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富济贫屋》 第1章 揽富济贫屋 “砰!砰!砰!” 这是这个月以来,陆景翳所负责的揽富济贫屋,第三次响起敲门声。 而这一次的敲门声,极为急促。 陆景翳放下手里的酒壶,一边开门,一边用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你是自己滚回上天庭学府,还是要我‘送你一程’?” 随即,他便顶着一张帅气但略显沧桑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门一开,只见门外居然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着上天庭学府学徒的白色校服,正一脸懵地看着自己。 曾几何时,陆景翳当学徒的时候,也经常被夸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高大帅气。 本应该是仙风道骨,但—— 散发的酒气和不知多久没有刮过的胡茬,让人路上遇见了只会把他当作是流浪汉躲着走。 不过面前的女孩竟没有半分嫌恶。 她眼底似乎有一些不解,疑惑……甚至,陆景翳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因为他还从面前这个叫做赵知欢的女孩眼里看到一丝悲悯。 女孩腰间别着玉牌,和陆景翳此时头顶上歪歪斜斜挂着的牌匾,有着一模一样的字 ——揽富济贫屋 在其之下,还刻着女孩的名字。 ——赵知欢 心无尘埃,方能知欢。 这名字倒是和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相配,陆景翳想。 面前的女孩看上去年纪轻轻,是学徒的年纪没错。 脸上带着初入人间的不谙世事,水灵灵的大眼睛,是第一次下人间进行历练没错。 上天庭学府这个月一早就通知会有学徒前来历练没错。 但是—— “前面无数个学徒,已经知难而退了,我劝你也快走,另寻高就吧!” 见刚刚一番话没能劝走面前的人,估计对方是被自己这个“地字一号”揽富济贫屋的寒酸样子吓傻了,陆景翳想,随即便要关门。 “等等!请问,你是陆景翳,陆执笔,这间揽富济贫屋的负责人吗?” 谁知,看陆景翳要关门离开,面前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一巴掌拍在门上阻止了陆景翳。 这一巴掌力气大得吓人,震的陆景翳搭在门环上的手臂一麻。 陆景翳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赵知欢——看上去年纪不大,力气竟然如此大! “看着像个小丫头片子,你真的知道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吗?” 陆景翳见来人不愿意走,反问道。 “当然,这里是揽富济贫屋,是仙界部署在凡间的组织,每一座揽富济贫屋的负责人,即为执笔人,能够穿越回到过去,匡扶正义,维护公平,改变被邪恶之人所作出的破坏,修复主世界线。” 出乎意料的,面前这个叫赵知欢的小学徒,倒是回答的一字不错。 不过,以上话语仅用于形容其他揽富济贫屋。 “你说的都没错,但是!我这间揽富济贫屋和你所听闻的不一样。这里是‘地字一号’揽富济贫屋。” 与人们常听的“天字一号”相反,“地字一号”揽富济贫屋是这个世界上最小,最破旧,最不起眼的一间揽富济贫屋。 在其他揽富济贫屋,执笔者们要么奔赴渤海之滨,窃取军报、阻止战火燃起;要么深入禁宫文字狱,在皇帝落笔前,于他耳边低语“慎言慎行”,以保万民平安。 而地字一号呢?它的任务既不波澜壮阔,也不惊天动地。它只接收那些被天字、玄字、黄字拒之门外的边角旧案,只会被分配到一些穷酸落魄、无权无势之人的请愿。 “我这里庙小,只能领到很基础的任务,比如回到一个月前帮隔壁忘记锁门被偷个精光的王大爷锁门!或者回到前一天提醒隔壁家店小二别用过期的酸黄瓜,否则客人吃完都拉肚子!就这样,你还想留下来吗?” 陆景翳说得自己都不忍直视,皱眉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这个月先前来的两个学徒,别说和陆景翳一起执行任务了,只是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这里的境遇,便觉在这里呆下去,升迁无望,还没住下就收拾东西回学府要求更改历练地点了。 “无论所领取任务是大是小,皆是溯时改命,完善世界线。学府派我来到这里,冥冥之中定有因果定理。我怎能轻易离开?” 赵知欢仍不死心。 “听我一句劝,我知道在上天庭学府里修炼十年不容易,能在三千弟子中脱颖而出被派来做学徒更是天赋异禀。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为了你多年的努力和前途,快些趁早回去找学府换别的历练地点吧!” 陆景翳觉得自己今天极有耐心。 “我在上天庭学府勤勤恳恳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飞升成神!虽然忘记了为什么被派来人间,但在揽富济贫屋历练是学徒成为执笔然后成为神仙的唯一方法,请执笔大人给我一个历练的机会吧!” 