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陪玩瞒着我开跑车》 第1章 第一次连麦 这是白棠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最冷的一个夏天。 天气预报播放高温预警，金色的太阳用39度的高温蒸腾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炙烤蒸发，万里无风无云。 殡仪馆内寒气逼人，大片空运而来的白兰和白绣球装点着阔大的黑色灵堂，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将殡仪馆和外界分割开来，形成一个肃穆又沉重的独立世界。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此悼念白振涛先生。作为一个事业成功的商人，白振涛先生这一生奋发有为、兢兢业业，最终因突发脑梗而在七天前不幸离世……” 司仪念完悼词，已经哭了整整七天的白棠仿佛把所有眼泪都流干了。红肿如桃核的眼睛麻木得失去知觉，只剩视物一个功能。 堂妹夏宝璃轻轻握了握白棠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白棠牵着妹妹的手，想回一个“我没事”的笑容，却只能回以一张泪痕交错的脸。 七天下来，白棠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不成人形。要操持葬礼，办理白振涛死后的各种手续，她硬生生强撑着没有倒下。 灵堂中央摆着爸爸的照片，照片里白振涛精神矍铄，威中带笑。白棠尚未接受，不久前还飞去伦敦参加自己毕业典礼的爸爸，现在已经躺在冰冷的金丝棺椁里。 白振涛身体尚算康健，却在去公司的路上突发脑梗，从住院到去世不过短短五天。上天决心要带走一个人的时候，再高明的医生都留不住。 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除了白棠熟悉的长辈，还有许多她也未曾见过的亲戚，以及父亲白振涛生前的生意伙伴、得力下属。告别仪式结束，白振涛骨灰入葬，宾客在哀悼致意后有序离场。 “棠棠，你爸爸的过户手续都办完了吗？”说话的是姑姑白雅楠。 白棠停止啜泣：“全部都办完了。” “那就好。”白雅楠安慰地抱了抱白棠，自己唯一的大哥去世了，她心里的难过不比白棠少。 “姑姑知道你很难过。往好处想，你爸爸的遗产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过想过的生活。”白雅楠说，“别忘了他临终前说过的话。” 白棠当然记得。白振涛临终前不舍地摸着她的头，说爸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和妈妈临终前说的话一样。 离场的客人经过，同情地看着白棠：“真可怜。小时候死了妈妈，刚毕业回国又死了爸爸……” 另一人自以为很小声：“你说她命好吧，年纪轻轻就爸妈都死了。你说她命不好吧，她爸妈又给她留了这么多钱。” “哎呀，命这个东西，真不好说哟！” 夏宝璃是白雅楠的女儿，仅比白棠小两岁。她狠狠瞪了一眼那些说风凉话的人，上前抱住白棠：“姐姐，你还有我呢，我爸爸妈妈以后也是你的爸爸妈妈。” “谢谢……我知道的。”白棠轻轻回抱住妹妹。 白雅楠看向白棠，又是心疼又是担忧：“棠棠，你爸爸给你留了这么多遗产，难免会有人眼红，也难免会有人惦记。” “公司的事情，你爸爸的助理和委托的遗产代理律师会处理好。姑姑最担心的，还是你。” “答应姑姑，以后一定要坚强，好吗？” 白棠很想点头，可是她做不到。 散场后，白雅楠问白棠要不要先去她家住几天。有人陪在身边，总会好受一些。 “不用了姑姑，我还是回去吧。”那是她和爸爸的家，家里还有爸爸生活过的痕迹。 “行吧，那你照顾好自己。”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白棠，白雅楠把白棠送到家，确认了两遍她没事之后，才带着夏宝璃离开。 太阳已经落山了。橘黄色的夕阳缓缓斜沉，没入湘江，天空被晕染成明暗交接的暮紫色。 巨大的落地窗将江景一览无余，以前她和爸爸一起住的家，现在一个人显得空旷得吓人。 白棠才刚毕业，刚回到爸爸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好好陪陪爸爸，尚未进入社会的白棠，就要接受自己从此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这个事实。 白棠把自己缩成一团，安静的大平层，白棠能听见自己哭声的回音。 手机在这时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邮箱新来件提醒打断客厅里的回响。 “感谢您参与我公司面试，很遗憾，您与我们的岗位需求并未完全契合，祝您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 原来是面试失败的拒绝信。 从快毕业起她就一直在给湘城的公司投简历，结果要么是工资低得感人还单休，要么是经过层层筛选后来一句不匹配。 在应届生就业市场这么卷的当下，她平平无奇的留学经历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就业竞争优势。 这是她投递目标内的最后一个公司，她为此认真准备了好几天。当时爸爸安慰她，说进不去也没关系，反正他能养她一辈子。白棠对未来信心满满，说她要自己赚钱，等拿到第一份工资还要请老爸吃饭！ 打脸来得就这么快。 回忆着过去，大颗眼泪再次落下，烫得脸颊发疼。刚刚的邮件对白棠来说只能算雪上加霜，现在的她沉溺于哀痛，也没有心情继续找工作了。 别人难过的时候都有恋人或朋友在旁安慰，而白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应该无条件地倾听另一个人的负面情绪。以至于现在，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 她沉浸在悲伤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夜色如墨，孤独的月亮发出的微弱光芒被无垠漆黑掩盖，显得它更加渺小。小区里的灯都熄灭了，世界万籁俱寂。 连日失眠的白棠突然有种错觉，黑夜可能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这个荒唐的想法把白棠吓到，她以前明明很乐观的。白棠起身回到卧室，想安慰自己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也许现在经历的这些也只是一场梦呢？ 可失眠多日的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爸爸生前的温情点滴就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闪过，她甚至还想起了离世多年的妈妈。 白棠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伸手抚摸着合照里爸爸妈妈的脸。那时的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照片里爸爸单手托举着年幼的白棠，妈妈靠在爸爸肩头巧笑倩兮。 白棠看着照片里笑得天真又傻气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会预料到，在她未来的人生里，妈妈会和爸爸离婚，然后两人相继离世吗？ 白棠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体不断提醒她该睡了，意识却不允许。今天爸爸已经火化，纵使她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此彻底是孤身一人了。有父母的地方叫做家，她没有家了。 白棠打开微信里和爸爸的聊天框，想向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他诉说自己的思念。她依依不舍地看着白振涛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棠棠，不管未来如何，爸爸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天天开心！】 眼泪止不住地淌，她也想听爸爸的话，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心。 左右也睡不着，白棠打开抖音，希望看点轻松的视频，转移注意力。 都说大数据最懂你想看什么，可白棠的抖音首页要么是别人记录生活的幸福日常，要么是换着花样释放魅力的帅哥，没一个是她想看的。 白棠刷一个就点一次不感兴趣，直到对这项唯一的娱乐活动也丧失耐心，仍毫无困意。 突然，一个悦耳至极的温柔男声破开平寂的水面。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想陪你久一点。” 原本准备退出抖音的白棠被这个声音抓住，她停留在声音出现的视频界面，这是她今晚唯一一个整个看完的视频。 视频时长有一分多钟，都是不同的男声在读刚刚那句话。这些男生的声音大同小异，都带着点温柔哄人的意味。 虽然现在没有那些旖旎心思，可白棠迷茫又困苦的心，还是因为这个视频，得到了一点点抚慰。 至少在看这个视频的时候，她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这是一个陪玩店的宣传视频。白棠点开视频发布者的主页，作者名叫【初见陪玩店】，是今天刚开业。 作为重度声控患者，白棠留学时也刷到过一些陪玩店的视频。彼时的白棠对这种网络上的虚拟陪伴不感兴趣，可是现在今非昔比。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也许哪天她真的就到了需要在网上付费找人陪自己说话的地步呢？ 刚刚说话的第一个男声，的确很戳她。先加上这个店，以备不时之需吧。 白棠在微信上复制抖音那串微信号，点击添加好友。 本以为这么晚，对方已经睡了。结果对方也这么能熬，不消两分钟，就收到了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 轨迹：【晚上好呀，我是初见的店长~要点单吗？】 白棠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斟酌着回复。 白兔奶糖：【没有……就想先看看。】 轨迹：【好呀。】 轨迹：【我拉你进我们店的点单群，要点单随时找我哦~】 轨迹发来一张价目表，把白棠拉进一个名叫【初见club点单4群】的微信群。 白棠刚点击确认加入群聊，群里就弹出新消息。 接待-小鹿：【欢迎@白兔奶糖糖糖宝宝光临初见！】 接下来是十几个不同的陪玩复制接待发的这句话。 白棠：…… 白棠被这么热情的欢迎阵仗吓到，更没想到自己刚进群，就被送了“糖糖”这个新昵称。 她无所适从地准备关掉这个界面，群里又再次传来新消息。 破碎泪痕：【心情不好，有没有人安慰一下的。】 还能找人安慰自己？白棠好奇地看下去，陪玩们纷纷发送自我介绍的语音条进行试音。这个叫破碎泪痕的老板@了一个陪玩，让接待单独拉小群。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安慰的，看不到后续有点可惜。白棠的注意力好不容易被这家陪玩店分散了一点，又再度陷入空虚。 没有了继续刷抖音的兴趣，白棠把刚刚的经历像写日记一样在微信上发给爸爸。 【爸爸，我刚刚加了一个陪玩店，就是花钱找人和自己聊天的，是不是没想到？】 【以前走在路上，有男生跟我搭讪，都能把我吓个半死。你还总是说，我这么胆小，岂不是要赖着你一辈子？】 【爸爸，我做不到赖着你一辈子了，我又这么想你，该怎么办呢……】 白棠絮絮叨叨地说着，明知道不会有回应，可还是希望远在天上的爸爸能看到她的消息。 白棠就这样和黑夜赛跑，毫无睡意的她再度打开那个点单群，发现有了新消息。 破碎泪痕：【@初见-迷失，谢谢你的安慰，我现在心情好多啦~送一套周星礼物。】 一套周星是165元，接下来就是陪玩的感谢，但这不是白棠感兴趣的重点。她更感兴趣的是，点陪玩真的有这么神奇？聊聊天就能让人变开心？ 身心俱疲却因为陷入悲伤而失眠多日的白棠，突然有了一丝希望。 她想起宣传视频里，第一个出现的男声。她还记得那个声音给她的感觉，像深夜喝到的一杯热牛奶，牛奶里没有加糖，可是喝起来就是甜甜的、暖暖的。 如果有那个声音的陪伴，也许，这个夜晚会没有这么苦顿难熬。 至少，会有人温柔地回应她的心里话。 第2章 第二次连麦 白棠把宣传视频里，第一个男声出现时间的截图发给店长。 白兔奶糖：【可以点他陪我聊天吗？】 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容易花钱。想到对方可能是比较受欢迎的热门陪玩，加上陪玩店有开业活动，白棠给轨迹转了一万元预存。 或许是时间太晚，白棠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轨迹的回复。最终，身体战胜意识，白棠抱着手机昏睡过去。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回到小时候。那时父母离婚，七岁的白棠随妈妈搬到青城。 刚开始她水土不服，总是生病，等她好不容易适应了青城的生活，妈妈却长了肿瘤。 彼时的她不懂什么是肿瘤，只知道妈妈的头发在那一年里越变越少，越变越短，白棠急得掉眼泪。她学着电视里的人跪求各路神仙菩萨，保佑妈妈快点好起来，让妈妈像以前一样漂亮。 画面陡然切换，妈妈被盖上厚厚的白布。小小的白棠哭得撕心裂肺，这时已经八岁的她对死亡有了概念，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上天为什么要给她这么重的惩罚呢？ 白棠又回到湘城，跟着爸爸。湘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的白棠却觉得很陌生。 她重新读二年级，新学校的同学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她的同桌是一个调皮的男生，他问她：“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妈妈来接你啊？” 白棠回答：“妈妈去天上了。” 第二天，全班同学都知道白棠的妈妈死了。他们看向她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还有的像在看异类：“我妈妈说了，没妈妈的都是野孩子，跟野孩子玩会被带坏的！” 本来就还没融入集体的白棠，这下更加交不到朋友。不过没关系，她也就不喜欢他们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只是安静寡言的白棠，从此更加内向。 爸爸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陪她。没有人跟她玩，她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 湘城天气多变，雷雨说下就下，白棠把电视音量调得很大。电视里的人都在陪着她，大声地跟她说话，白棠就不害怕了。 可是这样也不好，电视的光亮得刺眼，晚上亮得她睡都睡不着。后来爸爸看她无聊，给她买了一个mp3。 白棠用这个mp3听歌、听电台、听儿童广播剧，mp3里的大哥哥大姐姐用好听的声音，陪着小小的白棠度过每个不安的夜晚。她听着那些声音入睡，仿佛另一端的人真的陪在她身边，与她经历各种故事和情节。 那些温柔的声音有着神奇的力量，穿越空间的限制，透过她的耳朵，为她抚平孤单和恐惧。 白棠想，她真喜欢好听的声音，胜过其他一切。后来她接触到一个词叫“声控”，白棠觉得，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声控。 这个梦断断续续，做得很长。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白棠一看手机，发现才中午十二点——这么久没睡，她还以为自己能睡到下午呢。 轨迹还是没有回她，微信上倒是有新消息，是白棠的高中同学兼闺蜜。 程雪儿：【你好点了吗？/拥抱/拥抱】 程雪儿：【今天下午我没课，要不要出去逛逛，散散心？】 程雪儿毕业后在一家少儿艺术机构当舞蹈老师。白棠刚回国时和程雪儿聊过天，两人说好约出来一起吃饭。结果白棠爸爸病倒，这次约会就搁置了。 和好友许久未见，白棠心想去散散心也不错，便回复应邀。很快，两人就约好在商场见面。 尚未完全清醒的白棠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简单洗漱了一下，开车出门。 这辆新出的ultra是爸爸送给她的代步工具，白棠拿到驾照的时间不长，驾驶技术一般。白振涛说这辆车性价比高，被撞了也不用心疼。 商场离白棠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她走到和程雪儿约定见面的地方，见到白棠，程雪儿热情地向她挥挥手，小跑来到她身边。 大概是照顾她的感受，一贯热衷打扮的程雪儿今天是罕见的素颜出门，简单穿了条白裙。见好友有意照顾她，白棠心下感动。 程雪儿看着白棠灰白的面色和肿得变形的眼睛，关心道：“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 白棠无奈：“是啊，发生这么多事，这段时间都没睡过一次好觉……” 程雪儿亲昵地挽着白棠的手臂：“没事，今天咱俩好好逛逛，一直逛到精疲力尽，让你累得晚上沾床就睡！” 程雪儿还是这样会安慰人，白棠点点头，回应她的安慰：“好呀。” 许久不见，两人依然有聊不完的话题。和闺蜜挽着手逛街，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高中时光。 程雪儿知道白棠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肯定是没什么心情打扮自己的，于是有意避开那些服装店和卖化妆品的柜台，拉着白棠去逛香薰和家居。 可爱的小物件都有治愈人的能力，还有那些味道各异的香薰，和程雪儿一一闻过之后说笑点评，也能在不知不觉间转移注意力。 两人边逛边聊，白棠的心情不复刚起床时的郁结。饶是原本没有购物计划，一路逛下来，她的手里也拎了好几个购物袋。 程雪儿则更是夸张，她和她男朋友从大学时就在一起，感情甚笃。程雪儿的男朋友无微不至，就连她出去买瓶水都抢着报销。今天逛街刷的也是她男朋友的亲密付，程雪儿买单毫不手软，手里提的购物袋比白棠还多。 程雪儿笑着看向白棠：“果然，买买买就是能让人心情变好！” 白棠抿唇：“是呀。”其实让她心情变好的，不只是购物，更重要的是有好友陪伴。 “我男朋友在附近办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程雪儿问白棠，“让他请咱俩吃大餐。” “不用啦。”白棠见过程雪儿的男朋友，人很热情。只是她现在状态不佳，情绪容易低落不说，眼睛也肿得吓人。要不是程雪儿今天约她出来，白棠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外人的打算。 白棠一向善解人意：“没关系，你们吃吧，正好我最近也没什么胃口。”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呀。”见白棠拒绝，程雪儿也不再强留，“那下次我请你吃。” “好呀，你快去找他吧。” 一天逛下来，白棠也有些累。和程雪儿告别后，白棠去停车场开车，准备回家。 白棠把车开出停车场，到了地面才发现，出门时还晴朗的天气，现在突然下起了大雨。 眼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白棠只想快点回家。她刚刚提前缴过了停车费，按理说闸机会自动打开，可她在闸机口停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闸机坏了。白棠环顾四周，想找人来看看。奈何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又恰逢暴雨，商场人流量并不高。前后就她这一辆车，找不到人帮忙。最要命的是，这个停车场是无人值守的自助闸机，她连求助工作人员都做不到。 白棠注意到，闸机口写着一个值班电话，她拿起手机拨打，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冰冷的女声。 “抱歉，您的电话号码已停机，请及时缴纳话费……” …… 国内这个手机号太久没用，加上最近事情太多，居然忘记充话费了。手机停机，连上网功能都用不了，更没办法临时交话费。 大雨淅淅沥沥，已有倾盆之势。车上没有备伞，白棠没法下车求助。雨水冲刷车窗，豆大的雨珠砸出一个个水坑，她对下雨天有种天然的恐惧，尤其还是这么大的雨。 白棠觉得老天真的在故意和自己开玩笑。前几天都是大太阳，怎么今天自己一出门就下暴雨了呢？还刚好赶上手机停机，闸机失灵。 白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头转向商场大门，期待有人发现她的困境。 很可惜，闸机口离商场大门有一小段距离，即使有人注意到这里有辆车，也没人会冒着大雨过来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白棠按了两下喇叭，希望能吸引工作人员注意，然而一无所获。看着纹丝不动的闸机，白棠被巨大的无助包围。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最让人难受，一人一车仅因闸机的失灵就寸步难行。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白棠绝望地想，她可能要被困在这场雨里，走不出去了。 压死骆驼往往只需要一根稻草，连日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看似平常的小事让白棠彻底崩溃。 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呢？她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毕业回国以来，就连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生活不会给她惊喜，只会给她一个又一个更大的打击。 难道是她之前过得太顺利了，这才是属于她的真正人生？ 不争气的眼泪从眼眶滑落，白棠干脆放弃挣扎，听天由命。就等着商场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问题，或者是后面什么时候有车要出来。 白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还产生了好奇生活下一步要怎么捉弄她的想法。 哭声被雨声淹没。雨流如注，即使有人看见这辆车，也没人会注意到，车里坐着一个因崩溃而失控痛哭的女孩。 “咚咚——” 白棠的哭泣被打断，她转头看去。 ——有人冒着大雨，敲响了她的车窗。 第3章 第三次连麦 怕雨飘进来，白棠把车窗摇下来一小截，面带疑惑地看向来人：“怎么了吗？” 对方是一个撑着伞的高个男生。男生金发微卷，皮肤奶白，衣服也是一身干干净净一身白，看起来像身份设定为天使的撕漫男主。 男生问：“我看你停在这里很久了，需要帮助吗？” 原来天使真的是天使！ 白棠看见希望，赶紧抓住救命稻草：“这里的闸机坏了，我手机停机，你可以帮我打电话给工作人员吗？” 白棠抬头的瞬间，江遇成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尽管遍布泪痕，但这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还是落在了他的眼底。 仅有一瞬怔愣，江遇成点点头，向前几步走到闸机旁，按照上面写的号码给工作人员打电话。 他简单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很快，横亘在车前的栏杆向上方抬起——闸机口打开了。 看到车辆可以畅行的一瞬间，白棠心里刚刚那股怨气和烦闷四散而去。层层阴霾之中，被拨开一个能看见光亮的小口子。 白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被男生尽收眼底。她把车窗摇下一大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谢谢你，刚刚幸好遇到你了。”白棠觉得单纯的感谢有些单薄，于是补充道，“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没事啦。”江遇成毫不在意地笑笑，把伞往车窗处倾了倾，避免雨飘进车内。 看着白棠哭花的脸，江遇成斟酌了一下，把手中的绿色纸袋递给白棠：“这个给你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开心一点。” 两人距离拉近，男生的声音像冬日稀薄的阳光照着消融的雪水，清澈、干净，还带着似淡淡的暖人温度，透进白棠的耳膜。 她没在现实中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听清他的声音，白棠这才抬头看向男生的脸。 他的皮肤白得透亮，脸型流畅。男生长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笑容温暖明亮。配上发着光的金色头发，在这个雨天，充当不被乌云遮蔽的太阳。 白棠对帅哥无感，但是以这个男生五官的精致程度，如果不是出现在此情此景，白棠会以为他是哪个当红顶流男明星。 白棠一向不擅长拒绝，更加不愿拂人好意。虽然刚刚的情况有些尴尬，但本着却之不恭的原则，白棠伸手接过纸袋，小心地放在副驾驶上。 白棠对男生礼貌微笑：“多谢。” 这是她这段时间露出的第一个笑容，虽然这个象征礼貌的微笑挂在这张憔悴的泪脸上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江遇成回到商场里，还在回想她这副模样。 江以宏问：“不是去确认一下闸机有没有坏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遇成答：“我刚刚给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闸机现在已经恢复了。” 江以宏点头，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江以宏注意到江遇成空空如也的双手：“你买的甜品呢？走之前不是还说，湘城这家甜品店很出名，要买一份带回家吃？” 江遇成摆摆手：“我给刚刚车上那个女生了，下次来湘城再买也一样。” 江以宏狐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你不能这么说。”江遇成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乐于助人、热心公益的良好青年，好吗？” 江以宏嘴角抽搐，对自己弟弟的辩驳不置可否：“我还以为你开窍了，白高兴一场。” “你说什么呢？她看起来……”江遇成觉得，她比他更需要这份甜品。但是这样跟哥哥讨论其他人的窘状不太礼貌，江遇成适时收声，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她一定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 到家之后，微信传来消息提示，是程雪儿发来的消息。 程雪儿：【棠棠，你到家了吗？】 白兔奶糖：【到啦。】 程雪儿：【今晚没吃上饭太可惜了！下次一定约成！】 白兔奶糖：【好呀，一言为定~】 在家中休息片刻，白棠已然平复心情。回复完程雪儿的消息，白棠把目光投向茶几上写有店名的绿色纸袋，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食欲往往和心情挂钩，一系列的糟心事让她没有任何胃口。 想到刚刚出现的那位男生，白棠打开纸袋，里面是两个蛋挞和一个泡芙。 这家店她在回国之前就刷到过，小红书铺天盖地的帖子说湘城新开了一家以甜品闻名的奶茶店，焦糖千层蛋挞和厚乳冰泡芙是这家店的招牌。当时她想着回国后一定要去拔草，可回国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再无打卡甜品店的心情。 没想到因为陌生人的一个善举，她还是吃上了这家甜品。 白棠拿起一个蛋挞，想看看这家店是不是真的和宣传的一样好吃。蛋挞进嘴的第一口，她就发现，果然是名不虚传。 浓郁的焦糖香混着细腻的奶味就从舌尖蔓延开来，挞皮酥得掉渣。白棠把整个蛋挞都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想到男生说的那句话，“吃点甜品会让心情好一点”似乎是真的。甜味会从味蕾渗透到心里，让压抑的心绪都跟着放松。 白棠今天倒霉的心情，都因为那个男生的出现而开始好转。看来那个男生品位不错，买到了好吃的甜品。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遇到那个男生的话，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也许是太饿，白棠吃完一个蛋挞，又吃了一个泡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空再次放晴。 白棠无聊地拿着手机划弄半天，消失了一天的轨迹终于回复自己。 轨迹：【抱歉抱歉，昨晚太困睡着了，刚睡醒。】 轨迹：【感谢预存呀~我帮您问过了，他可以接你的单，不过现在有些事，等晚上您看可以吗？】 白兔奶糖：【好。】 接下来，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点单群再次有人@她，白棠点进去一看，尴尬得想在屏幕里挖个地洞钻进去。 