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守护神》 第1章 chapter.0 楔子 夜幕降临,街道上的霓虹灯逐渐亮起,空气中忽然开始泛着些许冷意。 有水滴落在身上,微凉。 下雨了。 苏棠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里透着白,雨点被风卷挟着肆意飞扬,湿湿的,又闷闷的,压抑得叫人心慌。 她深吸了口气,重重叹去,随即抬手将胳膊上的湿意擦去,转身回了屋里。 客厅没开灯,有些昏暗,但也勉强能看清东西。 苏棠放任自己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脑,最后又蜷成一团,闭着眼陷入黑暗里。 眼前又浮现出熟悉的场景。 那是十五年前的今天,她的五岁生日。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天不亮她就醒了,因为妈妈答应她会来给她过生日,她高兴得不行,就连做梦都是妈妈在陪她过生日。 于是她早早地起床打扮自己,梳理好头发,换上放在衣柜里一直舍不得穿的公主裙,还带上了小皇冠,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儿了,妈妈一定会抱着她狂亲。 在吃了些饼干垫肚子之后她就搬着小凳子去院子外等了。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爸爸醒来煮好早餐来叫她吃,等到远处学校的铃声响了又响,等到她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可是妈妈还没来。 爸爸担心她着凉,叫她回屋里等,她却坐在凳子上不为所动。 妈妈的工作很忙,一年只有很少很少的机会可以来陪她,所以她绝对不会走,她要一直等到妈妈来,她要第一时间见到妈妈。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高,最后悬在头顶,终于,妈妈来了。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和妈妈一起来的并不是欣喜和亲亲,而是她未来日子里每每想起都会痛彻心扉的回忆。 妈妈从远处跑来,她也站起身朝妈妈跑去,母女俩扑了个满怀,可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妈妈就已经抱着她往家里奔去。 她这才发现妈妈的面色苍白、额头上挂满了虚汗,怀里也冰冰凉的。还有一大群人跟在妈妈身后,除了领头的人是个穿着西装的叔叔,其他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壮汉。 妈妈抱着她进了屋子,叫上爸爸一起从后门跑了,一家三口沿着路狂奔,那群人就在身后穷追不舍。 领头的人不停地张嘴叫嚷着什么,但是她吓傻了,耳畔只听到妈妈急促的喘息声。 随后又见那人举起了枪,“砰”的一声,妈妈摔倒了,连带着她一起重重地磕到地上。 妈妈流了好多血,站不起来,只能哭着喊着让爸爸快带她走。 接着,她的身子就腾空而起,是爸爸将她抱进了怀里,她趴在爸爸的肩上,伸出手还妄想抓住妈妈,可爸爸已经跑了出去,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哭得撕心裂肺。 许是老天都可怜她,竟毫无预兆地伴随着一声晴空霹雳下起雨来,那雨下得又急又凶,浇在身上,打湿了裙子,凌乱了头发,好不狼狈。 忽的,爸爸停住了脚步,原来是来到了断崖边。 她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抱了一下,糊在脸上的头发被拨开,额间落下一个温热的触感。 “棠棠,保护好自己,爸爸妈妈爱你。” 再然后,她就被抛了出去。 在她落水的瞬间,她听见了和刚才一样的“砰”的一声,除此之外,还有老天的怒吼。 “轰隆——” 第2章 chapter.1 发什么呆 屋外的惊雷和记忆中的雷鸣重叠,那雷声贯耳,将苏棠瞬间拉回现实。 她猛然睁开眼,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大口大口喘了好半晌气。 “滋滋滋……” 茶几上的手机在振动。 苏棠挣扎着起了身,循着光亮摸索手机,屏幕显示是时裕恩来电。 她按下接听键正要说话,却发现喉头钝钝的疼,哽咽着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此时的时裕恩刚结束一场混战,他挂了彩,怕苏棠看见担心,才去了趟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后才匆匆赶来。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明明一整天都艳阳高照,竟然在他耽误了片刻的时间后突然下起了雨。 他的小棠最怕打雷下雨了。 时裕恩又在电话里喊了她好几声,却迟迟不见她回应,心里愈发焦急,将车速提了又提。 电话一直没有挂,时裕恩听见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闷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而后又是一阵嘈杂。 “小棠!小棠!” 苏棠还是没有回应,时裕恩吓得要命,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见到苏棠,索性一脚油门下去把车速提到了最快。 “时裕……” 苏棠终于开了口,弱弱地叫他。 时裕恩连忙应声:“我在,小棠我在,时裕恩在。” “……” 没有回应。 苏棠又不说话了。 时裕恩又急了,软着声音哄她,“小棠,跟我说说话好吗?跟时裕说说话。” “……” 还是没有回应。 苏棠从地板上爬起来,整个人柔弱无骨般倚在沙发的转角处,连手机都有些抓不住了,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时裕。” “嗯,时裕在呢。” “你在哪。” “我在车上呢,马上就到你家了,再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 时裕恩笑,“小棠真乖。” 对面又沉默下来,时裕恩便接着找话题,“小棠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 苏棠转了转脖子,环视四周。 好黑。 她忽然有些茫然,“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时裕恩蹙眉,“坐在地上做什么?” “坐在地上……不知道……” “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会感冒的。” 苏棠乖乖应了声好,撑着沙发坐了上去,莫名的又想起来什么,伸手摸了下脸,果然是湿的。 她……哭了吗? 愣神间好像又听见时裕恩的声音,他说:“我到了,现在上去,小棠给我开门好不好?” “……好。” 他到了吗? 