儿。” 我以为她能留下来陪我,可第三天,她提着包,把我送到大伯娘家,就坐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直奔外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掏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丢下我了,那年我才五岁。 此后的岁月里,我如同风中的残叶,在命运的捉弄下艰难前行。年少时,我没能学到一技之长,蹉跎了学业。十岁出头,我就不得不外出务工,用稚嫩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回首这二十余年的人生,我常常觉得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可即便生活布满荆棘,那些在黑暗中给予我温暖的瞬间,那些如萤火般微弱却明亮的希望,始终支撑着我,让我在这艰难的人生路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 第15章 无法醒来的噩梦 周六傍晚,残阳如血,余晖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陈旧的地板上。书包拉链咬合的金属声刚刚落下,那扇有些锈迹的铁门便传来急促的拍击声,“砰砰砰”,仿佛带着某种急切的情绪。我赶忙放下手中整理了一半的书本,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栓。 三舅裹挟着山间那清爽却又带着几分凉意的风,跌进屋里。他身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迷彩短袖,上面沾着新鲜的草屑。裤脚还挂着几缕苍耳,毛茸茸的,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怀里紧紧抱着个褪色的绿色碎花包,那还是外婆亲手做的,平日里赶集时,外婆总用它装点些零碎物件。 他的目光瞬间钉在我红肿的脸颊上,喉间爆发出破碎的咿呀声,那声音里满是震惊与心疼。粗糙的手掌本能地朝我伸来,可在距离我皮肤半寸处,却猛然顿住。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像是只受惊的鸟雀,不知所措。紧接着,他用右手指尖戳了戳自己脸,又拍拍手掌,那是他自创的手语,在急切地询问,我的脸是不是被打的。 我心中一暖,摇着头接过他手里的碎花包,试图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可他却固执得像个孩子,拉着我的手,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颊,不停地比划询问。三舅是天生的聋哑人,小时候,外婆一家整日忙于繁重的农活生计,无暇顾及太多。直到他一岁时,家人才惊觉他的特殊情况。小时候的我,对他最多的是害怕。一开始,我根本看不懂他那些张牙舞爪的比划,那些急切又略显夸张的动作,常常把我吓哭。 记得小时候有次拉肚子发烧,家人带我去姑爷家看病。要打针的时候,姑爷总是用那一招来吓唬我:“不要动哦,不然就会变成你三舅那样。”说来也奇怪,这一招屡试不爽。一直到姑爷去世,我每次在那里生病打针,都乖乖的,不敢乱动一次。 三舅见我一直摇头,似乎并不相信,突然松开我的手,急得原地跺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他迅速打开碎花包,从里面掏出个油纸包。缓缓展开,一股熟悉的香味弥漫开来,是外婆熏的腊肉。腊肉看起来已经被精心处理过,表面还沾着零星的水珠。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用手语比划着:指着腊肉,往嘴上比划一个送东西吃的动作。揪一揪耳垂,又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意思是:你拿外公准备留着过年吃的腊肉,小心挨打。 他嘿嘿一笑,摸摸脸颊,手里作出打结的动作,那是在告诉我:妈同意的,她装的袋子。那笑容,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纯真而满足。 见我没接腊肉,他又手忙脚乱地在碎花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摸出个鞋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几张他新淘来的碟子。他把影碟塞进我手里,用大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又指向客厅的位置。这个手势我再熟悉不过,小时候他常让我去看电视机,然后他就去厨房做饭。 三舅熟练地走向铁炉子,指着灶台又指指我,接着模仿起烧火的动作。不等我反应,他已经蹲下身,熟练地往灶膛里塞干草。“刺啦”一声,火苗窜起的瞬间,映亮他鬓角的白发。那一刻,我不禁一愣,什么时候,他竟也生出这么多银丝? 柴火噼啪作响,像是在演奏一首欢快的交响曲。三舅从碎花包里掏出腊肉切片,动作娴熟而利落。切完腊肉,他在柜子里翻找半天,一脸无语的发出一声类似于“咩咩”的声调。这里可以理解为他有些无语和嫌弃,叉着腰看着我,指着空荡的碗柜,五指并拢在嘴唇上晃动两下摇头,那手语的意思是:耗子来了都无法。 我忍着笑,从客厅搬来大姑昨晚拿来的米递给他。他接过米,才点头满意地去淘米做饭。看着他忙里忙外的身影,我心中满是感动。我来到客厅,将他送来的碟子放进影碟机,熟悉的旋律响起,是《水浒传》。 三舅做饭的手艺一直都很不错,虽然食材简单,但他总能做出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在他做饭的间隙,我的思绪飘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我在村里读小学的时候他去山里摘得野果,时不时的在周二赶集的时候送来学校,那时候老是被同学取笑我有一个哑巴舅舅。因此我还告诉外婆,让他少来找我,如今想来到底是年幼。 记得第一次参加儿童节跳舞的歌曲是踏浪,当时还买了一件小白裙和老北京布鞋,我在台上跳舞时看见他站在台下手里还提着在集市上买来的果冻。 “噼里啪啦”,灶膛里的柴火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三舅已经将腊肉炒好,那诱人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有些饭桌上,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来吃饭。我走过去,和他一起坐在饭桌前。看着他脸上那朴实的笑容,想起年幼时不让他来学校时的事情一时间替他委屈了几分。 我们一边吃着饭,一边用手语交流。他问我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听话。我告诉他,我学习还不错,会乖乖听话的。他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又比划着让我多吃点肉。 吃完饭后,三舅主动去收拾碗筷,我则坐在客厅继续看着《水浒传》。电视里,梁山好汉们的英雄事迹让我热血沸腾。不一会儿,三舅收拾完碗筷,也来到客厅,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着电视。