轨迹：【感谢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白兔奶糖糖糖宝宝大气预存一万元！】 接待-小鹿：【刚进群就预存一万？糖糖老板大气！】 初见-岛屿：【糖糖老板太有实力啦！】 白棠：…… 她刚要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回复点什么，就看到轨迹在群里发了一个用各种emoji和颜文字组成的刷屏长横幅，上面还有各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唯美风文字。 轨迹：【感谢@白兔奶糖公主大气预存10000元。你是落日的晚风，是蝴蝶的羽翼，是我余生的欢喜！】 白棠再次：…… 不出所料，接下来又是十几个陪玩复制这条横幅的刷屏消息。 内向社恐了二十几年的白棠，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同时被这么多陌生人重视的大阵仗。虽然尴尬，但不得不说，她对此竟然并不十分排斥。 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尤其是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情绪价值。 接着，轨迹就把她拉进了一个小群。 轨迹：【我把你们拉个小群，需要点单的话，你直接在小群里叫他就行。】 小群里只有三个人，白棠、轨迹，还有一个男生。看来这个男生就是她要找的那个陪玩了。 白棠点开男生的资料，他的网名叫“安静”。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也很符合他的声音给她的第一印象。那样温柔的声音，的确能让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她再放大男生的头像，没有头，只有一张脖子以下的穿搭侧影，饱和度调得很低，看起来像网图。图上的男生穿着oversize的白色t恤，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下午在商场外遇到的那个男生。 可能温柔的人给人的感觉都是一致的吧。 在互联网上，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模样，白棠只能听声识人。 安静。 白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接着去看点单群。 群公告里写着这家陪玩店的点单流程等事宜，公告的最后一行写着：陪玩与老板禁止私下互加好友，老板如需添加陪玩好友，请联系店长或接待购买好友位。 怪不得要拉小群呢，原来加好友还得花钱。只是网络上萍水相逢而已，纵然对方声音再好听，两人也只是网友。离开了网络，什么关系也没有，又有什么加好友的必要呢？ 父母的相继离世让白棠意识到，人与人的缘分或许在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虽然已经历过两次生离死别，但她尚未习惯分离，更没能接受离别带来的痛苦。 点单群里一直有新消息，尽管刚开业，这家陪玩店生意也很不错。白棠闲着没事，看了一会儿点单群里的消息，总算看懂了陪玩店的一些“术语”。 比如，当有老板给陪玩送礼物，其他陪玩就会发“1333”，这个“1333”就是表示羡慕的意思。又比如当陪玩发完试音条后，加了一个“存”字，就是要过一会儿才能接单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们聊天会用一个叫VV语音的软件接单聊天。白棠没接触过这些，觉得很新鲜，把点单群里的新消息全部看完了，又陷入新一轮的无聊中。 一想到安静要晚上才会出现，白棠决定先去洗澡。实在无事可干，她慢悠悠地放水，泡澡，连热水都换了三次，人都快泡化了才从浴缸里出来。 洗完澡的白棠看着毫无动静的微信小群，其实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只是出于对声音的喜欢加上对陪聊的好奇，才硬生生坚持到现在。 哎，算了，谁让自己是闲人一个呢？再等一会儿，要是他今晚迟迟不出现的话，她就把陪玩店退了，再去找其他事做吧。 接着，像是某种巧合般，白棠刚冒出这个念头，安静就上线了。 安静：【这两天有点事，刚到家，久等了。】 安静：【要现在聊天吗？】 第4章 第四次连麦 要现在聊天吗？白棠等了一天，按理说已经迫不及待。可大概是没有过这样和男生单独打电话聊天的经历，她突然有些紧张。 这时，程雪儿给白棠转发了一个帖子。 程雪儿：【棠棠，快看这个！】 帖子的标题是【和我网恋的男陪玩竟然是女扮男装】，内容大概是一个女生发帖避雷，自己在一家陪玩店认识了一名男陪玩。两人相识后该陪玩提出想和女生谈恋爱，女生开视频竟发现该陪玩是打扮成男生的女生。 此后女生更是附上了该陪玩为了圈钱脚踏多条船的证据，以及接完单背后吐槽其他老板的聊天记录。女生表示，因为这个陪玩对自己的伤害，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女生在帖子里放了了和该陪玩的对峙录音，不得不说，这个陪玩的声音很低沉，跟男生很像，确实听不出来是女生。 白棠：…… 白棠对吃瓜和八卦陌生人不感兴趣，会看完这篇帖子不仅是因为好友分享，还因为帖子主题和陪玩有关。 而她最近，刚好对陪玩感兴趣。 虽然这篇帖子里提到的陪玩店并非她加的那家店，但帖子里的内容太过炸裂，颠覆了白棠的认知。 白兔奶糖：【你怎么会刷到这种帖子呀？平时不是不关注这些吗？】 程雪儿：【我也是看游戏群里有人发的，这帖子结尾有转发抽奖，奖品价值一万多呢。】 程雪儿：【不过你现在从小富二代变成小富婆了，也看不上这点钱啦。】 白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雪儿又快速发来一串感叹号。 程雪儿：【！！！！！！】 白兔奶糖：【？？？怎么了】 程雪儿：【我印象里，你也是声控？你有没有加这种陪玩店呀？】 白兔奶糖：【还真加了一个……不过是个新店，应该没什么瓜？】 程雪儿：【哎，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啊。】 程雪儿：【网络上什么人都有，尤其是男陪玩，特别诡计多端。】 程雪儿：【像你这种刚经历完重大悲伤的小富婆，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了！】 白兔奶糖：【谢谢呀，我会小心的。】 白兔奶糖：【守好钱袋子.jpg】 白棠没好意思跟好友说，自己昨天刚在陪玩店预存了一万。 程雪儿大学时沉迷打游戏，她和男朋友就是在游戏里网恋而后奔现的，所以在网上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像程雪儿和男友这种网恋奔现多年还感情稳定的，其实属于个例，瓜条满天飞才是常态。她的提醒绝对是出于好意。 的确，网络上什么人都有。但是……如果只是聊聊天，应该也没关系？毕竟，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对吧。 虽然这样想着，白棠心里点陪玩的热情还是被浇灭了一半。 一开始是心情不好，迫切地需要有人陪，她好奇陪玩是如何安慰人的。但今天下午那位金发男生的善举，其实已经让白棠得到些许安慰。 白棠没有回复安静，他也没继续催。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安静的最后一句消息。 【要现在聊天吗？】 这样晾着人家总归是不太礼貌，白棠想了想，回复道。 【我准备睡觉了……下次再聊吧。】 安静：【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便再无其他。 或许自己对他而言，也仅为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枚。声音这么好听，他不会缺老板。 又是一个失眠夜。 回国之后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开始还会想着倒时差，现在也渐渐放弃了。 白棠看着空旷的房间和重新归于安静的手机，或许让她失眠的，从来不只是时差。 手机里各种软件刷来刷去也了无新意，白棠不爱看小说，也不追星，陪玩店点单群的群消息已经成为她现在唯一的乐趣来源。 后半夜万籁俱寂，静悄悄的世界，只有点单群还在热闹着。 有老板在点单群发了张自拍，并配上一句【长这样真的很丑嘛？男朋友从来不在朋友圈公开我照片。】 这种属于评价单，但说是评价，实际上没有人会得罪老板，陪玩们都是往好听了说。 初见-雾气：【我勒个豆，长这么好看，完全是女神级别的啊，可以原地出道了】 初见-暗涌：【能和姐姐在一起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吧，我想都不敢想，居然有人不珍惜。】 初见-慢热：【如果我有这么好看的女朋友，我朋友圈就是你的自拍相册。】 …… 这些陪玩一个比一个会夸，经他们评价，这位老板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美女，她的男朋友是有眼无珠的睁眼瞎，所有人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位老板对此也是十分受用，她心情大好，宣布刚刚发言的陪玩全部送低保。 一个低保就是十块钱，打几句字就能赚十块，众陪玩纷纷在群里刷屏感谢。 白棠看着众陪玩卖力哄老板开心，点单群一派其乐融融，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受到了影响。 其实，也并非上网接触新世界就一定会被骗被伤害，对吧？ 至少，点陪玩的这些瞬间，是真的有人愿意为你的开心而绞尽脑汁，而你也是真的开心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地方都是既有好人也有坏人。只要自己多加小心防范，也没什么的。 白棠再次打开和安静的小群，无意识地点开他的头像。 现在是凌晨三点，他可能已经睡了。即使现在找他，也不一定能及时回复。 是找他，还是，去点单群找个人陪自己聊聊天呢？ 安静：【还没睡？】 说曹操曹操到，白棠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看他头像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拍一拍。 白棠有种做坏事被戳穿的尴尬，硬着头皮回复。 白兔奶糖：【额，准备睡了……】 白兔奶糖：【对了，你现在有空吗？】 江遇成看着手机对面女生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昨天晚上还找轨迹一掷千金，豪气万丈地说不管多少钱就要他陪她，今天他出现了，女生又说自己准备睡觉。 这年头还有十点钟就睡觉的年轻人？江遇成虽然意外，但也没去追问。结果他刚打完游戏，就看到女生在群里拍了拍他。一边说自己准备睡了，一边问他有没有空，这女生还挺纠结。 江遇成并非陪玩，也没在网上陪女生聊过天，但架不住轨迹的软磨硬泡和软硬兼施。 江遇成想起轨迹说的话。 “你看啊，这女生昨天这么晚不睡觉，还在这里问点单的事情，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失眠了呀。” “一看她就是第一次接触陪玩的新人，说明她完全是被你的声音吸引来的。一个女生，又心情不好、又想找人陪、又有钱，这很危险啊，要是她被骗了怎么办？” “现在幸好是她被你吸引，不管是出于好心保护人家，还是为了我们店的长远发展，你都应该陪她聊聊天……” 轨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江遇成被他吵得头疼。他知道轨迹新店开业，不想错过任何老板，特别是这种一上来就能预存一万的。江遇成想着帮帮朋友也行，反正只是聊聊天而已。 估计这个女生只是一时图新鲜而已，陪她聊聊天，好在轨迹那边换个清净。 于是江遇成打字回复。 安静：【有的，刚打完游戏。】 白兔奶糖：【那你陪我聊聊天吧。】 安静：【行，微信还是去VV？】 白兔奶糖：【微信吧。】 陪玩和老板聊天大多都使用VV语音这个app，不过白棠暂时还不打算下载。现在的app，注册绑定身份都要弄半天。为了聊一次天，注册一个新的app太麻烦了。更何况，她不确定这个app有没有第二次被使用的机会。 微信小群传来语音通话的邀请，由安静发起。 只是聊聊天而已，没什么的，她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白棠这样想着，点击确认，语音通话里只有她和安静两个人。 下一秒，那个只在视频里出现过的好听声音，无比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 “hello，能听到吗？”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白棠还是被这个声音狠狠戳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她在网上刷到过，这种声音叫“青年偏受”，但安静的声音比其他同类型声音更加干净、清透。 甚至……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仿佛不久前刚听过。 白棠想到了下午遇到的那个男生。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才发现，其实那个男生的声音和安静很像。 白棠有些脸盲，但是对声音的记忆力上佳。虽然下午隔着车外雨声，对男生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晰。但此刻回想起来，男生和安静的声音同样澄澈温柔，同样让人过耳不忘。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嗯？没声音吗？” 安静追问的声音传来，白棠才发现自己刚刚沉浸在思绪中，竟然忘了回应。 “hello，能听到的。”从未和异性有过这样的互动，白棠莫名有些紧张，小声回答。 “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安静笑笑，“是睡不着吗？” 或许是安静的语气轻松，白棠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她回答：“对呀，一点困意都没有。” “这样啊……”安静作思考状，“要我哄你睡觉吗？”他记得陪玩店是有哄睡业务的。 “怎么哄？”白棠有些意外。 “可以给你讲故事，唱歌，陪你聊天。”安静补充，“实在不行就陪你打游戏，打到你累了为止。” 白棠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想笑：“算了吧，我都不怎么会打游戏。” 她说：“你陪我聊聊天就行。”白棠越听安静的声音，就越是觉得像。 “行呀。” 安静开始找话题：“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呢？” 白棠语塞：“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就在家玩玩手机。”这是实话，爸爸去世后，她就忙于葬礼事宜。除此之外，好像也只能在家玩玩手机了。 安静问：“不喜欢出门吗？” 白棠答：“出门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感觉每天都很无聊。” 安静若有所思：“看来你还挺宅的嘛。” 他继续说：“你在哪呀？我去过的城市很多，可以帮你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我在湘城。”接着，白棠福至心灵，反问安静，“你呢？” “我吗？我在青城呀。” 好吧，白棠心里那点渺茫的希望破碎。 安静是青城人，那就不是她下午遇到的那个男生。 白棠自嘲地想，果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第5章 第五次连麦 白棠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安静的声音很催眠，她越聊越困，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 不出意外，第二天她依然醒得很早。 白棠的睡眠实在是太浅了。 料想安静还没睡醒，白棠拿起手机点外卖。她点了一杯桂花酒酿拿铁，又买了些水果，然后把昨天剩下的一个蛋挞放进微波炉加热。 外卖到了，白棠把香蕉切片、蓝莓洗净，洒上椰子碎，和加热过的焦糖蛋挞一起摆了个盘。她把拿铁放在餐盘旁边，拿起手机拍了张大合照，发送到和安静的小群里。 白兔奶糖：【今天的早餐~】 其实她并没有跟人分享日常的习惯，全因昨晚聊天时，白棠提到自己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安静说自己也是这样，还因为打游戏不按时吃饭被爸妈教训。 白棠笑笑，默默在心里加深了对安静的大男孩印象。 安静说自己刷到过很多关于胃病的新闻，而白棠也因为父母的相继病逝而深刻意识到健康可贵。最后两人约好，健康生活，按时吃饭，就从今天好好吃早餐开始。白棠答应安静，起床后会向他分享自己的早餐，供他参考。 让白棠没想到的是，安静回复得很快。 安静：【哇，好精致的早餐。】 白棠意外。 白兔奶糖：【你居然也醒这么早。】 安静：【说好的分享早餐嘛，要是我下午才醒，岂不是辜负了你的早起？】 不管怎么说，分享出去的消息能被及时回复，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白棠想，他还挺用心的。 安静：【这是哪家店的蛋挞？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白兔奶糖：【这家店叫玉记茶楼，好像只有湘城才有，是昨天下午的一个好心人送我的。】 安静：【那你很幸运嘛。】 白棠勾唇。 白兔奶糖：【是啊。】 如果不幸中的万幸也算的话。 江以佳看着坐在餐桌前的江遇成，又去窗前看看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 江遇成一边吃早餐一边问：“你晃来晃去干嘛呢？” 江以佳说：“以前都是睡到晚上才醒的人，今天居然起来吃早餐，我肯定要看看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啊。” 江遇成有些尴尬：“姐，你就别拿我取笑了。” 接着他放下手机，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姐，你有没有遇到过特别巧合的事情？” “比如说？” “比如……你在现实中偶遇的路人，在网上也遇到了。” “那不只是巧合，还简直是缘分啊！” “缘分？”江遇成重复了一遍。 江以佳分析：“对啊，人一天要偶遇多少个路人？可是这个路人不仅能被记住，还能在网上重逢又被认出来。这种0.0001%的小概率事件都能碰上，不是缘分是什么？” 缘分吗？ 江遇成想到昨天下午那个女孩，抬头时满脸泪痕、泣不成声的样子，看起来像经历了极大的挫折。网络上的白兔奶糖有着这么可爱的网名，还用了一个开心得蹦起来的小兔子头像。 如果不是声音、城市和蛋挞都能对上，江遇成很难把这两个形象联想成一个人。 和白兔奶糖聊天很轻松，她声音并非网络上盛行的少女音或御姐音，但音色温柔灵动。她说话语速有点慢，听得出来是个脾气很好的慢性子女生。 事实上，她脾气也确实很好。不因为自己是老板就倨矜自傲，也不给他提任何要求。相反，她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要经历过多大的打击，才能让这样的一个女生，露出那么绝望的神情呢？江遇成知道，绝对不仅仅是闸机坏了而已。 —— 起得太早对白棠这样的闲人来说，最大的缺点就是无聊。 白棠打开现在的热播剧，竟然没有一部想看的。 不过幸好，她现在有陪玩。 昨晚和安静聊得很愉快，白棠继续在小群给他发消息。 白兔奶糖：【有空吗？】 安静：【有的，怎么了？】 白兔奶糖：【陪我聊会儿天吧。】 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了。 这一次安静没有打字，回答她的，是一个直接弹出的语音通话邀请。 白棠接通，那个清澈好听的声音再度出现在耳边。 安静问：“你在干嘛呢？白兔奶糖。” 白棠：“噗——”她的拿铁差点喷在屏幕上。 “怎么了？我叫得不对吗？”安静似乎不解。 白棠说：“感觉别人这样叫我的网名好奇怪呀，有种当面处刑的感觉。” “可是，你还没有跟我说过，要怎么称呼你呢。”安静说，“我看群里的人，都叫你糖糖。” 安静试探着问：“你是叫糖糖吗？” 白棠说：“我身边的人都叫我棠棠，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吧。” 她补充道：“是海棠的棠。” “好呀，棠棠。” 安静语带笑意，白棠觉得，他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仿佛真的有一束轻柔的阳光，照在一枝垂下来的海棠花上。 白棠叹气：“起得太早了，有点无聊，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这样啊。”安静出主意，“我们玩会儿游戏怎么样？” 他知道白棠不会打游戏，补充道：“玩点轻松的小游戏，或者steam上的双人游戏都行，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 要是实在没事干，也只能打游戏了。白棠问：“有什么推荐的游戏吗？” 安静打开抖音，搜索好玩的双人游戏。 “《双影奇境》你有听说过吗？我看网上很多人推荐，看着挺好玩的，就是找不到人一起。” 白棠回答：“《双影奇境》吗……好像是挺火的，我也老刷到。” 事实上，白棠不仅刷到，还一度对这部游戏心动过。 这部游戏是一款热门双人游戏《双人成行》新推出的续作，刚上线就好评不断。白棠留学期间，受身边同学影响，也跟风下载过《双人成行》。 当时学校里有个潮男富二代追她，白棠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并非完全不懂情事，也不是对感情毫无向往。潮男知道她想玩双人成行，主动约她一起，苦于找不到队友的白棠欣然同意。 她和潮男一起玩了一下午，谁知道潮男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甜言蜜语就和不要钱似的，实际打起游戏来一点耐心都没有。他打游戏厉害，白棠反应总是慢半拍，打着打着就开始嫌弃白棠耽误游戏进度。 虽然潮男有意忍耐，但敏感如白棠，还是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白棠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便总想着表现再好一点，结果越急越乱，卡在一关怎么也过不去。 最后潮男把手柄一摔，对她说：“你真的不适合打游戏。” 白棠的反应懦懦的：“好吧。” 潮男觉得这样不足以发泄心头不快：“任何游戏都不适合，真的，你以后还是别打游戏了。” 说完，他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说得太过分，换了个语气：“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看完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彼时的白棠转身离开电竞区，独自回到租住的公寓，没让人看到她泛着水光的通红眼眶。 其实她觉得这个游戏还挺好玩的。但是既然她这么笨，玩得这么菜，这么影响队友，那就算了。 那之后潮男还给她发过消息，约过她几次，不过每一次白棠想起对方不耐烦的神情，都丧失了回复欲。 后来的白棠再也没玩过任何需要多人合作的游戏，她是很害怕给人添麻烦的人。 她没想到，时间来到现在，会有人主动邀请她玩双人游戏，玩的还恰巧是《双人成行》续作。 安静问：“怎么样？要和我一起玩吗？” 他的声音是很吸引人的温柔，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邀请：“我提前买好了这款游戏，要是咱们一起玩的话，你用我的好友码就行，不用再多买一次啦。” 安静笑笑：“帮你省钱，嘿嘿。” 白棠想说，她才不需要省钱。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安静提出的邀请很诱人，白棠点点头，说：“好，那我现在下载。” 白棠进了游戏才发现，安静是真没玩过啊。 他对游戏的熟悉程度和白棠一样，很多地方都需要两个人一起琢磨。但安静很聪明，上手很快，两人没玩多久，他便摸索出门道，自己玩得得心应手，还能教教白棠。 认真指挥的安静：“对，就是现在，抓准时机，跳——” 第十次跳进水里重来的白棠：“……” 失误次数太多，她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我再试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白棠连按两次空格跳跃，结果还是不出意外地跳进了水里。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白棠心急又沮丧。 她好像永远都这样，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不顺利。 谁料，这一次的安静，反驳了她的话。 “哪有啊，谁说你笨了？”安静语气认真，“你明明这么聪明，玩得这么好。” “可是我一直卡在这里，跳不过去……” “那又怎么了？”安静一本正经地帮她说话，“这是游戏难度设置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他说：“咱们才玩了一个小时，进度就玩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真的吗？”白棠总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 “当然了。”安静鼓励白棠，“别紧张，慢慢来，把握住时机，一定能过去的。”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次。”白棠看着游戏屏幕里跳不过去的万丈深渊，咬牙道，“如果这次还跳不过去，就说明这个游戏不适合我，我就不玩啦！” “别呀——”安静表现得比她还紧张。 “我有种预感，你这一次，一定会过去的。”安静说，“我相信你。” 安静继续指导：“对，就是现在，跳——” 白棠屏住呼吸，听安静说的，连按两次跳跃，再按下冲刺键—— 白棠看到，屏幕里属于她的蓝色小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到达彼岸。 “耶，我过去啦，我过去啦！”白棠露出这几天的第一次开怀笑意。 “你看，我说过吧，你一定会过去的。”安静轻松的笑里，带着对她的肯定。 白棠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不适合玩任何游戏，也并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至少，这个游戏，她玩得很开心。而她的队友，也给她最大的信任和耐心。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入下一关了。 第6章 第六次连麦 沉浸式的双人游戏很令人上瘾，当两人打过第二关，已经是黄昏时分。明暗交界处，橘色的霞光如静谧油画。 随之而来的，是白棠的手机电量宣布告急。 “等等，我得给手机充会儿电。”因长时间语音通话而电量耗尽的手机开始发烫。 “去吧。”安静问，“玩了这么久，累不累？” “好像是有点……”何止是一点点。游戏很消耗精力，一下午的高强度游戏下来，白棠已经头昏脑胀。 安静听出她语气里的疲惫：“那我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好不好呀？” “好。”其实她还有一点舍不得挂断，但是她不愿表现出来，免得让人误会自己好像多舍不得对方。 白棠说：“那我先挂了，充好电再找你。”说完不等安静回复，她便挂断了电话。 白棠是恐惧分别的人。比对方先挂断电话，和比对方先离开，都是她保护自己的小小方式。 通话结束，世界恢复安静，白棠隐隐有些不舍。 快点充好电，然后继续找他吧。 白棠这样想着，决定把手机拿到电脑前充电。这样她在充电时还能用电脑搜一下游戏攻略。 白棠回卧室拿了手机充电器，决定插在连接电脑主机的插线板上。 不知是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休息导致的低血糖，还是今天的游戏打得她头晕眼花。白棠弯下腰去插充电头，好不容易插好，白棠有些发晕。 她艰难地起身，却发现原本还停留在游戏界面的电脑不知为何在霎时黑屏。 白棠：…… 白棠按下电源键，试图重启，电脑显示屏毫无反应。 插线板线路复杂，难道是刚刚她插充电头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哪根线？ 白棠再次俯身一一检查，复杂的线路她一条也看不懂。她只好用最原始的笨办法。一条一条把所有线都拔掉，然后重新插上。 做完这一套流程，虚弱的白棠已经累得够呛。她再次按下电源键，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显示屏漆黑一片，彰显着她刚刚做的无用功。 虽然不知道电脑为何突然黑屏，但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坏掉吧？她不太懂电脑，这台电脑是她专门找装机博主配置的，价格不菲，她平时很少用到。 白棠再接再厉，反复重新按下电源键，又多尝试了几次拔掉插线再重新接上的动作。 漆黑的屏幕纹丝不动。 白棠突然感到特别沮丧。 大学毕业就父母双亡，出门就下暴雨，开车就闸机坏掉。许久没碰的电脑想玩个电脑游戏，也能突然失灵黑屏？ 