苏棠几乎是立刻掐了电话,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里。 不能、绝对不能让时裕恩发现她哭了,时裕恩会担心的。 苏棠还在洗脸,而时裕恩已经走出电梯在门口站着,他等了半天,眼前的门还是没动静,他又按了按门铃,顺势瞥了眼底下的门缝,黑的,没开灯。 “小棠?” 时裕恩拧紧了眉,难道不在家吗?还是……? 他不敢多想,干脆自己输入指纹开了门。 入目是一片黑。 “小棠?” 他打开客厅的灯,边往里走边喊,“小棠?” 苏棠闻声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时裕恩还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快。” 时裕恩上前一步,伸手把苏棠揽进怀里,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着急见你。” 他低头看苏棠,只见她小脸煞白,眼底还泛着微红,分明就是哭过了,不由得胸口一疼。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他不该留苏棠一个人的。 苏棠见他呆愣着,怕他发现异常,于是抬手捏捏他的脸,故作镇定道:“怎么傻了?” 时裕恩抓住苏棠的手,将她扯进怀里,他把下巴搁在苏棠的头顶,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没照顾好你。” “时裕恩,”苏棠仰起头认真地看他,“我不是小孩子了。” 时裕恩掩下情绪,随即轻笑一声 ,将苏棠眉梢上挂着的纸巾残丝摘去。 “嗯,是大姑娘了,”他顿了顿,又问:“那大姑娘能不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哭?” 还是发现了啊…… 苏棠想了想,说:“睡懵了,做噩梦了。” “不要骗我,小棠,我看得出来。” 时裕恩和苏棠,两人在一起生活十五年,五千四百七十五天,苏棠就是他一天一天看着长大的。 他亲眼见证了当年还不及他腰高的一个小屁孩成长为如今只比他矮半个头的黄毛丫头。苏棠在想什么,他十有**都能看出来。 苏棠在他怀里蹭蹭,“没有骗你,真的。” 其实苏棠也不算说谎,她刚刚是真的懵了,从睁眼起脑子就有些混沌,像是蒙了一层雾,让她分不太清梦境、记忆和现实。 时裕恩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样子,最终还是揉揉她的头,轻叹一声,不再追问,“准备一下,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跟你大俊哥他们一起。” 苏棠眼睛亮了亮,“大俊哥回来啦?” 时裕恩啧了一声,俯身用额头撞她,“小没良心的,我回来怎么不见你这么高兴?” 苏棠扶着额嘿嘿笑,“哪有。” 时裕恩站直身子,推着苏棠往房间走去,“行了,快去收拾,多穿件衣服,手那么冰。” “知道啦。” 苏棠在房间里换衣打扮,时裕恩则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收衣服、检查冰箱、打包垃圾,最后坐在沙发上边摆弄手机边等她。 JUN:【真舍得放手了?】 Y:【什么放手。】 JUN:【装。】 JUN:【这单子啊,可不好搞。】 时裕恩神色暗了暗,并不是很想回应这个问题。 Y:【她终究要面对的。】 言外之意,他不舍得也没用。 JUN:【要不要兄弟帮忙?】 Y:【没事。】 Y:【我盯着呢。】 JUN:【得,有需要就喊我们,哥几个随叫随到。】 时裕恩心里一暖,勾了勾嘴角。 Y:【嗯。】 程大俊说的是他手底下几个心腹——宋枝枝、祁佑年和段砾。 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但是业务能力个顶个的强,时裕恩不在的时候是他们撑起的半边天。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苏棠都是视如己出,当成亲妹妹一样来疼的。 JUN:【来了没?大家伙儿都等着主角来开饭呢。】 Y:【小棠在收拾了。】 JUN:【情绪还好吧?】 Y:【嗯,待会儿都自然点,知道吧?】 JUN:【懂懂懂,放心吧。】 苏棠收拾好后来到客厅,时裕恩收起手机迎上前去,“真好看。” “什么呀,”苏棠笑,分明自己只是多披了件外套、上了个底妆涂了个口红而已,“瞎捧场。” 时裕恩握了握她的手,确认是热的,然后开始耍赖:“不管,就是好看。” “好好好,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们去哪儿吃?” “老样子,点了你爱吃的菜打包回酒吧。” 苏棠点点头:“好。” 酒吧是时裕恩开的,和普通酒吧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就是规模更大些,酒的品种更全些,安全系数也更高些。 再就是有一层特别设计的大包厢,专供他们自己人使用。 上车后,两人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和窗外无声的雨一样,莫名地有些沉闷。 时裕恩把着方向盘,心里思索要怎么顺其自然地把那单子派给苏棠。 苏棠和正常杀手不一样,她甚至都算不上是杀手。 是她想锻炼提升自己的能力,只为日后找到凶手能够亲手为爸爸妈妈报仇雪恨,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找时裕恩拨些单子给她。 苏棠不开口提,时裕恩也不会主动派单给她。 可是苏棠已经很久跟他要过单子了。 这是困难的核心所在。 大抵是因为先前的单子都太过简单,是入门级的小打小闹,苏棠觉得时裕恩在敷衍她,慢慢的她就不再找时裕恩要了,转而向组织里的其他人讨。 对。 把这单子交给程大俊他们,不管是苏棠找他们之中的谁要都可以直接派出去了。 心里的大石落下,就好像困在黑暗里的人终于窥见光明,时裕恩松了口气,眉眼也舒展开来。 他瞥了眼身旁的苏棠,发现她正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将苏棠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捞起,用指腹捻了捻。 “发什么呆呢?” 第3章 chapter.2 你说什么!? 苏棠扭头看他,“嗯?” 时裕恩蓦地来了句:“手怎么都捂不热呢。” 苏棠不明所以,轻轻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好好开车。” 之后一路无言,就这样安静地到了目的地。 主角登场,包厢内瞬间沸腾起来。 “诶呦喂~瞧瞧这是谁呀~” “老大!小老大!” “呜呼——开饭!!” “迟到三分钟!自罚三杯!” 时裕恩没好气地笑笑,替苏棠拉开椅子,然后伸手在那个嚷嚷的最大声的炸毛脑袋上扣了一巴掌,“去你的。” 程大俊抱着头嗷嗷叫:“我操!记工伤!记工伤!!小棠快管管你哥,家暴的男人不能要啊!” 话音未落,当头又是一巴掌。 “……” 宋枝枝坐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活该,让你嘴贱。” 