赵知欢看陆景翳还要关门,有些着急地恳求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面前坚持的赵知欢,还有那双无辜的眼睛,竟然让陆景翳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几何时,十七八岁年纪的陆景翳曾是那一届所有学徒里被评为三界天才的人,无论任务多么复杂、时空多么混乱,只要是陆景翳执笔,所穿越的时间与地点都精确无误,分毫不差。 在最后的升迁考试里,传闻他曾一笔写入兵临城下的前夕,生生将一场旷世战役拖延三年;也曾在皇帝面前落字三句,令一朝言官改风易俗。 可是最后,他却被分配到这可有可无的“地字一号”揽富济贫屋作执笔。 “哎”,陆景翳叹了口气,罢了,面前的女孩自有她的命数,说不定将来飞黄腾达,不会如自己一般落魄潦倒。 “不记得为什么很正常,在上天庭学府呆久了,才来人间会不适应,出现短暂的记忆混乱。” 陆景翳解释道。 人间空气里有更多混沌之气,和天界的环境很不一样。 “进来吧。揽富济贫屋内,是人间至清至纯的地方。” 既然赵知欢不愿意走,强行将人赶走也会破坏天庭的规矩。 陆景翳最终领着赵知欢进入屋内。 这是一个由四个小屋子围起来的围屋:踏进进门处的门厅,面前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水池。左右两间客房,以及正上堂的主厅。 “从今天起呢,你得叫我师父,我得叫你学徒。看到左边这间屋子没?你就住这间屋子,全新的房子,从古至今没有人住过……我们议事在主厅,当然,一般我没什么事情和你商议的……过段时间,上天庭学府就会将你召回。” 陆景翳一边说着,带着赵知欢来到主厅。 “只有普通的水,没有茶,将就喝吧。” “好的师父……这个是什么?” 赵知欢指着面前高高悬挂起来的空白卷轴画。 这幅画很大很宽,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纸上却一片洁白,不着粉墨。 陆景翳一口水还未喝下去,全喷了出来。 这下轮到陆景翳比面前的女孩还要迷茫。 “你……难道现在学府已经不教基础的学徒课程了吗?!还是说,你连十年的学识都没有?” 陆景翳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位叫赵知欢的学徒在上天庭学府成绩十分差劲,没能学会揽富济贫屋需要的能力一星半点,所以才被派来了自己这个“地字一号”揽富济贫屋历练。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地字一号”招牌在,才让上天庭学府派出还没学会太多技能的学徒下人间历练。 罢了,千错万错也不是面前这个无知小学徒的错。 “这是‘因果卷’。” 陆景翳说着,看到了旁边满头问号的赵知欢。 “执笔,一间揽富济贫屋的负责人,也就是我,在其之上画出心中所想,即可穿越去到画上所描绘的时空。” “用毛笔吗?” 这话对,也不对,不是一般的毛笔。 陆景翳抬起右手,转动手腕,在空中一拿, “笔来。” 只见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道水波纹,逐渐汇聚在陆景翳的手里,幻化成一只半米长的大毛笔。 “这支毛笔,就是这座揽富济贫屋的‘因果卷’所对应的‘天工笔’。” “好漂亮的笔!” 赵知欢眼眸都亮了,惊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陆景翳见状,料想或是因为赵知欢成绩不佳,所以没有见过什么法器,遂将幻化成型的笔递给赵知欢。 赵知欢双手接过。 笔身上鸱吻雄踞,威严庄重。 “既然你懵懂不知,那我便尽到一个做导师的职责。院子里的钟声响起,便意味着有新的任务,任务的的内容,也会显示在因果卷上。而我们需要通过感知,便用画笔在因果卷上画出需要去到的时空。” “然后就可以去到对应的时空执行任务,过程中随时可以用天工笔返回与之对应的揽富济贫屋。任务完成后,因果卷上会对你完成任务的效果做出评价。” “我们的任务可能是修复历史上错乱的因果,或是阻止对世界线进行破坏的人。其中不乏有曾经在上天庭学府的学徒,或是揽富济贫屋的执笔,后混迹人间,以自身能力赚取不当钱财,或是直接堕入邪道,专门破坏世界线。” 说罢,陆景翳指了指因果卷两边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一册册沉甸甸的书。 “这些书上记载的就是世界线的历史,每座揽富济贫屋都有,一旦世界线被改变……” 陆景翳话音未落,只见书架上的书本散发出一阵轻盈的金光。 “世界线历史记载则会随之更新。世界各地揽富济贫屋的执笔与学徒都在不断地执行任务,也有人暗中破坏,所以世界线会随时更新。” “每一位执笔完成三次对主要世界线维护起到帮助的任务,即被视为执笔成功,可飞升上天界当神官。成为神官后嘛,只需要分配任务给人间得揽富济贫屋,不仅不用再辛苦做任务,还有享之不尽的修炼资源!” 陆景翳双手抱在胸前,懒懒散散地说到,毕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些知识赵知欢才用得上。 “每穿越一次,只能停留一整天;如果在穿越的时空里再次穿越,那么就只能停留半天,以此类推。这一点非常重要,一旦超过时限,即便是一分一秒,无论是执笔还是学徒,都会失去记忆,成为所处时空的一部分,被永远困在所处时空里。百日后,魂飞魄散!” 陆景翳说到这里,神色微变,最后一句,语气凝重。可说罢又摇了摇头。