他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他专注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也被剧情深深吸引。 随着夜幕的降临,他要回去了,任由我怎么劝说他都要回去,三舅前脚刚迈出门,身影渐渐隐没在薄暮的余晖中,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淡淡的烟火气息和熏腊肉的香味。这时,一阵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父亲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车,“突突突”地来到家门口。 摩托车停下,扬起一片尘土。父亲跨下摩托车,我端着水盆与他擦肩而过,两人相顾无言。而此刻父亲面无表情,眼神里却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阴沉。他将摩托车随意地往墙边一靠,车身与墙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撞击在我的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夜幕如同一块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小院之上。终于,母亲也回到了家中。她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脚步有些拖沓,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 我安静地走进厨房,将三舅做的饭菜热好,端到客厅的桌子上。饭菜的热气袅袅升起,却驱散不了这屋子里弥漫的压抑氛围。我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做完这一切,便转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试图在这疲惫与无奈中寻得一丝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在睡意朦胧间,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那是桌椅板凳被狠狠砸向地面的声音,伴随着瓷器破碎的脆响,仿佛要将这夜也撕裂。我心中一紧,一种麻木又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我觉得生活似乎永远逃不出这可怕的循环。 我缓缓起身,穿上衣服,来到客厅对面的房间。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愤怒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摔碎的凳子、打翻的茶杯,破碎的瓷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母亲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的衣服已经被扯烂,凌乱地挂在身上,头发也蓬乱得遮住了半张脸。而父亲正站在床边,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愤怒地指责着:“给老子睡你借口多的很,不是来亲戚,就是太累了没心情,给外面那些野男人你倒是叫得大声。”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 母亲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流泪,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无助和绝望,那泪水仿佛是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与痛苦的宣泄。我静静地蹲下身,扶起地上的凳子,动作机械而麻木。突然,一个枕头“嗖”地飞过来,从我耳边擦过,“骨碌碌”地滚向一边。我没有躲避,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与争吵。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这样的场景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里反复上演,如同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小时候,我总是惊恐地躲在角落里,看着父母争吵、厮打,那时候的我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而现在,我长大了,却依旧无法改变这一切,这种无力感让我感到无比的痛苦和自责。 记得有一次,我还在上小学。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外面飘着细碎的大雪。父母又因为一点琐事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最后演变成了激烈的厮打。我害怕极了,冲过去想要拉开他们,却被父亲一把推倒在地。我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钻心的疼痛袭来,可我顾不上这些,只是哭着哀求他们不要再打了。然而,我的哭声在他们的争吵声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最后,母亲哭着跑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中。我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找了母亲很久很久,冰冷的雪水渗进鞋子里,双脚冻得失去了知觉,还是叔叔将我带回家。直到半夜,母亲才疲惫地回到家中,那一刻,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如今,看着眼前再次陷入混乱的场景,我试图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结束这无休止的争吵和暴力。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父亲面前:“爹,别吵了,有啥子事不能好好说吗?你们这样有什么意义?。”父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站出来。他转过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也有一丝愧疚。但很快,那愤怒的神情又重新占据了他的脸庞,他大声吼道:“小孩子懂什么,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说完,他一把将我推开,继续对着母亲发泄着他的愤怒。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我再次被推倒在地,膝盖传来的疼痛让我清醒地意识到,这场战争不会因为我的介入而停止。我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心中的痛也越来越麻木。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也不知道母亲说了什么,父亲居然吼出来一句:“你还有脸提他?!