余下几人也偷着乐。 时裕恩挨着苏棠落座,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果汁,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凑在她耳边低声问:“想不想喝点?” 苏棠挑眉,“可以吗?” 时裕恩笑得宠溺,“当然,”随即抬头看向大家,“想喝什么自己去酒库拿,都记我账上。” “呜——老大威武!” “谢谢老大!” 俩酒蒙子没跟时裕恩客气,屁颠屁颠地挑了两瓶死贵死贵的洋酒来,转身看见苏棠只拿了支小瓶伏特加,摇着头连连咂舌:“那玩意儿有啥好喝的,等会儿试试哥这个,这个才得劲呢。” 回到饭桌上,三人换了位置坐在一起,吃着饭品着酒。 祁佑年冲苏棠挑眉:“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个什么伏特加好喝多了?” 苏棠点了下头,眯着眼笑。 段砾也倒了一杯给苏棠递过去,“再尝尝我这个,味道不一样的。” 时裕恩一扭头就瞧见三颗脑袋鬼鬼祟祟地围成一圈,他好气又好笑,到底是没说什么,任由他们高兴,反正这场饭局本来也是为了哄苏棠开心才组的。 收回视线,时裕恩也继续和程大俊、宋枝枝低声密谋,几人看着手机上的人物资料大眼瞪小眼。 程大俊率先开了口:“你可想好了,箭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路了哦。” 时裕恩瞪了他一眼,“啧,少废话,你以为我想吗。” 宋枝枝沉思片刻,出声安抚焦躁的时裕恩:“我来跟小棠说。” 时裕恩定定地看了宋枝枝几秒,还是有些不舍,“别让她知道是我安排的。” 宋枝枝点头,“放心吧时哥。” 接着,她端着自己的果汁起身,加入喝酒喝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那一圈人。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棠咧着一口白牙跟她打招呼,小脸红红的,好像是喝高了。“枝枝姐~” “诶呦喂小祖宗,”宋枝枝捏捏苏棠的脸,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以一种更小偷的姿势贴在一起。 “棠啊,姐这儿有个单子你要不要?还是个帅哥呢。” “单子?”苏棠一听,稍稍清醒了些,“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呀~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快拿手机出来,现在就传给你。” 苏棠从口袋里掏手机,忽而记起对面的时裕恩,隔着桌子遥遥相望,四目相对,她心虚地飞速移开视线。 “他知道吗?”她问。 宋枝枝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也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这个“他”僵硬地偏过头去,眼神到处乱瞟。 宋枝枝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拉着苏棠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他不知道,我们偷偷的。” 苏棠觉得她们好像真的在做贼一样,有点刺激又有点好玩,一时间没忍住笑,“谢谢姐~” “不客气,”宋枝枝拿着手机给她传资料,“快看看,是不还挺帅?” 苏棠看着那照片,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照片上的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五官端正立体,眉眼深邃,俨然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还是点点头,“姐姐喜欢这样的?” 宋枝枝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棠会这么问,很快又反应过来,说:“一般般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小棠呢?” “没什么感觉,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冒的。” 宋枝枝撞撞她的胳膊,朝她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试着玩玩呗,反正有三个月时间呢,别整天闷在家里。” 苏棠只是浅笑,没接话。 她知道宋枝枝是好意,但她目前确实没什么兴趣。 宋枝枝见她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朝她举起杯子,“那就庆祝我们小棠接到单子,希望小棠平安完成任务,以后姐再给你找新单子,干杯~” 苏棠和她碰了碰,“cheers~” 碰完杯,两人换了话题,聊了好久各种各样的八卦,又转移阵地去隔壁厅唱歌,程大俊后来也参与进来,祁佑年和段砾留在饭桌上劈酒,总之包厢里嘻嘻哈哈,热闹得紧,时裕恩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直至午夜两点,大家都累了才结束,程大俊和宋枝枝一人扛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负责送他们回去,时裕恩也载着苏棠回了家。 坐在车上,苏棠忽然稀里糊涂地问他:“你怎么还不找老婆?” 时裕恩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脑袋上胡乱揉了两把,“小屁孩还操心起我来了?” 苏棠皱着脸推开他,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你都二十七了,马上奔三了,再不结婚没人要了。” 她想过了,她觉得宋枝枝说得对,人不能总闷在家里,遇到喜欢的人就得去试试,尤其是像时裕恩这种,常年奔波在组织和家中间的大龄剩男,如果不催催他,他估计永远都不晓得谈恋爱。 时裕恩已经围着她转了十五年了,她可不想时裕恩之后的一辈子还浪费在自己身上。 时裕恩没接苏棠的茬,半晌才闷出一句:“我有我的打算。” 苏棠对此冷哼一声:“你什么打算?一直守我到老?” “……” 事实被**裸地摆在明面上,时裕恩沉默着没话可说。 苏棠也不理他了,靠在车窗上吹风,发丝被吹得飞扬,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她想起十五年前的今天,是时裕恩和他爸爸在暂停打猎回家的路上捡到的自己,起初自己还很害怕很抗拒他们,是时裕恩一直不放弃耐心地每天哄她,才让她慢慢放下防备接受了他们。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也一直对她很好,帮她找父母,找不到就养在身边,给她饭吃,给她买新衣服,送她上学,疼她爱她保护她,将她养得白白胖胖。 