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这个‘地字一号’屋呢……任务非常少,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也干不了什么大事,更不用说被分配到能够改变世界线的任务了。我估计在第一次任务前,你就会被上天庭学府召回了……” 陆景翳叹了一口气。 “咚!咚!咚!” 院里的大钟兀自响了起来,声音洪亮而局促,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陆景翳愣在当场,快半年没响起的大钟居然又活过来了?! 因果卷上,原本白净的画卷上浮现出了一行字 ——至南府,寻状元。 第2章 至南府,寻状元 看到这句话,陆景翳便明白了大概是什么样的任务。 陆景翳隔空抓来一册世界书,翻开递给赵知欢。 原来,这几天世界书上凭空多出了一段历史。 话说这原本落寞至今的贵族王氏,突然在两百年前凭空出了一状元,步步高升,最后官至丞相。王氏家族也因此一跃成为了南方的名门望族,富庶至今。 南府王氏原本是大家族,即便没落,也有家底。 花重金或是许下承诺,请从揽富济贫屋叛逃而混迹人间的执笔回到过去,帮助他们一家出个状元,逆天改命,振兴家族,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既然上了因果卷,这背后必然有冤情。 “我们需要去南府查明这个王氏一族的状元是如何高中的,对吗?” 赵知欢合上世界书,问。 “没错,你弓箭用得好吗?” 陆景翳问。 “还行。” 天界战神历来使用弓箭作为法器,弓箭也因此成为上天庭学府最基础的武器课程之一。 陆景翳递给赵知欢一把弓箭,弓柄处刻着一圈浅浅的荷花纹。 “这是我自己做的,虽说是低级法器,但被射中之人会被定身,无法移动。你拿着用来防身。” 陆景翳召出天工笔,闭目冥想,在因果卷上寥寥几笔画出一宅院。 一石桌,两石凳,三五竹枝。 笔迹苍劲有力。 随即陆景翳睁眼,手掌向上。 赵知欢明白了陆景翳的意思,轻轻将手放在了陆景翳的手上。 “揽富济贫,溯时改命。” 陆景翳心中默念。 只见因果卷上的画逐渐变得栩栩如生,竹叶片片随风摇动。 因果卷竟变成了连接两个时空的门。 “走吧,任务开始。” 陆景翳牵着她走进了画卷里。 走进画卷里的一刹那,两人便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庭院里。 这里,应该就是王氏南府了。 赵知欢见揽富济贫屋在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得一抖。 陆景翳反握住赵知欢的手,说,“别怕,我们已经到了。” 随即他便拉着赵知欢躲到了一旁廊亭后,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有人,别出声。” 只见一群人举着火把经过,为首的两人竟还拖着一个被打得浑身青紫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陆景翳与赵知欢连忙悄悄跟上,直到这群人将人拖入了一间柴房里。 “杨忠,你到底还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陆景翳与赵知欢躲在屋顶,拿开两三片瓦片,偷偷窥视里面的情况。 只见为首的一人叉腰说着,十分不耐烦。 而他的身旁正站着一名身着道袍的人,应该就是穿越而来,协助王氏一族高中状元的术士了。 “主人,刚刚已经又拷打一轮了,他还是不愿意。” 旁边的下人向为首之人汇报。 “替少爷考试是你的荣幸,你答应了,我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若你非要自己去考,不一定能高中不说,我们”,为首之人顿了顿,冷笑一声,突然冲上前卡住杨忠的脖子说:“自然也不会让你有命去考!” 赵知欢听完握紧了拳头,只想立刻掀开屋顶下去揍这一群人。 这杨忠,正是王家高中状元那一年原本的状元。 而现在,正是考试前一天。 原来杨忠才是南府里,他们要找的,真正的状元! 大家族花钱请混迹江湖的前任执笔改命,求家里出个状元或是高官振兴家族,通常的做法是去到多年前告诫并教导其祖先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或是认真经营家业,否则家族落寞。 没曾想,这一家人的做法竟然是仗着自己知道结果,绑了本来的状元,要求其替考! 简直目无法纪! 赵知欢正要行动,陆景翳拉住了她。 陆景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赵知欢继续听下去。 “你的母亲和妹妹可都在我们手上,我给你最后一晚的机会。否则明晚,你全家都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反应的杨忠忽然猛地抬起头,眼里露出最后的挣扎,然后暗淡了下去。 “不!不要伤害我的母亲和妹妹!放了她们,我愿意……我愿意替你儿子考试。明天考场,我的卷子上,会写他的名字。” 杨忠说。 为首之人蹲下,拉起杨忠的头发,说, “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给他换身衣服再送两份饭进来,吃饱喝足,明早送他去考场!” 说罢,一群人便离开了房间。 下人们进来丢下一件素净衣裳,又留了一碗馒头。 “母亲……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对不起你们供我寒窗苦读十年……老天爷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杨忠趴在地上,攥紧那件衣服,呜咽地哭出声。 “啊——” 从屋顶落下的赵知欢吓了杨忠一大跳,赵知欢立刻捂住他的嘴。 “嘘!我们是来救你的!别说话!” 杨忠连忙点头如捣蒜。 “你们?还有谁?” 话才问出口,屋顶的陆景翳也轻轻落下。 “我叫陆景翳,这是我的学徒赵知欢,我们是揽富济贫屋的修仙人。王氏家族后人雇佣术士,更改世界线,我们前来修正。” “门口两个人已经放倒了,我们走。你得在明日卯时前,赶到考场参加考试。” 赵知欢说。 “可是,陆兄,赵姑娘,不,是二位神仙!我的母亲和妹妹,还被他们看管在家里。” 杨忠无奈地说道。 “带我们去你家,我们先救人,你再奔赴考场。” 陆景翳知道,不见到家人平安,杨忠无法安心进入考场。 一行人骑着从王家偷来的快马,来到杨忠家前,三下五除二放到了看守他家的王家卫兵。 “哥哥!” “忠儿!” 杨忠的母亲和妹妹看到许久没有见到的杨忠,皆是一愣,随即三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陆景翳拿出天工笔,飘至空中,在杨忠一家人所居住的小草屋周围画了一个圈。 “放心,在你考试完之前,除了她们二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进这个圈里,神仙也不行。” 陆景翳说。 “今天多亏二位仙人,我才得以脱身。” 杨忠向母亲与妹妹说,她们立刻便跪倒在地,开始向陆景翳和赵知欢磕头。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 “快别谢啦!时不我待,错过这一次,你可要再等上三年才能参考了!我们快收拾东西去考场吧!”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赵知欢连忙将二人扶起并催促道。 杨忠听闻,立刻回过神来,进屋收拾笔墨纸砚。 陆景翳与赵知欢前来协助。 这间草屋十分破旧,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可见,杨忠家当真贫困。 但是走进室内,陆景翳和赵知欢却不由得轻轻惊叹。 只见屋子里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满室皆是杨忠游历四方所采撷的民俗志。 每一本民俗志旁,还放着他收集到的五谷杂粮。 难怪他日后得以撰成《谏皇书》,促成南北作物交流,遂改写千秋万代之耕作格局。 终于来到考场的大门前,杨忠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对赵知欢和陆景翳抱拳。 “二位仙人!今日一别,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不客气,杨兄。只是,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你找一件好一点的衣服去考场?” 陆景翳问。 被关押殴打多日,杨忠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 “无妨,宋江有云,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锦衣旧衣,旧衣锦衣,又有何妨!” 说罢,大笑着,挥挥袖子,穿着那一身破旧的衣服走进了考场。 “以前我总以为话本里能中状元的人都是七分努力,三分运气。但今天看到杨忠,我想,若不是王家从中作梗,再考多少次,他都会高中的。” 赵知欢说。 “是啊,此人命定不凡。” 陆景翳点点头,说, “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两人再次回到王氏南府,在昨天那一行人回来打开柴房准备拉杨忠去替考时,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陆景翳从梁上一跃而下,长发飞扬,衣袍猎猎。 他人在空中,袖间翻卷水气,一握指间,便以水波凝成一柄轻剑,清光如月,剑芒未至,已有波纹荡起。 他人未落,剑先至,直取站在王家家主身旁黑衣术士面门。 只听术士惊呼未及,刚拿出符咒,水剑却已破符光,剑气如虹,将其逼退数步 没想到此人反应也是极快,飞身就走,一刹那间已经飞出门外。 “嗤!” 黑衣术士低头一看,胸口插着一把长长的箭矢,箭尖距离心脏,不多不少,恰好一寸。 而他眼前的赵知欢还维持着射出箭矢的姿势。 “你已经跑不了了,快些告诉我们,你……你受何人指使,为何逆转因果?” 想来这是赵知欢第一次威胁人,还不是很熟练。 “嘭!!” 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响! “小心!” 陆景翳飞身前来,挡在赵知欢面前,用宽大的袖子严严实实挡住了余波。 原来这个术士没有再犹豫,立刻自爆 ,身死当场。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就这样……” 赵知欢轻声道歉。 “不,你做的很好。他如此轻易自爆,竟是豁出性命也不让我们抓住,背后必有隐情。” 陆景翳轻轻摇头,对赵知欢说, “难道主谋另有其人?” 