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月映景》 第1章 尘封的回忆 窗外的槐树被风微微吹着,帘子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床上。 三月份惊蛰,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人行道上人头攒动的行人,各个学校门口挤满了家长学生。 华京大学门口,季淮刚从车上下来,季鸿打开后备箱将轻便的行李递给吴婉,紧接着提起最大的两个行李箱下来,合上后备箱一气呵成。季淮抬眸注视着校门,虽然早早就了解了学校,但一想到自己四年将在这所大学度过,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片刻失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头帮季鸿减轻负担自己来拿行李,季鸿愣是把手上的行李箱拎起来晃了晃,也不让季淮上手。季淮又绕到吴婉边上不容拒绝的把行李抱了过来。 进了校门,一路向宿舍去,季淮在前面,吴婉和季鸿在后面。原本吴婉季鸿两人是不让季淮住宿的,家离学校不算太远,想着季淮晚上还可以回来和家里人多亲近亲近。季淮不想,想着学校里住,不是家里不舒服而是怕被限制,十八年都是跟着家里走,好不容易上大学了想自由点,好在季鸿要去国外谈项目,吴婉也要跟着去照顾,只好依着季淮。两人老早给他收拾好行李清点必需品,又亲自开车送他来学校,还拦也拦不住要给自己搬行李。 一路上季淮时不时回头看看,怕给两人累出个好歹,其实他直接找个托运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麻烦,奈何这一片爱子之心。 季鸿拖着行李箱,上面还靠着行李包,走到一个拐弯处行李箱轮子打了个弯,行李包就要掉。 季淮刚要伸手接着,一只胳膊就出现在了面前,白的像雪,淡淡的青色纹路,手指修长白的指尖透着粉,季淮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那只胳膊牢牢接住行李包,顺着力重新放在行李箱上,季淮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就听到。 “小景?”声音含着笑,带着惊喜与意外。 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肖景看清了对面的中年人。 “季叔叔,是我” 那是季淮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嗓音又轻哑又好听,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温柔而礼貌。 “你也在华京啊,我家小淮才来,没想到能碰到你,真是巧。”带着熟络的语气 季淮看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显得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季鸿似乎是察觉到季淮的异样“这是咱家对面那栋的邻居,你小时候还天天黏着他,不记得了?” “……哦” 不记得了 肖景听到才重新将目光放在季淮身上,季淮脚尖抵着石阶,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踢,没有太关心。 肖景隐约记得自己初中那会,家对面搬来一户人家,那会儿那家人有个儿子。 比自己小三四岁,才来的时候出去玩忘记了回去路在路边蹲着,自己还好心把他送回家了,后来那小孩经常来自己家玩。还轻轻的叫自己哥哥,就是性子冷了点,他全当小孩子怕生也没当回事。 …… 一二年,四月初 肖景才十三刚上初中,季淮九岁。肖景依稀记得原本家对面那栋别墅空荡荡的大门紧闭,直到一次放学看见对面别墅有了人,还在搬着什么,盯了半晌才知道是搬来了新邻居,只是匆匆一眼。 新邻居还来拜访过,是一对温柔的夫妇,给了自己礼物,还说以后都是邻居,没事随时欢迎去他家玩,那时还不知道季家还有个小孩。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雨夜,太阳早早隐没在草坪之下,小草泛着水光,肖景有一搭没一搭的举伞走着,盯着脚下路灯照出来淡淡的影子,拉的好长……听到动静才抬头,看见一团小小的人影蹲坐在台阶上,旁边放着个球,好像是哭了。 他观察了半天也没见那小男孩抬头,只好自己靠近。 “你好?” 哭声在雨中若隐若现。 男孩没有回应,还是把头埋在手臂里,肖景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视线上下扫射了一遍,身上也不脏衣服很新,还是当季童装最流行的,头发也打理的很好,看得出来是被家里养的很好。 不像是被遗弃了的,应该是走丢了。 “-你-好-?”得不到回应又凑近了点 声音轻轻的怕吓到眼前的人 男孩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白皙脸上摁出了印子红红的,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 像动画片里的小猫。 问了好几声才知道男孩叫季淮,不爱说话,谨慎的很,问什么也不说。看着地上影子彻底没了,踱了踱步,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刚迈出去几步就被人拽住了裤腿,垂下眼帘,微勾嘴角笑了笑。 “怎么了?我不走。” 小孩还是不松手,没办法只好开口。 “你家人呢?” “怎么一个人在这?” “还记不记得家在哪?” “嗯?” 