直到十年前的某一天,那本来是一个很寻常的下午,她在家煮饭,等着时裕恩和时叔叔打完猎回家一起吃,结果饭还没煮好,时裕恩就先回来了。 她刚想问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可还没等开口,她整个人就已经被时裕恩圈进了怀里紧紧抱着,耳边传来他压抑的哭声。 “我只有你了……小棠……我只有你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时裕恩哭到猩红的双眼和颤抖个不停的身子。 时裕恩和苏棠两个人开始相依为命,他对她愈发地好了,有什么东西都紧着苏棠先,自己则越来越随便。 再后来,时裕恩就进了杀手组织,每天在基地里带着一身伤回来,苏棠总是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掉眼泪,他却只是笑着说不疼,说马上就能赚到很多钱过上好日子了。 转眼两年过去,时裕恩已经从新手小白混成了老大的得力助手,他的确赚了好多钱,可他自己却不花,全部上交给苏棠,自己只留一点点周转生活。 忽的,苏棠扭头看向身旁的时裕恩,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外面飞驰而过的路灯照亮了他的侧脸,岁月荏苒,时间早已洗去他脸上的稚嫩,如今只剩成熟男人的俊朗,可那双眼睛却还是和记忆中的眼睛重叠。 他还是那个他。 苏棠突然又开口叫他:“时裕。” “嗯?” 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苏棠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念。好好爱自己吧,你该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了。 “没事,明天有空吗?带你去买新衣服,你那衣服都快穿烂了。” 时裕恩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没烂啊。但他没拒绝,挑着眉欣然答应了,“好啊。” 晚秋的风并不燥热,吹在脸上很舒服,不多久苏棠就生出了倦意,她做了个小短梦。 梦里,她已为人妻,膝下儿女成群,组织也不知在何时解散了,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归属,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唯有时裕恩直到白头都还是孑然一身。 苏棠心里一惊醒了过来。这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时裕恩,你明天就去相亲吧。” 回应她的是刺耳的刹车声,时裕恩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棠,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第4章 chapter.3 我只要你 苏棠因为惯性身形晃了几晃,待重新坐定后与他对视,“我说,你明天去相亲吧。” 时裕恩拧着眉,脸比狗屎还臭,“为什么?” “就……”苏棠故作镇定,“催婚呗。” 时裕恩第一次拒绝苏棠,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要。” 苏棠自觉有些贸然,转了口吻准备循循善诱。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时裕恩板着脸,幽怨地睨了她一眼,然后扭过头去,只留个后脑给她,“反正我不去相亲。” “好好好,不去,”时裕恩态度坚决,苏棠也不好再勉强他,“但是你得答应我,要是遇到喜欢的就去试试,嗯?” 时裕恩沉默半晌,才轻声应了句“好。” 双方都各退一步,倒也算是达成了共识。苏棠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乖。” 回到家后,苏棠洗漱完躺着床上研究资料,信息不多,除了那张模糊的照片就只有寥寥几行字—— 温煦之,温氏独子,男,22岁,身高184cm,体重65kg,O型血,花洲人,现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温家老宅。不久前才开始接管公司。为人冷漠,性格孤僻,除了上班的时候在公司,其余时间都行踪不定,神秘至极。 花洲人……温家老宅…… 苏棠嗤笑一声,难怪呢,她就说宋枝枝怎么敢随便把这个单子给她,原来是本地人,离得不远,风险都少了一半。 算了,接都接了,玩几天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这单任务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规定在新年前把温煦之解决掉就好。 新年前,也就是还有三个月。 她干脆不着急了,反正有的是时间耗。 苏棠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后继续在心里盘算,要不然利用温煦之一番? 时裕恩这么多年来给她当哥当爹又当妈,不就是怕照顾不好自己吗?所以他才一直单身,那是不是只要自己找了男朋友结了婚,他就可以安下心来去找寻自己的幸福? 三个月,足够时裕恩找到真爱了吧?到时候再制造些意外让温煦之悄无声息地死掉也不迟。 她还想再搜索些关于温煦之的具体信息,可奈何眼皮沉得不行。今天站了一天,又经历了梦魇,晚上还喝酒唱歌,现在实在是困了,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 时裕恩忙完来看她,一进房间就看见这幅场景:苏棠侧身躺着,闭着眼睡得香甜,手机从她的手里滑落,孤零零躺在床边。 他笑笑,轻手轻脚地走近,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又贴心地插上电,再帮她掖好被角,最后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晚安,小棠。” 苏棠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时突然惊恐发作,强烈的濒死感将她包围,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惊醒过来,只觉四肢冰凉,手抖得厉害。 为什么…… 病情又复发了吗? 她裹紧被子深呼吸,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的,良久才镇定下来。 身上被虚汗浸透,冷冰冰的,很不舒服。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进了卫生间先洗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倏地又落下泪来。 她无力地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掌心,任眼泪横流。 