老子现在都怀疑沈乐言这两个孩子不是老子的种,一个只知道帮你说话,一个跟你一样不知错,哪还有半点我的模样?!”听到这句话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拉拽母亲口中一直骂着脏话::“给老子滚出我的家!” 看着已经关闭的铁门和哭泣绝望的母亲,重重叹口气,拉着她从小路回到了老房子。 第18章 学校外的硝烟 回到学校,满心的疲惫如影随形,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宿舍。推开门,屋内陌生的布置让我一愣,原本张晴的床铺焕然一新,仿佛换了一个世界。 正恍惚间,一道身影如灵动的小鹿,欢快地朝我飞奔而来。定睛瞧去,竟是徐玥。她一头扎进我怀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脸涨得通红。 “我找宿管换寝室啦,你开心不?”她的声音清脆得如同山间的溪流,流淌着丝丝甜意。话刚落,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我手中的书包,顺势坐在我的床上,紧接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根桂花枝条递到我眼前。 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只见那枝条上,金黄的桂花热烈地绽放着,簇拥在一起,宛如一群亲密无间的伙伴。馥郁的芬芳扑鼻而来,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将我因家中琐事而积压的沉闷心情,轻轻驱散了几分。 “谢谢你,徐玥,这桂花真美。”我由衷地感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徐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满是期待被肯定的光芒,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嘛。” 周一课间操时分,广播里骤然传来集合的通知。同学们纷纷放下手头的书本,有条不紊地朝着操场走去。我和徐玥并肩同行,一路上,我俩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着此次集合的目的。 来到操场,一眼便瞧见台上摆放着的红色募捐箱,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我心里大概有了底。 不多时,隔壁小学的校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台。他手中举着一沓照片,上面清晰地呈现出一位小患者在医院里的模样。照片中的孩子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神中满是无助与恐惧,小小的身躯上插满了各种冰冷的管子,躺在病床上显得愈发瘦小,仿佛一片随时可能凋零的秋叶。 校长缓缓拿起话筒,声音因沉痛而略微沙哑:“同学们,隔壁小学五年级有个孩子,前段时间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大家都清楚,白血病的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单单换骨髓就大约需要八十万。这孩子家境普通,面对如此高昂的费用,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学校希望大家能献出一份爱心,拉这孩子一把,让他能继续在这美好的世界绽放生命的光彩。” 台下的同学们听闻,顿时交头接耳,脸上纷纷流露出同情与不忍。这时,一位老师神情凝重地走上前,率先将手中的捐款投入募捐箱。紧接着,各班同学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上台捐款。有的同学小心翼翼地拿出自己积攒许久的零花钱,那是他们平日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有的同学甚至毫不犹豫地把原本准备买文具的钱也捐了出来,眼神中满是坚定。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并不鼓胀的钱包,里面静静躺着上周家长会堂哥给的三十块钱。犹豫在心中蔓延开来,这三十块说不定是我接下来一周的生活费,每一分都得精打细算着用。可看着台上照片中孩子那无助的模样,我咬了咬牙,最终抽出二十块钱,轻轻放进了纸箱子。 这两天家中发生的事如潮水般涌来,实在是让我精疲力竭。回到教室,面对黑板上跳动的知识,只觉得它们仿佛变成了一群欢快的小精灵,在黑板上肆意跳动,再加上老师的讲解,竟如同奏响了一首催人的催眠曲,直往我大脑里灌。 实在忍受不住这困意的侵袭,我手撑着下巴,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缓缓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摇晃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教导处主任那张严肃的脸。吓得我一瞬间瞌睡都没了,立马端端正正地坐直身体。 班里安静得掉落一根针都可以听得见,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有担忧,有好奇,更多的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的紧张。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瞬间滚烫起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般怦怦直跳。 “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教导处主任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同学的目光,默默地起身,跟在主任身后。一路上,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向主任解释我在课堂上睡着的事。可想来想去,似乎任何理由在课堂睡觉这件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来到办公室,主任示意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偷偷抬眼看了看主任,只见他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依旧严肃,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注视着我。 “你才初一正是奠定基础的开始,在课堂上睡觉的行为影响非常不好”主任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透着不满。 我赶忙低下头,嗫嚅着说:“知道了。” 主任微微皱眉,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回去吧。” 回到教室,同学们的目光再次投向我,我能看出他们眼中的好奇和看热闹,忽视那些眼神回到座位。