久久一连串问题下来,肖景盯着男孩的眼睛。 “不知道……” “我忘记了”忘记回家的路了。 肖景抿了抿唇,快速的做了决定。 “先去我家?嗯?”看着男孩水汪汪的眼睛声音又软了几分,把手伸到男孩面前。 男孩犹豫了会儿,把手放了上去,肖景将伞把雨挡的严严实实,握紧了季淮的手。 肖景把他带回家,徐淑华看见自己儿子带了个小男孩好了也吓了一跳,把谁家心肝偷回来了? 一问才知道,让季淮在家里吃了饭,吃完饭季淮就没有刚开始的怕生,还能老老实实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后来是听见对面新邻居在找孩子,急得快哭了,才意识到是家里“捡来”那小只,给人原封不动送了回去,人家到了家门口,道了谢要把孩子带回去,没想到孩子还拉着人家哥哥不松手,季鸿吴婉哄着才抱回去。 那次过后季淮似乎只认得肖景家的路,三天两头的往肖家跑,肖父在外做生意,很少回家,两三天回来一次要么就很晚到家,徐淑华在家照顾着儿子,另外家里就只有一个保姆,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徐淑华倒是很欢迎季淮来的,长此以往两家关系就熟络起来了。 第2章 死灰复燃了吗 两个人就那样的关系持续了五年,到季淮上了初中就性子更冷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叛逆期在作祟, 还好只是性子冷。从开始到天天来,再是隔几天来一次,越来越少,肖景只当是季淮初中紧张要备战中考,自己也要备战高考就没太当回事,直到一个月……半年,四年。 季淮年龄越长越不爱出门,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偶尔和同学约着打篮球,一般都窝在家里,以至于现在渐渐遗忘了这个人。 那个邻家哥哥。 …… 肖景重新把目光投向季淮。 那个和记忆中那个小小一只重合竟然有些欣慰,一米八几的个, 他的声音极淡,不带任何温度,没有丝毫的起伏,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穿了一套简单的休闲运动装,褪去了婴儿肥白皙完美的五官下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的附在他的眸子上,他的鼻子坚挺,轮廓柔和。 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抬眸想看看对了个正着,又匆匆瞥开。 “这么久不见也不叫人”。 “哥?” “哥哥”说出口的话却觉得别扭。 “嗯”温和地笑了笑,也不想让人为难。 打过招呼就分开了,季鸿和吴婉帮着把床收拾了,毕竟除了这次下次就没有机会帮忙了,孩子这么大了什么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该学的一样也没落下。 交代完了季鸿和吴婉就开车去了机场,临行前还发短信叮嘱。 「要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病了要吃药,不行就上医院」 「没钱了就找爸妈要」 「也不能大手大脚」 后面编辑着什么不用看也知道。 正是晚上,榕城下了一场不算大的雨,校园里的水泥路被冲刷的发亮,零星叶片和花瓣粘在路面上,空气里漫着褪去暑气的潮凉。 晚上在寝室窗户开着,看得见外面的雨色。 洗完澡,看见桌子上手机弹窗:J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不认识… 又看见吴婉的消息:小景加你了通过一下。 肖景,小景。 「睡了吗」通过好友就收到消息 「还没」 「你爸妈说让我加你方便照顾你」 怕他觉得不自在又补充「一个学校也方便,两家关系也熟你不用」话没说完 不用有顾虑。 「谢谢」 …… 聊天终止 思绪落在窗台,细小的雨点打在玻璃上,那是消失了四年的春雨,凝聚交织,滑落,又变得模糊不清。 第一周,季淮跟着室友们一起吃饭上课,又不爱做决定通常都是他跟着。刚到寝室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一个寝室四个人,一个南方的叫林州,两个北方的叫宋青和陈述。 林州是南京的,性格温顺说话也带着南方独有的调子,也不会拒绝人,偶尔帮季淮带带饭,这么对比来看宋青就显得没心没肺,如果林州是潇潇细雨,那么宋青就是涛涛江水。 陈述和自己倒是有点像,长得帅不爱说话冷淡淡的,但待人不差,相处久了就可以看见他一颗赤诚的心,对不熟的人还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 …… 五月初,天气渐暖。 各个社团都在教学楼楼下搭了门面,招收新生学弟学妹们,肖景中午吃完饭就被朋友拉到教学楼下,嘴上说着撑撑门面,坐了会没看见有人就和朋友换了位置在后面躺着玩手机,到了下午一点左右才看到人影,坐到桌子面前靠着朋友趴着,春天暖风一吹就让人想睡觉。 两个小时过去,朋友准备收拾东西回社团,看肖景睡得死,上手推了两下。突然头顶投下阴影。 两人同时抬头,肖景的起床气严重刚准备发作就对上一个眸子,季淮他低着头光洁白皙的面庞印在光里,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透着棱角分明。 “靠”两人暗呼一声。 突然被两双眼睛盯着,有些不自在。 “你好” “你们社团还招人吗” 刚睡醒,肖景头发有些翘起来了,朋友试着给他压了压,不仅没用还被他挡开了。 旁边的人。先反应过来,肘了肘一边的肖景,肖景反应过来咳嗽一声低头拿纸笔。 “学弟,叫什么?大几了?” 长的真帅…… “季淮,大一” “行嘞” “我是齐木远,这是我们社长”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人。 