她真的太倒霉了。 网上有一句很火的歌词，唱“这是不是命运对我的惩罚”。白棠觉得，这句歌词很符合她的心境。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什么倒霉事都能碰到。 手机再度传来低电量提示，白棠终于决定放弃挣扎，求助于专业人士。 她回到卧室给手机充电，然后打开同城软件，搜索“上门修电脑”关键词，软件上立马出现五花八门的上门维修联系方式。 白棠对这些不太了解，随便选了一家评分最高、好评最多的店铺，打电话过去，说明情况后，和师父约好了上门时间。 一小时后，维修电脑的师傅敲门。没穿工作服，提着一个工具箱。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行动老练。 维修师傅检查完白棠的电脑后，得出结论：“你电脑主板坏了，得换。” 白棠听不懂这些，便问道：“那换一个主板需要多少钱？” 师傅低头看了看，说：“你这个电脑配置很高吧？这一套配下来，至少也要两万啊。换主板也得换原版的。”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这样吧，看你是个小姑娘，我收你便宜点，三千。” 白棠惊讶：“三千？” 她大为不解，电脑只是突然黑屏，怎么突然就要三千了？ 师傅点头：“是啊，这个价格很优惠了。主要是你原版用的就很贵，不给你换同样的，我怕不适配啊。” 师傅补充说：“你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电脑就一直黑屏了。” “那好吧。”白棠认命。三千就三千吧，只要能让电脑恢复正常。她急于和安静继续游戏。 “行，那我就给你换了。” 得到白棠确认，师傅打开工具箱，埋头拆机操作。过了一会儿，师傅拿出一个正方形的小型物体：“哎呀，你这个cpu也得换啊。” “cpu？” “是啊！”师傅把刚刚拿出来的正方形给白棠看，“你看，这都烧坏了。不换cpu的话，换主板也没用，开不了机啊。” 白棠不解：“可是这怎么会坏呢？” “你平时用电脑多不多？” “不多啊，我都很少用的。”毕竟之前她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师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对啊，就是因为你很少用，电脑闲置在那里，久了就生锈，烧坏了，所以才会这样，突然黑屏。” 看白棠仍有疑虑，师傅保证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急着用电脑吧？放心，我给你换完，保证你电脑能正常使用，正常开机。” “真的吗？”她真的很希望电脑能快点开机。 “我骗你干嘛？这一套换下来，以后你只需要注意电脑使用频率，我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白棠妥协：“好吧，那这样一套多少钱？” 师傅比了个手势：“给你优惠点，八千。” “……”白棠咬牙，“那你快点修吧。”眼下除了听这个维修师傅的，似乎她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 “那你先去休息一下，我修好了叫你。”师傅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白棠。 莫名其妙修个电脑花了八千块，任谁都会肉痛。百无聊赖的白棠一心只想着快些修好电脑，可以继续和安静打游戏，便也没计较太多。 好在师傅速度很快，白棠没等多久，师傅就收拾工具箱准备走人了。 “修好了吗？”白棠问。 “修好了啊。”师傅已经走到门口，“放心吧，你进去看看，已经可以开机，正常使用了。” 师傅掏出收款码：“你看一下，八千块，直接扫我就行，我还赶着去修下一家。” 看师傅一脸急促，白棠也没好意思再细细追问什么，她大概看了一眼电脑，的确已经开机，屏幕亮了，便不再多说，扫码付款。 “谢谢师傅。” “嗯，走了。” 师傅离开，家中恢复成她一个人。白棠对此感到安心，有外人在她总感觉不自在。 白棠迫不及待地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给安静发消息。 白兔奶糖：【我好啦~我们继续吧。】 安静回得很快。 安静：【好呀，那我上游戏啦。】 白棠给安静打电话，准备继续游戏。谁知她刚启动游戏，电脑屏幕再度陷入黑暗。 白棠：…… 安静说：“我上线啦，你上来了吗？” “你等我一下。” 白棠按下电源键重启电脑，等了一小会儿，电脑确实重启了，可是她一打开游戏，又再次黑屏。 白棠终于确认，电脑根本就没有修好。 花了钱，又等了这么久，本以为可以开开心心打游戏，结果又陷入开机和黑屏的循环，白棠有点崩溃了。 电话另一端的安静听出白棠的沉默和逐渐不稳的呼吸：“怎么啦？游戏上不去吗？” 他还真是料事如神。 白棠叹了口气，把刚刚电脑黑屏却没修好的经历简述给他。 白棠不知所措：“我准备再给那个师傅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吧。” 安静想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让白棠把电话打完。 过了一会儿，安静问：“师傅怎么说？” 白棠有些绝望了：“我刚刚给师傅和维修公司打电话，他们都不接……要不我再换一家维修公司？” 安静终于说出实话：“这么看，你应该是被骗了。” “现在同城软件上的上门维修没什么资质审核，五花八门的，什么人都有。很多人挂个牌就能接单了。特别是你们这样交易和转账都走的线下，平台没办法审核，维权也没办法。” 安静说：“他们就是吃准这一点，才敢狮子大开口乱要价。” 白棠欲哭无泪：“那我该怎么办啊？”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懂电脑吗？要不我开视频或者远程，你帮我看看？”看安静说得头头是道，他应该也是懂的吧？ 安静无奈：“我也只是游戏打多了，能看出个皮毛，毕竟不是专业的。更何况我不知道他刚刚给你换了什么，这个应该涉及到装机了。” “那怎么办啊……早知道就不叫他来修了。”白棠越想越难过，简直后悔死了。 “你先别急。”安静安抚她的情绪，“你自己在家吗？”他怕白棠觉得冒犯。 “对呀，我一个人住。”白棠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在湘城，他是专门做计算机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他过来帮你看看。” 安静补充：“他人挺好的，这点你可以放心。如果你担心安全的话，待会儿等他来的时候可以给我或者你朋友打电话。” 白棠看到了希望，刚刚沉重下落的心又重新被提起：“真的吗？那太好了！” 虽然和安静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有礼貌、懂分寸，进退得宜。她能看出来他绝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疑人勿用，用人物疑。 白棠家的小区是一梯一户，二十四小时都有物业值守，治安一向很好，所以她更加不用担心。 白棠说：“没关系，我相信你。”她的语气明显比刚刚轻松许多。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她就是莫名相信，她的电脑要被修好了。 看白棠情绪逐渐稳定，安静也稍稍放心了些。 “那你在家等一会儿，我现在叫他过来。”安静不忘再次安抚她的情绪，“别着急，今天肯定会给你解决的。” “好。”有安静的承诺，白棠的心落了地。 她把地址告诉安静，静静等他的朋友上门。同时又忍不住想，安静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呢？ 总觉得认识他的朋友，她对他的了解也能多一分。 第7章 第七次连麦 短短半小时，安静的朋友就到了。与刚刚的维修师傅不同，这位男生白白瘦瘦，穿着休闲随性却干净清爽，看起来还有些腼腆，显然是年轻的男大学生。 “你好，是成哥让我过来的……” 成哥应该是安静现实里的朋友对他的称呼，白棠一边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一边请对方进来。 对方换鞋套的时候，安静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安静：【他到了吗？】 白兔奶糖：【到了。】 安静：【他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对电脑特别熟悉。你叫他小齐就行，关于电脑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白兔奶糖：【知道啦，谢谢你。】 明明他们只是连微信好友都没加上的网友，他却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她的谢谢是真心实意的。 白棠带小齐来到自己的卧室里，给他拿了瓶水。小齐礼貌接过水，小声道了句谢。 听白棠描述完情况，小齐埋头开始拆机。 他简单检查几眼，便总结出问题所在：“是显示屏的电源问题，调一下电源线的接口然后重新连接就好了。” 白棠大惊：“可是刚刚给我来修电脑的师傅说是主板和cpu的问题，还给我换了主板和cpu……” “我看看。”小齐皱眉，去检查主机。 “他确实给你换了主板和cpu，万幸换的是官配正品，和你原本的配置一样。” “让你多花了钱，又没帮你解决问题。”小齐说话也很耿直，“虽然他坑了你，但是严格来说，并不算骗你，估计很难维权了。” “没事。”白棠已经认命，“我现在只求电脑能正常使用。” 小齐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齐修电脑的时候没有让白棠出去。只见他一通娴熟操作，电脑很快开机，显示屏显示正常。 电脑恢复得太快，白棠愣了下：“所以……这是修好了吗？” “嗯，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白棠坐在电脑前，重启了一下电脑，打开steam和游戏，又浏览了几个网页，刷新了几次，都没什么问题。再次重启，显示屏依然正常。 电脑终于修好了！白棠长舒一口气，然后起身给小齐道谢。 “真的修好了！谢谢你，都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小齐坐回电脑前，“你电脑应该是很久没用了，我再帮你清一下硬盘，调一下配置，之后运行也能更流畅。” “太谢谢你了！”白棠不好意思让别人白帮忙，想到对方是安静的朋友，估计也是兼职赚点零花钱的大学生。 白棠拿出手机：“我加你微信吧，待会儿你说多少钱，我转你。” “转钱？”小齐明显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这层，“不用了，是成哥叫我来的。” 小齐打开微信：“你加我微信吧，我就住这附近，之后电脑有问题可以再找我。” 原来就住这附近，怪不得来得这么快。白棠所住的小区在湘城的环江CBD，周围商场热闹，配套设施齐全，导致这一带的房价均为不菲，周边小区各具特色。小齐能住在这附近，定然家境不错，想必也不会缺钱了。 出了白棠家，小齐给江遇成打电话。 江遇成问：“修好了吗？” “修好了。”小齐说，“放心吧，难得看你有这么上心的事，我肯定尽心啊。” 江遇成笑：“多谢了，下次来湘城，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小齐佯装不满，“专门把我叫过来，就解决这么个小问题，是对我专业的浪费。” “是，谁让齐大才子这么厉害，又是我的好兄弟呢？”江遇成故意拍拍胸脯，“做兄弟，在心中。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小齐是湘大计算机专业，连跳两级读硕士，本科的时候就和同学自己创业做软件开发，叫他过来修个电脑确实是大材小用。好在江遇成很会说话，和朋友相处时也并无富二代的傲气。有江家少爷这句话，比什么都重要。 挂断电话，江遇成去看微信。 白兔奶糖：【我电脑修好啦！！！谢谢你！！！】 白兔奶糖：【开心.jpg】 江遇成看着微信，弯了弯本就含笑的桃花眼。 不久前还垂头丧气的女孩，现在话语里的喜悦如同一阵穿透屏幕的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安静：【那就好。】 安静：【折腾了这么久，累不累？】 安静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能猜中她的想法的？ 白棠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翘起来了。 白兔奶糖：【有点累，但还能忍。】 白兔奶糖：【为了不让今天的电脑白修，我决定，打完这个boss再去睡觉。】 白兔奶糖：【支持的请举手。】 安静发来一个海胆表情包。 白兔奶糖：【？？？】 安静：【全世界都支持。】 噗——白棠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 经过这次修电脑的经历，白棠觉得自己更加需要安静了。 这种需要不只是体现在游戏里，就连生活上不知道外卖吃什么这种小事，她都会去找安静求助。 一连好几天，他们都一起打游戏。两人的游戏进度并不算快，双影奇境还没有通关，安静已经成为她现阶段接触得最多的人。 或者说，她现阶段的宅家生活里，除了外卖小哥和保洁阿姨之外，唯一能接触到的人。 如果不是安静每天和她打电话，白棠觉得，自己连和其他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因为陪玩店不能私自加好友的规定，两人的日常交流都只能在小群里。 虽然轨迹说过自己不会看老板存单小群里的聊天内容，且白棠和安静以通话交流居多，群里的打字消息其实很少。可社恐如白棠，还是忍不住会尴尬。 毕竟小群里总还是差点**性，她每次发什么消息之前，都会想半天。 她想加安静的好友。 其实这个想法从修好电脑的那天就产生了，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尴尬，害怕盲目加上他的好友之后，要是没话说该怎么办。 白棠进陪玩店的这些天，也有在点单群见过老板买陪玩的好友位。买好友位的老板并不占多数，每次一旦有老板买好友位，群里必然会被羡慕和感谢刷屏。也有加了陪玩好友的老板，在群里分享自己和陪玩的日常互动。 白棠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加了安静的好友位，会是什么样呢？他们会聊些什么呢？相处和互动的方式会和现在有哪些区别呢？ 而且……她其实很想看看安静的朋友圈是什么样。 两人一起打游戏的这段时间，她对安静知之甚少，却又更加好奇。 小齐的朋友圈就是记录自己的生活，虽然他们是朋友，可白棠把小齐的朋友圈翻到底，也没看到安静的任何痕迹。 通过共同好友了解他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白棠很想知道，像安静这样温柔又开朗的人，朋友圈会是什么样，现实中又是什么样？ 在白棠和安静认识的第七天，白棠给轨迹发消息。 白兔奶糖：【在吗？】 轨迹没有回复，白棠又补了一条。 白兔奶糖：【好友位多少钱呀？】 她已经做好加安静好友的打算了，可轨迹依然没有回复。 白棠想到，轨迹的作息似乎和她的不太一样，现在估计是在睡觉呢。 既然这样，明天再加也一样。白棠暂时没有把这个决定告诉安静，她想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她很想知道，到时候安静知道她买了他的好友位，会是什么反应？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专门花钱加自己的好友，应该都是让人开心的吧？ 一想到明天就能加好友，白棠和安静打完游戏，也准备睡觉了。 她打开小绿书，睡前习惯性地刷一会儿。 都说大数据是最懂你的人，白棠今晚算是见识到了。 小绿书推送的第一篇帖子，标题便是【到底要不要买陪玩的好友位？】 想什么就刷到什么，不点进去看看都说不过去。 这篇帖子的内容是：博主最近经常找一个陪玩一起玩，玩得很开心，想买个好友位加他的好友，可是好友位要一千多有点贵，大家觉得有必要吗？ 热评第一条：千万别买！想找他玩的时候小群找他不就行了？干嘛浪费钱？反正平时也没有交集，一千多干啥不好呢？ 白棠想了想，加了好友之后能聊的也更多，就当是买开心了，似乎也没有评论说的这么夸张？ 往下看第二条：过来人的劝告，最好别买。之前一个陪玩天天不收钱陪我玩，加上好友就和我谈恋爱，结果就是为了让我给他花更多钱，最后还冷暴力我。 第三条：没必要买，陪玩想和你玩的话会自己想办法加你好友的。实在想买的话，也不必急于一时，刚认识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至少先玩一两个月熟悉了再考虑吧。 白棠一条一条往下翻下去，评论的内容各不相同，但核心主旨全都统一，那便是：别买。 白棠总结了一下，原因无非是：浪费钱和会被骗。还有不少人说，买完陪玩的好友位陪玩就会消失，不回消息，找不到人，玩冷暴力。 尽管白棠心里相信，安静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可还是感受到了畏惧。 她又想起程雪儿说过的话，毕竟隔着网络，大家都只是陌生人。 她太害怕受伤害了。 次日醒来，轨迹回复了她。 轨迹：【好友位是1314哦~】 白棠发了个ok的表情，便没再回复。 睡前刷到的那个帖子对她有所震撼，一觉睡醒，白棠对于加好友之事，已经冷静了不少。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想听安静的声音。 白棠在小群里问安静。 白兔奶糖：【@安静 醒了吗？】 安静依然是秒回。 安静：【刚醒呢。】 白兔奶糖：【有空吗？陪我一下呀。】 安静：【好呀。】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安静的声音，白棠才觉得，这一天算是真正开始。 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和安静打电话，已经成为了白棠近几天的习惯。哪怕不打游戏，只是聊聊天，都是让人开心的。 白棠喜欢一边聊天一边看手机，点单群里的消息最近已经取代其他软件，成为她最近最爱看的内容。此时正好有老板在点单。 小奶糕：【来一个声音好听的聊聊天。】 紧接着是无数条试音消息，大家的声音都很好听。白棠有些八卦地想，这位老板会选谁呢。 小奶糕：【怎么办，都好好听，选不出来啊！】 于是，白棠便看到，这位叫小奶糕的老板一口气@了好几个陪玩，并发了一个VV语音的房间id。 小奶糕：【你们一起来吧。】 白棠好奇：“这么多人一起聊天，不会尴尬吗？”作为一个社恐，平时现实里好几个人一起聊天时，白棠永远是话最少的。除非别人有意叫她，不然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安静说：“看人吧，有的老板就喜欢很多人一起聊。” 白棠问：“这么多人，都聊什么呢？” 安静解释：“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呀，而且也不是只能聊天，还可以一些VV语音上的小游戏。” 安静说：“VV语音上的小游戏还是挺多的。” 白棠这几天已经通过点单群消息发现，陪玩店不管是老板还是陪玩，几乎人手一个VV语音。这个软件似乎除了小游戏，还能扩列聊天、点唱听歌，有时候看他们讨论，她对这个软件好奇渐浓。 “那我也下一个，怎么样？” 第8章 第八次连麦 白棠的一切决定，安静似乎一直都只有支持。 他说：“行呀，看你，想下就下。” 说下就下，白棠想着，这样以后和安静聊天也能更加方便。 软件很快下好，白棠注册登录。她对这种花里胡哨的界面不太感冒，也不太想去琢磨那些复杂的功能该怎么使用。只是能从界面和推送的内容看出，这是一个主打语音交友的软件。 “我下好啦。” “好呀，那我们要去VV聊吗？还是继续在微信？” “嗯……去VV吧。”白棠正好想体验一下这个新软件的玩法。 “好，那来我房间吧。” 白棠挂断微信电话，打开VV语音输入安静给她的房间id。 “我们棠棠来啦。”安静的声音像被蜂蜜浸泡过，不管何时听到，都能让人尝到丝丝甜意。 VV语音不愧是专门的语音软件，音效更好，音质也更加清晰，还能听到环境音。安静应该是用电脑登录，键盘和鼠标声清晰可闻。 “对呀，我来啦。”白棠也笑着回应。 安静问：“我们棠棠用VV语音玩的第一个游戏，要玩什么呢？” “我看看……”白棠找到VV语音的小游戏功能，看着上面的玩法问，“有什么推荐吗？” “两个人玩的吗？” 白棠想了想：“多人的吧，我再去点几个人一起。”进陪玩店这么久，她还没和其他人一起玩过呢。 安静耐心地为她介绍：“多人的话，可以玩大富翁、飞行棋、你画我猜之类的。拆弹汪汪队和小鸟凶手也还行，不过这两个要人越多越好玩。” “除此之外，还可以K歌和pia戏。” “pia戏？”白棠没听过这个。 “这个和剧本杀有点像，就是大家一起演绎一个剧本。” “演绎？似乎有点意思……”白棠略有心动，可是她并不擅长推理。她现实里很少玩剧本杀，除了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复杂的凶手推理环节让她头疼。 安静似乎猜到了白棠的纠结，解释道：“这个可以自己挑选剧本，有的剧本没有推凶环节，就是纯演绎，还挺搞笑的。” “那就玩这个吧。”白棠不再犹豫。 选好了游戏，白棠去陪玩店的群里点单。为了演绎效果，她选了一个声音偏成熟的青攻音陪玩，名叫深海。又选了另一个听起来比较话多活泼的陪玩，名叫繁星。 进房间时看到安静在，另外两位陪玩都有些惊讶。 深海说：“安静？我没看错人吧？” 繁星也说说：“我们安静哥现在亲自接单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你们……”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白棠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安静接单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吗？难道他平时不接单？ 安静给她打圆场：“棠棠是店里新来的老板，玩的时候多照顾一下人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了安静这句话，另外两位陪玩语气和态度明显都比刚进房间时认真不少。 他们是三男一女，因此白棠筛选的目标也是角色为三男一女的剧本。在这个软件有限的剧本库里，三男一女的剧本并不多。其中一个剧本的简介是轻松欢乐向，白棠果断选中。 玩法很简单，只需要跟着剧本提示，结合上下语境，声情并茂地读出台词，将剧情演绎出来即可。剧本还配有bgm和各种不同的音效，大大加强代入感。 安静声音好听，另外两位陪玩也不差，加上剧本本身就是轻松风，台词欢脱搞笑，白棠玩得很起劲。 可是玩着玩着，她突然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三男一女的剧本，严格来说，是三男争夺一女的剧本…… 按照剧本设定，白棠扮演的女主是一个女明星。之前分配三个男生角色的时候，白棠没有仔细看，想着每个人的角色都差不多。现在才发现，安静扮演的圈外律师是她的前男友，繁星扮演的是和她私联成功的真爱粉，深海扮演的是对她穷追不舍的影帝。 好在大家都很入戏，三位陪玩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大家时不时开开玩笑，边演边笑，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夸夸白棠，非常照顾她的游戏体验。 扮演真爱粉的繁星，似乎格外入戏。除了游戏里演得投入，还在后台给白棠发私信。 繁星：【你声音好好听呀。】 白棠有些意外，以前从来没人说过她声音好听。现实中在意人家声音的人总归是少数。 白兔奶糖：【谢谢~】 繁星继续发。 繁星：【声音这么好听，名字这么可爱，感觉你现实中应该是和奶糖一样甜的女生。】 繁星：【感觉我真的要变成你的真爱粉啦QAQ】 这话说得……白棠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油腻。没有人不喜欢被夸，白棠又比较讲礼貌。已读不回不太好，她只好再回了一句。 白兔奶糖：【谢谢~】 她回完这句话，繁星就没有继续发了。回到剧本里，他还是一切如常，完全看不出刚刚给她发过私信。 这个剧本有点长，整本走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深海说：“糖糖等我一下，我想去喝口水，可以吗？” 喝口水都要征得她同意？白棠只是点单的老板，并不是真正的资本家，当然没有那么无情。 “那你们先去休息吧，正好我也渴了。” 繁星问：“糖糖老板，这单我们怎么报呀？” “什么？”白棠有点没听懂。 安静回答繁星：“一般不都是聊多久算多久吗？” 繁星说：“可是我们玩了一小时十五分钟……” 深海替他解释：“他应该是想问，这一单时长算多久吧。咱就按一小时报呗，糖糖老板人这么好，我们就当交个朋友了。” 白棠这下明白了。陪玩店一单半小时起，所以结账也是半小时起算。他们刚刚玩了一小时十五分钟，离一小时过去了一点，离一个半小时又还差一点。所以繁星才会问她，这一单怎么算。 白棠说：“没事，你们就按一个半小时报吧。”十几分钟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 “谢谢糖糖老板，我们下次见呀。”繁星开心地退出了房间。 “那我也撤咯，拜拜。”深海也走了。 安静问：“棠棠累了吗？是不是要休息啦？” “对呀，这台词太多了，说得我都口干舌燥的。”白棠退出房间，“我晚点再找你。” 白棠走后，轨迹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她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看，就看到繁星又在VV语音后台给她发消息。 繁星：【谢谢糖糖老板~我们要不要再聊一会儿天呀？把剩下的时长补上QAQ】 白棠想说不用，繁星又补了一句。 繁星：【我不想占老板的便宜，我不是那种喜欢混时长的陪玩。】 繁星：【我觉得你人特别好！特别想和你说说话~不要拒绝我好不好呀QAQ】 本就不擅长拒绝别人的白棠，看到这番话，下意识地回了个：【好。】 她总是这样，别人给她提的要求，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已经下意识地答应。等答应过后才思考要求的合理性。 反正就十分钟而已，随便聊聊吧。 白棠进入繁星的房间，他热情地跟她打招呼：“hello呀糖糖，我们又见面啦！” 白棠回：“对呀。” “你是不是新人呀？之前没见过你。” “嗯，第一次。”严格意义上来说，初见确实是她进的第一家陪玩店。 “怪不得呢。”繁星说，“很多老板玩完都会主动给陪玩送礼物的，玩得开心就会给我们送礼，我看你都没送。” 白棠有些语塞，她的确没想过这一层，她以为花钱下单就够了，第一次知道还需要额外送礼？ “我对你有印象，进点单群第一天就预存一万块。”繁星继续说，“你最近经常点陪玩吗？” 白棠虽然没点过其他陪玩，但是天天和安静一起玩，也算吧，她回答：“是啊。” “经常点的话，感觉下单一个包天会更划算哦。” “包天？”她没有研究过这个。 “对呀。”繁星说，“我们店半小时35，包天的话十小时才600，相当于省了一百块呢。” “你给我包天的话，我肯定随叫随到，你想什么时候玩都可以。” “有需要再说吧。”白棠此时已经失去和他聊天的兴趣，只想退出房间。 “那好吧。”繁星被拒绝也没有气馁，“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现在似乎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 “今天是疯狂星期四，我请你吃个KFC套餐吧。”繁星表现得很大气，“代付发我。” “哈？”白棠没想到这个转折。 刚起床没多久就吃炸鸡有点腻，她平时也很少吃KFC。更何况只是一顿外卖而已，她自己买得起。认识第一天就让网友给自己代付外卖……白棠觉得有些尴尬，她干不出来这事。 她说：“不用了。” 繁星说：“为什么？你怕尴尬吗？” “嗯。” 繁星显然会错了白棠的意思：“没事的呀。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请你吃疯狂星期四外卖，你送我一套店里的疯狂星期四礼物就好啦。” 这是什么操作？ 白棠打开轨迹之前给她发过的初见价格表，里面还真有一张星期四限定礼物单。礼物单设计成炸鸡快餐店的款式，整套礼物价值888元。 一个50元的外卖，换一套888元的礼物，这也太会算了吧？ 白棠这下才明白，合着繁星刚刚说那么多，都是想赚她的钱呢。 白棠一时既尴尬又无语，她不想继续和繁星聊天，连退出房间的理由都懒得想，她直接退出VV语音后台。 她并非一毛不拔之人，但也没慷慨到，一上来就对素不相识的人送礼的程度。 白棠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看轨迹刚刚发来的微信。 轨迹：【我来结账啦~今天深海和繁星各一个半小时，35x3 35x3=210，从预存里扣，余额还有9790~】 白兔奶糖：【嗯？安静的钱呢？】 这是轨迹第一次找白棠算账单，白棠不解，明明这几天安静陪她的时间更多呀。她之前说过给安静送一百单，虽然被安静拒绝了，但这一周他陪自己的时间可是实打实的，难道不扣余额吗？ 轨迹：【他没报哦，除了老板主动送礼之外，我们店的单子都是陪玩报单后才结账的。】 也就是说，安静不收钱，陪了她好几天。 白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刚刚有人为了赚她的钱绞尽脑汁，而安静，尽心尽力陪了她这么久，竟然连单都不算。 他都不需要她结账的吗？ 对比之下，安静的好被无限放大。 他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过钱的事情，也从来不说油腻的话，可是每一次陪她，他都很上心。他会耐心地陪她打游戏，会认真回应她分享的日常。在她电脑坏掉的时候，他会找自己的朋友来修。刚刚她被其他陪玩提问的时候，他也会提她解围。 