徐玥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向我指了指班上的女生王国丽:“有人给她写情书。” 听到这话的我张大嘴巴一脸凑热闹,实在不敢想这才初一就开始早恋了吗?徐玥疯狂点点头,表示就是这样。看着一群人围着她调侃,她的脸红得能滴出血。 仔细看着她的模样,确实好看,性格也温温柔柔的,跟谁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我要是个男生我也喜欢。但还是觉得早恋这件事未免也太大胆了,摇着头拉着徐玥将我上次在校门外小卖部买来的手链送给她。 徐玥惊喜地接过手链,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哇,好漂亮,谢谢你呀!”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链,阳光洒在手链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回到座位,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这节课是数学课,可我的心思却还在刚才的事情上,对初一就出现早恋这种现象感到新奇。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几何题,那些复杂的图形和抽象的公式在我眼前却变得模糊起来,如同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我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试图跟上老师的思路,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飘走,仿佛脱缰的野马,四处驰骋。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徐玥又像往常一样轻快地凑了过来。她指了指门口站着的赵远龙,只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正挑衅地看着我。我看着他那嚣张的样子,脾气也逐渐上来,一股怒火在心中悄然燃起。 我径直朝他走去,赵远龙见我过来,抬手就指着我,大声询问:“你打了张晴?”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瞬间吸引了周围同学的目光,大家纷纷围拢过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看着站在旁边的张晴,我瞬间明白了一切。初一下学期才刚开学不久,不知怎的,从五六班就兴起了一股早恋的热潮。一时间,仿佛成了一种时髦,一群人跟风似的谈起恋爱来。 每到晚自习下课,操场的桂花树下,便密密麻麻坐满了早恋的学生。每天晚上,教导处主任都得打着手电筒,在操场上四处抓早恋的学生,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张晴怎么就跟赵远龙这种人搅和到了一起,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出口气? 虽说之前也进过几次办公室,但面对眼前这种通常只有坏学生才会做的公然挑衅,我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手心里全是冷汗,黏糊糊的。 我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不断给自己打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紧接着,我抬起头,鼓足勇气直视赵远龙的目光,大声说道:“打了,怎么着?难道只许她欺负人,就不许别人反抗吗?” 赵远龙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毫无畏惧,那原本嚣张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几分。看着他那有些慌乱的模样,我知道自己赌对了。 毕竟大家都不过是刚上初中的学生,平日里能偶尔在背后给别人取取外号,或者跟同学发生点小冲突,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叛逆了。他们哪里真敢做出像电影里□□那样的事情,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于是,我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又上前一步,毫不退缩地说道:“赵远龙,你我之间的矛盾,说到底不就是你给我取外号嘛。大家都才初一,你确定要为了张晴跟我打架,然后一起进办公室?如果你真想逞这个英雄,那我奉陪到底!” 赵远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有些恼羞成怒,但又似乎有些犹豫。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似乎在权衡着到底要不要真的动手。周围的同学都紧张地看着我们,大气都不敢出,整个走廊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这时,张晴突然站了出来,拉了拉赵远龙的衣角,小声说道:“算了,别闹了。”赵远龙像是找到了台阶下,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道:“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别让我再抓到把柄。”说完,他便拉着张晴转身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时,周五放学我并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来接我,找了个地方坐下。 打算等上一个小时如果没有,我就坐末班车回到乡上。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晴带着三五个人朝我走来,也是这一次我一战成名,彻底走向叛逆的道路。 第19章 学会适当的反抗 下午的夕阳喷洒落在学校大门前,本应是充满生机的场景,可此刻,看着张晴领着三五个人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我的心陡然一沉,刚刚稍有舒缓的神经瞬间如绷紧的弓弦。 下意识地,我站起身来,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盯着他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晴几步走到我跟前,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还在这儿眼巴巴地等着谁来救你呢?今天可没老师来给你撑腰了。” 她身后那几个跟班立刻随声哄笑,眼中满是**裸的挑衅,如同恶狼盯着猎物。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颤抖的嗓音,尽量镇定地回应:“张晴,你又想搞什么鬼?上次的事你还没吸取教训吗?” 张晴不屑地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狠厉:“上次算你走狗屎运,老师多管闲事。