肖景一边听着齐木远说一边写。 “好” “旁边写了社团位置,到时间了叫你。” “嗯”季淮抬脚准备离开。 “唉!唉唉唉!” “联系方式还没加呢,我们怎么找你” 季淮回头看了看肖景。 “我有”季淮继续向前走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刚开学” “我和他是邻居”又补充 “哦” 两人都站起来,把位置收拾干净回了社团。 春暖拂风,繁叶摇曳。 渐远的背影与记忆重合,季淮我又见到你了。 第3章 做我的模特 六月,春雨未尽。 社团频繁进进出出,毕业季大四学长学姐都在社团组织参与大量与毕业相关的拍摄活动,在这期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人挂着相机到处拍摄。 肖景现在大三,但作为社长也长期驻足社团,除了为自己的毕业作品做准备,也就是管理社团秩序,反正这段时间自己也经常待在社团就想借此机会带季淮掌握基本技巧和了解器材等。 「今天有空吗?」 「来社团我带你熟悉熟悉。」 季淮刚结束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回寝室换衣服就看见电脑边手机屏幕亮起。 备注:肖景 「好,一点可以吗?」 「可以」 宋青今天上午课就两节,比季淮回来的早,陈述第三个回来的。 “你报的哪个社团?我跟你一起。”宋青没个正经靠在书桌上灌水。 “摄影” “摄影?”将水咽下抹了把嘴“算了算了,我没那玲珑心” 偏头看了一眼,在看电脑的陈述。 “你呢” “美术” “你还会画画?” “嗯” 宋青滑着椅子就靠到陈述边上,把头歪过去。 “哟呵,还搞艺术呢?” 宋青的头发扎在陈述的脖子上,刺挠,陈述没好气的,把他头掰过去。 “不行?” “没说不行,女孩子肯定多吧?” 陈述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又有警告的意味。宋青自知说错话滑着椅子又回到原点。 中午季淮睡了会,赶着一点前过去。 六月的细雨如同被揉碎的月光,轻柔地洒落在华京大学的校园里。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栀子香气,季淮穿过被雨丝笼罩的林荫道,运动鞋尖不时踩碎水洼里的花瓣,泛起细微的涟漪。 摄影社所在的老楼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雨滴顺着叶片的脉络蜿蜒而下,在青砖墙上晕开深色的水痕。推开斑驳的木门时,潮湿的气息裹挟着显影液特有的酸涩扑面而来。 屋内的灯光昏黄而柔和,肖景正半跪在波斯地毯上擦拭镜头箱,黑灰色的发丝垂落额前,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眉间还凝着被打扰的困倦——显然是刚从短暂的小憩中被唤醒。 然而,当看清来人是季淮时,他的眸光瞬间柔和下来,眼底的不耐化作春水般的温柔,抬手随意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来了?” 季淮站在门槛处,运动鞋尖蹭着地面的水渍,与屋内的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目光扫过摆满暗房用具的工作台,老式胶片相机、显影盘、放大机错落摆放,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 肖景将一台宾得67推到桌沿,金属外壳还残留着体温:“试试这个。” 见季淮依旧纹丝不动,他起身时带起一阵裹挟着雪松与雨水气息的风,走到少年身边,声音里流淌着兄长般的耐心:“右手托底,食指轻搭快门,像这样——”窗外,雨丝愈发细密,打在梧桐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季淮握着相机的指节微微发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当肖景本能地伸手按住他肩膀,想要调整姿势时,却触到一片紧绷的肌肉。 季淮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字:“我自己可以。” 他后退半步,与对方刻意拉开的距离,恰好够一道斜斜的雨丝穿过半开的窗户。柔光箱的暖光倾泻而下,在季淮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金边。 肖景举起相机,取景框里,少年脖颈绷成优美的弧线,苍白的指尖若即若离地搭在快门按钮上,像是随时都会振翅飞去的蝶。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季淮偏头望向窗外朦胧的雨景,避开了镜头的捕捉。 “别躲镜头,”肖景垂眸查看屏幕,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拍人像不是拍犯罪现场。” “我不擅长。”季淮将相机轻轻搁回桌面,动作带着几分冷淡的疏离。他的余光不经意扫过墙上那幅装裱精美的获奖海报——逆光中的侧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少年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朦胧而神秘。海报右下角用钢笔写着“灵感来源”四个小字,墨迹被水汽晕染出温柔的毛边。 当肖景递来一杯温水时,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滑落,季淮却后退半步,声线比窗外的雨丝更凉 “不用。” 