回想起自己这几天每次找安静陪自己时顺理成章的样子，白棠十分不好意思……他对她那么好，而她却平白无故占了安静的便宜。 白棠不解安静为何如此。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是自己的魅力大得征服了他，让他喜欢上自己。 但不管什么原因，安静对她很好，替她着想，让她开心，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白棠回到和安静的小群，忍不住再次点开安静的资料，朋友圈那里依然是一条横线。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想问他，想了解他的生活。 她又想起昨晚刷到的，关于要不要买好友位的帖子，做出了决定。 白棠给轨迹发消息。 白兔奶糖：【我要买安静好友位，再给安静送两个包周。】 这是轨迹回复得最快的一次。 轨迹：【哇，糖糖老板太大气啦！安静遇到糖糖也太幸福了吧。】 轨迹：【好友位是1314，两个包周是3999x2，一共是9312~我从预存里扣啦？扣完后预存还剩658哦~】 白兔奶糖：【好。】 白棠再次转账一万过去。 白兔奶糖：【再预存一万吧。】 她以后还会继续找安静聊天的。 轨迹：【收到啦~谢谢糖糖老板！我让安静加你~】 白棠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决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就像相信安静说的，她并不是那么倒霉。 第9章 第九次连麦 比安静的好友申请先来的，是群里巨大的感谢横幅。 轨迹：【感谢@白兔奶糖糖糖宝宝大气消费，直购@初见-安静好友位，价值1314元！】 接着便是众陪玩的羡慕，众陪玩纷纷出来捧场，不忘夸赞白棠的大方。 不是第一次受此待遇，白棠不复之前的尴尬无措，但尚未做到习以为常、坦然处之。她不在意这些，相比其他人的捧场，她更在意的是今天就能加安静的好友了。她很想知道，安静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群里几十条刷屏的消息里，没有一条是来自安静。 其他陪玩被送了礼物或者收到大单，都会在群里发言表示感谢的，毕竟这也是给老板提供情绪价值的方式，可以刺激老板下一次消费。 白棠突然发现，安静似乎从来没有在群里说过话。 难道他不在乎这些吗？ 群里恢复安静，白棠终于收到安静的好友申请。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通过，然后打开安静的朋友圈，想要一满好奇。 很可惜，安静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什么都看不到。 白棠安慰自己，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总有发朋友圈的一天。 加上好友后，安静给白棠发的第一条消息是，一个打招呼的小狗表情包。 白棠也回了一只打招呼的兔子表情包，期待安静会说些什么。 她等了一会儿，都没有收到安静的回复。她不是擅长聊天和主动找话题的人，每次和安静聊天，都是由他开启的话题。白棠看着空旷的对话框，和静悄悄的小群，心里涌上自己都没发觉的小小失望。 她还以为加上好友之后，他们会有很多话聊的。 白棠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是仅半年可见，爸爸去世后的这段时间没有发过朋友圈，但此前每个月她都会更新两三条。这个频率不高不低，是她留学期间，爸爸提议让她多发点朋友圈，让他能知道她在外过得怎么样。 其实她平静无波的生活没什么好更新的。爸爸去世后，无人会在意她的朋友圈内容，而她也沉浸在巨大的哀伤之中，失去了更新朋友圈的动力。 她原本还想过，安静会不会看她的朋友圈？看完她的朋友圈会对她有什么样的印象？ 又想听安静的声音，又想和他说话了。白棠忍不住给安静发消息。 白兔奶糖：【有空吗？陪我聊聊天呀。】 这是安静第一次没有秒回她。以前不管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他都会及时回复的。 怎么会这样。白棠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后悔。 也不知道是无聊还是什么原因，在等待安静回复的过程中，白棠点进他的资料看了无数次。微信一无所获，白棠又打开VV语音，去看安静的主页。 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似乎不喜欢发动态。 等到VV语音的访客记录显示8次的时候，微信终于响了。 白棠兴高采烈地点开，见到发消息的是好闺蜜程雪儿，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高兴又被压了下去。 程雪儿：【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呀，作为对上次的补偿~】 与此同时，安静的消息发来。 安静：【我今天有点事噢。】 白棠心里松了一口气。 白兔奶糖：【没事，正好我也要出门吃饭。】 就像是较劲一般。她在表达，我也不是那么无聊，我也不是那样，除了和你聊天，就整日无事可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心情居然会随着安静回复消息的速度和内容而起伏。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得让她不安。 高中时程雪儿就热衷于谈恋爱，交往过不少男朋友，感情经历丰富。白棠以前对此非常不理解，可她现在觉得，自己当下那种难以言状的奇怪烦恼，只有程雪儿能解决。 尽管她认定自己对安静的感觉绝非情感上的喜欢。 夏天是吃小龙虾的季节，白棠和程雪儿约好在老城区一家招牌小龙虾馆见面。 小龙虾鲜香麻辣，热气和辣度让白棠脸上都泛出了红光。 程雪儿看着白棠的脸，脸上有着老母亲般的欣慰：“你现在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应该在慢慢走出来了吧？” 程雪儿安慰她：“如果你爸爸在天上看到，也会希望你开心的。” “谢谢你。”白棠心中温暖，“这几天确实好一些了，虽然难过，但日子还得过啊。”白棠发出无奈的感叹。 程雪儿觉得她这副模样，颇有些以往见不到的老成：“你能这样想就好。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憔悴到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苍白了。” 白棠惊讶道：“有这么吓人吗？” 程雪儿点头：“真的！上次见面，你不止嘴唇发白，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白棠回忆起这两天的经历：“可能是我这两天睡得比较好？”白棠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这几天放松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睡不着了。” “那就好。”程雪儿问她，“你这几天都在家干嘛呢？” 白棠说：“打游戏呢。” 白棠感叹：“我发现，有时候无聊打打游戏，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你终于发现了——不对啊！”程雪儿瞪大眼睛，“你不是不喜欢打游戏吗？”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放下筷子：“你是想通了，发现了游戏的乐趣，还是有情况？” 果然，最懂你的人还是闺蜜。 “哪有啊，这不是没事干吗？闲着也是闲着，打打游戏还能打发时间。” 白棠想起前两天晚上程雪儿给她发的关于陪玩的瓜，她知道程雪儿从上学起就爱打游戏，现在的男朋友也是从游戏里认识的。 白棠问程雪儿：“你点过陪玩吗？” “点过呀，以前一个人打游戏，就会点几个陪玩带我躺赢。”程雪儿疑惑，“怎么啦？你也想点陪玩一起打？” “没有啦。”白棠觉得，游戏陪玩和语聊陪玩似乎还是有点区别，她想了想要怎么开口。 白棠斟酌着说：“你之前点陪玩的时候，如果一个陪玩对你特别好，天天陪你玩，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享受呗，还能怎么办？”程雪儿先是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坦然。 白棠问：“不会想着多和他待在一起，或者对他要更好一点吗？” “当然不行了！”程雪儿语重心长，“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钓鱼？” “钓鱼？” “你不懂，这种和谈恋爱是一样的。很多男生在交往前期，都会通过对你特别好，百依百顺来追求你。” “等你被打动，他们就会开始疏远你，来吊你的胃口。等你难过了，他们又再次出现对你好。” “这样对你忽冷忽热的，让你为他胡思乱想，然后对他加大投入，这就叫做钓鱼。” 程雪儿分析得头头是道，越说越起劲，白棠嘴角却一点点压下去。 最后，程雪儿总结道：“所以啊，与其被人当成鱼、被人钓，不如一开始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付出。没必要太把对方当回事。”她眨眨眼，“反正对方也不一定只有你这一个目标。” “是这样吗……”听完程雪儿说的话，白棠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可是直觉又告诉她，安静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了？”细心如程雪儿，自然看出来了好友的不对劲，“你该不会是被哪个陪玩钓了吧？” “绝对没有！”白棠回答得斩钉截铁。 喜欢是一个厚重的词，远不能轻易说出口。她很清楚，自己对安静的感情，绝非喜欢。所以绝对不是被钓。 安静说过了，他今天有事。 “那就好。”程雪儿放下心来，“反正你多小心一点，准没错。实在遇到这种问题，就来问我。” 程雪儿笑笑：“别的方面不敢说，感情问题，我绝对是专家。” “好，知道啦。”白棠也被闺蜜感染，露出笑容。 可是她的心思却一直停留在刚刚程雪儿说的话上，就连原本香喷喷的小龙虾，都丧失了胃口。白棠忍不住一边机械地吃饭，一边拿出手机，看看安静有没有找自己。 毫无动静的手机让她不安。 她不愿把人想得那么坏，更何况这几天安静带给她的快乐不能作假。可是习惯了安静的秒回，突然这样，白棠实在是不习惯。 她忍不住打开点单群，往上翻消息，发现陪玩店里不乏有好几个老板喜欢找同一个陪玩的情况。 也许如一开始她猜的那样，安静还需要陪其他老板。 算了，今天就不等他的消息了。 白棠这样魂不守舍地吃完了一顿饭，饭后两人又买了杯奶茶，散散步逛了逛。为了感谢程雪儿请她吃饭，白棠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程雪儿家和白棠家南辕北辙，送完程雪儿，白棠要开四十分钟才能回自己家。 她把程雪儿送到小区门口，准备启动出发，拿出手机开导航时，微信弹出消息提示。 是消失了一天的安静。 第10章 第十次连麦 安静：【吃的什么呀？】 微信显示，消息发送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五。 而上一条白棠跟他说自己约了朋友吃饭的消息，发送时间是下午两点，中间隔了七个多小时， 会有人这么长时间不看手机吗？反正白棠自己做不到。 以往总是秒回的安静，今天在她加了他好友之后，隔了这么久才回她，白棠心里有些小小的落差，但还是及时回复。 白兔奶糖：【和闺蜜吃的小龙虾。】 安静：【哇，好吃吗？】 白兔奶糖：【好吃。】 也许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白棠的语气明显比平时冷淡许多。 可尽管如此，白棠还是等了一会儿，直到安静没再继续回复，她才收起手机，开始导航回家。 到家之后，白棠看到安静的消息。 安静：【今天下午家里有点事，刚到家。】 安静：【你到家了吗？】 白兔奶糖：【到了。】 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 白棠觉得，自己心里憋着的那股没由来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刚刚回复安静的语气，是不是太冷淡了？会让他发现自己的失落吗？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前面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他们是陪玩和老板的关系，此外再无其他。他有自己的生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是理所应当的。 反而是之前那样的秒回，才更应该是意料之外吧。秒回她和随叫随到，从来不是他的本分。 白棠刚刚好不容易解开郁结的心，再次低落了起来。 她竟然为他患得患失了一整天，仅仅是因为对方回消息的频率而已。 明明他们只是网友啊。 白棠晚上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她甚至在回忆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担心自己把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传达给了安静，担心影响到他的心情。 今天的事情给白棠提了个醒。 安静平时一定也会有自己的事，可是每次她找他，他都会出来陪她。会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会不会耽误他的事？ 她又开始回忆两人的相处，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找他。而这几天，她除了基本的吃饭睡觉之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安静在一起的。 也许安静会觉得烦，只是他的礼貌和职业素养，让他表现得天衣无缝。 白棠知道，自己并非讨喜的性格。她闷闷的，很被动。和她相处，她是全然无法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的。 这个澡洗了很久，洗完后，白棠默默在心里做出决定。 以后还是克制一下自己，控制住找他的频率，和两人之间的距离吧。 她不希望自己的主动成为安静的负担。 她拿出手机，却发现在她洗澡的时间内，安静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 安静：【说真的，今天上午看到棠棠加我好友，我特别开心。】 安静：【可惜当时急着出门，没来得及和棠棠聊几句，就被爸妈叫出门了/哭泣表情包/】 安静：【对了，以后不要给我送那么大的礼物啦。】 江遇成本来想说没必要送，又想让她别浪费钱，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奇怪。都怪这个轨迹，定下店里送礼物不让拒收的规矩，连他也要遵守。 安静：【棠棠今天过得怎么样呀？和朋友出去玩得开心吗？】 白棠打下开心两个字，又怕这样的回复显得太冰冷生硬，遂加了个波浪号。 白兔奶糖：【开心~】 其实她想说的，远远不止这两个字而已。 晚餐时她拍了小龙虾的照片，想分享给他看。她和闺蜜聊到了关于陪玩的话题，也想说给他听。甚至她还想问问，他今天去忙什么了。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 这太越界了。他们是网友，是陪玩和老板。分享生活，以及询问对方现实中的事情，对他们的关系而言，不合适。 她这样会冒犯到他，他一定会觉得唐突的。她不能这么做。 白棠叹气，之前连续一周的相处，让她对他产生依赖。原以为加好友之后可以让关系更近一步，结果第一天就让她认清现实。 白棠还在胡思乱想，安静的新消息已经传来。 安静：【你在干嘛呢？】 白兔奶糖：【我刚洗完澡。】 白兔奶糖：【你呢？】 第二条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发送。 是他先问她的，她只是出于礼貌地反问。闲聊罢了，并不算打听他的生活，没事的。白棠这样告诉自己。 安静：【我嘛……什么都没做，在看手机呢。】 安静：【刚刚本来在看电视，不过现在，有其他想做的事情了。】 按照之前的了解，白棠现在应该问他，其他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可是江遇成的“和你打游戏”都输入在对话栏中，她也只回了一句【好呀】。 江遇成立马察觉到白棠情绪不对劲，他默默把对话栏里的字删掉。 她这是怎么了？对女生心思知之甚少的江遇成挠了挠头。 虽然不知白兔奶糖何故如此，但细腻敏感如他，还是大概能想到，可能是和他下午突然消失有关。 江遇成大学在欧洲留学，他所在的国家这是一个物价极高又相当偏远，小众到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唯独有一所闻名于世的的音乐学院。江遇成上学时因学校偏僻，娱乐活动寥寥无几，除了在公寓里用电脑打游戏，几乎没有其他活动。 他和轨迹就是在游戏里认识的网友，回国时还处成了好兄弟。毕业之后，轨迹邀请江遇成合开陪玩店。他虽然对此不太了解，但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对自己创业总是有无限热情，欣然加入，想着等陪玩店做大做强，好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 然而事实证明，陪玩店再怎么做大做强，上限也就到那了。何况新店开业，别说证明自己，连不被父母说成不务正业都够呛。 江遇成父母平时都很开明，他是家里的老幺，想干什么家里都由着他。唯独对他开陪玩店的行为，父母略有不解。用他妈的话来说就是：在家玩手机也能做生意？ 今天他老爸承包的一块工地出了点问题，大哥江以宏远在湘城，老爸又抽不开身，只好叫他去处理，说是为了以后的家业继承，锻炼他的能力。涉世未深的江遇成哪经历过这事，忙前忙后地跑了一下午，总算处理妥当。 回到家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里白棠发来的消息。很奇怪，明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却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他能感受到初识时她心情很差，这几天相处下来，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开朗，他也由衷地替她开心。 他想到她今晚的反常应该是和他下午的失联有关，也并未气馁，继续给她发消息。 安静：【棠棠今天累不累？想不想和卑微安静聊聊天呀？】 其后跟着一只乖巧等待的眼巴巴小狗表情包。 白棠被这个表情包和他说的“卑微安静”，逗得心里一软，她不该这么冷淡的。可是一想到天天找他聊天，他可能也会觉得腻烦，她便开始想理由婉拒。 结果她拒绝的理由还没想好，安静的新消息又传来。 安静：【今天下午太忙，没时间看手机，晚上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发消息。】 安静：【一天没和你聊天，我都不适应啦。】 他总是这样，温柔、细腻，还带点哄人的小俏皮。而她又偏偏对此毫无抵抗力。 白棠的心又软了几分。 她无意识地点开安静的朋友圈，发现初加好友时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现在变成了半年可见。 安静的朋友圈很少，几乎没什么内容。这半年的朋友圈里，仅有三条视频。 她忍不住一一点开听。 这三条视频都没有画面，内容是男生的自弹自唱。而这个声音，就来自安静。 视频里的歌声如同夏夜被晚风吹拂而过的潺潺溪流，清脆悦耳，温润绵长。只是静静地淌过，就足以抚平所有躁意。 太好听了。这是白棠听到第一个视频的直观感受，也是白棠听完三个视频的最终感受。 白棠今晚洗澡时好不容易建立的决心，似乎又被攻陷下了一点点。 她从来没有见过安静的这一面，甚至她不知道，安静会唱歌，还会弹琴。 白棠心里有些酸酸的。她对安静的了解太少了。 白兔奶糖：【原来你还会唱歌呀？】 她是在酸他没有早点告诉自己，还是对此感到意外的惊喜，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看到这条消息，江遇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半。他知道她要加他好友的第一时间，就把朋友圈打开了。 他知道她会看的，大部分人加好友的第一件事都是看对方的朋友圈。他也希望她能看到。 相处了一周，他看得出来她是声控。 安静：【对呀。】 安静：【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听呀？就当作对你买我好友位的感谢。】 怎么办，他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连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 白兔奶糖：【好。】 安静：【去VV语音吧，我还可以弹琴。】 白棠今天已经见识过VV语音的音质，收音效果的确更佳。她打开VV语音，进入安静的房间。 看到白棠进来，安静语气里都是笑意：“棠棠来啦。” “嗯，我来啦。” “想听什么歌呀？”安静说，“世界小曲库，支持点歌哦。” “这么厉害？”白棠惊讶，“都行吧，唱一首你擅长的就好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平时听歌不多，万一点到他不会唱的就尴尬了。 “行。”安静清了清嗓子，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那我开始了哦。” 下一秒，和琴弦一起被拨动的，还有听到歌声之人的心弦。 悠悠琴声和轻柔歌声一起，在这个安静的夏夜，袅袅漾开。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他唱的是张悬的《宝贝》，很有名的哄睡歌曲。她在电视上听过，在网上刷到过，很多人唱着这首歌哄人睡觉，唯独没有人对她唱过。 她不是任何人的宝贝，尤其是在父母相继离去后。 可是今晚，有一个男生，用温柔缱绻的歌声，为她编织一个柔软的甜蜜梦境，只为哄她开心。 她知道所谓“买好友位的感谢”只是一个借口，他在唱歌哄她。 一曲完毕，白棠的心已经化成了一片柔羽，直到安静的声音传来。 “别不开心了，好吗？” “什么？”白棠下意识地反问。 安静认真地解释：“今天下午家里出了点事，我要过去处理，工地上信号不好，我没有及时看手机。” “晚上到家，我第一个回复的就是你的消息。” 他在说什么？白棠有些晕乎乎的，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幸福、感动和鼻酸交织在一起，有些不真切。 他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哄了她，他在向她解释。 还有……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是愿意和她说话的？她的主动，她的消息，并没有打扰到他，没有成为她的负担？ 白棠今天的心情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极速升空和极速坠落后，又重归原地。 不对，不只是归于原地，应该比原地要高一点，因为她此刻有些飘忽了。 她洗澡时建立的决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白棠意识到，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安静了。 哪怕他们只是网友。 第11章 十一次连麦 这天晚上，白棠是在安静的房间里睡觉的。 准确来说，是手机上的她，在安静的VV语音房间里。 这一觉白棠睡得出奇的好。她一向难以入睡，睡觉时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这次回国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不仅严重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睡一次觉中途能醒来好几次。 和安静挂在房间里睡觉的这一晚，她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是久违的神清气爽。 她忘了他们晚上聊了多久，只是早上睡醒时，看到尚未关闭的VV语音界面，里面还能传来安静那边的环境声。 白棠愣了一下，他也一晚上没退出，挂在房间里，和她一起睡觉吗？ 刚睡醒的白棠有些舍不得退出，她往上拉了拉被子，把头侧靠在枕头上，将手机放到耳边，小心聆听安静那边的动静。 他是在打游戏吗？她听到了键盘声，开门声…… “你醒啦？” 安静带着蜜意的声音骤然响起，白棠竟然有种做坏事的心虚。 “我刚醒……你在打游戏吗？” “是啊，我醒来的时候看你还在睡，就先打游戏啦。” 他就这样守着她睡觉？不知道自己睡觉时有没有什么陋习，白棠微窘。她可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那你先打游戏吧，我起床了哦。”也不等安静回应，白棠果断退出房间。 这样挂着陪她，他一定会很不自在。她还是不要影响他打游戏了。 在明确他的心意之前，她不能太过主动，也不想太黏着他。要不然，他觉得她太烦了可怎么办。 更何况，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在对他有进一步了解之前，她不敢如此贸然地展开一场单方面心动。 她实在是太害怕受伤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素未谋面的网友产生这种感觉。网上随便一刷，都能刷到各种各样的前车之鉴。白棠留学期间，也见过不少同学，当地一个女朋友，国内一个女朋友，两个女朋友双线交往的。也正是因为前车之鉴太多，她至少需要确认，他在现实中没有女朋友。 姑姑白雅楠给白棠打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小时候爸爸工作忙，暑假时白棠会去姑姑家借住，姑姑一家都对白棠很是照顾。爸爸葬礼之后，她和姑姑就没再见过面。距离爸爸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白棠的状态也渐有好转。姑姑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她有些想念。 姑姑叫白棠今天去她家吃晚饭，白棠欣然答应。 虽然约的是晚上，但白棠下午就出门了。姑姑喜欢养花，白棠提前去花店给姑姑挑了两个盆栽。接着又去买了一块香蕉可丽饼吐司，打包装好，出发前往姑姑白雅楠家。 到了白雅楠家楼下，白棠停好车，打开后备箱拿盆栽。 这时她却犯了难。 可丽饼是切开的，需要一直竖提着包装，不然很容易散开。而两个盆栽也需要两只手拿着。如果她一只手提着可丽饼，必然没法同时拿两个盆栽。 想了想，白棠把可丽饼的包装袋挂在手腕上，俯身去抱盆栽。她一只手抱着一个盆栽，小心翼翼地艰难起身，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男人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白棠被吓一跳，身体向后栽去，连盆栽都脱手了。幸好男人眼疾手快，一手隔着衣料扶了一下白棠的后背，避免她摔倒，一只手稳稳接过她手里的盆栽。 少拿一样东西，白棠的手获得短暂地解放。 “小心点。”男人再次出声。 白棠这才站稳看向男人，认出对方是谁后，她颇为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帕梅就停在她旁边，白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连景川。几年不见，他五官比学生时期更立体了。高挺笔直的身材配上轮廓分明的英俊五官，再穿一身低调不失奢侈的休闲西装，怎么看都是最受欢迎的年轻精英。 连景川却像是已经预料到今天会见到她，面上毫无意外之色：“楠姨叫我过来吃晚饭。”说着，他还掂了掂手里提着的进口水果礼盒，证明自己并非空口而谈。 连景川笑了笑：“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来得这么早。” 时隔几年，她觉得他比之前变了不少，对她也更热情了。也许是长大了，人更成熟了。 连家和白家长辈便交好，小时候连景川住白棠隔壁，两家是邻居。连景川是学霸，白棠读初一时，即将升高三的连景川已经斩获多个奥赛冠军，保送清华。 大人让她有不懂的数学题就去问他，白棠觉得让这样一位大学霸解答自己的低级错题有些难为情，连景川总能一阵见血地指出她的错误在哪。学生时期的连景川清冷寡言，行事稳重，加上他高不可攀的成绩，白棠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距离感，每次跟他说话都很紧张。 如今再见，连景川身上的距离感淡了许多，但白棠在面对他时，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好在电梯门开了，白棠去按门铃，开门的是姑姑的女儿，她的堂妹夏宝璃。 夏宝璃现在读大二，作为学渣，夏宝璃从小就深知自己和连景川不是一路人。她一眼就看到白棠手里提着的可丽饼袋子，欢天喜地地迎上来，直接忽视一旁的连景川。 “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抖音都给我分享过好几次了，今天来你家，正好买了带过来。” 