爸爸、妈妈,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等我找到凶手,等时裕恩成家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团聚。 不知过了多久,天有些微微亮了,苏棠擦干眼泪起身,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床上坐着,接着便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过的头像。 T:【什么时候有空?】 T:【一起吃个饭?】 时间太早,对面没有回复,苏棠也不着急,转手继续昨晚未完成的搜索。 虽然温氏在花洲是人尽皆知的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但苏棠从来都不关心,更不会去留意。 再者,新闻上播报的消息无非都是:谁谁谁又跟谁谁谁闹绯闻了、谁谁谁又要和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又做了什么什么…… 苏棠没兴趣看这些无聊的花边新闻,她只在乎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任务,苏棠大概永远都不会和他们沾上一点边。 和资料上写的一样,温煦之这人确实神秘,网上就没几条关于他的帖子,是被封锁了?还是真的没有?不得而知。 温煦之父母的信息也搜不到,倒是查到一条早年的八卦新闻,说他父母是商业联姻,但是在结婚后不久就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这件事据说当时还闹得很大,此后便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苏棠又围绕着温家人和温氏集团展开了搜索,只查到目前公司的最大股东是温煦之的爷爷奶奶,并且再无其他温家人的分支,就连温煦之本人都还没有股份。 她觉得奇怪,太干净了,干净得诡异。但很快又从这个页面退了出去,她要找的是温煦之,至于温家,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又搜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再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时裕恩估计也该醒了,只好先收起手机作罢。 苏棠化好妆走出房门,时裕恩也在这时出来与她撞了个碰面。 “醒这么早?”时裕恩问。 苏棠笑,“你不也是?” “我又没喝酒,”时裕恩揉揉她的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棠摇头,“没。” 两人来到客厅,时裕恩又问:“早上想吃什么?” 苏棠想了想,说不知道,“都行,你决定就好。” “那给你做三明治,昨天看你冰箱里还有面包。” “好。” 苏棠把脏衣篓里的衣服拿去洗衣机洗,而后进了厨房准备给时裕恩帮忙,“需要我做点什么?” 时裕恩指指旁边的榨汁机,说:“果汁榨好了,你倒出来端去桌子上,坐着等我就可以了。” “好。”苏棠照做,撑着下巴看时裕恩忙活,突然手机“叮咚”一声,是徐有庆给她回了消息:【好啊,晚上吧。】 T:【ok。】 “跟谁聊天呢?”时裕恩端来做好的三明治放在苏棠面前,与她相对而坐。 苏棠放下手机,随口道:“没谁,一个朋友,约我晚上出去吃饭。” “朋友?”时裕恩眯了眯眼,“男的女的?” “男的。” “是正经朋友吗?怎么不约白天?” “人家要工作的好不好?” 时裕恩冷哼一声,“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他来接我。” “哦。”时裕恩重重地咬了口三明治,有些不太高兴。 苏棠用指尖挑起他的嘴角,“干嘛哭丧个脸?快点吃,说好了今天带你去买衣服的。” 时裕恩乐了,立马化阴为晴,“我还以为你乱说的呢。” “什么叫乱说?”苏棠白了他一眼,“我哪次不是说到做到?” 时裕恩得了便宜还卖乖,凑到苏棠面前笑得得逞,“怎么突然想给我买衣服?” 苏棠咽下口中食物,也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说:“捯饬捯饬,好让你赶紧给我找个嫂子,不然整天跟个流浪汉似的,谁看得上你啊。” 时裕恩一噎,“小没良心的,净把我往外推。” 说罢,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不满道:“还有,我哪里像流浪汉了?” “好好好,不像,是我说错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时裕恩瘪着嘴,还是不高兴,“你就知道哄我。” 苏棠放下三明治,去拉他的手,“真生气啦?” 时裕恩抽回手别过脸不理她。 “真生气呀?啊?” 苏棠走到时裕恩身旁蹲下,仰着头看他,“时裕,说话。” 时裕恩侧了侧身子,与她面对面,眼尾红了一圈,声音闷闷的,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苏棠站起身,捧起时裕恩的脸,“我怎么会不要你?” 时裕恩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一拉,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脸贴在她的肚子上,委屈得像只被人丢掉的狗。 他说:“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又让我相亲又带我买衣服?” 他又说:“妈妈不要我,爸爸不在了,现在你也不要我了。” 时裕恩好像哭了。 肚子上星星点点的凉意仿佛穿过肚皮滴进心里,惹得她的胸腔也泛起一阵潮湿。 “时裕……” 时裕恩吸了吸鼻子,用脸蹭她,“你别不要我……” 苏棠抱着他的脑袋,柔声哄着:“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只是想多找个人来爱你,好不好?” “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第5章 chapter.4 温煦之? “……” 苏棠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只得先安抚他的情绪。 “不找,不找,不哭了好不好?” 时裕恩不理她,耷拉个脸闹脾气,“那你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把我往外推。” 苏棠语塞,这孩子心眼怎么那么死呢? 发誓的话饶是说不出口的,她擦擦时裕恩脸上的泪,拐弯抹角地岔开话题:“收拾一下,我们去买衣服好不好?” 时裕恩见状,心里也明了了,松开锢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了句:“反正你别想甩掉我。”接着便起身去了卫生间。 