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说罢,她手一挥,那几个人便呈扇形迅速将我围在中间。 愤怒如熊熊烈火在我心中燃起,紧张感也如影随形。但我告诉自己,绝不能退缩,于是大声喝道:“你们别太过分!这里可是学校,你们要是敢动手,一定会付出代价!”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满脸不屑,轻蔑地说道:“学校?哼,学校又能把我们怎么样?你以为你能奈我何?”话音未落,他便猛地伸手朝我推来。 我急忙侧身一闪,躲开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几个人如疯狗般一拥而上,拳脚如雨点般朝我袭来。我左躲右闪,竭尽全力躲避着,但终究寡不敌众,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愤怒与不甘在心底翻涌,我不再甘心被动挨打,瞅准一个时机,猛地将书包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人狠狠砸去。 刹那间,场面陷入一片混乱,推搡扭打交织在一起。周围的同学远远地观望,一个个面露惧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在混乱中,毫无打架经验的我吃了不少亏,连续被击中好几次。 紧接着,两人冲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拉住我的手臂,让我动弹不得。张晴见状,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地给了我一巴掌,眼中满是挑衅与得意。 这一巴掌打得我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就在我有些发懵的时候,拉住我的两人将我控制得更紧,让我丝毫无法挣脱。然而,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劲,我猛地发力,拼命挣扎,竟将那几个男生一个接一个地推开。 张晴显然没料到我反抗如此激烈,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我的手触碰到一块砖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抄起砖头就朝着对面砸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砖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一个男生的额头上,鲜血瞬间汩汩流出。 这一幕吓得周围的人脸色惨白,正所谓欺软怕硬,他们最怕我这种不要命的。那个黄毛更是脸色煞白,连看都没再看张晴一眼,转身撒腿就跑,开着车一溜烟没了踪影。 我站直身体,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怒火,一步一步逼近张晴。她惊恐地看着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我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着牙说道:“这么喜欢以多欺少,欺负弱小是吗?”紧接着,我猛然抬起腿,重重地踹向她的膝盖。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伸手死死拽住她的校服,迫使她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听好了,别再他妈来惹我!” 说完,我狠狠甩开她,转身匆匆离开。我不敢在原地多停留一秒,生怕黄毛叫更多的人回来报复。忍着身上如潮水般袭来的疼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弯腰捡起书包,脚步踉跄地快速逃离。 我找了一个公共厕所,闪身进去后,迅速掀起衣服查看伤势。只见手臂、大腿上布满了淤青,像是一片片狰狞的乌云,脸上也火辣辣地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肿了。 我强忍着泪水,简单整理了一下,走出厕所,来到附近的小溪边。我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望着潺潺流水,心里却乱成一团,思考着回家后该怎么跟家人解释这些伤痕。同时,我也在等待着末班车,希望能快点离开这个让我满心疲惫的地方。 “你今天真凶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一瓶红花油出现在我眼前。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一下子撞进陆今安深邃的眼眸里。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陡然慢了半拍。我默默接过他递来的红花油,倒在手心,用力搓热后,轻轻揉擦在手臂的淤青上,疼痛让我忍不住龇牙咧嘴。 “我是不是很坏?”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激烈地与人打架,心里慌乱得如同惊弓之鸟。刚刚打架时,满心的愤怒让我无暇顾及其他,可此刻面对陆今安,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拿过红花油,动作轻柔地继续帮我擦药。 我疼得往后缩了缩,他却将我拉得更近,一边轻轻揉着淤青处,一边对着伤口吹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手臂上,痒痒的,让我忍不住扭动身体。 “别动,一会就好了。”他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说完,又继续小心翼翼地将红花油倒在淤青上,轻轻揉搓着,动作专注而认真。结束后,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那一刻,我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骄傲? “你做的很对,适当的反抗才不会有人欺负你。”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暖,仿佛一束光照进我此刻混乱而恐惧的内心。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直以来,我都被教导要与人为善,打架这种行为似乎总是被定义为坏孩子才会做的事。可陆今安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行为得到了某种认可。 “可是,我……我打伤了人。”我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心中的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陆今安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是他们先挑衅的,你这是正当防卫。而且,你也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别太自责了。也不用担心张晴会去告老师,毕竟她可是叫校外的人打架,真闹大了对她也不好。” 在陆今安轻声细语的安慰下,我心中那如影随形的恐惧,如同被阳光照耀的晨雾,渐渐消散。