夏宝璃分享过美食博主吃这家可丽饼的种草视频，浓郁的香蕉奶油包裹着丝滑生巧，外层是叠着吐司形状与厚度的可丽饼皮。知道今天要来姑姑家，她特意买了一份，和妹妹一起品尝。 “呜呜呜，世上只有姐姐好——” 夏宝璃演技浮夸，偏偏白棠就吃这一套。 在厨房做饭的白雅楠听到动静，也出来迎客。她嘴上责备夏宝璃不懂规矩，又不住地夸赞连景川长大了、越来越帅了。白雅楠谢过白棠的盆栽和连景川的水果，笑着招呼两人坐下。姑父夏海在厨房做饭，一家人颇有其乐融融之象，白棠却始终不解，他们一家人吃饭，姑姑为什么要叫连景川过来呢？ 白雅楠拉着白棠的手，闲话家常：“棠棠现在毕业了，也没什么事。景川这段时间都在湘城，让你景川哥哥多带你出去玩玩呀，别在家闷坏了。” “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棠棠以前就爱找景川哥哥玩呢。” 上学时因为两人是邻居，连景川又比她大，她叫哥哥是理所应当。现在两人都已长大，还一口一个景川哥哥的叫，怎么听怎么别扭。 更何况湘城就是她老家，她想出去玩，哪里需要别人带？ 白棠把目光投向连景川，高冷如他，一定会拒绝姑姑的热情。 谁知连景川竟一口应下：“好。” 白棠：？？？ 她面向连景川的眉毛明显皱起，连景川恍若未觉，只是回她以一个微笑：“我公司最近在拓展湘城的业务，时间尚算充足。棠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要帮忙的，都可以跟我说。” 白棠被他们这番对话弄得不知所措，她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听到连景川继续说：“棠棠如果想在湘城找工作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白棠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虽说邻里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也属正常，但不管是叫他来参加家宴，还是让连景川多陪她玩玩，甚至是连景川主动说帮她找工作，这一切怎么听怎么不合寻常。 白棠求助全场和她唯一有共同话题的夏宝璃，一旁玩手机的夏宝璃接受到她的目光，给白棠发微信。 璃酱最萌：【姐，你还不知道啊。】 白兔奶糖：【知道什么？】 璃酱最萌：【我昨晚听我爸妈聊天，他们说要撮合你们两个呢。】 白棠：“啊？？？” 她没忍住疑呼出声，把白雅楠和连景川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白棠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为自己的失礼致歉。 白兔奶糖：【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璃酱最萌：【我骗你干嘛啊？好像是因为，他们觉得你现在一个人孤苦无依，连景川比较成熟，能够照顾好你。】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连景川年轻有为又家世显赫，还一表人才。不过从小就是学渣且一心向着自家姐姐的夏宝璃，是不会说连景川这个“别人家的小孩”一句好话的。 白棠看到这段话，莫名有些生气。她现在的确是一个人不假，但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留给她的遗产，都不可能让她孤苦无依。 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至于工作，只要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有的。她才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白兔奶糖：【连景川自己知道吗？】 璃酱最萌：【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问过他。】 璃酱最萌：【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知道的吧。】 白兔奶糖：【为什么？】 璃酱最萌：【不然他为什么要跟我妈一唱一和啊！】 夏宝璃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原来这才是今天这场小型家宴的目的，白棠原本那些期待瞬间消失，只觉得如坐针毡。 白雅楠还在向白棠夸赞如今的连景川多么优秀，他从毕业后就回连家公司帮忙，短短几年就把本就庞大的连氏业务线大幅拓宽，让连氏的收益翻了好几倍，现在已经是人人称道的“小连总”了。 白棠对生意上的事听不懂，连景川如何优秀她也不感兴趣。她出于礼貌，偶尔被迫点头以示回应，心里想的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里找安静打电话聊聊天轻松自在。 晚餐上齐，姑父夏继海手艺很好，一桌菜色香味俱全，还都是特意做的白棠爱吃的菜。她看着桌上的菜，心中刚涌上些感动，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冷淡了，白雅楠就让连景川坐她旁边，把她那点感动浇灭。 晚餐时间，白棠为了避免说话，全程只是埋头吃饭。白雅楠从介绍连景川，转为向连景川介绍白棠。 “景川也别见怪，我们家棠棠你是知道的，从小就这个性格，文静害羞，不喜欢说话，但又很听话。别看她长得漂亮，从小到大追她的男生那么多，但是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哎，说起谈恋爱，到底还是要找亲近熟悉的人，这样才知根知底的……” 白雅楠说得起劲，连景川坐在白棠旁边，自然也看不到白棠低垂在饭碗上方的脸颊上，红白不接的难堪脸色。 白雅楠看着并排而坐的两人，越看越满意：“我们家棠棠和景川都是高高瘦瘦又白白净净的，两个人坐在一起，俊男靓女，还真是养眼啊——” “姑姑！”白棠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白雅楠的狂想。 “怎么了？”没见过一向温顺的白棠这样大声说话，白雅楠像是被吓到。 因为白棠这一声叫，餐桌上的人都看向她。连景川也侧过头，目含关心，柔声道：“怎么了？” 白棠喉头堵得慌，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她还是咽了咽口水，把心中不满憋下，努力恢复成往常的语气：“姑姑，家里有饮料吗？我有点渴了。” 听了白棠的话，众人神色也恢复如常。 白雅楠说：“有啊，就在厨房的冰箱里，让宝璃带你去拿。” “没事，我知道在哪。”白棠匆匆离开餐桌。 她打开冰箱门，趁着拿饮料的工夫，把头探进冰箱里，背对着众人，落下一颗豆大的泪珠。 白雅楠刚刚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介绍的商品一样难堪。这还是她从小认识的姑姑吗？她印象里的连景成是像高岭之花一样，很高冷的。 难道是这么久不见，姑姑变了，连景成也变了？ 矜持了一天的白棠终于忍不住，她拿出手机，给安静发消息。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微信里找出一个可爱的小猫探头表情包，小心编辑着轻松的语气。 白兔奶糖：【你在干嘛呀？】 安静：【我在想你今天过得开不开心，和你什么时候找我聊天呀。】 不知何故，白棠的眼泪在瞬间流得更多。 白棠这才注意到，其实今天下午安静给她发过消息，只是她没看到。 晚餐还没结束，现在距离她回到家和安静打电话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跟安静说话对她的窘境没有任何帮助，餐桌上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她难过了一整晚的心情，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获得转机。 甚至只要想到，手机里有他的存在，她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那么孤立无援。 就像一只在大海上漂流的小船，遇见了另一只小船。也许这只小船不足以让它靠岸，但茫茫海面，两只小船相交相偎，便足以给船长一线希望。 第12章 十二次连麦 这顿难熬的饭吃了很久才结束，白棠一直想找机会先走，又怕家人觉得自己扫兴，显得她不太礼貌，便硬生生捱完了全程。 走的时候，连景川和她一起下电梯。 “今晚是不是把你吓到了？”连景川竟然能看出她面色不佳。 被当事人戳穿，白棠多少有些尴尬：“还好，就是挺突然的……”何止是突然，简直是突兀好吗。 连景川说：“我也没想到楠姨会这么热情。怪我，应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白棠皱眉：“所以，今晚的安排是你们商量好的？” 连景川举起一只手，作投降状：“别误会，是楠姨和我爸妈的共同决定。” 他说：“我的知情时间，也仅比你早一天而已。” “好吧。”白棠不再追究。已经发生的事，追问是谁的主意也没意义，反正她是不会同意的。 上车前，连景川问她：“你现在应该还住在湘江壹府？” “是啊。”白棠不解他何故突发此问。 连景川说：“我就住在碧玺湾，顺路。下次出发前说一声，我去接你。” “噢……”白棠本想说不用了，可不管连景川怎么想，他说出的话都是好意。她总是很难当面拂人好意，心想算了，反正她不可能找他去接她的。 白棠本就因为今晚的事心情不好，现在和连景川说话对她都是一种折磨，连景川的示好无异于雪上加霜。晚上回到家，白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安静陪自己。 等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听着手机里安静传来的声音，白棠才觉得自己喘过气来。可是晚上发生的事却一直在她脑海里重播，这件事肯定还会有后续，白棠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学会勇敢地直接拒绝。 “今天发生什么事啦？感觉你情绪不太对。”对于她的情绪感知，安静一向很敏锐。 白棠惊讶：“这你都能听出来？”她明明有在克制，不想把负能量传递给他。 安静声音里带着点小得意：“那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 和白兔奶糖相处的这段时间，江遇成已经能从她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判断出她的心情好坏。虽然白棠偶尔有些小情绪化，但江遇成认为，她其实是一个坚强的女生。 从这段时间和白兔奶糖的聊天中，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家庭状况。他理解了那天偶遇时，她在车上崩溃大哭的原因，并不仅仅是闸机坏掉。 在经受过这么大的变故后，没有终日沉湎于悲伤，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江遇成觉得，白兔奶糖已经做得够好了。 白棠问：“你对相亲怎么看？” “相亲吗？”安静想了想该怎么回答，“我觉得感情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以自己的意愿为重。尤其是以你的条件，更应该慎重。” “正常交往都要经历认识到接触，接触下来有好感才会恋爱，恋爱合适的两个人才会考虑结婚。相亲的话，跳过了前面这些环节，直接以两个人的外物条件考虑是否匹配。连喜欢都不能保证，又怎么保证幸福呢？” 白棠再一次感叹，安静简直太懂她了。不仅猜到了要相亲的是她，连说的每句话都在她的心坎上。 白棠向安静吐槽了自己今晚的经历，声音也弱弱的：“你说我是不是太窝囊了？” “怎么会呢？”安静否认道，“你这叫顾全大局，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这叫善良，不叫窝囊。” “今晚的事情呢，就当成一个开场白。以后再遇到不喜欢的事情，你直接拒绝就好啦。” 安静的语气温柔又坚定：“你会发现，拒绝自己不愿意的请求，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反而比憋在心里更爽呢。” “好！”白棠一扫之前的颓丧，“我下次就要这样！” 说干就干，白棠在收到连景川的微信，约她下周末一起吃饭时，白棠直接回复：【没空。】 翌日醒来，白棠去找店长轨迹，给安静送了一个包夜。初见的一个包夜是六个小时，价格是388。安静昨天陪了她一晚，她知道他不会去报单，但是不想占人家便宜，所以还是自己主动去送吧。 轨迹：【谢谢糖糖老板呀~也替我们安静谢一下，安静遇到糖糖老板真是好福气呀~我都要羡慕他啦。】 白兔奶糖：【咦？那别的老板呢？】 这句话是基于轨迹那句话的本能反应，在白棠看来，安静声音好听、情商高还多才多艺，业务能力在陪玩店属于碾压级，按理说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会经常找他。说完白棠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了，像是打听别人的**。她想要撤回，谁知轨迹已经看到这句话，并给出回复。 轨迹：【安静平时都不接单的。】 轨迹：【说起来，糖糖老板还是独一份~】 哪怕明知轨迹的这句话有维护老板、让她放宽心的嫌疑，白棠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雀跃了一下。 同时，白棠对安静更加好奇起来。 他不接单，平时也不在点单群里说话，陪她也不去结账，难道他并不缺钱？或者他就是传说中淡泊名利、视钱财为身外物之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做陪玩呢？ 白棠愈发觉得，安静身上有太多让她想要探索的事，让她忍不住对他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急于一时。只要他们认识的时间够长，她总会知道答案，不必非得现在去问。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姑姑没再提过撮合她和连景川的事，连景川上次约她吃饭被拒后，也没再发过消息。白棠每天的生活就是找安静聊天或打游戏，虽然有些混混度日，但好在无忧无虑。 直到姑姑白雅楠给她打电话，说夏宝璃离家出走了。 “她最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前几天说了她几句，凌晨两点，居然一个人从家里跑了！什么东西都没拿！”白雅楠越说越气，“我去找她，不接电话，还把我微信给拉黑了！” 生气归生气，做母亲的，到底还是担心自己女儿的：“这都快一星期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朋友打电话也说不知道。棠棠啊，你跟宝璃关系好，帮姑姑问问她，好吗？” 白棠知道，白雅楠这么生气，还是因为担心夏宝璃的安全。她自己已经没有父母了，所以对待别人的父母子女亲情，总是羡慕的。虽然上次白雅楠让她不开心，可她到底是她的姑姑，夏宝璃也是她的妹妹。 白棠一口应下。 白棠此时本在和安静连麦，VV语音有个好处，就是连麦过程中，即使接电话，连麦也不会中断。只是在房间里的人，听不到接电话的声音。 白棠向安静解释：“我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姑找我，你等我一下。” 安静表示理解：“好呀，你要去忙了吗？” 白棠担心夏宝璃，她一边给夏宝璃发消息问她在哪里，一边回答安静：“我妹离家出走了。” 安静语气中的担忧不亚于白棠：“离家出走？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她没有回我。” 夏宝璃还没有回复白棠，但是白棠看到夏宝璃原本用的二次元萌妹比耶头像，已经换成了一只蹲坐在地上哭泣的吉伊。之前一天能发好几条的朋友圈，也变成了三天可见。 …… 果然是非常年轻人的，表达难过的方式。 “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吧。”白棠打完微信语音，又去打夏宝璃的手机号，都是铃声播完都无人响应，“哎，怎么都没接。” 白棠心中担忧更甚：“不行，我得去找我妹。” 安静一针见血：“先别急，你知道你妹在哪吗？” “哎，就是不知道啊！”白棠眉头缩成井字。 “你妹多大了，之前有离家出走过吗？” 白棠没细想安静为何要问这些：“过完暑假就大三了。她初中也经常离家出走，每次都是过一两天没钱了又自己跑回来了，这次直接走了七天，连我都不找了。” “既然这样，我想，她或许会在打工。” “打工？她能去哪里打工呢。”以白棠对夏宝璃的了解，这个答案完全在选项之外。夏宝璃花钱大手大脚又易燃易爆炸，白棠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夏宝璃打工的样子。但仔细想想，正是因为花钱大手大脚，离家出走失去经济来源，又把钱都花光了，去打工也不是没可能。 “大学生打工一般都去奶茶店、文创店，或者去餐厅端盘子、去服装店叠衣服。”安静一下列举好几种可能，“你妹有什么爱好吗？” “她好像很喜欢二次元？”白棠想了想，“她特别喜欢那几个热门的日本表情包ip，比如chiikawa、自嘲熊之类的。” “那她应该就是在卖二次元周边的谷子店，或者卖这些ip的玩具店打工了。”安静很有信心，“可以找找看，她家附近有没有这类店铺。” 白棠立马想到一家店。湘城卖这种ip周边玩偶的玩具店不多，夏宝璃之前提过，她有个学姐毕业就开了一家这种店，还是在离她家不远的热门商圈，夏宝璃深表羡慕。 白棠记得那家店的位置，说找就找。白棠跟安静道过谢，就退出语音，出发去玩具店。 半小时后，白棠在夏宝璃学姐开的玩具店，看到了消失一周的夏宝璃。 白棠进店的时候，夏宝璃正穿着店员服，给客人导购。 白棠再次感叹，安静……怎么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第13章 十三次连麦 白棠真的在玩具店里找到了夏宝璃。 白棠到店的时候，夏宝璃正穿着店员服，在给客人导购。 夏宝璃要上班，白棠不便打扰。白棠随手挑了几只玩偶，趁结账的时候和夏宝璃聊了几句，两人约好等她下班后一起吃饭。 距离夏宝璃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白棠在商场里边逛边等她。她先给白雅楠打了个电话，告诉姑姑自己已经找到夏宝璃了。报完平安，白棠回复安静的消息。 安静：【找到你妹妹了吗？】 白兔奶糖：【找到啦，真的在玩具店打工，你真是料事如神！】 白棠忍不住夸赞。 白棠边逛边和安静聊天。和安静说的一样，夏宝璃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和爸妈吵架离家出走后，没有经济来源，就在她学姐的玩具店里兼职，现在借助在朋友家。虽然赚得不多，但工作轻松，工资日结，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安静：【哈哈，这只能勉强算经验之谈啦。】 经验之谈？白棠好奇，难道他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可她没来得及细究，夏宝璃就出来了。她向店长解释，今天提前了一小会儿下班。 此时的夏宝璃已经脱下店员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想霸气地揽着白棠的肩膀，但是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她要揽住一米七的白棠实在是有点困难。 最后，夏宝璃豪气干云地一拍白棠：“走，发工资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这是夏宝璃靠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她对此非常自豪。 两人在一家烧烤店坐下，白棠劝她：“一直住在朋友家总归不太好，会打扰到别人，待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吧。” 夏宝璃撅嘴，她知道白棠说得有道理，但她暂时还不想回自己家：“姐，我住你家行不行啊？” “行啊。”白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她是一个人住。妹妹不愿意回家，住在她家总比住外面放心，她也能好好问清楚夏宝璃离家出走的原因。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店打工的？我也没跟家里人说过啊。”夏宝璃没想到白棠能找到自己。 白棠想了想怎么解释安静的身份：“我一个朋友帮我的。” “他说你没有经济来源，肯定会去打工，帮我分析了一下，你可能会在什么店打工。”提到安静，白棠的唇角弯起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结果他一分析就对了。” “这么神奇？”夏宝璃惊叹，“你朋友对打工还挺了解，看来也是艰苦的打工大学生一枚。” “真的假的？”白棠没想过把这个形象和安静划等号。 夏宝璃往嘴里塞肉：“对啊，要不是身经百战，打过各种工，怎么会说得这么准？” 安静在她面前一直温柔阳光的形象，教养良好且情绪稳定，从来没听他抱怨过什么。因此白棠一直觉得，他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条件一定也不错。但夏宝璃说得有道理，且安静自称打工是“经验之谈”，又干着陪玩，说不定现实里的他还真是她说的这样。 两人吃完饭，回家路上，夏宝璃还在问：“这是你哪个朋友啊？这么关心你，也没听你说过。” “关心我？”白棠不解，“这不是找你吗？” “哎呀，姐——”夏宝璃解释，“他要是不关心你，干嘛帮你找家人，还给你提供思路呢？甚至还问你有没有找到。” 夏宝璃说：“反正换成我的话，关系一般的朋友说自己要去找人，我最多来一句’你去吧’。你说对不对？” 白棠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或者说，夏宝璃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她现在就乐意听这些。 “可能吧，我不清楚。”白棠脸上挂上了不自觉的笑容。 白棠提前让保洁阿姨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两人先去夏宝璃朋友家拿她的行李，等回到白棠家，已经有点晚了。趁夏宝璃去洗澡，白棠习惯性打开VV语音，却发现安静一直在她的个人房间里。 他还没退出房间？ 白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安静？” “到家啦？”安静熟悉的清甜嗓音很快就响起，仿佛一直在等她般。 怕被夏宝璃听到，白棠赶紧回到自己的卧室，把房门关好。 “嗯，刚和我妹一起回来的，她这几天先住我这。”白棠问，“你怎么没退呀？” 安静说：“你不是让我等你回来吗？”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等我吗？”白棠说不出现在什么心情，有人在等她，她有些开心，又有些内疚。她是很怕麻烦到别人的。 “那倒也没有。”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安静语气轻松含笑，像是刻意缓解她的不好意思，“我打了一会儿游戏，还看了好几集电视剧。” 其实就是在等她嘛。 白棠开心更甚。 夏宝璃打了一周工，已经累得不行。明天还得早起打工，她洗完澡就回客房睡觉了。她跟学姐说好，姐姐接她回家了，明天再去店里上一天班，之后就不用再去了。 看夏宝璃困成这样，她离家出走的原因，白棠也只能明天再问了。 晚上，白棠放下一天的包袱，躺在床上和安静连麦聊天。 白棠感叹：“多亏有你，帮我找到了方向，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找人。” 她想到夏宝璃说的，安静现实里可能是艰苦的打工大学生。 白棠问：“你怎么知道离家出走就要去打工？难道你也有这种经验？” 安静笑说：“离家出走的经验没有，不过爸妈爱莫能助的时候，可不就只能打工嘛。” 为了进修音乐，江遇成的大学就读于北欧一个偏远小国，当地气候寒冷，娱乐活动匮乏，是属于有钱都没地方花的程度。他爸妈给再多生活费，他除了打游戏，基本也都没什么可做的。 江遇成为了给无聊的留学生活找点乐趣，干过各种兼职。比如教人弹琴，或者去面包店学烘焙，去甜品店学做法甜。只为丰富生活。最纯饿的时候，他还自学做菜。做的菜一个人吃不完，他把自己烹饪的中国美食送给邻居品尝。邻居吃了他做的饭，还会回赠一些手工点心。 江遇成回忆起大学时光。当时觉得苦不堪言，现在想起，却是回不去的限定记忆。 可是这话听在白棠耳朵里，却变了一层意思。 爱莫能助，是他家没什么钱，家人帮不到他的意思吗？怕冒犯到对方，这个问题白棠没好意思问出口。 “那现在当陪玩，就是你打的工咯？” 安静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那倒没有……这个和我之前打的工可不一样。这个嘛，是生活所迫。”他笑了一下，“严格来说，这可不是我自愿的。” 初见陪玩店是他和轨迹两人合开，江遇成出钱，轨迹出力。本以为投资之后，当个甩手店长就行。结果录宣传视频时，轨迹说他声音好听，能吸引流量，非得让他也录一个。第一次陪白棠聊天，也是架不住轨迹的软磨硬泡。 白棠抿唇。她之前看安静做着陪玩却从来不报单，以为他只是接着玩玩，并不在乎钱。 没想到他上学时父母就不给他提供经济来源，让他自己去打工。最后被生活所迫，还当起了陪玩。 “你之前打的是什么工呀？”她有点心疼。 “我打过的工可多了，都是在上学的时候。”说起这些，安静来了精神。“比如教人弹琴，或者去甜品店揉面包，甚至还给人送饭，能换点吃的。”他越说越得意。 白棠怔愣，给人送饭，那应该就是外卖员？她没有职业歧视，但他一定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才稍微美化了一下。 原来他经历过这么多，白棠涌上些许心疼：“那你之前过得……还挺不容易的。” “哈哈，还好啦，都过去了。”安静毫不在意地笑笑，语气轻松，“反正我现在已经毕业啦，不需要再这样了。” 之前两人打游戏的时候，交换过生日。她记得安静就比她小一岁。白棠多上了一年小学，所以两人同是今年毕业的。 白棠问：“所以，陪玩店这份工作，就是你毕业之后才开始的咯？” “对呀。”安静点头，“不过我之前对陪玩这些，完全不了解，这是第一次。” 刚毕业的江遇成从自己留学的苦寒之地回国，不想急着回家里公司工作，想先享受一段美好的国内生活。因此，在轨迹的建议下，两人一起开起了陪玩店。 江遇成对这份陪玩店的工作十分满意，轨迹负责了店内大部分事宜，他只用管理一下陪玩，和在轨迹没空的时候处理一些客诉。整体来说既清闲，又不失为一份事业。 “我刷到过初见的宣传视频，里面有你的声音，不过后面就没见你在群里说过话了。”其实白棠更想问，他为什么不接单，不过担心会涉及到**。 安静笑说：“轨迹对我有一顿饭的恩情，就因为这个，我才答应帮他录那个宣传视频。” 江遇成上学时，轨迹去过北欧找他玩，说是探望他。轨迹的行李箱里，有一半都是给他带的各种国内食物，比如螺蛳粉、辣条、魔芋爽……甚至还有速食的拌面。全都是他在国外怀念，却又吃不到的国内零食。这个恩情，江遇成就此记下。 白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安静在陪玩店，却不接单，原来他和轨迹是朋友，属于友情帮忙。就连他录那个宣传视频，都是因为轨迹的一顿饭。 也许他真的经济困难到，一顿饭都弥足珍贵的程度。 上学时没有父母的支持，不得不去打工维持生计，毕业后为生活所迫又当起了陪玩。轨迹说过他没有其他老板，安静平时也不接单，看来正如他自己所说，当陪玩并非自愿的。 在饱经社会毒打后，还能保持纯净与澄澈，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安静做到了。 白棠心里百感交集，又心疼、又佩服。想对他好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白棠想说点什么，但她怕安静觉得自己在同情他，也怕冒犯到安静，还是忍住了。 “嗯？怎么不说话啦？是我卡了吗？”安静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没有。”白棠说，“在想点事情。” “想什么呢？”安静问。 “没什么。”白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出一句，如承诺般厚重的话。 “安静。”白棠说，“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想对他好，想让他一直开心，想让他不用那么累，这样的念头，白棠在遇到他之前从未出现过。 说出的话就要做到，因此她很少允诺和答应别人什么。但这句话，不只是对安静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说的。 她一定要对安静好。 第14章 十四次连麦 清晨，江遇成从山景别墅的三米大床上醒来。 37姆米的真丝床品比起他青城自己家的还是稍逊一点，好在80万的海丝腾床垫舒适度一如既往。 绢霞山离青城不远，就两个小时车程。绢霞山因其风景奇美，清凉宜人，是近几年热门的避暑旅游圣地。江遇成住的这处别墅是江家在绢霞山的私人避暑山庄，在游客如织的热闹中开辟一块只属于江家人幽静宁谧。 早起神清气爽，卧室的巨大落地窗能看到连绵的云海和远处起伏的山，如同置身仙境。入目皆是绿意盎然，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啼。 管家小心叩响他的房门，笑容亲热又不失礼仪：“小成，早餐做好了，您是去楼下餐厅吃还是拿进房间？” 江遇成问：“我妈她们呢？” 管家答：“夫人与各位太太十分钟后在餐厅用餐，您要一起吗？” “哈？”江遇成挠头，“那你还是给我拿进房间吧。” 