肖景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拒绝,将玻璃杯推到季淮方才站定的位置,自己倚着工作台,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木质台面。 “校庆想拍组人像,古典与现代结合的主题。”他的目光紧锁着季淮的侧脸,深褐色的眸子里藏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你条件合适,当帮个忙?” 季淮沉默片刻,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得更密了,雨滴顺着排水管汇成细小的溪流。他弯腰拾起地上滚落的镜头盖,起身时与肖景的目光相撞,对方眼底的专注让他心头一颤,却又很快别开视线 “我不一定有时间。”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衣角掠过肖景悬在半空的指尖。 “等等。”肖景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季淮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外套轻轻披在他肩上——不知何时,雨丝已经飘进了屋内,沾湿了他的后颈。 “外面凉。”肖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雪松与雨水交织的气息,“我送你回宿舍。”季淮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肩上外套的重量。他想说不用,却又不知为何没能开口。两人并肩走在细雨中的场景,恍惚间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重叠——九岁那年的雨夜,也是这样的并肩而行,少年温暖的手掌牵着他穿过湿漉漉的街道。当他们走到宿舍楼下时,雨已经小了许多。季淮将外套递还,触到肖景指尖的温度时,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谢了。”他低声说道,转身向楼内走去。 直到拐过楼梯转角,他才偷偷回头,看见肖景依旧站在雨里,仰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银灰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回到宿舍,季淮打开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新消息是肖景发来的,附带一张照片——正是今天在摄影社拍的那张,画面里,他望向窗外的侧脸被柔光笼罩,睫毛上仿佛凝着细小的雨珠,美得有些不真实。 消息框里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你的眼睛,很适合镜头。」 季淮盯着屏幕许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窗外,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少年隐秘的心事,悄然笼罩。 第4章 未干的墨迹 六月的雨丝缠绵数日,终于在某个清晨悄然停歇。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栀子花的残香,季淮站在宿舍窗前,第三次点亮手机屏幕。肖景发来的那张照片依旧静静躺在对话框里,画面中他望向窗外的侧脸被柔光笼罩,睫毛上仿佛凝着细小的雨珠,美得有些不真实。 消息框里简短的一行字——「你的眼睛,很适合镜头」在屏幕上泛着冷白的光。 "看什么呢?"宋青叼着冰棍晃到他身后,季淮猛地锁屏,金属边框硌得掌心生疼。 "没什么。" 他转身时带倒了桌上的素描本,散落的画纸间,一张未完成的速写悄然露出一角——正是季淮低头看屏幕的侧影,铅笔线条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专注。 陈述原本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指尖在素描本边缘轻轻摩挲,继续排线的动作节奏未变,只有橡皮屑簌簌落在画纸上,堆积成小小的山丘。 小小的山丘顷刻间崩塌,而山丘之下是那只有他自己那隐秘到自己发现不到的心思。 食堂的早餐时间,氤氲的热气中飘着豆浆的香气。季淮端着餐盘四处寻找空位时,肖景从斜对角抬手示意,黑色发丝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坐这儿。" 肖景推来一盒温牛奶,纸盒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暗房钥匙在我包里,下课直接去社团?" 陈述抱着素描本从长桌另一头经过,他的目光像掠过寻常风景般扫过那盒牛奶,却在转身时,用画笔在速写本空白处无意识戳出细小的凹痕。 暗房的红灯亮起,显影液的酸涩气息扑面而来,肖景正在调试放大机,红色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今天学印相。"他递给季淮一副橡胶手套。 "显影液温度要精准到32度。" 陈述抱着颜料盒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落在季淮垂落的衣角,那里沾着昨天暗房溅到的褐色痕迹。 "借点硫酸纸。"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寡淡,取纸时,手指刻意避开了接触。 校庆筹备会上,肖景将设计稿摊在桌上。