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与他交汇,心中涌起的,除了深深的感激,还有一抹难以言说的委屈。 刚刚在张晴等人面前强撑起来的镇定,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陆今安见状,微微一愣,随后轻轻将我搂入怀中,一只手温柔地拍着我的背,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他的怀抱很温暖,让我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可一想到那群人可能还会来找麻烦,我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担忧,陆今安轻声说:“我陪你上末班车,送你到乡上。” 我心中一阵感动,却又不禁担心起他来,“你待会怎么回家?” 陆今安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让人安心的笃定,“我去同学家对付几晚上,你不用担心。好了,别哭了,看着你走。”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我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些。我默默背起书包,转身朝着大伯娘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陆今安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 看到我回头,他抬起手,轻轻朝我挥了挥。那一刻,一种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我加快了步伐。 回到大伯娘家时,大伯娘正在院子里忙碌。她一看到我脸上的红肿,眼神瞬间充满了心疼与担忧,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我身边,心疼地问道:“乖乖,这脸咋肿成这样,是不是你爸又动手了?” 我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多做解释。大伯娘满眼疼惜,转身便进了厨房,嘴里念叨着要给我做点好吃的补补。 晚上,堂哥干完活回来,得知我在大伯娘家,便决定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家人看到我这副模样会问东问西。 可回到家后,我却惊讶地发现,压根没人注意到我的异样。这让我暗暗松了口气,随口说了句“我吃过饭了”,便匆匆转身回到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我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我走到床边,慢慢坐下,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瓶红花油。 看着这瓶带着陆今安温度的红花油,我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我轻轻拧开瓶盖,倒了一些在手心,再次给自己上药。涂抹在淤青处时,丝丝疼痛传来,可我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然而,学校里关于我打架的事情,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得沸沸扬扬。 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有的带着敬畏,仿佛我成了一个让他们不敢小觑的人物;有的满是好奇,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异类;还有些人,在背后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我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但经过这次打架事件,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不再像以前那样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徐玥得知我打架受伤的消息后,心急如焚,一下课便火急火燎地跑来看我。她冲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我身上的淤青,心疼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呀!怎么能跟他们打架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徐玥焦急地说道,声音中满是担忧与责备。 我看着她那担心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满是感动,赶忙说道:“我没事的,玥玥。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当时真的忍无可忍。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徐玥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唉,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先告诉老师,别自己冲动行事,知道吗?” 我轻轻点点头,嘴上答应了她,可内心深处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事情告诉老师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在学校里,有老师的监管,那些校外的人或许还不敢太过放肆,可一旦出了学校,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一阵慌乱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被贴上“坏学生”的标签。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校里的氛围依旧因为我打架的事情而有些微妙。但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20章 你会忘了我吗 中考前一个月,学校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学生,校园也是变得有些空荡,宿舍里静谧得能听见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我正坐在床边,翻看着明天的上课内容,心中默默梳理着知识点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宿舍门仿佛遭受了炮弹袭击,被暴力踹开。那股冲击力让门狠狠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五六个九年级的女生站在门口,眼神中透着不怀好意。