赵知欢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将此时禀明因果卷,上天庭学府查明后应该会有别的指示。” 术士自爆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景翳只得警告王家众人: “南府王氏,尔等勾结术士,逆天改命,戕害无辜之人。望尔等自行自查,勿要再犯!” 王家人哪里见过此等神仙斗法,见自己家族未来请来改命的术士已经化作一阵灰尘,均已瘫倒在地。 “我们再也不敢了!神仙饶命啊!我们也是听信谗言,都怪这个道士,说是代我们后人改命而来!” “师父,他们不需要受到惩罚吗?” 赵知欢想起昨天在柴房看到的场景,就这样轻易放过这群人,也太不公平了。 “我们只能修复被破坏的时间线,不能介入其他因果。至于惩戒,会有其他神仙负责的。时间快到了,走吧。” 陆景翳解释说。 随即,他召出天工笔,在空中凭空划出一道空间裂痕,连接的正是揽富济贫屋的正厅。 一回到揽富济贫屋,赵知欢立刻去书架拿世界书,翻开到原本记载王氏一族高中状元那一页。 淡淡的金光从书里散开。 只见书上写道:“正元八年,状元杨忠。” 继续往下看, “杨忠清廉一生,著《谏皇书》,促农业,终寿终正寝。” 是好结局! “太好了!师父,我们成功了诶!” 赵知欢连忙把世界书递给陆景翳。 “是啊……” 陆景翳看着面前的赵知欢,竟有些欣慰。 这就是给小学徒当师父的感受吗,陆景翳暗暗在心中想。 因果卷上陆景翳昨天画的庭院变得朦胧,墨水慢慢散开,又重新组合成几行字。 “此间揽富济贫屋,执笔任务数,一。” 陆景翳不敢相信地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一百年过去了,他的任务数,居然从零到一了! 第3章 从零到一! 赵知欢来到揽富济贫屋第二天一大早,陆景翳趴在大门口抱住了赵知欢的大腿。 眼泪横流。 “求求你!我的好学徒!不要走!不要走啊啊啊!” 赵知欢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低头看着突然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陆景翳,满脸疑惑。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的任务完成数都是零!今天终于变成了一!求求你,我唯一的好学徒,和我一起完成三个任务,让我成为神官吧!!!” 真是升迁难倒英雄汉。 从学徒到执笔,再到神官,是升迁的必经之路。而陆景翳卡在执笔这一步,已整整一百年。 想当年,他天赋异禀,从学徒到执笔不过短短三月,哪曾想,竟在执笔这一层被卡百年。 若是其他揽富济贫屋还好说,可他这间地字号揽富济贫屋,执行的那些芝麻大小的任务,简直让陆景翳度日如年。 不过,陆景翳推论,要么是因为赵知欢的到来让这间揽富济贫屋转了运势,要么是天界有心历练学徒,所以赵知欢一来,陆景翳终于被派到了能对世界线造成影响的任务。 昨天任务执行完后,因果卷上竟显示他们成功修复了世界线,陆景翳的完成任务数为一! 从零到一! 这一天,陆景翳等了整整一百年! 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抱紧这个徒弟的大腿,和她一起完成三个任务,飞升神官! “求求你!我的好学徒!别走!!!” 陆景翳还在苦苦哀求。 “师父,我没有要走。” 赵知欢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是要去哪儿?” 陆景翳仍然没有松手。 “今天早上隔壁店小二敲门说,多亏了你回到过去提醒他别用变质的酸黄瓜做饭,否则他店里就要‘尸横遍野’了。他拿来了一大袋子他们饭店才摘回新鲜莲藕,要感谢你。我正要把莲藕搬进屋里呢。” 赵知欢无奈地往门口一指。陆景翳顺着赵知欢的手指方向看去,确实有一个沾着些许淤泥的大袋子正靠在门口,约有一人来高。 旁边还有一个陶土罐子,里面有两条小锦鲤,正灵活地游来游去,很是可爱。就是这个陶土罐子有些小巧,即便只有两条鱼,也略显拥挤。 “这是隔壁大爷,说你半年前曾回到过去帮助他锁门,避开了强盗。他原以为自己七老八十还要白手起家,没想到你救了他一命。他拿来了两条锦鲤,说是可以帮助转运。” 原来如此,陆景翳拿着小酒壶站了起来,说, “原来你是要做藕炒锦鲤!我来!哥当执笔前可是大厨师!” “哪有这样的菜啊?!别动那两条锦鲤!” 无论天上地下,都没有听说过藕还能炒锦鲤,赵知欢立刻拦在了要去拿罐子的陆景翳面前。 “还有隔壁阿姨说,你之前回到过去给她的兰花浇水,弥补了她一时疏忽,救活了她过世女儿留下的唯一一株花,所以她给我们送来了一袋肥料。” 一大袋莲藕的背后,确实还有一个小袋子,上面写着“百利而无一害大化肥”。 “我是在想,那个池塘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清洗干净,把荷花种进去,还可以将锦鲤也放进去养活。” 陆景翳往旁边一看,赵知欢所说的竟是那片在屋子中间的池塘。 这个池塘不知道荒废了几千年,里面的水早已干涸,自他接手以来便积满灰尘,从未清理过。 不过既然眼前这只大“锦鲤”想种荷花,那便种! 现在,只要能留下赵知欢助他飞升,离开这个“地字一号”屋,没有什么事情是陆景翳不能同意的。 “随便种!种得开心!种得快乐!我来清理水池!” 