江遇成倒不是怕生，只是那帮阿姨一听到他是单身，就想方设法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他实在是吃不消。 江遇成的妈妈带她的闺蜜们来绢夏山庄园避暑，差遣江遇成当司机。江遇成想在青城也没什么事，正好在庄园里休息几天。庄园很大，他妈的闺蜜团大部分时间都在麻将房里打麻将，或是顶着拥抱大自然爬山拍照，除了吃饭，他们其他时间基本也见不到。 江遇成的房间是个套房，有沙发和巨幕投影。 管家把餐车推进来：“今天的早餐是太太专门嘱咐厨房做的，有您爱吃的酱肉小笼包，和现剁辣椒酱。配菜是蛋花酒酿和蒸鱼饼，水果是阳山蜜桃和挂绿荔枝，请您慢用。” 介绍完毕，管家替他布好餐具，就离开了房间。 知子莫若母，还是老妈最懂他的中国胃。 VV语音上，江遇成和白棠还挂在一起。怕这边的声音吵醒熟睡的白棠，江遇成起床的时候就按下闭麦键静音。 江遇成嘴角弯弯，一脸满足。白棠那边的声音很安静，说明她睡得不错。 一边吃早餐，一边回想起昨晚白棠的奇怪表现。原本是正常聊天，可是她的声音渐渐带上心疼和不忍。他本想说北欧留学虽苦，但是也没到要人心疼的程度，就听到她特别认真地叫他名字，说“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江遇成连忙摆手，说他不需要。可是白棠的声音却隐隐带上了哭腔，重复会对他好这句话。他只好先应下，以安抚她的情绪。 江遇成心里想的却是：傻瓜，我只希望你能对自己更好。 ---- 白棠醒来后，找轨迹给安静送了好几个包夜。 在知道他现实中的经济窘境和之前的悲惨经历后，她实在是做不到。她只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对他好一点。 现在距离爸爸过世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在安静的陪伴下，白棠渐渐走出阴影。等夏宝璃下班的时候，她还去附近的商场买了几套新衣服和化妆品。业绩冷清了好几天的SA见到久违的白棠，一整天都是笑靥如花。 今天是夏宝璃最后一天上班，下班后，为了犒劳辛苦了一段时间的夏宝璃，白棠请她去君亭中餐馆吃饭。 窗边的高空景观位只剩靠墙角的一桌了，两人也没挑剔。落座后，白棠才第一次问起夏宝璃离家出走的原因。 “我前段时间不是谈了个对象吗？”夏宝璃吐槽，“结果这男的是个死贱人，竟然脚踏两条船。” 说起这个，夏宝璃就气得牙痒痒：“我在抖音上发了我跟他的合照，过了两天就有女生私信问我和这个男的什么关系。我俩一聊才知道，她居然也是这男的女朋友。” 夏宝璃连“前男友”这个称呼都不愿意用，一直用“这男的”来称呼。 “这男的在美国留学，暑假回湘城和我在一起的。那女生是他在美国交往的女朋友，暑假在东北，和他一南一北。”夏宝璃怒骂，“一个暑假最多两三个月，这男的就这么耐不住寂寞？脚踏两条船到我头上了。” 还真是许多留学男生的经典戏码。白棠留学时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没想到自己妹妹也会遇到。 夏宝璃说：“姐，你以后谈恋爱，一定也要避雷留学生。” “我这都毕业了，还上哪去认识留学生呢？放心吧。” 事关自己妹妹，连一向好脾气的白棠都生气起来：“这男的太过分了，连我妹妹都骗，诅咒他自食恶果，这辈子天天被人绿。” “不过，这和你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白棠不解，“这是这男的问题，和你爸妈有什么关系？” “哎……”说起自己的委屈事，夏宝璃都快哭了，“那女生刷到合照的时候，误以为我是小三。我抖音私信太多了，没看到她发的，她直接从我的关注列表里找到我妈，去给我妈发私信。” 夏宝璃的五官是精致可爱的洋娃娃类型，在抖音小有粉丝，也经常收到各种各样的私信。收到陌生女生发没由来的私信，没有及时回复也在情理之中。 “我妈看了她的私信，以为我是小三，把我骂了一顿。后来解释清楚了，我妈说我识人不清，又把我骂了一顿。”越想越委屈，夏宝璃眼睛都红了。 被自己家人误会的感觉不好受，加上本来就心情不好，双重打击下，怪不得夏宝璃要离家出走。白棠心疼妹妹，立马坐到夏宝璃旁边，抱着她安慰。 “你妈也是关心你，怕你受到伤害，只是方式太激进了些。”白棠其实很羡慕夏宝璃父母双全，姑姑有些冲动，却也是真的关心她。 但夏宝璃受的委屈是实打实的，白棠拍着她的背安抚，向着夏宝璃说话。 “你妈这样说你确实不对。作为警告，你就在我家多住两天，等消气了再回去，让她知道这就是骂你的下场，怎么样？” “噗哈哈……”夏宝璃被白棠猝不及防的冷幽默逗笑，脸上也多云转晴，“就这么办！” 夏宝璃从白棠怀里抬头，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夏宝璃悄悄指了一个方向，压低声音对白棠说：“姐，你快看那里！” 白棠顺着夏宝璃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刚安慰完夏宝璃的她，自己的脸色也僵住了。 “连景川？” 白棠看到，不久前还在姑姑安排的相亲饭局上见过、多次对她示好的连景川，此刻正和一位女生拥抱在一起，随后两人在服务员的引路下进了一个双人包间。 这位女生看起来和连景川年龄相仿，打扮成熟明媚。两人举止亲密，互动间连景川对她很是照顾。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很般配。 合着刚安慰完别人，现在就轮到她自己了？ 虽然白棠不喜欢连景川，也没想过和他有后续，但连景川这人前人后的表现差异，还是让她无语得有点想笑。 现在轮到夏宝璃安慰白棠了：“姐，你别在意，反正我本来就觉得他不适合你。” 刚被伤害过的夏宝璃愤愤不平，被背叛的委屈没人比她更清楚：“连景川家里也很有钱，看来我们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避开富二代，尤其是留学生富二代。”那个对她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就很符合这个条件。 “没错。”白棠是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夏宝璃的经历她感同身受。加上她最近正对自食其力的清贫安静上头，夏宝璃说的话，白棠深以为然。 姐妹俩同仇敌忾，一致认为以后绝不能找这样的男生谈恋爱，以免受到伤害。 白棠觉得，像安静这样的就很好。花钱就能买来他的陪伴，穷穷的很安心。至于以后的事情，不是现在的她该想的。 小时候放暑假白棠借住在姑姑家，姐妹俩一起睡觉，一起偷吃零食，躲在被子里用ipad看动画，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夏天，长大后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夏宝璃明天起不用上班，白棠决定这几天好好陪陪她，开导开导。 想到这几天要陪妹妹，不能和安静聊天了，白棠跟安静说了一声。安静应好，接着又紧急补充了一句。 安静：【对了，今天早上的包夜轨迹跟我说了，心意我领啦，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礼物啦！】 安静：【你想和我聊天的话，直接找我就行，千万不要再乱花钱了。】 白兔奶糖：【好。】 然后转身找轨迹，给安静送了好几个588的包天，并且嘱咐轨迹，不要让安静知道，等他们店发工资的时候直接跟工资一起给安静就行。 轨迹：【糖糖老板放心吧~您就是我老大，您说什么我都照做。】 得到轨迹的回复，白棠才安心下来。她想着，这两天不用陪她，安静拿了这些钱，可以自己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她不想让他总是那么辛苦。 夏宝璃来到白棠家，两个人买了一大堆零食，打开白棠许久没启用的电视，两人一起追剧，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白天逛街购物下午茶，晚上回家追剧。妹妹在家的时光，白棠过得充盈快乐。 一切都好，除了她有些想安静。 本以为夏宝璃要多住几天，结果两天后，她便宣布自己可以回家了。 “这么快？”白棠为夏宝璃终于想开了而高兴，又有点不舍。 “对啊。”夏宝璃表情得意，“我和那个东北女生联手，狠狠报复了死渣男。” “怎么报复的？”白棠好奇。 “那个女生和他交往了两年，感情比较深，所以比我更生气。她找我要了那个男的在湘城的地址，她整理出渣男脚踏两条船的证据，找人打印出来贴在他家门口，让他狠狠社死了一把。” “好家伙。”这样的报复方式是白棠想不到的，听起来有些激进，但对付这样欺骗女生感情的人，希望他能因此收敛一点，不要再祸害其他女生了。 “你要回去的事情，跟你爸妈说了吗？” “说啦。”夏宝璃拍了拍手，“我是看在我爸天天求我的份上，才勉强同意回去的。” 白棠知道夏宝璃口是心非，其实她自己也想跟爸妈和好。白棠笑了笑，帮夏宝璃收拾好行李，送她回家。 热闹散场后，空旷的家重新归于寂静。白棠回到一个人的房子，空荡荡的家里还有两人没吃完的零食，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好在，她还有安静。 连接成功和安静的语音连麦，这一瞬间白棠才觉得自己的心再次被填充。 安静关心白棠这几天的情况，好几天没跟安静说话的白棠，绘声绘色地把这几天的经历与感悟转述给安静。 白棠还跟安静说了夏宝璃离家出走的原因和她们在餐厅偶遇连景川的事情，并把她们总结出来的结论分享给安静。 “总之，我觉得大部分富二代男的都特别不靠谱，尤其是那些留学生加富二代，简直双重debuff。” 在自家山庄别墅悠哉游哉泡着私汤的江遇成听到这句话，差点从水里跳出来。 他刚想为自己解释点什么，又听到白棠说了一句：“反正，我以后绝对要远离这样的男生，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见安静不说话，白棠以为他不高兴，又补了一句：“我本来就不喜欢留学富二代，我觉得，像你这样普普通通的就很好。” 江遇成额头冒出薄汗，但他确定这薄汗不是温泉水给他带来的。 看着自己房间内的全套爱马仕家居用品，和摆在汤池旁边的宇舶王金手表，他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告诉白棠他自己就是一个留过学的富二代了。 第15章 十五次连麦 夏宝璃走后，白棠和安静度过了很长一段堪称二人世界的时光。 她和安静不再局限于聊天和打游戏，两人还会用VV语音的一起看功能追剧和看综艺。有时候两个人待久了，也会多点几个陪玩和他们一起玩VV语音上的多人小游戏，有时候是拆弹汪汪队，有时候是小鸟凶手。 玩你画我猜的时候，白棠发现安静画功也很了得。他每次都画得生动形象，却为了给其他人提高猜题难度，故意画一个同音不同义的东西。 两人一起玩聆歌对唱，白棠对自己的歌声没什么信心，安静会鼓励她，说他很喜欢听她唱歌。玩得多了，他们一起录下很多首对唱歌曲。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白棠越觉得安静多才多艺，无所不能。 漫长的苦夏，在这样平淡又甜蜜的细碎日常中悄然溜走。 只是偶尔，白棠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发愁。刷朋友圈看到，曾经的同学们都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或者是有着考研考公之类的目标。大家都在前行，只有她停滞不前，在前进的人流里不合时宜地站在原地。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家里蹲吗？白棠多次反问自己，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直到这天安静跟她说自己今天陪不了她时，白棠心中的不安又在隐隐发动。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没办法一直陪着她的。 “你今天有事吗？”白棠问。 “对呀。”夏天过去，江遇成的妈妈也不需要再在庄园避暑，今天一行人启程回青城，“先不说啦，我要开车了，到家跟你说。” “开车？”白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你还有车呀，这么厉害。”安静今年才毕业，以他的家庭条件和他打的那些工，一定是省吃俭用才买下的，她由衷佩服。 “哦哦，没有啦……”江遇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现阶段还不能暴露他的真实情况。 江遇成摸着手中models plaid版的方向盘，心想怎么说：“就一小电车。” 小电车？原来是电瓶车啊。虽然夏天已经过去，但九月初的南方太阳还是不容小觑的。 白棠问：“会不会很热？开慢点，注意安全，小心中暑哦。” 江遇成看着头顶的全景天窗：“热倒不会，就是晒。开完全程，人都能晒脱一层皮。”青城的暑热会持续到九月中旬，早知道加装一个遮阳帘了。 白棠更确定他说的小电车是电瓶车了，毕竟只有电瓶车才会这么晒。 在不知道对方真实面貌的时候，人总会在脑海里给对方描摹一个大概的轮廓。不知为何，白棠之前总把安静的形象和她之前下雨天在停车场遇到的金发男生联想在一起。 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白棠在脑海描摹安静形象的时候，总有意跟那位金发男生区别开来。尽管如此，安静在她心里的形象依然是一个青春洋溢、温柔明亮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脑补了一下这样一个干净清爽的阳光大男孩顶着烈日卖力骑电瓶车的样子，白棠觉得很违和，并感到心疼。 她去找轨迹，要来陪玩店的礼物单。店里的礼物单会随着季节和节日的更新而不断推出新的款式，而不管礼物种类再多、图片设计得再好看，价格都是大差不差的。送出去也只能得到一句冠有礼物名字的文字版感谢词而已，既没有实体礼物，也没有华丽特效。 白棠看到这个名叫“清凉一夏”的礼物，觉得非常适合今天暴晒骑车的安静。礼物价值6666元，白棠直接拿下。她前不久再次预存十万，现在是店里的VIP，店长轨迹还给她配了一个专属接待，但白棠依然习惯每次都找轨迹结账。 给安静送礼物，是她唯一能做的对他好的方式。送完礼物，白棠的心疼才有所减轻。 安静不在，白棠总感到空虚，尤其是她最近又陷入对未来的迷茫之中。 等安静回来，白棠就像离开水的鱼看到了大海。 安静上来就问：“你今天是不是又给我送礼物了呀？” 白棠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突然想到，今天自己心里想着安静，送完礼物竟然忘记跟轨迹说，让他瞒着安静了。 答应过他不送礼物的，白棠有点尴尬：“轨迹告诉你啦？” “每次发工资都会多出来一笔，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去问的。”他们陪玩店工资是每半个月发一次，今天正好是发工资的日子。江遇成作为店长之一，每次发工资，除了分成之外都有一笔额外的数字。要不是他今天去问了，还不知道轨迹要帮白棠瞒着他多久。 江遇成语气是没有过的严肃：“我知道你想对我好，我很感谢，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对自己好。” “我跟你说过的，陪你从来就不是为了赚钱，不用担心我的收入来源。”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严肃，江遇成放缓了语调，像在哄人：“如果我们棠棠愿意拿这笔钱给自己买好吃的，或者买新衣服，我会更开心的，好不好？” 白棠原本被他说得有点委屈，经安静这么一哄，她开心了一点，刚刚的委屈却愈发强烈：“因为除了送礼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因为你对我也很好……” “我是看那个礼物的名字叫清凉一夏，才会想要送你的。如果我现实里认识你，我可以开车去接你，可以送你解暑用品，甚至给你买一辆代步的车……”白棠带了点哭腔，“可是在网上，除了送你一个名叫清凉一夏的礼物，希望你不要那么晒，我什么都做不了。”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情绪有些失控，白棠及时调整语气，止住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了，聊点开心的吧。” 听着白棠的宣泄，江遇成的心软成了一团。他无比内疚于自己的隐瞒，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告诉她自己的实际经济情况，就听到白棠说不想聊这些了。 他听得出来，白棠的语气明显冷了许多，像在强行回避着什么。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聊这些。江遇成想，那就下次再找机会告诉她吧，反正这些钱他之后都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安静有意转移话题，两人聊了会别的，白棠心情好转不少，又忍不住向他倾吐自己最近的迷茫。 “如果一辈子在家坐吃山空的话，虽然很爽，但总觉得很空虚，活得没什么意义，每天都只是在重复上一天的日常。”白棠长叹一声，“可要我去工作的话，除了找个班上，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白棠这样的迷茫，江遇成在毕业前也曾遇到过。他大学所学专业是钢琴，回到青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当钢琴老师抑或是进他爸公司当个空降太子爷。所以，他很能理解白棠的心情。 他问：“你有没有什么爱好？或者喜欢做的事？” 白棠想了想，自己除了和安静聊天，好像还真没什么喜欢做的事…… “额……喜欢吃东西，这算吗？”白棠想了半天，得出这个结论，“我还挺喜欢吃甜品的。” “当然算呀，甜品多好吃呀。”安静给予白棠肯定，“我就是因为爱吃甜品，上学时才会想着去店里当学徒，学着做甜品的。”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白棠的眼睛瞬间亮起，“我每次看书或者看电视，主角是开甜品店或者咖啡店的，我都觉得好羡慕呀，看起来特别美好。” 白棠说：“每次我都在想，要是自己也开一家甜品店就好了。可惜我没有经验，似乎也不太会做生意，更怕把我爸的钱砸水里……所以每次刚燃起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没关系呀，这不是有我吗？”安静说。 安静的声音听在她耳里，像是刚刚被阳光沐浴过：“虽然我在甜品店当学徒只有三个月，但你可不要小瞧我。要是你以后真决定开甜品店，我保证把我毕三个月所学的经验倾囊相授。” “好呀。”安静的话让白棠脸上泛起暖暖笑容。 或许是安静说得的太认真，她被他哄得太开心，又或许是人的脑子到了夜晚就会自动休息，白棠突然冒出一句异想天开的话：“以后我们一起开一家甜品店吧。”白棠说，“你不要当学徒了，你也当老板。我们两个人分工合作，你负责做，我负责卖，怎么样？” 一定是他的语气让她晕了，她才会产生这么荒唐而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不过脑子地说出来。 “好呀。”安静笑着回答。 安静答应的时候，白棠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幻想或许真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 但她很快恢复清醒。 他们只是网友，且相隔两个不同的城市。三百公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却足够将他们分隔在手机屏幕的两端。 更何况，安静是鼓励型选手。对于白棠说的话，他大部分都会给予肯定。 他说的一句“好呀”，大概率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脑海里幻想着未来和安静一起经营甜品店的场景，白棠怀着甜蜜又酸涩的心情入睡。 第二天醒来，白棠收到了近期为数不多的一个好消息。 原本是某奢侈品牌给她发送秋季新款的推送广告邮件，白棠打开许久不使用的邮箱一看，她三个月前投递过就没有下文的一家公司，竟然在不久前给她回件，向她发送面试邀请。 距离面试邀请邮件的发送日期已经过去一周了，现在毕业生饱和，竞争激烈，白棠既激动又忐忑，害怕他们已经招到新人，面试邀请作废。 湘城规模大、名气响、环境好的外企实在是凤毛麟角，这家外企公司曾是白棠的梦中情司之一。她投递完简历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收到过回复，白棠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没想到隔了三个月，hr又把她的简历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白棠认真回复了这封面试邀请的邮件，没多久就接到了这家公司hr的电话。在简短的电话沟通后，双方定下面试时间。 为自己的未来迷茫多时的白棠，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她下定决心好好准备，争取拿下这个offer。 第16章 十六次连麦 面试是出乎白棠意料的顺利。 面试前，白棠做了充足的准备。在谈薪阶段，她为了拿下这份工作，特意把自己的期望薪资报得很低，以求竞争优势。结果拿到offer时，这家公司给出的薪资比白棠想的要高不少。 在人均薪资不超过6k的湘城，作为一个应届毕业生，能拿到月薪五位数的双休offer，属实不是易事。 Offer上写明，入职后会有为期三个月的试用期，通过试用期才能转正留下。白棠算了算，从她投递简历到现在刚好过去三个月，她猜测是上一位入职者没能通过试用期考核。 真不愧是大公司，虽然待遇好，但是要求也高，也不知道三个月后自己能否留下。白棠心里终究还是开心大过紧张，她迫不及待地向安静分享这个好消息。 安静也替她开心：“我们棠棠就是这么优秀！长得这么好看，能力还这么强，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存在。” 白棠笑得花枝乱颤。 安静说：“我就说过，以你的能力，找到工作是早晚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白棠朋友圈发过照片，但工作上的能力，安静又如何知晓。她知道安静这话是哄她开心，她被哄得心花怒放，咧开的嘴就没放下来过。 她这么渴望工作的原因不只是对未来的迷茫，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意识到自己太需要安静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生活里除了安静再无其他。她知道安静的生活里除了陪她，还有许多自己的事要做，她不能自私地占有他。可每当安静不能陪她，白棠都会惴惴不安地焦虑一整天。 她把这个原因归咎于自己太闲了，如果有一份工作，每天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是不是会不一样？是不是她对他的依赖就可以减轻？ 而且，白棠不希望安静觉得她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她想让他看到，她也是有体面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的。 这个想法或许有些传统古板，但对于未经世事的白棠，这是她能想到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方式。 更何况，以后多了一份收入，她又可以对安静更好了。 白棠一高兴，又在陪玩店的礼物单上，给安静送了个1888的“小依靠”。 让白棠没想到是，自己第一天上班就出了岔子。 白棠上学时没有实习过，这是她第一次工作，她既兴奋又期待。新工作，新面貌。上班这天，她特意提前两小时起床，好好收拾了一下，化了个淡妆。把穿了三个月的t恤大裤衩，换成一套简约优雅的裙装，出门时正好八点半。 上班时间是九点半，她家到公司的距离十来公里，上次去面试时单程耗时半小时。她现在出门，能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刚好给新同事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出门的时候却傻了眼。 早高峰的道路，一路拥堵，地图上一条线全是红黄相接。导航显示，最快也需要一小时。 看来今天是一定会迟到了。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白棠心头冒出一阵烦闷与焦灼，还碰上一个超长红灯。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找安静，一想到他现在可能还没睡醒，她发出去的消息大概率得不到回音，白棠心底已经涌出淡淡的失落。 意外的是，安静刚刚给她发了消息。 安静：【我们棠棠，现在是不是已经出门上班啦？】 白棠立刻阴转晴，连早高峰的拥堵带来的烦躁也一并消失，她立马回复。 白兔奶糖：【对呀。】 她随手拍了一张车前窗的照片发过去，配了一句：【堵车ing】 安静：【开车要注意安全哦。】 然后发来一个皱着眉一脸严肃地小熊骑车表情包，旁边配着“上班”两个字。 白棠重展笑颜，放下手机，一路开到公司。 虽然她已经努力把车开快，但到公司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公司地处湘城较为偏远的新兴园区，白棠向保安说明情况，经过登记后放行。她匆忙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按照hr发给她的指引去指定楼栋办理入职手续。 虽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但是路上零星能看到一些迟到的员工。尽管他们有意克制强装礼貌，但不住往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还是让白棠感到不自在。 或许是自己太久不出门，导致对他人的目光过分敏感了。 白棠加快脚步找到办公楼，来接她的是她的直属上级，一个微胖但注重打扮，全身上下都能看到醒目的奢侈品LOGO的男士，目测在三十岁出头。 男士看到白棠走过来，眼睛噌地一亮，待白棠看向他，又很快调整好神色，恢复如常。 “你就是Viola？” “您好，我是。”白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礼貌又谦逊，她还是更习惯别人叫她的中文名。 “我是设计组组长，你叫我David就好。我负责部门内大部分工作安排，在ER待了十年，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好的，谢谢David。”白棠礼貌微笑。 封闭的办公室里，大家都在一脸虑色地埋头工作。尽管巨大的玻璃窗采光良好，白棠还是感觉到莫名的压抑。 也许是她太久没有与外人接触的缘故，多适应几天就好了。来到新环境的喜悦终究盖过了这份小小的紧张。 办理完入职手续，还要下载办公软件。作为加入新公司的基本流程，David领着她认了一圈之后会经常接触到的新同事。有同事打趣David组里居然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子，听得白棠忍不住低下了头。好在这样的流程很快结束，David交代完基础业务和工作内容就离开了。 终于能喘口气的白棠坐上自己的工位，开始熟悉工作。打开工位电脑的这一刻，白棠才第一次出现自己已经步入社会的实感。 她观察了一圈，其他同事有不少上班时玩手机的。她也拿出手机，想给安静发消息，结果恰巧有人来找她。白棠认出对方是招聘自己进来的hr。 “Viola。”在看清白棠的脸后，hr明显顿了一下，随后才说起正事，“我是Sofia，跟我来一下小会议室，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来互称英文名是外企的习惯，白棠提醒自己应该要入乡随俗：“好的，Sofia。” 尽管面试时已经见过白棠，知道这是一位职场罕见的小美人。但今天看到薄施粉黛的白棠，Sofia还是再一次被惊艳到。 她打开一张照片问白棠：“这是你的车吗？” 白棠不明所以：“是。” Sofia正色：“你刚来可能不清楚，我们公司停车是有规定的。” “员工需要入职满三个月后，参与公司的车位分配抽签。抽签时间是每天晚上六点，只有抽到第二天车位的正式员工，才能在第二天开车进入公司并停车。” Sofia的话说得有点像绕口令，白棠反复咀嚼这段话好几遍才勉强听懂：“所以要等转正之后，抽签抽到车位，才能把车停进公司吗？” “是的。”见白棠还是满眼不解，Sofia继续解释道：“按照公司规定，你现在是不能开车进公司的，需要把车停在公司外面哦。” “好吧。”白棠尽量表示理解，随后又回过神来，“所以我现在需要去挪车吗？” Sofia点点头：“是的，需要尽快把车挪走。” 白棠：…… 居然还有这种规定，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但Sofia还在看着她，白棠快速调整好表情，换上笑容：“嗯嗯，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去挪车，谢谢Sofia提醒。” 很好，虽然才上班第一天，但她已经学会了一个职场人的必备技能：变脸。 按照公司规定，每个车位都是对应的。白棠虽然不理解但尊重，知道自己占用了别人的车位，她是一路跑着过去开车的。 好不容易坐下又要去挪车，白棠按照导航提示把车停到公司附近的小型公园，那里有一个露天停车场。等把车停好，一个上午下来，白棠已经累得够呛。 从公园的露天停车场回公司要距离是八百多米，马上就到中午了，艳阳高照，还好巧不巧地下起了太阳雨。 白棠认命地顶着太阳雨往公司走，连拿手挡雨都不愿意，边走边发语音条向安静吐槽。 安静也用语音条回应她。 “啊？这什么奇葩规定呀，也太离谱了吧。” “我们棠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能找到地方停车，任何困难都打不倒你。” “要不要明天试试打车上班？或者在车上备把伞，小心淋到着凉。” 白棠把手机贴在耳边，用长发挡住，避免它被雨淋到。 安静雨后青草般清新柔和的声音从手机传至耳畔，如同一阵恰到好处的凉风，一句一句吹散她心里的燥热。 白棠给这几条语音点下收藏，走回公司的一路上，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 有安静的安慰，这条下着太阳雨的路也没有那么难走了。白棠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周围景致。 公司的园区绿化做得不错，旁边又有公园，公司附近开了不少咖啡店，甚至还有一家甜品店。这些店铺都设了露天座位，且布置得各具匠心，方便客人工作议事或拍照打卡。只是因为下雨，所以室外的露天座位没有客人。 注意力被转移，白棠的心情好了不少。等她走到公司，这场短暂的太阳雨也停下。 安静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哪怕世界阴雨绵绵，只要他在，晴天就会跟着一起出现。 虽然她工作前也思考过，自己只要有了工作，有正事可以做，就不会这么依赖安静了。但一想到今天要等晚上到家才能和安静聊天，白棠心里还是怅然若失。 看来明天上班一定要记得带上耳机。 第17章 十七次连麦 上班第一天几乎没什么工作量，以熟悉为主。除了企业微信上总是有不认识的男同事找她闲聊，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外，白棠这个下午过得还算顺利。 到了六点下班，白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起身才发现，同事不仅没有一个人关电脑，还纷纷把外卖拿回工位。 白棠：？？？ 她拿着包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往外走还是坐下。 坐在白棠身后的David见状，过来解释：“你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家吧，没关系的。” 白棠再次确认：“我们的下班时间是六点吗？” “是。”David巡视了一圈周围埋头加班的同事，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我们这边的同事都比较努力，大家都自愿在公司多待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外企可以不用那么卷…… 白棠刚要坐回工位，David又说：“你今天是第一天，不用那么辛苦。明天再跟上大家的进度吧，哈哈哈！” 从公司走回公园停车场的路上，白棠有种预感，这将是她接下来的工作生涯中下班最早的一天。 下班时期，公司附近的小店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白棠早上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餐，中午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现在才意识到。 她走进一家门口装潢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店，点了一杯冰博客。老板是一个打扮时髦的脏辫大姐姐，见白棠面色不佳，还给她送了一块肉桂曲奇。 白棠上车，一边吃曲奇一边给安静发消息。 白兔奶糖：【我下班啦~】 安静：【辛苦啦~等你回家。】 随后配的是早上那只骑车小囧熊的同款表情包，不过小熊的表情变成了开心，上面的配字是“下班”。 白棠笑着把这两个表情包一并保存。 安静的这句话，有种他真的在家等她的感觉。 白棠只想把油门踩到底，快点回家，听见安静的声音。 可惜下班时的晚高峰远比早高峰更堵，白棠到家时已经接近八点。远距离通勤比上班本身更让人疲惫，每一秒的交通拥堵都是在延误她和安静相处的时间。 白棠到家后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登录VV语音，当她接通和安静的语音那一刻，白棠才觉得自己真正充上了电。 第二天上班时，白棠没有和同事们一起去食堂吃饭。除了吃不惯食堂的饭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是她白天唯一能和安静说上话的机会。 安静问：“你中午和我聊天，不怕被同事听见吗？”他印象里，即使白棠在家时，如果保洁阿姨来打扫，她会闭麦不说话。要等阿姨走了，她才把麦克风打开。 “我找了个小会议室，坐在里面和你聊。”白棠戴着耳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同事都去吃饭了，办公室里没人。” “你不去吃饭吗？” “晚上回去再吃吧……” “这怎么行？”安静皱眉，“你下午还得上班呢。” 他想了想，说：“公司附近有没有吃的？我陪你去吃点吧。” “真的吗？”白棠眼前一亮，说话都有精神了。 安静失笑：“走吧。” 白棠走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坐下，点了一份三明治。安静陪白棠连着麦，吃完了一顿饭。直到回到公司，白棠才依依不舍地退出VV语音。 回到工位时，白棠发现自己工位上放着一份打包好的饭，上面还贴着一张画有笑脸的纸条。 她疑惑地张望四周，正对上David的笑脸。 “棠棠，我看你中午没吃饭，特意给你带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David的笑容亲切得有些用力，“快趁热吃吧，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工作嘛。” 昨天还叫她Viola，今天就叫她棠棠？这个称呼的进展是不是有些快？ 白棠有些别扭，但刚开始上班，不想拂领导好意，怕人家不高兴。她只好说：“谢谢David，我中午吃过了，这个我留着晚上再吃吧……” 到了下午，David又给她发微信，问她想喝什么奶茶，他请客。 白棠正在想以什么理由拒绝，David发来消息。 David：【别紧张哈哈，是欢迎新人入职，我请全组喝的啦~】 原来是这样。白棠没有了拒绝的理由，随便选了杯最普通的纯茶。 等奶茶送到时候，白棠听见其他同事的玩笑。 “今天David怎么这么大方？我来公司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喝到他请的奶茶。” “哎，你不懂，这就是美女的待遇，咱们都跟着沾光啦。” 虽然同事只是开玩笑，白棠听在耳里总觉得怪怪的。 白棠对其他人的好感和恶意都十分敏感，David的行为让白棠有些不自在。 她又想安静了。 她似乎只能接受他一个人的靠近与温柔。 不知是不是新入职，分配给白棠的工作都很基础，甚至可以说是其他人工作的边角料，都是在校对其他人的方案里有没有错漏和问题，一下午过得枯燥且繁琐。 也许等她再多熟悉几天工作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工作要一直坚持到晚上，实在是有些难熬。晚上八点多，才有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白棠看自己组里的同事一个都没有走，虽然自己想走，却心存顾虑。 终于，等到快九点时，David才拍拍她的肩：“辛苦啦，快回家吧。” 等David转身，白棠立马关掉电脑，往公司门口走。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今天她选择的是打车上班。 此时园区里的人已经不多，白棠走到楼下，正好撞上David。他像是早就在这里等她一般。 “回家啦？”David问。 白棠点了点头。 “准备怎么回去？有男朋友来接你吗？” 这样的问题其实有些冒昧，白棠还是如实回答：“我打车了。” “噢，这样啊——”David把尾调拖到长得夸张，“我开车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David举起手中的车钥匙在白棠面前晃了晃，停在路边的一辆奔驰应声而亮。 像是怕白棠担心，David解释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你一个女生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知道不安全，那还不让她早点下班？更何况公司里这么多女生，怎么不去担心别人？ 白棠心里吐槽着，脸上依然保持微笑：“不用了，我的车也快到了。” 随即，不等David的反应，白棠已经小跑开一段距离。 上车后，白棠回想起David的行为，越想越不对劲。 只有和安静在一起，她才能彻底安下心来。九点的道路已经没有晚高峰时的拥堵，白棠希望司机开得快一点，让她能早点回家找安静。 晚上回家，白棠和安静聊天时，David再次出现。 David：【刚刚回家路上，吹着晚风，突然感觉自己很lonely。】 David：【也许是孤独太久了吧，哎，我真的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男生。】 见白棠没回，David又补了一句。 David：【其实，你长得很像我交往了八年的初恋。】 前面还能耐着性子对他的话做阅读理解，看到最后一句，白棠彻底无语了。 听白棠那边没有声音，安静问：“怎么不说话啦？” 白棠吐槽：“我们公司的领导太烦了，我刚刚在看他给我发的消息呢。” “嗯？他给你发了什么？”安静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棠把David和她的聊天记录发给安静，又把今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跟安静说了一遍。 “嘶——”安静总结，“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个领导，有点不怀好意啊。” David比一般的不怀好意更加高明，他既没有直接表露自己的意图，也没有对白棠做出过激的骚扰，使人很难对他的行为做出界定。即使真要说起来，顶多算是领导对新员工过分热情了一点。 而这种热情，一旦让当事人感受到不适，便是越界。 “那我该怎么办？”白棠苦恼，“人家毕竟是我领导，我刚去公司，不理他会不会不太好？” “当然不能完全不理会。”安静思索着，既要让白棠免于被骚扰，也不能让她刚进公司就得罪领导。 他知道白棠对于这份工作抱有很大的期待，也知道她有多珍惜。 “你可以先试试礼貌又冷淡地回复他，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知道你心有所属了。” “心有所属？”听到这四个字，白棠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安静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 “对。”安静说，“像你领导这种人，大概率就是看你一个年轻小女孩好欺负。如果知道你心有所属，就不会再对你打主意了。” 原来只是在给她出谋划策，白棠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些怅然。 看来她隐藏得很好。 安静这话说得很是成熟，说她是“年轻小女孩”，明明他还比她小一岁。看来他真的经受过很多社会的毒打，有很多工作经历，才会总结出这样的经历吧。 安静之前过得真的很不容易。 有了安静出的主意，白棠还什么都没做，就觉得心安了不少。 她总是最相信他的。 如果没有他，像这样的情况，她大概只能一个人手足无措吧。 见白棠还没回复，David的消息又来了。 David：【Viola，你在忙吗？】 白棠按照安静教她的方法，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回复。 白兔奶糖：【是的。】 随后皱着眉给David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心里对这份新工作的落差又大了几分。 和安静聊天的时候，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 她无比珍视下班后，每天为数不多的和安静相伴的时光。 中秋将至，初见陪玩店推出了中秋活动，活动期间消费满5200的老板和收入达3000的陪玩都可以获得店里的中秋礼盒。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白棠父母都不在，对这个节日已经是既向往又遗憾。虽然中秋当天，姑姑肯定会叫白棠去她家一起过节，但心中仍旧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18章 十八次连麦 深夜躺在床上聊天，白棠问安静中秋节打算怎么过。 安静答：“中秋的话，就和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他知道白棠现在一个人，担心她是害怕中秋没人陪自己：“放心，吃完饭还能陪你打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棠扭着脸替自己解释，“我才没有那么黏人呢，我只是关心你一下。” “嗯，是啊，我们棠棠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小女孩。”安静笑着配合她，白棠脸上却更红了。 白棠问：“你喜不喜欢吃月饼呀？” “喜欢呀。”安静说，“中秋节吃月饼，这不是习俗嘛。” “那你们家一般会买什么味道的月饼呀？” “这个嘛……”安静想了一下，“我们家很少会买月饼诶。” 毕竟给他爸妈送礼的人太多，中秋节光是收到的月饼礼盒就够家里的司机保姆分一阵子，根本不需要自己去买。 这话在白棠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他们家……连月饼都舍不得买吗？她知道安静生活不易，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那你……要不把地址给我一下？”之前答应过安静不会给他花钱，但是给他寄点月饼总没问题吧？白棠说，“我给你寄点月饼呀。” 想了想，还是怕他拒绝，她接着补充：“是我自己做的月饼。” 安静惊讶：“哦？我们棠棠这么厉害，还会自己做月饼？” “对呀，你可不要小瞧我。”网上做月饼的教程那么多，学起来应该不难吧？ 江遇成立马问他妈，他们家中秋在哪过。 江太太回答，今年中秋江遇成大哥一家人也会回来，全家人去外公家老宅过。 江遇成外公年轻时操劳一生，老了归田园居。外公家的老宅在邻近青城的一个小城，是傍山别墅。好处是远人僻静，坏处是干什么都不方便，拿快递都要去山下。不过幸好老人平时也很少网购，需要买什么东西，家里司机和保姆也就去买了。 他知道白棠想对他好，如果自己一味拒绝，她有可能会失落。这样也好，把外公家的收货地址给白棠，也不会暴露自家地址。 而且……她亲手做的月饼，他也很想尝尝，会是什么味道。 重要的不是月饼，而是，她自己做的。想到这里，江遇成脸上冒笑，看得他妈一脸问号。 江太太：“回老家过个中秋，你干嘛笑得这么傻？” — 安静说他们全家会回老家陪外公过中秋，白棠看到安静发来的地址，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山，什么什么镇，心想果不其然。 原来安静的老家就是在山里。 幻想一下全家人一起在农村享受质朴的乡野风光和静谧安逸的田园生活，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过节，白棠觉得还挺幸福的。 只是，这样的幸福，终究是和她关系不大了。 爸爸妈妈都不在，姑姑对她再关心，她也是外人。 白棠想在能力范围内帮安静一家改善生活，如果在她的帮助下，安静一家人可以过一个更好的中秋，她也会感到满足。 就当是弥补自己再也不能和父母一起过中秋的遗憾。 最近的一段时间，白棠的工作都只是在重复前一天的日常。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入职的到底是设计岗位，还是校对工人。 好在，这周是中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白棠有充足的时间研究怎么自己在家做月饼。 她提前网购了做月饼的材料和可爱的包装盒，又在网上翻看大量教程。不过，让她一个人完成做月饼这种高难度任务是不太可能的。幸好家里有会做饭的阿姨。 在做饭阿姨的协助下，忙活了一天的白棠烤出了一盘造型可爱的香喷喷月饼。她自己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又让阿姨吃一个，还是觉得不放心。 程雪儿约白棠下午茶，白棠又装了一盒自己做的月饼去给程雪儿品尝。 两人约定的下午茶地点是一家位于老城区巷子里的咖啡馆，白棠兜了两圈才找到停车位。等她停好车到店，程雪儿已经点好餐等她了。 程雪儿一贯细心，记得白棠爱喝桂花拿铁，她自己点的则是话梅美式。一段时间不见，程雪儿眼前一亮。 “我发现，你现在的气色和状态都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程雪儿说，“不错不错，又恢复到以前那个美丽动人的你了。” 程雪儿补充：“虽然你憔悴的时候也很好看，不过我还是更想看到你开心。” 程雪儿犹如老母亲一般欣赏着白棠：“这次见你脸上明显笑容都变多了，难道这就是上班给人带来的改变？” 白棠吐槽：“不，上班给人带来的只有摧残。” 两人笑成一团。 白棠发出感慨：“以前不懂你为什么每次谈恋爱都容光焕发，现在明白了。” 白棠说：“原来有时候重要的不是谈恋爱，而是心里有个情感寄托。” 程雪儿很敏锐：“你有喜欢的人了？原来是恋爱的魔力，不是上班的啊。” 程雪儿问：“你上次问我网恋的事，难道你最近在网恋？” “说不上网恋啦。”毕竟她和安静的关系，远不到恋爱这一步。 “对了。”白棠把自己做的月饼拿给程雪儿，“给你的。” 程雪儿惊喜：“哇，这是你做的？” 白棠点头：“你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雪儿像是猜到白棠心中所想，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我回家就尝，让我男朋友也吃一块，我们一起品鉴，让你放心。” “哈哈哈，好。”闺蜜永远是最懂你的人。 程雪儿问：“这是你准备送给……那位的？”她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词语称呼白棠的网恋对象。 “对呀。”其实白棠中秋想给安静送的不只是一盒月饼，她刷到轨迹的朋友圈，初见陪玩店推出了中秋活动，活动时长为七天。活动期间，消费满5200的老板和收入达5200的陪玩都可以获得店里的中秋礼盒。 初见的中秋礼盒除了月饼，还有室内香薰、毛绒挂件、初见周边玩偶、笔记本等等，特别的是，还会送一张定制CD。 一周收入满5200对普通陪玩来说并非易事，陪玩店单价是35元半小时，包天是588元十小时。陪玩即使每天接一个包天，一周收入也达不到5200，这时候拼的就是老板们如何给陪玩送礼了。 白棠之前答应过安静，不再给他送陪玩店的礼物。她正苦恼如何送给安静，现在程雪儿在眼前，正是现成的请教机会。 白棠斟酌着如何开口：“如果一个男生，不让你送他礼物，也不让你给他花钱。可是你又想送礼物给他，应该怎么办呢？” 程雪儿出主意：“我觉得，你可以直说。” “直说？”白棠不解，那不是更加不会收下了吗？ “如果你瞒着他给他，他知道真相后，说不定会不高兴。”程雪儿解释，“但是呢，男生一般都抵抗不了女生撒娇。” 程雪儿教她：“你试试用撒娇的语气跟他商量，他会同意的。反正收礼物这件事，最终收益的还是他自己嘛。” 白棠想着程雪儿的话，回到家后，还搜索了大半天的撒娇教程。 程雪儿也没忘记给她的月饼反馈。 程雪儿：【谢谢你的月饼！我和我男朋友一致认为，特别好吃！】 程雪儿：【你可以放心地送给你想送的人啦~】 白棠回复一个开心比耶的表情包，把月饼精心装好，准备寄给安静。 只可惜真到和安静聊天的时候，关于给他刷中秋礼物的事情，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越想越觉得别扭。 安静问：“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呀？怎么感觉你今天吞吞吐吐的？” “哈？有嘛？”白棠有种被戳穿的尴尬，努力组织好语言，“你看到初见的中秋活动了嘛？” “我看到了呀。”他隐隐猜到白棠想做什么，但还是先听她说完。 白棠努力把语气放软：“我好喜欢那个礼盒哦……我想预存5200，然后把这5200都刷给你，这样既不浪费钱，又让我们两个人都得到礼盒，你觉得好不好呀？” 见安静没说话，白棠一鼓作气：“哎呀，你就满足我一下吧——拜托拜托。” 白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江遇成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个月的朝夕相伴，他是知道她的性格的。 等白棠说完，江遇成确定了，他没听错。 只是这种心跳得特别快，又仿佛快要融化掉的奇异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本来想说，如果她想要那个中秋礼盒，他直接让轨迹送她一个。 但是听白棠这么说，江遇成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她都这样了，自己再拒绝，似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那就满足她一次吧，反正他已经准备好给她的中秋礼物。既然如此，他把这份礼物放在中秋礼盒里。 他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好呀，听你的。” 得到安静的肯定，白棠窃喜。 她看到陪玩店的中秋节礼物单全套是15250元，白棠瞒着安静，找轨迹给安静送了三套。 白兔奶糖：【这次一定要帮我瞒好，不要告诉他呀！】 轨迹：【放心吧糖糖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中秋节当天，姑姑一家人要去姑父家过，白棠独自一人在家。今天连安静也不能陪自己，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尤其是刷朋友圈，刷到其他人一家团聚的幸福，这种落差更加明显。 不知道安静有没有收到她的月饼？陪玩店有没有把她送礼物的钱结给安静？安静收到比预期价值高这么多的礼物，会不会又怀疑什么，过来问她？ 当然，她最想知道的还是，安静现在在做什么，在吃什么…… 距离父亲去世已经有一段时间，在安静的陪伴下，白棠已不复当初的迷茫颓废。只是在合家团聚的节日，想到自己的形单影只，还是难免怅然。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过得好吗？你们有相见吗？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呢？ 门铃响起，打断她的惆怅。原来是快递到了。 白棠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这份快递的包装富有设计感，上面写着“初见club”花体字，是初见的中秋礼盒。 白棠发现，礼盒里除了轨迹朋友圈发过的那些礼品，还有一样她没见过的。 是一只金色的兔子摆件，兔子手里还抱着一颗金灿灿的奶糖。 这兔子个头不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和黄金还挺像。 看着憨态可掬的兔子，费力地抱着一颗跟它的身体一样大的奶糖，白棠笑出了声。 真可爱。 兔子身上绑着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棠的心被狠狠戳中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是陪玩店按照她的网名，做个这么逼真的仿黄金摆件给她，这是她在初见花了这么多钱得到的VIP待遇。在看到这句话之后，她越看越觉得，这个摆件像安静的手笔。 只有他才会这么细心，对她如此用心。最重要的是，只有他，才会说出一直陪着她这种话。 难道说……这个金色兔子摆件，是安静给她特别准备的？ 白棠打开微信，想给安静发消息。像是有某种特别的默契，同一时间，安静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安静发来两张图片。 一张中秋吃饭的图片，图片上看起来是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大酒店，有满满一大桌菜。 另一张是白棠做的月饼。 安静：【中秋快乐呀棠棠~】 安静：【谢谢你做的月饼，我保证，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月饼。】 好吃到，他甚至有点舍不得吃。 他哥和他姐都在问是谁送的月饼，江遇成忍痛分出去两个。听他哥和他姐一边夸月饼好吃一边盘问他，江遇成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而另一边，白棠空落落的心，也被安静的这两条消息填满。 看着安静发来的图片，想到安静一家人，因为她的帮助，生活有所改善，过了一个酒足饭饱的中秋，白棠仿佛自己也参与其中。 白棠把初见的中秋礼盒里，那只金色的兔子拿出来，挑了个好看的角度，拍照发给安静。 她一边打字，一边想，该怎么知道，这只兔子是安静准备的，还是陪玩店送的呢。 如果是后者，她却问了前者，一定会显得她很自恋的…… 谁知图片刚发出，就收到了安静的回复。 安静：【兔子收到啦？喜欢吗？】 白棠：！ 他既然这么问，那一定就是他为她特别准备的！ 白兔奶糖：【特别喜欢！很可爱！】 白兔奶糖：【而且这个金色做得特别亮，和真金一样，哈哈！】 江遇成笑。 这只兔子是他针对她的网名，自己设计的形象，然后拿去金铺找老师傅打造的。 为什么会和真金一样，当然因为，这本来就是真金。 第19章 十九次连麦 白棠把那只金色的兔子摆件，以及录有安静声音的CD，珍而重之地摆在书房展示柜的高处。 这个展示柜里有白棠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和收到的礼物与贺卡——虽然后者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每一份祝福与心意，白棠都很珍视，尤其是来自安静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安静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每当看到它，白棠的心情都会变好。 陪玩店每当老板给陪玩送500元以上的礼物，都会赠送一张写有两人名字的不同主题冠名卡。现在，两人的冠名卡又多了一张中秋限定。 中秋节后，假期结束，白棠继续上班。说句实话，这和白棠最初所预想的工作，落差很大。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在消耗时间。 她的工作内容，似乎永远只是其他同事的边角料。 本想借着工作转移自己对安静的注意力，希望自己不要时时刻刻黏着安静，以免给他带来困扰。可自从上班之后，白棠才发现，自己比之前更需要安静。 她现在甚至宁愿多走一段路，都要开车上班，只为了开车的那一段路程，能在自己车上和安静聊聊天。 每当感到工作繁琐无聊的时候，下班后和安静一起点陪玩打游戏，是她一天唯一的点缀。 然而也并非每天都能如愿，比如今天下班后就是部门聚餐，组里同事都要一起吃饭。 一想到今天又要再晚一些才能和安静说话，白棠多少有点不耐。 聚餐的地点是一家私房日料店，David表现得财大气粗，板前的位置被组里员工占满。 同事小芳说：“David好大方啊。” 反驳别人是一件扫兴的事，白棠附和：“确实。” 小芳感叹：“我觉得David还挺好的。” “怎么说？” “你看啊，剑桥毕业，有房有车，年纪轻轻就在ER当了管理，人还这么好……”小芳双手捧脸，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白棠本来想说湘城房子也不贵，更何况年纪轻轻就有房有车大概率是家里有钱，是他父母的事，和他自己关系也不大。但看着小芳一脸期待的样子，千言万语终究只是华为了一句：“嗯，你说得对。” David听见她们的对话，转过头来：“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聊我？” 背后议论别人被逮了个正着，即使这个话题不是她有意发起，但白棠还是一阵尴尬。小芳倒是颇为主动：“你怎么偷听女生谈话？” “哦？你们能聊，我就不能听？”David越过小芳，向白棠举杯，问她，“平时日料吃得多吗？” 出于礼貌，白棠用手中可乐和他的清酒碰杯：“还好，不怎么多。” 生冷食物偶尔吃吃还好，她的胃还是更偏爱热乎乎的中餐。 “那趁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David还在头头是道地介绍这家店的名气与食材，听得其他同事又是一阵吹捧。 其实他就算带大家去吃路边摊，当着他的面，大家也会夸他的。 谁让他是领导呢。 见白棠摆着眼前的螃蟹不动，只一心进食茶碗蒸，David问：“Viola，怎么不尝尝这道腌仔蟹？这是这家店的招牌哦。” 白棠不太喜欢被人观察的感觉，尤其是特意观察自己的吃饭状态。但她还是耐心解释：“我觉得剥螃蟹有点麻烦……” “原来是不会剥螃蟹啊。” 白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嫌麻烦和不会剥划上等号的，就见David已经顺理成章地拿过她盘中的螃蟹，剥了起来。 白棠被这个行为震惊到，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阻止。 