为首的女生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神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她扫视一圈宿舍,大声开口:“谁是沈乐安?” 徐玥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拉到她身后,寝室的其他室友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不轻,一个个瞪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徐玥的肩膀,示意她放心,然后缓缓站起身,直视着带头女生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是,有啥子事?” 我的话刚出口,她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巴掌朝我脸上扇来。这一巴掌虽然力道不算太重,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我,一种被随意欺凌的厌烦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愤怒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回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宿舍内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走廊上一群人的围观。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见状,迅速上前将宿舍门关上,把我们困在了这小小的空间里。 她双手抱胸,恶狠狠地开口:“上周星期五是你打了孙铭浩是吧?” 听到“孙铭浩”这个陌生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认,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猛地反应过来,上周我打伤的那个额头流血的男生估计就是孙铭浩。 “是他先对我动手的,我只是……”我试图解释,并不想发生冲突。 然而,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带头的短发女生就像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伸手狠狠拽住我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紧接着,又是几巴掌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 心中的怒火“轰”地一下燃烧到了顶点,我也顾不上许多,伸出手同样死死拽住她的头发,指甲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见此情景,其他几个女生一拥而上。我就像陷入狼群的小羊,毫无招架之力,硬生生地挨了好几下。 拳脚如冰雹般落下,我只感觉身上到处都在疼,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被手打的,还是被脚踢的。实在抵挡不住的我,只能本能地蜷缩起身体,试图护住头部和要害部位。 徐玥见我被欺负,心急如焚,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过来帮忙。可她哪里是那几个女生的对手,很快就被两个人摁在床上,“啪啪”两声,脸上也挨了两巴掌。 就在那短发女生拽着我的头发,如同钳子般死死不放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决绝在我心底轰然炸开。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发了疯似的猛地发力,硬是从她手中将头发扯了出来,那瞬间头皮传来的剧痛,仿佛要将我吞噬,但此刻的我早已顾不上这些。 紧接着,我瞅准身旁一个正用力殴打我的女生,伸手如铁钳般死死拽住她的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发狠地咬了下去。这一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宣泄出来。 不一会儿,她便疼得嗷嗷直叫,拼命试图将手臂抽走。 趁着这个间隙,我目光迅速锁定那短发女生,再次伸手死死揪住她的头发,借着一股蛮劲,猛地一拽,她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被我拽倒在地上。 我顺势跨坐上去,抬手朝着她的脸,如雨点般一阵猛扇,每一下都带着我积攒已久的怒火。 另外几个女生见状,纷纷围上来试图把我拉开。可此时的我已彻底发了狠,不顾一切地反抗着,一时间她们竟拿我毫无办法。 然而,就在这激烈的扭打之中,突然,我的后背像是被重锤击中,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疼痛混着上次被打的旧伤,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后背蔓延开来,仿佛要将我撕裂。 我咬着牙,抬起眼睛,只见其中一人手里正挥舞着一根扫把棍。 怒火再次在心中熊熊燃起,我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棍子。我双手紧握木棍,飞速旋转着,呼呼生风,将她们一步步逼退。 随后,盯着那个用棍子打我的女生,拿着木棍狠狠地朝着她打了回去,一下又一下,甚至有木棍砸向上下铺的铁架上发出撞击声,我却不管不顾,只想发泄。 就在我以为这场混战还要持续下去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宿舍门被猛地撞开。 蒋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连衣裙,脚踩高跟鞋,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般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她目光扫过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整个宿舍:“谁让你们乱窜寝室的?” 一瞬间,宿舍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那几个九年级的女生,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满是慌乱。 而我,手中还紧握着那根扫把棍,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愤怒的眼神还未完全消散。 蒋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到我红肿的脸、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淤青,眉头微微皱起。她又看了看那几个九年级的女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和不满。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宿舍里聚众打架!”