陆景翳放下酒壶就要去清洗水池,却发现,水池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池子里连一颗灰尘都没有。 赵知欢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陆道长好!” “陆道长得真俊!回头应该把隔壁村的村花姑娘介绍给我们陆道长!” “胡说什么呢,修仙人是不能结婚生子的!” “这你又是听谁说的?谁规定仙人就不能有七情六欲了?” 阿婆们说着,纷纷拿起装衣服的盆盆罐罐,成群结队地搬着一筐筐自然的淤泥和清水走进门来。 陆景翳被这浩浩荡荡走进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她们是来帮赵知欢种荷花的。 众人纷纷向他行礼。 “早上我去打水清洗池子时,阿婆们正在小溪边洗衣服,听我说要种荷花,便来帮我了。” 赵知欢解释道。 “没事,那你们种!” 陆景翳说,随即拿着酒壶走到一边,在廊边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村里的阿婆们教赵知欢种荷花。 说起来平日里众人都是向天界许愿,再由天界神官将任务通过因果卷分配到当地的揽富济贫屋里;如果愿望完成,自有天界向许愿者托梦解释来龙去脉。 所以村民们虽然知道自己许下的愿望是驻守此地的陆景翳帮他们实现的,却不常见到陆景翳。 陆景翳常年在屋里借酒消愁,三年五载接受任务也是从因果卷上得知,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周围的居民们接触过。 对于修仙者而言,凡人寿命不过一百,如沧海一粟,弹指一瞬。 如果与凡人走得太近,便会产生情感。产生的情感越多,未来需要面临的离别就越多。而经历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陆景翳早就深谙其道。 陆景翳平日里除了买酒,鲜少会和街坊邻居有接触。 也就只有赵知欢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年轻,才会和自己值守之地的村民打成一片。 不过还好,过一段时间,赵知欢应该就会完成历练,回到天庭学府,不会真正经历生离死别,陆景翳想。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一根一根地将斜着放,芽眼朝上,尾部埋进泥里头!” 阳光下,水池边,阿婆们正在教赵知欢插藕。 赵知欢裤子和袖子都高高挽起,按照阿婆的指导,将一根根莲藕斜插入泥中,撒上一点化肥,最后把大家一起打来的水覆盖在其之上。 大功告成!! 在阿婆们的指导下,赵知欢很快就插满了一整个水池。 “做得好!” “再过两个月,荷花就会长出来啦!到时候可是好看的很哩!” 水池边的阿婆们很是慈祥,可能是看赵知欢年纪尚浅。 “话说,小赵啊,你们家陆大人成家没有呀?你帮我打听打听?” 先前说要把隔壁村村花介绍给陆景翳的阿婆问。 “看上去没有”,赵知欢摇摇头, “不过阿婆,修仙人是不能娶凡人妻子的,他们的命数不对等呀!要是师父和凡人姑娘在一起了,姑娘百年后,就只剩师父一个人独守空房了。” “可寻常夫妻,都是凡人,寿命相同,也不见得就每一对都白头到老了!我倒是觉得若是神仙和凡人看对眼了,就算是只相伴一天,也很值得嘛!” 阿婆说得不无道理,赵知欢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看莲藕插得差不多了,陆景翳拿着小酒壶走了过来。 “阿婆们要不要留下吃顿饭?谢谢你们照顾我这个新来的小徒弟了。” 陆景翳客气地向阿婆们道谢。 “不啦,谢谢道长,我们还要赶着回去洗衣服呢!先走啦!” 阿婆们生怕刚刚的八卦被陆景翳听见,连忙一溜烟跑走了。 “这么快就和乡亲们混熟了,比我在这里呆一百年还厉害。” 送走阿婆们,陆景翳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天气晴朗的缘故,赵知欢觉得陆景翳的眼里有不明显的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啊,这里的人真好!师父,把那个陶瓷罐子递给我!” 赵知欢还在池里,对陆景翳说道。 陆景翳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过早上大爷送来的陶瓷罐,蹲在水池边,递给赵知欢。 赵知欢接过,在离水面还有一尺左右时,将罐口倾斜,两条金色与红色交织的锦鲤一下子游进水池里。 这两条锦鲤灵性得很,在赵知欢漂浮在水面的衣带上徘徊,不愿离去。 直到赵知欢伸手驱赶它们,才依依不舍地游开。 “你准备喂他们吃什么呢?” 陆景翳问。 “莲藕可以吗?” “应该行。” 陆景翳点点头,拿起早先在赵知欢插藕前、从那大袋子里特意挑出的两节莲藕,转身走进了一百年没有生过火的厨房。 只是赵知欢换个衣服的功夫,陆景翳就端出一盘清炒莲藕,两碗米饭,还有一碗切成碎丁的藕。 两人在水池边的案几上坐下。 赵知欢一边吃饭,一边将陆景翳切好的藕丁投入水池里。 “师父,你今天刮胡子了?” 赵知欢敏锐地注意到,陆景翳不再胡子拉碴。 “是啊,精神点好。” 陆景翳摸了摸下巴。 “对了,师父,你以前当学徒的时候,到人间历练过吗?” 赵知欢好奇。 “那当然,我第一次来人间的时候可新奇了,人间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天界召我回去的时候,我都舍不得。