被外人碰过的食物，她是绝对不会再吃的…… David边剥还边说：“堂堂ER主管亲自给你剥螃蟹，这是什么待遇啊，啧啧啧……” 有人这么自吹自夸的吗？还是说她封闭在网络世界太久，现实里的职场已经进化成了这样…… 偏偏他还对白棠说：“Viola，别怕尴尬。我觉得男生照顾女生是理所应当，以后要是谈恋爱，我对自己的女朋友只会更加照顾。” 白棠终于没忍住，说了一句：“所以这个螃蟹是剥给我吃的？” David像是不明所以：“不然呢？” 白棠说：“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吃其他男生碰过的食物。”她着重强调“其他男生”四个字。 David也捕捉到重点：“哈哈，什么叫其他男生？难道你有男朋友？” 是带有试探的问话。 白棠轻轻点了下头。 她还是不太习惯说谎，但她能看出David对她有意思。 这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是她避免接下来一系列纠缠最有效的方式。 果然，David的脸色僵住了。 小芳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原来你有男朋友！” 白棠问：“怎么了？” “我就说，你怎么天天看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有时候还会看着手机傻笑呢。” 原来她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嘛？ 虽然有男朋友是她为了躲避David的示好撒的小谎，但小芳说的却是事实。 白棠只能回应一个笑容。 因为这个小插曲，David的心情并不算很好。但不得不说，他调节心情的能力让白棠佩服。他只是短暂地挂脸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如常，去找其他同事聊天。 只是整顿饭下来，再也没跟白棠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没再落在她身上过。 这样也好，她落得个自在。 人多又格格不入的场合容易让白棠不安，白棠打开手机里和安静的对话框，给他发消息问。 白兔奶糖：【你在干嘛呀？】 安静：【刚吃完饭，你呢？公司聚餐结束了吗？】 白兔奶糖：【还没呢，依然在吃。】 安静：【吃的什么呀？】 白兔奶糖：【日料。】 安静：【哇，那一定特别好吃！】 白棠不知道安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转念一想，以他的家庭条件，可能并没有吃过日料。 白兔奶糖：【还行。】 她下意识地想补充一句，【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吃。】 最终还是忍住了。 关于他们之间，不切实际的见面幻想，有过一次就够了。 她实在是不敢太贪心。 网络上什么人都有，焉知他会不会也在害怕着自己呢。 但不管怎么说，安静永远有神奇的魔力。仅仅只是打字聊天的几句话，都能让白棠的心情好转。连带着眼前冷冰冰的食物，都变得有滋味起来。 饭局终于结束，这次David一反常态，没再争着说要送她。这样正合白棠心意，她可以不用再想拒绝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David的示好结束，她以后可以清净了。 聚餐的日料店就在公司附近，回去的路上，白棠又路过公司外的甜品店。 今晚那句没发出去的消息，让她想到自己不久之前，和安静那个，不算约定的约定。 他们曾幻想过，以后要一起开一家甜品店。 虽然这句话大概率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他只是为了哄她开心，附和她而说的。但白棠仍然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们一起开的甜品店，会是什么模样呢。 他说过自己会做甜品，他做的甜品，会是什么味道呢。 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会不会有成真的一天呢。 眼看着快到家，白棠收回所有思绪。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甚至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是别想那么远了。 晚上回到家后，白棠把今天聚餐上发生的事情说给安静听。 安静夸：“我们棠棠就是这么聪明。” “其实你上次问我的时候，我就想说这个办法，但想了想还是没提。” “不过我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自己也能想到。” 白棠笑着问：“为什么没提？” “总觉得，由我来开口，让你跟喜欢你的男生说你有男朋友，很怪……” 白棠笑出声，非得要追问：“哪怪了？” “嗯……”安静似乎想了想该怎么措辞，“这个主意由我来出，会显得我有点自恋。” 白棠没有说话，但是她听懂了。 一个男生给女生出主意，让她以自己有男朋友为理由去拒绝其他追求者，多少有点越界，或者说，暧昧。 但其实，这个主意如果是安静来出，她是愿意的。 关于男朋友，或者喜欢的人，他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性，也是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人。 只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 她想和他更近一步，却不得其法。只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点，让他陪自己久一点。 如若不然，她便会感到不安。 第二天去上班时，为了缓解这种不安，白棠左思右想，还是发出了那条消息。 白兔奶糖：【在吗？】 安静：【在呀。】 安静：【怎么了？跟我这么生疏。】 白棠浅浅一笑，不再犹豫，说出内心想法。 白兔奶糖：【能不能陪我挂着呀？】 安静：【你不是在上班？】 白兔奶糖：【我们挂着，我不说话，戴耳机听你那边的声音，可以吗？】 白棠盯着对话框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很久，安静的消息才回过来。 安静：【好呀，去我房间？】 白棠：【好。】 白棠打开VV语音，看着亮起的安静头像，听到安静那边传来的动静，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她又有动力去迎接今天的工作了。 哪怕不说话，只要看见安静的头像出现在VV语音房间，她就很安心。 这个有些诡异的想法，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20章 二十次连麦 白棠睡前刷短视频时，看到这样一句话。 “喜欢你的人，一定会对你主动。”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想自己和安静的相处模式。 虽说安静总是随叫随到，可回看她和安静的聊天记录就能发现，密密麻麻无一例外，每次都是她主动。 白棠不得不承认，安静在她的生活中，占据了过重的位置。而过重的喜欢，很容易成为他人的负担。 她原本想借着工作转移自己对安静的注意力，但工作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即使是在上班，她也想和安静连麦。 不管吃饭、睡觉、出门，只有听到安静的声音，她才能够安心。 可是，安静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突然发现，安静似乎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找过她。 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才愿意直面。 她关掉抖音，开始刷朋友圈，最新一条刚好是David发的。 【有男朋友的女生不早说，和绿茶有什么区别？（笑cry）】 下面还能显示几个共同好友的同事点赞。 直觉告诉白棠，这条朋友圈就是在内涵她。 心里突然一阵恶寒。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却要被冠以“绿茶”的标签。还有那些点赞的同事，更让白棠感到费解。 白棠觉得自己处在一个特殊的两极世界里。戴上耳机，网络上是属于她和安静的小小世界。摘下耳机，现实里是枯燥乏味和充满恶意的工作环境。 深夜总是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 白棠给hr发消息，说自己选择离职。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白棠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虽然是深夜，但hr回复得很快。只是按照流程询问了一下离职原因，得到白棠“个人原因”的官方回答后，便不再细问。白棠尚在试用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一个边缘人离开不会对公司产生任何影响。 Hr和白棠说好，明天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而耳机的另一端，安静久久没听见白棠说话，开口询问。 “在干嘛呢？怎么没声音？” “噢……我刚刚在刷视频，没说话。” “刷的什么视频呀？怎么不发给我看看？” “没什么，就是随便刷刷。”白棠打开两人的抖音对话框，大部分都是她的分享。 虽然他每一次都会热情地回应她，可是他好像，几乎不会主动向她分享什么视频。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他的生活，他刷到的视频，他感兴趣的内容。 与其说心累，不如说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这段关系，这份喜欢，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有点困了哦，要睡觉了。” “好呀，快睡吧。”安静的声音一句既往温柔悦耳，“晚安棠棠。” “晚安，安静。”多好笑，即便是朝夕相处这么久，她对他，连一个合适的称呼都找不到。 仅仅一个网名而已。 以往她会和安静连麦睡觉。如果安静那边有事，白棠会一直等到他出现，不然就睡不着。 哪怕他不说话，只是听着他的呼吸声，都能让她安心。 在这个深夜，白棠做出了两个决定。 她退出了VV语音后台。 按照以往，白棠把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分享给安静，尤其是像辞职这种大事，安静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是这次她忍住了，没有跟他说。 或许他并不想知道她现实里的情况，就像他把现实和网络泾渭分明一样。 白棠控制住自己两天没找安静，不光是想调整自己的状态，也想看看，她不找他的时候，他会不会主动找她？ 现在看来，答案是否定的。 习惯了他的陪伴，又控制住自己不去找他，这两天白棠过得很煎熬。没有安静陪伴入睡的晚上，她一个人听晚上的助眠视频到后半夜才能勉强入睡。 其实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陪玩和老板之间，老板不找陪玩的时候，陪玩主动缠着老板才是奇怪吧。 那样圈钱的目的性就太明显了。 而他似乎，一直都在强调，他不想花她的钱。 白棠叹了口气。 — “遇成，干嘛呢？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心不在焉的。” 位于酒店顶层的Bar装修精奢复古，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青城夜景，江遇成一行三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位。 说话的是轨迹，他真名叫谢思轨。虽然大家已经是现实朋友，但出来玩的时候，还是习惯称呼网名。 “没什么。”白棠不知何时已经退出VV语音房间，江遇成盯着屏幕上只剩自己一人头像闪动的房间，退出了VV语音。 江遇成皱眉。 以往白棠睡觉时，江遇成都会静静玩着手机陪她。他会在确认她睡着之后，再去睡觉。 打游戏声音太大，他怕吵到她，所以等待她入睡的过程，他也不会打游戏。 今晚轨迹说他们好久没见了，约出来聚聚。他出门前特意把麦闭上，怕吵到白棠。可现在一看，白棠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不像是卡了，是她自己退的。 他就觉得她今晚安静得反常。 “出来玩还看VV，你又不是陪玩。”谢思轨笑，“就算是陪玩，也不需要这么敬业嘛。” 小齐说：“说不定需要陪什么很重要的人呢？” 谢思轨听出小齐的意有所指：“什么重要的人？” 他盯着小齐和江遇成，然后一把揽过小齐的肩，展开逼问：“难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的？” 小齐被谢思轨过大的力气弄得呛了两声：“哪有啊，不过是我在湘城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成哥突然着急忙慌地找我，我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就为了让我去一个女生家里修电脑。” “看不出来啊，我们遇成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一面。”很快，谢思轨又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糖糖老板也是在湘城，对吧？”谢思轨啧啧几声，“出来玩还要上VV语音陪她，又不图人家的钱，真爱啊。” 江遇成终于开口：“什么糖糖老板？人家有名字，叫白棠。” “那我不是看她网名叫白兔奶糖吗？你不懂，这是我们拉近和老板距离的手段。” “白兔奶糖？”小齐也反应过来，上次修完电脑，他和白棠有互加微信，“上次叫我去帮她修电脑的女生也叫这个网名。” 小齐和谢思轨同时看向江遇成。 谢思轨说：“所以，你真的喜欢上糖糖老板了？” 他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糖糖老板人那么好，长得漂亮，还对你那么好，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 “我见过真人，比朋友圈照片更好看啊。”小齐附和，“说话也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 “够了啊。”江遇成打断他们，其实他喜欢白棠早在她喜欢他之前。 “怎么了？一晚上都心情不好。”谢思轨笑着问，“和糖糖老板吵架了？还是她腻了，开始嫌弃你了？” 腻了？嫌弃他？ 他想说，她不是那种人。但他心里也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棠是心思敏感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她选择退后。 江遇成不再和他们聊天，而是拿起手机，给白棠发消息。 她已经喜欢上他，那就到该他主动的时候了。 她已经向他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路，他朝她走完 — 俗话说，换个环境，也能换个心情。 白棠想，既然投身上班不行，那她就换个转换心情的环境。 仔细想想，自爸爸去世以来，毕业后的这段时间，她几乎都待在家中，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白棠打开小绿书，搜索适合放松心情的旅行胜地，弹出来的第一个是青城。 是安静所在的城市。 青城和湘城很静，但在遇到安静之前，她并未过多留意这个城市。 白棠在青城的推荐页停留了很久，才往下翻。 最终，她选定了离湘城不远的涟城。 这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沿江城市，白棠种草已久。夏天去太热，现在九月，过去刚刚好。 单程飞行时间只需一个半小时，白棠很快就订好第二天去涟城的机票。 虽然尚未订好返程的机票，但白棠已给自己规划好三天两晚的行程。三天时间刚好够她在涟城逛一逛，再长的话，一个人的旅行会稍显无聊。 一个人的旅行，又只住两晚，自然不需要太多行李。白棠连化妆品都没带，只收拾了几套衣服，装进二十寸的小行李箱。 收拾完行李，又要独自面对漫长黑夜。 白棠忍不住再次打开和安静的对话框，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两天前，白棠找他连麦的时候。 这两天她有好几次想给他发消息，想问他能不能陪陪她，可是都忍住了。 点单群热闹依旧，白棠却全无点其他陪玩陪陪自己的想法。 就在她准备关掉手机睡觉时，安静的消息出现，如同幻觉。 白棠眨眨眼。 安静：【在干嘛呢？】 白棠忍住发送“刚收拾完行李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冲动，云淡风轻地回复。 白兔奶糖：【准备睡觉了。】 安静：【最近很忙吗？】 白兔奶糖：【没有。】 是一反常态的冷漠。 江遇成摸摸下巴，思考着她这种变化的原因。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找他。但是直接问肯定会把白棠吓到。 她太敏感了。一切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行为，她都会选择回避。 江遇成想了想，换了种说法。 安静：【那么，棠棠要不要和我们可爱安静聊聊天呀。】 接下来是一只蹲在原地的兔子表情包。 果不其然，白棠被逗笑。 虽然很想和安静聊聊天，但她告诉自己，要忍住。 想戒掉自己对安静的依赖，现在只是开始。 白兔奶糖：【我想睡啦，明天还要早起呢。】 安静：【明天周末也要加班嘛？】 白兔奶糖：【不是的。】 白棠最终还是没忍住，跟安静说了。 白兔奶糖：【我辞职了，明天准备去旅游。】 江遇成一时间不知道是先震惊于她辞职了，还是先问她怎么突然想去旅游。 最关键的是，以前她连点什么外卖这种小事，都会找他拿主意。但现在辞职和旅游，他完全不知情。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第一天没有找他的时候，他以为她有事。可是连着两天没有找他，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尤其是，她还拒绝了和自己连麦。 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安静：【准备去哪里旅游呀？】 白兔奶糖：【涟城。】 安静：【几点的机票？要不要我叫你起床呀？】 白兔奶糖：【早上九点的，我自己应该能起得来。】 江遇成立马打开旅行软件，先查找明天早上九点，湘城到涟城的机票。 确定她会在在十点四十左右到达后，江遇成又开始查找，明天上午从青城到涟城的机票。 青城和湘城很近，到涟城也不远，两小时的飞行距离。最早的一班是七点半出发，九点半到。 九点半到十点四十，有一个小时时间，足够了。 江遇成是一气呵成地订好了机票，才回复消息。 安静：【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晚安。】 白兔奶糖：【晚安。】 第21章 二十一次连麦 翌日上午，白棠落地涟城。 涟城依山傍江，一下飞机，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清风习习。 她昨晚努力早睡过，但是眼下厚重的乌青还是昭告着，她一个人根本睡不着。 安静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的那句晚安，漆黑的屏幕倒映出白棠憔悴的倦容。 她想给他发个消息说自己到了，终究还是忍住。 下飞机的旅客和周围同伴三两聊天，抑或是跟接机的人打着电话，脸上总是洋溢着对新旅程的喜悦。白棠穿行在其中，形单影只，努力让自己融入现实，暂时忘却掉网络世界上的一切。 或许是昨晚没睡好。 涟城机场的到达层有好几家连锁咖啡店，白棠走到星巴克，给自己买了杯冰美式提神。 她站到一旁，拿着包推着行李箱，还要腾出手给冰美式插吸管。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动静。 “让让、让让，快赶不上了！”一个拖着超大行李箱的女生风风火火地向登机口，周围人都避让开来。经过白棠身边时，行李箱不小心狠狠撞了她一下。 这一撞，白棠的冰美式脱手而出，洒在了自己的箱子上。 “啊——”白棠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到，轻呼出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呢！”女生甩下一句道歉，就匆忙离开。 徒留凌乱的白棠，和打翻在地的冰美式。 白棠翻了翻包，她并没有带纸。 “需要帮忙吗？” 安静的声音？ 白棠惊愕抬头，递来的纸巾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捏住，这双手的主人有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 有一种好看叫惊艳。 惊艳的人，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也能让人记忆犹新。 对方不是安静，白棠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是你？” 是爸爸葬礼的第二天，在停车场给过她一袋甜品的男生。白棠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他。 男生面部线条流畅，浅金色头发下覆盖立体的五官，像从漫画里走出来，和周围的人不在一个图层。奶白色的皮肤泛着干净透亮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柔和。 是很“安静”的长相。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男生，就会把他和安静的现实形象联系在一起。 “先擦擦，小心咖啡渗进去，把东西弄脏。” “谢谢。”白棠接过纸巾，借着这个动作，她否定刚刚的念头。 男生身上穿的是某奢牌新出的oversize款设计师衬衫，一件五位数的价格，与安静的经济情况并不符合。 男生笑着说：“两次遇到你，似乎都有一些小意外。” 两次都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白棠大窘，脸上一红，赶紧低头擦拭行李箱，以转移视线。 见白棠在低头擦拭行李箱，江遇成也蹲下身，擦干净洒在地上的咖啡。他拿起地上的杯子晃了晃，里面还剩小半杯。 江遇成问：“还喝吗？” “不喝了吧。”太尴尬了。 江遇成起身，迈开长腿，把用过的纸巾和手中的小半杯咖啡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看到这一幕，白棠的心被这个男生的行为软化，刚刚的尴尬也消失不见。 男生扔完垃圾后折返，白棠这才回应他刚刚的话：“两次发生意外时都能遇到你，何尝不也是意外呢？” “意外多了，就是缘分。”男生看向她，“我叫江遇成，你呢？” “白棠。”随即，她想到什么。 “江遇成？”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你大学是在U大上的吗？” 江遇成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U大的。” 江遇成这个名字，在她留学期间可谓是如雷贯耳。一同在U大上学的中国女生都会讨论，学校里有个比韩国明星还帅的男生，名字叫江遇成。不仅长得帅，成绩还常年稳居第一。有不少女生想和他恋爱，只是为人颇有距离感，并不太好接近。 她经常听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聊起这个名字，只是白棠上学期间除了上课和公寓，几乎不参与社交活动，所以并未和他有过交集。 现在倒是能对上号了。 江遇成眨眨眼：“真的吗？这么巧？” “对呀，真的挺巧的。”传言也未必属实，白棠觉得江遇成人挺好的，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高冷不好接触。 反而……还挺主动、挺热情的。 江遇成：“你是来涟城玩的吗？” “对。”白棠点头。 “哇，我也是。”江遇成说，“你住哪？顺路的话，我们一起？” 或许是他几次的帮助，又或许是他和安静太过相似的声音，白棠对江遇成并不设防。 直觉告诉她，他是值得相信的。 他的行为绝非坏人。 “行呀。”白棠说，“我酒店订在瑰悦，你呢？” “这会不会太巧了？”江遇成预判了白棠发言，抢先说出，“我也住瑰悦。” “你也住瑰悦？”白棠瞪大眼睛。 “是啊。”在白棠反应过来之前，江遇成已经推着她的行李箱往前走了，“走吧，我去打个车。” 行李箱被他推走，白棠只能快步跟上。 虽说一切巧合得让人生疑，但瑰悦酒店就连基础房型也要两千多一晚，他没道理为了骗他强行订一个高价酒店。 白棠这样想着，跟江遇成一起上了车。 江遇成把两人的行李箱一起放进后备箱，又自觉坐上副驾驶，让白棠一个人坐在后排。 这样的举动让她安心不少。 江遇成打的是一辆专车，后排座椅舒适，本就没睡好还早起赶飞机的白棠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可只要她一放松下来，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想到安静。 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她不找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找她。总是打扰人家，很烦的。 虽然明知白棠在后排看不到前面，江遇成还是把手机屏幕亮度调低，快速订好瑰悦酒店的房间。然后又看看微信，有没有白棠发来的信息。 做完这些，江遇成转头看向后排的白棠：“你是来涟城散心的吗？” 白棠错愕：“这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情不好表现得很明显吗？ “只是因为，两次遇到你，似乎都心事重重的。”江遇成笑：“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呀。” 他补充：“尤其是情感问题，我很会分析的。” 江遇成笑起来人畜无害，和天使一样。 再加上酷似安静的声音，白棠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他说的每句话，都能让她想到安静。 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真可怕。 白棠看着正在开车的司机，想到车上还有别人在，总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谁知涟城的司机如此有眼力见。 一直在专心开车的司机目不斜视：“你们小年轻尽管聊，当我不存在就行，哈哈。” “哈哈……” 白棠也尬笑一声。 “真的假的？”他看起来不太象是会经历情感难题的样子。 江遇成信誓旦旦：“真的。” 反正他们素不相识，即使跟他说，也没关系。 “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白棠的声音很轻，江遇成竖起耳朵听。 “我喜欢一个人……非常喜欢，甚至到了离不开他的程度。” “可是，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江遇成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白棠疑惑，挑眉，不解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遇成解释：“咳……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好的女生，你喜欢的男生没理由不喜欢你才对。” “我也不知道。”白棠轻叹口气。 “说实话，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白棠顿了顿，“更加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他不喜欢我，我每次找他他都会在。如果他喜欢我，却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找过我。” 白棠抬眼时，尽是茫然：“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江遇成没想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白棠一个人想了这么多。 他没有主动找她的原因很简单，不管他心思如何，现阶段他们只是老板和陪玩。他不想太过主动，让她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也许他有自己的顾虑。”江遇成说，“如果他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在你每一次需要的时候，他都出现呢？” 不管现实还是网络。 “这么久的陪伴，轻易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江遇成认真注视白棠：“再等等，也许他会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