水墨风格的背景上,现代西装与传统汉服的轮廓交织,所有线条的交汇点,都是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主题是''时空叠影''。"他用红笔圈出重点区域,"需要两个模特配合动态。"陈述翻画册的动作微微滞了滞,画纸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继续翻页,却在某张风景速写的背面,用铅笔浅浅地描了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某人侧影的残影。 试装当天,季淮走进社团活动室,看见肖景正在整理一堆布料。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来试试这件。"肖景递来一件黑色西装,面料触感柔软而冰凉。陈述坐在角落里调色,调色刀刮过颜料管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又很快恢复平稳。 当季淮换好衣服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像被风卷起的落叶般短暂停留,随即又飘向画布。 肖景围着季淮转圈,不时调整领口和袖口的位置。 "很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相机准备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陈述的画笔悬在半空,颜料在笔尖凝聚成一滴,摇摇欲坠。直到那滴颜料落在调色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才重新开始涂抹,只是画布上原本规划好的风景,不知何时混入了一缕不属于任何构图的线条。 夜幕降临,宿舍陷入寂静。季淮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肖景发来的照片——试装时拍的那张,他站在窗边,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隔壁床铺传来翻动画纸的声音,陈述将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月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照亮他笔下未完成的画:画面主体是被雨水打湿的窗台,而在角落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快要消散的轮廓。 第5章 绸缪织光 校庆倒计时第七日,梅雨如缠绵不绝的丝线,将整个校园裹进湿漉漉的雾气里。摄影社活动室的玻璃窗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如同未干的泪痕,将午后的光线折射成细碎的光斑,在满地布料与工具上投下跳动的幻影。缝纫机规律的嗡鸣声、剪刀裁剪丝绸的沙沙声,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成一曲混沌的乐章,空气里漂浮着松节油、油墨与潮湿棉布混杂的气息,令人无端生出几分燥热与不安。 "景哥,这次的配色方案简直绝了!"林然抱着墨绿与银白渐变的布料扑到工作台前,布料上暗纹如流动的星河,在忽明忽暗的天光下闪烁不定。 "用在双人镜头里,光影层次肯定绝了!" 肖景修长的手指划过布料纹理,目光不经意扫向站在角落的季淮:"模特试装该开始了。" 季淮攥着汉服衣料退进试衣间,布帘轻晃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衣料滑过皮肤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肖景沉稳的吩咐声: "把银饰盒拿来,记得垫软布。"试衣间狭小的空间里,闷热的空气裹挟着他急促的呼吸,墙上斑驳的光影被雨水冲刷得忽明忽暗,像是某种神秘的信号。 当他掀开布帘,整个空间突然陷入静谧。广袖如云霞舒展,衣摆处的云纹随着呼吸起伏若隐若现。肖景站在三步开外,手中的软尺垂在身侧:"转个圈看看。" 季淮依言旋身,余光瞥见落地镜里两人始终保持着刻意的距离。肖景弯腰调整腰带时,指尖悬在离他半拳的位置:"这枚银扣要斜三分。"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银饰扣,却始终未曾触碰他的衣襟。窗外忽然掠过一道惊雷,震得玻璃轻颤,豆大的雨点砸在窗台上,发出密集的鼓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悸动永远封存。 "景哥!灯光设备到了!"喧闹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肖景后退半步,顺手将软尺别进口袋:"去歇会儿,等调完光再拍定妆照。" 转身时,他的衣角堪堪扫过季淮的指尖,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此时社团学妹抱着道具箱经过,箱内的铜铃被惊动,清脆声响中,季淮看见陈述抱着画具从门口闪过,衣角擦过门框,在暮色里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灰影。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得滂沱,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水幕,模糊了远处的景色,也模糊了某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暮色漫过窗台时,雨势稍稍减弱,天空被染成诡异的绛紫色,仿佛是天空在为即将落幕的白昼哭泣。