不过太久远了,具体做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呆了可能有小半年吧。” 陆景翳说。 “那……你当学徒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人间的女子?” 赵知欢回想刚刚阿婆的话,问道。 “没有,不过倒是因为任务需要,学了怎么烧菜。你问这个干嘛?修仙人不能与凡人结为夫妻,你在上天庭学府到底一天天有没有在好好听课?” “我就随便问问!藕片好吃!对了,阿婆说,等再过两个月,我们就可以用咱们自己种的莲藕炒菜了!” 赵知欢连忙岔开话题。陆景翳炒的藕片确实不错,微微焦边的藕片透着一股淡淡的荷香,咬下去脆生生的,还带着一点微甜。 可惜饭还没来得及吃几口,便听见—— “咚!咚!咚!” 院里的大钟再次响起! 因果卷上,新的任务出现了: ——江口断崖边,饮仙人喜酒。 第4章 饮仙人喜酒 陆景翳恭恭敬敬地向因果卷行了一礼: “敢问天庭学府,所谓“仙人”,是指哪位?” 因果卷上的墨迹缓缓浮现,连点成句: “曾经的天字揽富济贫屋执笔,现上天庭归真仙人,李轻飏。” “几日前他曾请命回到人间天字揽富济贫屋,随即便无音信。” 写罢,字迹化作一缕轻烟,散开无踪,卷面重归一片纯白。 陆景翳看着画卷,怔在原地。 “师父,难道你认识归真仙人?” 赵知欢问。 “李轻飏,谁不认识?年少成名,从学徒到执笔,都在最辉煌的天字揽富济贫屋任职。天字揽富济贫屋,就坐落在江口断崖村,是水源入海,万物有灵之地。成执笔不久就飞升成神了。” “你们谁更厉害?” 陆景翳转身坐下,拿起案几上的酒壶,对赵知欢缓缓说道: “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我们曾经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为什么是曾经的好友?后来呢?” 赵知欢不解道。 “我们在上天庭学府同窗时是好友,可成执笔后人家在天字号忙得脚不沾地,我在这地字号线的闲得浑水摸鱼,还能说什么话呢。后来他飞升成神,我们交集就更少了。” 陆景翳喝了一口酒,说道。 “说不定他想和你说话呢,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为身份高低贵贱而疏远的。师父,快别喝酒了,既然你们曾经是朋友,你可知道这个任务的意思?” 陆景翳手里的酒壶被赵知欢轻易夺去。 他想了想,摇摇头, “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他可有什么喜欢的女子,想要娶她为妻?” 赵知欢想到因果卷上提到的”喜酒“二字,问道。 “曾经有。” 陆景翳略一沉思,然后对赵知欢轻笑一声,回忆起了少年往事。 “说起来,这还是一段佳话。” 话说天字号揽富济贫屋执笔,后来的归真仙人李轻飏,和陆景翳一般少年成名。 十八岁第一次历练时便接到了一桩大任务——回到前朝合和庙里保护正在上香的,被术士回溯谋杀的尚书沈大人。 虽然上天庭的规定,穿越到过去的执笔或是学徒,都不能干涉他人命运,但李轻飏于心不忍,还是大展神威从歹人手里救下了那本会殒命当场的尚书千金。 少年才子,闺阁小姐,竟是在合和庙前一见钟情。 因为只能在过去的世界停留一日,李轻飏与尚书千金沈舟遥约定来日再见后匆匆离开。 然而李轻飏却因为能力出众,步步高升,飞升成神。重重职责、层层戒律,自此将他与旧日人间彻底隔开,没能再回到过去与沈舟遥再会。 “那后来呢?后来那沈家小姐怎么样了?” 赵知欢连忙追问。 “听说沈家小姐不愿嫁与旁人,二十八岁时病逝了。” “啊……” 骤然听到这结局,赵知欢怔住了。原以为是一段美谈,没想到竟是如此唏嘘。 要一早知道结局,赵知欢断然不会追问。 “那我想,归真仙人肯定不会与旁人喝上喜酒,除非……” “回到过去——求取沈舟遥!” 陆景翳与赵知欢异口同声道! 李轻飏忽然请命回到揽富济贫屋时,竟是为了回到过去与钦慕之人相见?! 可随即,二人便摇摇头。 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荒谬。 且不说这归真仙人李轻飏素有恪尽职守的美名,怎会做出这样有违天道的事情?便是回到过去,也只能冒着失忆身死的风险停留百日,放弃百年来的修为与长生,有何意义? “现在还无法知道全貌,也或许是执行任务中出了意外不得已而停留。只能到了地方,再探查清楚了。” 陆景翳沉吟片刻,起身,召出天工笔,闭眼感应。 这一次,他几笔勾勒出的竟是一座悬崖峭壁,崖底宽阔码头静卧。 一靠岸帆船,三五浪花,无数宾客。 赵知欢惊呼,因为她逐渐听见了宾客们喝彩的声音,而原本水墨色的码头上也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大红色的绣球。 一桌桌宴席摆在码头上。 这竟是一个露天席地的婚礼现场! 事不宜迟,陆景翳拉住赵知欢,走进了因果卷。 “今日这桩姻缘,真乃天定良配!” ”这李大夫和沈姑娘真乃才子佳人!” 一登上这大码头,陆景翳和赵知欢猝不及防听见船上一桌桌人嘈杂的声音。 “哎,你们是我们断崖村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快快快,来者是客,坐下喝杯喜酒!别挡新人的道哟!” 说着,一位村里的老伯连忙拉着二人在空位上坐下。 “我们是新搬来的,听说这里今晚能讨杯喜酒喝,便来凑个热闹。” 