苏棠跟在他身后,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洗脸,没忍住上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好乖好乖。” 时裕恩瞪她,抓起她的手作势要放进嘴里咬。 苏棠笑着收回手,拍了他一下。 时裕恩哼哼两声:“老拿我当狗。”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两人也没有了胃口再吃早餐,只把果汁喝完就收了盘子。 “洗碗去,我去晾衣服。” “哦。” 兜兜转转总算是来到了商场,苏棠拉着时裕恩把每一种类型的衣服都试了个遍,什么休闲服、运动服、家居服,就连时裕恩以前从未穿过的西装都拿了两套,凡是适合时裕恩的,苏棠都买了下来。 看着手里大大小小不下十个的袋子,时裕恩笑她:“买这么多,我穿到死都穿不完。” “啧。” 苏棠听到那个字眼,瞬间就冷了脸,“说什么呢。” 时裕恩知道说错了话,赶紧放下袋子去晃她的手,“错了,错了,”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我该打,该打,好不好?” 苏棠倒也不舍得真打他,摸摸他的脸就放下了手,只说:“以后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时裕恩咧着嘴赔笑,“请你吃大餐赔罪好不好?” “不好,我要吃小蛋糕。” “好。” “我还要喝奶茶。” “好。” “我还要看电影。” “好好好,只要我们小棠不生气,要什么都可以。” 苏棠看着他笑,“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摘,你要月亮我也摘。” 笑闹着,转眼饭也吃了,小蛋糕也吃了,奶茶也喝了,电影也看了,两人心满意足地朝停车场走去,站在车前,苏棠跟时裕恩说拜拜。 时裕恩不动了,问:“你那朋友什么时候来?” 苏棠看了眼时间,说:“快了,我刚给他发了信息,他说十分钟就到。” 时裕恩不信,“真的?那我跟你一起等。” 苏棠哪能让他知道自己在骗他,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往车里放,一边放一边说:“哎呀你快点回去收衣服,天气预报说等下要下雨了。” 时裕恩知道苏棠又在哄自己,但又拿她没辙,只得蹦出一句:“晚上还回家吗?” 苏棠大致算了算时间,现在四点半不到,过去一个多小时,诊疗最多四个小时,回来最晚十二点,于是点点头:“回的。” “他送你回来吗?还是我去接你?” 苏棠推着他上车,又催他:“他送我,你快走吧,等下衣服要被淋湿了。” 时裕恩不情不愿地发动车子,苏棠朝他挥了挥手,又说:“晚上别等我,你先睡。” “哦。” 终于送走时裕恩,苏棠拦了辆出租车,坐在车上,她又开始复盘十五年前那件事。 其实已经没什么线索可找了。当时事发突然,她的年纪又实在太小,知道的东西不多,能记住的东西也不多,所有能想起来的、能找到的信息都早已经被她反复咀嚼到烂熟于心了。是她一直固执地不肯放弃。 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故地重游、情景再现,亲手一遍又一遍截开自己的伤疤,可除了疼,她一无所获。 她也曾多次在网络上搜索过爸爸妈妈的名字,搜索和他们有关的一切,结果却无一例外都是没有。 也实地走访过在爸爸妈妈口中听说过的地点,但无论是家、学校还是公司,结果都是无济于事。传说中妈妈的家早已经人去楼空,附近的原居民也都已经搬走,学校和公司更是更新换代,没有人知道他们。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凶手。时间过去得太久远,可用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这样找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劝她忘记,劝她饶过自己,就连警察都不例外。可是杀亲之仇,叫她如何能忘得掉? 她恨,恨那群壮汉,恨那个领头开枪的人,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努力看清他们的脸,恨自己为什么非要过生日,不然妈妈也不会来,意外可能也不会发生。 那天的事就像噩梦一样日日夜夜纠缠着她,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紧紧包围,让她几度崩溃。 时裕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虽然也希望苏棠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但他经历过同样的痛,他懂苏棠的恨,所以他说不出劝慰的话,只能尽量陪在她身边,让她知道她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即便时裕恩不说,苏棠也知道,时裕恩其实是不想自己再继续的,毕竟他当时替时叔叔报完仇就命悬一线差点没能从鬼门关回来,时裕恩怕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所以后来她总是瞒着他,自己偷偷地进行,就如同这次她来看医生一样,怕留下痕迹被时裕恩发现,她甚至坐车都特意用现金结的账。 来到徐有庆的私人诊所,他还在给上一个病人看诊,前台的小护士招呼着苏棠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望着诊所内的装扮,忽然觉得好像重新装修过,变得更高级了。 苏棠记得第一次来凉芜找徐有庆看病的时候,这里还是个有些老旧的小诊所,规模不大,人数也不多,从进门到看诊再到检查和抓药基本都是徐有庆一个人在忙活,以至于当时她一度以为自己被骗了。 不过好在徐有庆是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只是因为家里不支持就自己跑出来单干,资金有限才选了这么个偏远的小破地方,现在倒是越来越好了。 等徐有庆出来,两人简单吃了个饭,寒暄几句后就回来进入了正题,苏棠把最近的情况都阐述了一遍,又做了个全身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是执念太深,还是要苏棠自己想开些。 苏棠对此表示理解,只叫徐有庆再给她开些安神的药。徐有庆说好,还是按照以前的方式亲自去帮她取药,苏棠就坐在外面的沙发等他。 她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脖颈,上面悬着一个项链吊坠,是个银色的圆圆的翻盖小相框,里面嵌着她和爸爸妈妈的合照。 徐有庆拿完药回来,就见她看着那照片发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他们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苏棠合上吊坠,道了声谢,接过药便准备离开,不料起身时却看见电梯里走出来一个面熟的人。 温煦之? 