蒋莹的声音冰冷而严厉,让人不寒而栗。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灯光有些昏暗。教导主任、两个班的班主任以及蒋莹,一同坐在办公室里,他们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来回巡视。 我的班主任陈老师,向来是比较护犊子的。此时,他把目光投向了平时乖巧听话的徐玥,和声问道:“你平时最让人省心,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玥被这严肃的氛围吓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将事情的全部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后,陈老师微微弯下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我,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咦,真没想到,你这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性子还挺凶!才上初一,就开始学社会上那些不良风气啦?” 我心虚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掉眼泪。我本无意做这些事,可我的性格偏偏又是个不服输的主。 从一开始被赵远龙欺负,又被张晴欺负到现在我都是被动的那一个。九年级的班主任许是已经有些麻木,毕竟今年是毕业季,学生的心多少会变得如脱缰的野马。 九年级的班主任看着短头发的女生:“陈诗瑶,明天把你家长叫来。离中考就一个月时间了,你自己考虑如果想中考那就安分点,” 陈诗瑶吊儿郎当的点头,处理完事情后我再次回到宿舍。这件事情在学校渐渐传开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本只是抱着不想被欺负的态度才学会反抗,却没想到会让自己在这条叛逆的路上越走越远。 ...... 六月,骄阳似火,九年级那些留下来参加中考的学生们陆续告别校园。这天晚自习结束后,校园里渐渐安静下来。我忽然想起之前在书法室落下了钥匙,便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前往书法室。 走进书法室,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我一眼瞧见王老师尚未写完的字帖摊放在桌上,让我忍不住拉开凳子坐下。我拿出一张崭新的宣纸,轻轻铺开,蘸好墨,开始专注地临摹起来。 写到一半时,身旁的凳子突然被人缓缓拉开,“吱呀”一声,在寂静的书法室里格外清晰。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只见陆今安正站在身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手里还递过来一小束桂花。刹 那间,馥郁的桂花香盈满鼻腔,那清甜的气息仿佛一缕轻柔的微风,瞬间撩动了我的心弦。 “这么认真呀?”他轻声说道,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珠,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轻轻滚落。 我有些慌乱地接过那束桂花,心脏像是揣了只活泼的小兔子,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拿着毛笔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一滴墨汁悄然落下,“哒”的一声,滴落在我临摹了一半的字迹上,迅速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恰似此刻我那如小鹿乱撞般不受控制的心跳。 “你马上要中考了吧?”这段时间不常见到他的身影,我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他是九年级的学生。 一想到他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以后或许很难再见到,一种苦涩的情绪如同藤蔓般,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经意间瞥见操场上正在巡逻抓早恋的老师,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待会被老师看见,会误会……”我焦急地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出声打断。 “你放心,我有空就会常回来见你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轻轻洒落在我心间。 “嗯?”一时间,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就在眼神与他交汇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我慌乱地避开与他的对视,心脏却跳得愈发厉害。 “我说,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他再次认真地重复道,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乐安。”他顿了顿,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看着我,“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吗?适当的反抗不是学坏,也不是叛逆。你要勇敢地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懦弱的一方。”说着,他微微停顿,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有手机了,记得把我加上。”说完,他伸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中性笔,轻轻拉起我的手。 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笔尖在手心里缓缓滑动,那种奇妙的触感让我的呼吸瞬间加重了几分,脸颊也迅速滚烫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小乐安,别忘了。”他写完后,轻轻放下笔,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眼中满是宠溺。 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着解释道:“我是说别把我忘了,等你有手机的时候,记得加我好友。” 看着手心里他写下的那一串数字轻轻点头,看着我答应了他才准备离开,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我连忙出声叫住他,”你准备考哪所高中?“ “一中吧,或者九中也行。” 得到他的回答我点点头,”好,那我努努力。”他离开没多久我连忙将东西收拾好,在打熄灯铃之前跑回教室在语文课本上写下那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