季淮换回常服,背起书包准备离开。肖景撑着黑伞站在活动室门口,伞面微微倾斜:"一起走?顺路。"两人并肩走在积雨的石板路上,始终隔着半臂宽的距离,伞骨边缘滴落的水珠在中间划出一道透明的分界线。 "说好了,校庆前再试一次妆。"肖景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落在季淮发顶的雨珠,不知是来自天空还是伞檐。 推开寝室门,夕阳最后的余晖正为陈述的画架镀上金边,那光芒却像是给孤独镶了一道刺目的边。少年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继续在画布上涂抹着冷色调的雨景,却始终没有回头。 宋青从床上弹起,扑向季淮手中的设计图:"天!这也太仙了!肖景眼光真毒!"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惊起陈述画纸上未干的颜料,几滴群青顺着画布蜿蜒而下,像是无声的泪痕。窗外,风卷着雨丝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呜呜的呜咽,仿佛在为画中无人知晓的心事悲鸣。 陈述手中的画笔突然折断,赭石颜料溅落在画纸上,晕开成暗红的泪滴。他弯腰捡拾碎片时,后颈浅色的疤痕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季淮下意识伸手:"小心划伤。”话音未落,陈述已经攥着碎片站起身,将画具收进角落的速度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 深夜,季淮在黑暗中辗转难眠。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声音轻缓却Persistent(持续不断),像是时光的低语。隔壁床铺传来细碎的纸张翻动声,他借着月光望去,看见陈述对着速写本发呆。画中被雨水浸透的窗台前,蜷缩着单薄的身影,而窗棂上静静悬着一枚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与白天肖景展示的那支配饰,刻着同样的云纹。陈述的笔尖悬在纸面许久,最终重重落下,将那道身影涂成漆黑的剪影,就像他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永远无法言说的心事。 雨,依旧在下,细密的雨丝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缠绕着每一个无眠的灵魂,将所有未说出口的心事,都溺毙在这无尽的夜色里。 第6章 雨夜织痕 梅雨季的潮气裹挟着青苔与铁锈的气息,如同粘稠的蛛网笼罩着华京大学。 摄影社所在的红砖老楼墙面斑驳,雨水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在墙根处积起浑浊的水洼。季淮撑着一把纯黑长柄伞,黑色羊绒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内里银灰色的衬衫袖口,腕骨处隐约可见一道淡粉色的旧疤。那道疤痕总在阴雨天泛起细微的痒意,像极了初中那年暴雪天里,浸透校服的刺骨河水。 屋内暖黄的灯光被雨雾晕染得朦胧而破碎,如同浸泡在水中的烛火。老式吊扇在头顶发出吱呀声响,缓慢转动时搅起潮湿闷热的空气,混合着显影液刺鼻的气味、雪松香水的清冷以及布料上淡淡的浆洗味道。角落里堆满的摄影器材蒙着层薄灰,三脚架上还挂着几卷未拆封的胶卷,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季淮来了!”林骁举着卷尺挥舞,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浅蓝色卫衣的衣角沾着颜料斑点。 “这流苏真得改,上次彩排差点让你摔......”“不必。”季淮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刃。 他摘下黑色皮手套,露出指节分明的手,腕间淡粉色疤痕在暖光下若隐若现。指尖划过广袖上蜿蜒的银线刺绣,改良款汉服采用渐变的烟青色绸缎,衣摆处的云纹由细密的银丝绣成,随着动作泛起粼粼波光,恍若将夜空银河裁下一缕织进衣料。 肖景站在窗边调试补光灯,深灰色V领毛衣勾勒出流畅的肩线,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银杏叶项链随着动作轻晃。 那枚银饰边缘有些磨损,叶脉纹路却依旧清晰——正是季淮十六岁那年,在老城巷尾的银匠铺里,花了整整三个月零花钱定制的礼物。当钨丝灯泡突然炸开时,玻璃碎片迸溅在肖景手背,划出细小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声说了句:"小心。"这个词让季淮喉头发紧,和多年前雪夜肖景颤抖的嗓音重叠。那年暴雪封路,他们被困在废弃工厂,坍塌的钢架朝肖景砸去时,季淮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腕间的伤口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 试衣间是由老旧的樟木衣柜改造而成,柜门的雕花已经模糊,内侧贴着泛黄的老照片。季淮褪去外套,清冷的肌肤触到绸缎的瞬间,能感受到布料上残留的体温。 他慢条斯理地扣上银质盘扣,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外面传来林骁的抱怨:"景哥又偏心!