第6章 chapter.5 蹭车 徐有庆开口跟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来了啊。” 那人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只停在他身边等着跟他一起进诊室。 苏棠悄悄拉拉徐有庆的衣袖,低声问他:“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徐有庆有点疑惑,但还是叫温煦之自己先进去坐会儿,接着才又转头看苏棠,“怎么了?” “他是不是叫温煦之?” 徐有庆原本还以为苏棠要问些病情的问题,谁成想是来跟他打探温煦之的,立马架起胳膊一本正经道:“诶我说这位朋友,我们这里是正规医院,不泄露患者信息的。” 苏棠跟他打哈哈:“其他的我也不多问,你就告诉我他是不是温煦之嘛。” 徐有庆还是没正面回应,挑着眉说:“怎么,看上了?想追人家?” 苏棠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干笑两声跟他套近乎,“帮我约一下他呗。” “我是医生不是月老,帮人牵线搭桥的事儿我可不干,等下你自己问他。” “好好好,那你知道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应该是吧,“徐有庆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紧接着,他又说:“问完没?我还得继续救死扶伤呢。” “那麻烦有庆大医生帮我确认一下?问问他能不能栽我一起回花洲?毕竟你看现在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也不大安全是吧?有人送还是好一些,我可以给他钱的。” 徐有庆不知道苏棠的杀手身份,只知道她是个年轻瘦弱的女孩子,所以在听完她的话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一时软了心,说:“我只帮你问这一次哦,他答不答应我就不知道了。” 苏棠喜笑颜开:“谢谢有庆医生。” 他带着任务回到诊室,将原话转告给温煦之,在得到答复后用手机回复苏棠:【他说可以。】 苏棠回以一个“好耶”的表情包。 “她是谁?” ANGEL:【你先出去逛逛?还是我让护士给你找个病房睡会儿?他这得有一段时间呢。】 徐有庆一边回着苏棠的信息一边回答温煦之:“就挺可怜一小姑娘,咱能帮就帮点呗。” T:【没事儿,我出去走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ANGEL:【行,那你注意安全,好了我叫你。】 T:【好。】 “徐医生这么医者仁心?” “我一直都很善良好吧?”徐有庆从电脑后探出头,睨了温煦之一眼,“倒是温大总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温煦之冷哼,“还不是卖的你的面子?再说了,我很难说话吗?” 徐有庆扯扯嘴角,“谁知道呢?” 温煦之的诊疗比苏棠预想得要快,她还在湖边漫无目的地溜达呢,徐有庆的信息就来了。 ANGEL:【在哪呢?】 苏棠想了想这个湖的名字:【忘忧湖。】 ANGEL:【行,我让他过去接你。】 苏棠本想说会不会太麻烦,但转念一想,自己回去的话还得叫他们等,倒不如他们开车过来更快些,索性说了好。 她走回到入口处,找了个石凳坐着,不一会儿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接起:“喂?” 传入耳中的是一个清冷的声音:“我是温煦之。” 苏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哦。” “上车。” 苏棠抬头环顾一周,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辆黑色大奔上,问:“打着双闪的那个是吗?” “嗯。” “好。” 掐了电话,苏棠起身朝那车走去,拉开后排的车门正要上去,又听温煦之开口说话,他说:“坐前面。” 苏棠又是一愣:“啊?” “坐前面。”他扭头看苏棠,重复了一遍。 “噢,好。” 苏棠点点头,收回即将迈步的脚,转而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地址。” “遥香居。” 温煦之挑了下眉,遥香居的房子可不便宜,他没说什么,等苏棠系好安全带就开车上了路。 “打车的话要二百八,给你三百怎么样?” 温煦之险些被气笑,她这是真把自己当司机了?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恶趣味,想要逗逗她,于是开口道:“不行,五百。” “……?” 苏棠被他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虽然说她不差钱,但是也不能被光明正大地抢钱啊。而且温煦之不是豪门总裁吗?怎么来打劫她一个普通小老百姓? “你认真的?” 看见苏棠吃瘪的样子,温煦之感觉大仇得报,心里一下子就畅快了,没忍住弯了嘴角,“骗你的。” “真的?” “真的,”温煦之点头,“你是有庆的朋友,我顺路送你一程,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棠淡淡地笑了下,“谢谢,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温煦之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在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后,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好。 “那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打刚才那个电话就可以了,我基本都有空。” “好。” 苏棠没打算第一次接近就表现出太强的目的性,混个脸熟就好,不然太容易打草惊蛇,于是点到为止没再说话。 温煦之也不说话,车里安安静静的,苏棠看着窗外忽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抬手掩着打了个哈欠。 “困了?” “有点。” 撇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确实不早了。 他在路边停下车,伸手从后排捞了个抱枕递给苏棠,让她垫着腰。 “睡吧,到了我叫你。” 苏棠接了抱枕,同温煦之道了声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就闭上了眼。 温煦之打开空调,将车内温度调高两度,车速也放缓了,好让苏棠睡得更舒服些。 温煦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分明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近女色,更不会主动关心人,但是面对苏棠,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放下身段和戒备去照顾她。 