陆景翳朝老伯拱手,熟练的应付道。 “你们俩,也是夫妻咯?这么年少的夫妻,和那新郎新娘一样嘞!” “阿伯,你可知,今晚是谁与谁成婚?” 赵知欢岔开了村民的八卦。 “是我们村的李大夫,和那尚书府的千金沈小姐!” 看来是来对地方没错了。 “阿伯,这‘李大夫’,是何时来到你们村的?” 这神仙在凡间停留,伪装出一个大夫的身份太过容易。只是不知这归真仙人“李大夫”,在这断崖村停留多少时日了。 “这李大夫,是三个多月前携沈小姐来到我们村的,说起来啊,这二人那可真是菩萨心肠,自打李大夫来到我们江口断崖村,每日不收分文为这里的村民询病医治,而那沈小姐来之后,则帮忙采摘草药。” “说起来这沈小姐也是命苦,分明是官家的小姐,却……罢了罢了,今日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幸好嫁给了咱们李大夫,以后的日子也不愁啦!说起来啊,算上今日,应该正是他们来断崖村的第一百日呢,是吉利的好日子啊!” 陆景翳与赵知欢对视一眼。 停留百日,便是神仙,也会魂飞魄散!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他们必须立刻找到李轻飏,说明情况,将他带回。否则即便成婚 ,再过几个时辰,那沈家小姐便要看着李轻飏在她面前仙逝了。 “他们为何在这码头上成婚?我听说,一般成婚都在新郎官府上呢。” 赵知欢好奇问道。 “嗨,年轻人,这你可就不懂了吧!这是咱们江口断崖村的习俗。” “你可看见这断崖?我们江口断崖村,正得名于此。” 赵知欢与陆景翳随老伯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面朝江水的一面极为陡峭,可谓是悬崖峭壁。 “此崖,上接天命,下承人间。” “断崖之上,那可是天字号揽富济贫屋。这江口断崖村,还有这座大码头,在其之下,是被其庇护的福地。” 那山崖之上,确是一座大大的揽富济贫屋,金瓦飞檐,雕梁画栋,宛若天宫降世,与陆景翳那隐于市的屋子毫不相同。 “这里邻接江口,所以我们断崖村的人们,以打鱼为生,生在水上,长在水上,成婚,自然也在水上。” “我们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在这座码头举行婚礼,表达生生世世相守的意思。” 原来如此,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还是陆景翳与赵知欢第一次知道有此番成婚的习俗。 正说着,一行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从远处走来。 “一拜天地!” 只听礼官高声唱道。 远远第,二人看见新郎官下马,从轿子里牵出新娘,来到码头之上。 那身穿红色布衣的新郎官,想来便是李轻飏了,他一袭大红喜服,袖口绣着金丝祥云,鬓发高束,簪一支木簪,却难掩清贵英气;旁边以扇遮脸的新娘,一身红裳,乌发如瀑,仅以珠花半挽,垂下一缕绛红流苏,轻轻拂过唇角。 新郎与新娘行至码头,朝断崖的方向一拜。 “这人间的礼服也太漂亮吧!” 赵知欢第一次见人间的婚礼,不由感叹道。 “还有更好看的呢。” 陆景翳喝着桌上的喜酒,说道。 其实这二人穿的礼服按人间的习俗来说,算是非常朴素的了,远没有陆景翳平日里偶然见到的繁复。 “二拜高堂!” “诸位” ,说话的正是李轻飏,“我们二人来到此地,全因缘分使然,过去百日,拜各位收留照顾。” 说罢,新人便朝这码头的诸多村民们一拜。 村民们也纷纷回他们二人一礼。 “夫妻对拜!” 只见这对新人朝向对方,然而新娘却似乎体力不支,即将晕倒,被李轻飏双手扶住,艰难地完成了最后的行礼。 “好!!!” “礼成!!!” 在宾客的欢呼声中,李轻飏扶住新娘。 “各位,今日我二人便借这婚礼之际,向大家宣布,我与夫人已决定,今乘船离开,云游四海。此番一别,前路未卜,愿他日再会之时,仍共杯中酒。” 说罢,双双又朝大家行一礼,便登上了不知在岸边停靠了多久的船只。 木船不大,船头挂着红色绣球,中央的船舱雕花精美。 只见李轻飏将夫人扶近船舱,便着手开始解开连接着码头与船只的绳索。 “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离开我们村了。” “年轻人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村民们或赞同或惋惜,却都一边同李轻飏话别,一边帮忙解开那束缚着船只的绳索,也算尊重二人的选择。 “待会儿,我们当真还要带归真仙人回去?你将如何劝他?” 赵知欢看了半天,觉得这李轻飏仙人与沈小姐,两情相悦,十分恩爱。这才刚成婚,如果告诉他们实情,李轻飏必须离去,他们未必能够接受。 可是陆景翳无论出于要完成任务飞升成神,还是免其同窗好友身死,都没有停下的理由。 他拿过桌上的红纸,手沾酒水,画下两张隐身符。 “如实相告,劝他回去。” 说罢,陆景翳又拿起桌上一杯喜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拿起另一杯,递给赵知欢。 “来都来了,你也喝一杯喜酒罢!这可是上天庭学府尝不到的味道。” 别说酒了,上天庭便是连一口正常的吃食都没有。 赵知欢接过那一小杯喜酒,闻上去竟是极香,一口下去,酒意柔中带辣,像火一样划过喉咙,却意外地回甘。 不知为何,明明从未喝过酒,却感觉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