上次借相机被你骂得狗血淋头!" "设备能和人比?"肖景的声音带着无奈,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句话让季淮扣纽扣的动作顿了顿,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少年时。那时他们总在放学后挤在肖景家的阁楼,肖景举着父亲的老相机,镜头里永远定格着季淮仰头笑的模样。 当他掀开布帘,屋内骤然安静。烟青色广袖如云霞舒展,银线刺绣随着呼吸明灭,腰间的黑色革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肢。季淮站在水墨背景前,整个人仿佛从古代画卷中走出,周身却又透着现代的冷冽疏离。肖景绕着他踱步,手中的别针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距离腰间银线只差半寸时,门被撞开。 扎着脏辫的女生举着平板电脑冲进屋,发间的银色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赞助商要求加双人镜头!点名要季淮!"她穿着黑色皮质短外套,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牛仔短裤上缀满银色铆钉。季淮垂眸看着肖景攥紧的指节,骨节泛白如同他此刻的脸色。"流程已定。"肖景将别针拍在桌上,震得颜料盘里的金粉簌簌飞扬,盘里还残留着未干的青色颜料,与季淮衣服的颜色相似。 "学长紧张什么?"季淮突然抬手,指尖悬在肖景喉结上方半寸。他能清晰看到肖景睫毛剧烈颤动,脖颈处的银杏叶项链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像一片永远落不到地面的叶子。 角落里传来相机快门轻响,穿黑色卫衣的男生迅速低头,帽檐下露出苍白的下巴,口袋里露出照片边角——那是季淮上周在图书馆的侧影,照片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记忆突然闪回初中某天,肖景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照片夹进日记本,说要留住所有珍贵瞬间。 窗外惊雷炸响,雨势突然转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雨水顺着屋檐汇成细流,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 季淮转身时,瞥见肖景正对着他的背影调整呼吸,胸口的起伏与雨声出奇一致,深灰色毛衣的褶皱随着呼吸变换形状。 "明天八点彩排。" 肖景递伞的动作带着刻意的疏离,黑色折叠伞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季淮接过伞,伞骨的弧度让他想起年少时肖景替他挡雨的模样,那时对方总把伞倾向他这边,自己的右肩永远被雨水浸透,就像此刻他手腕上那道永远褪不去的印记。 回宿舍的石板路上,积水倒映着昏黄路灯,在季淮脚下碎成闪烁的光斑。他数着自己踩碎的光点,伞骨却不自觉偏向右侧——那里本该是肖景的位置。 推开门,陈述正对着画架发呆,亚麻色头发凌乱,灰蓝色的眼睛盯着画布。 "校庆别靠近穿黑衣的人。"陈述突然开口,铅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裂痕,"他收集了所有和你有关的照片。" “嗯” …… 季淮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珍珠纽扣,夜风卷着雨丝扑在颈间,他望着窗外渐弱的雨幕,腕间的旧疤又开始发痒,而肖景的银杏叶,还悬在记忆的枝桠上轻轻摇晃。 第7章 雨停的光影 校庆彩排当日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摄影社的铁皮屋顶上,如同密集的鼓点,震得墙面的老照片都微微发颤。 季淮提前半小时抵达,推开门便看见肖景独自蹲在角落整理胶卷。暖黄的灯光斜斜打在青年身上,将他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脖颈处的银杏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曾经那个总把伞倾向自己的少年,如今却总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连整理胶卷的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 "设备都调试好了?"季淮出声打破沉默,白色运动鞋踏过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肖景的脊背瞬间绷紧,手中的胶卷差点散落。 "嗯,没问题。" 他起身时带倒了一旁的三脚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季淮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器材,手掌稳稳撑住肖景单薄的手肘——这让他想起初中时,肖景为了替他抢回被高年级生抢走的书包,摔在水泥地上擦伤膝盖,也是这样倔强又脆弱的模样。那时是肖景护着他,如今该换他站在肖景身前。 季淮弯腰帮忙拾起器材,指尖触到肖景微凉的手背。记忆突然翻涌——初中那年,他在医院打点滴,肖景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单,手心里全是汗。 "小心。"这次季淮开口,声音低沉得连自己都陌生。 肖景猛地抽回手,耳尖通红:"去换衣服吧。"季淮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将掉在地上的创可贴重新贴正——那是肖景昨天被玻璃划伤的地方,创可贴边缘已经卷起,显然是反复触碰所致。 他注意到肖景左手无名指上还留着常年握相机的凹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更衣室的布帘刚放下,季淮便听见门外传来争执声。林骁的大嗓门穿透门板: "景哥,赞助商的人已经到了!非要加双人镜头不可!" 肖景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说过,按原计划进行。" 季淮扣上最后一颗盘扣,烟青色广袖垂落,宛如流动的星河。镜中的自己眉目清冷,唯有腕间的淡粉色疤痕泛着细微的红,那是为保护肖景留下的印记。当年工厂坍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肖景护在身下,钢筋划破手腕的瞬间,他想着只要肖景没事就好。 推开门时,正撞见肖景与赞助商代表对峙,对方西装革履,领带夹闪着冷光: "肖同学,这可是笔大单子,你确定要因私人感情坏了合作?" 肖景攥紧相机,指节泛白。他今日换了件藏青色短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银杏项链的尾链——那条他送的项链,肖景竟还戴着。 季淮不动声色地走到肖景身侧,用肩膀替他挡住对方压迫性的视线:"加双人镜头可以,但我有条件。" 他说话时,余光瞥见肖景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这细微的变化让他心疼。 他转身望向肖景,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窗外的雨光:"由肖景掌镜,所有成片归摄影社。" 赞助商代表皱起眉头:"这......"未等对方说完,季淮已经伸手将肖景松开相机带的手指重新扣紧——初中时肖景为他挡住飞来的篮球,右手脱臼后也是这样茫然无措地垂着手臂。 "毕竟,只有他最懂怎么拍我。" 季淮的声音放柔,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肖景手背上的旧茧,那是常年按动快门留下的痕迹。他注意到肖景耳后还沾着一点昨天的金粉,应该是调试灯光时沾上的,便不动声色地用指尖轻轻擦去。 肖景猛地抬头,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季淮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惊讶,有慌乱,还有某种被小心翼翼藏起的依赖。 记忆突然闪回十六岁生日那天,他将银杏项链塞进肖景掌心时,少年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又气又笑地骂他"浪费钱"。而如今,该由他来守护这份脆弱。他想起这些年,肖景为了摄影社四处奔波,熬夜修图到天亮,却从不抱怨一句,现在他只想把肖景护在身后。 "好。"肖景低声应道,举起相机时,镜头微微发颤。 季淮在布景前站定,广袖如云霞舒展,却在余光里瞥见黑衣男生悄然离开。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肖景专注的侧脸上,为他睫毛镀上金边。拍摄过程中,季淮始终保持着自然的姿态,却在肖景弯腰调整机位时,伸手扶住他险些滑倒的身体;在对方仰头查看顶灯时,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住刺眼的光线。 他注意到肖景拍摄时习惯性地咬着下唇,这是紧张时的老毛病,便轻声说些无关紧要的笑话,逗得肖景嘴角微微上扬。 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季淮能清晰感受到肖景掌心的温度,还有微微的颤抖。记忆与现实重叠,他想起初中那个雨天,肖景也是这样紧紧攥着他流血的手腕,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疼不疼?" 而此刻,季淮轻声说:"别怕,我在。"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肖景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拍摄也变得更加流畅。 收拾器材时,季淮在角落发现一张被揉皱的照片——是他今日彩排的侧影,边缘被反复折叠,满是褶皱。 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你从来都不属于我。” 字迹娟秀,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他抬头望向肖景忙碌的背影,窗外的夕阳将青年的影子投在墙上,与记忆里那个举着相机的少年渐渐重合。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肖景独自面对黑暗。他将照片小心地抚平,放进自己的口袋,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肖景,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属于他了。 九岁那年,肖景捡到他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