或许是出于徐有庆的委托?又或者是因为她是徐有庆的朋友,让他爱屋及乌?还是因为什么? 温煦之不清楚。 自从他回来当上总裁,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打着爱慕他的幌子接近他,明明就是想嫁入豪门当阔太太从此享受荣华富贵,偏要说是因为喜欢他,太假,也太恶心,他明明最讨厌女人了。 刚才在医院里他就感觉到苏棠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略过他,他一开始也以为苏棠和那些女人一样,尤其是她还通过徐有庆接近自己,可她又是徐有庆的朋友,徐有庆不会和假惺惺的人交朋友,再加上苏棠看向自己的眼神着实澄澈,丝毫没有谄媚的意味,倒真的像只是蹭车的,恭敬礼貌而又淡漠疏离。 温煦之感觉挺好,也挺新鲜。 总之,对苏棠,他并不讨厌。 即使她接近自己也是别有目的,他也不太讨厌。 没由来的,反正就是讨厌不起来。 凉芜偏远,可以说得上是偏乡僻壤,平日里少有人来往,路上几乎没有车,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搭配着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匀速行驶的车上。 车内,温煦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苏棠抱着包包睡得安逸,倒显得有些莫名的岁月静好。 另一边的时裕恩却不淡定,他站在阳台上冷着脸向下望,活生生像一尊望妻石。 他举着手机看了又看,期盼苏棠能快点回来,可地图上的小红点始终停留在凉芜附近,半天才能看见有一点偏移。 时裕恩脸上的冷意更甚,但更多的是心疼。 小骗子。 还说自己是去见朋友,分明就是去看医生。 原本时裕恩是不知道的,只是曾经有段时间苏棠频繁出门,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问就说是见朋友,次数多了,时裕恩自然就不信了,偷偷跟踪过她一次后才发现她每次说的见朋友就是去凉芜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一个小破诊所看病。 时裕恩什么也没说,记下地址后就离开了。 再然后,徐有庆的账户上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笔巨款,捐款人隐匿了信息,只留下备注叫他好好干。 徐有庆还以为是家里人心软了,便也没深究,只是更加努力工作,最后终于不负众望地把事业做大做强起来。 时裕恩决定给苏棠安装定位是在苏棠一次任务中受伤的时候。 那天,她带着满身伤痕回到组织,背上还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时裕恩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苏棠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怎么样。 所以他趁机在她后背的伤口里镶了个定位器。此后无论苏棠去哪里,时裕恩都能知道,这样如果苏棠有危险,时裕恩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救她。 可他也不过只是看着,从不拆穿苏棠的谎言,也不多加过问和干涉。既然苏棠有意瞒他,那他就配合苏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不受伤,她想怎么折腾就都随她去吧。 第7章 chapter.6 “X”,疯子 约莫半夜两点时,车子终于在小区门口停下。 温煦之叫她:“苏棠,醒醒。” 苏棠这一觉不知怎的睡得挺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到了吗?” “嗯,到了。” 苏棠稍微活动了下手脚,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己家的阳台,是黑的,也没有人影,但她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时裕恩吗? 她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左右给他发的信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信,估计睡了吧,想来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深吸了口气,将那错觉排出脑海,又朝温煦之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快回去吧,很晚了。” 苏棠解开安全带,拉开门下了车,“拜拜,注意安全。” 直到温煦之的车彻底远去,苏棠才转身进了小区,回到家后,她轻轻敲了敲时裕恩的房门,“时裕?” 没有回应。 她把门拉开一条缝,借着客厅透进来的一丝光亮蹑手蹑脚地走近时裕恩的床边。 时裕恩安静的闭着眼,苏棠替他拢了拢被子,正起身欲走,却被拉住了手。 苏棠顿住,“吵醒你了吗?” 时裕恩不回答,只是看着她,“你回来得好晚。” “所以说叫你别等我。”苏棠揉揉他的头,“继续睡吧。” “睡不着了,你哄哄我。” 苏棠嗤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我不管,”时裕恩最爱在苏棠面前耍赖,“你哄我睡。” “好好好,你先松手,嗯?” “不松,一松手你就跑了。” 苏棠在他床边坐下,用另外一只手比出数字六的手势,说:“不跑,我们拉勾,好不好?” 这是小时候时裕恩哄苏棠的惯用方式,好像拉过勾的事情就永远作数一样,如今长大后反倒被苏棠用来哄时裕恩了。 时裕恩勾上苏棠的小拇指,又将大拇指印了上去,“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那时裕恩小朋友现在可以松开我安心睡觉了吗?” 时裕恩松开她,背过身去,“走吧,快点洗洗睡。” 苏棠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时裕恩晚安。” 时裕恩默了默才回她:“苏棠晚安。” 苏棠在车上睡过一觉,洗漱完就更清醒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干脆又考虑起下一次该以什么样的形式接近温煦之,虽然他答应了和自己吃饭,但谁知道他是不是随口应付的,她可不能一直守株待兔,她得主动出击。 医院她今天才去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的必要,她不会为了制造偶遇特意跑一趟。温煦之常去的场所也不知道有哪些,思来想去好像只能去他的公司蹲他。 预约是不可能预约的,在公司附近徘徊也显得很可疑,正巧他们公司现在在招聘,难道要去他公司入职吗? 唉。 苏棠叹了口气,心想真麻烦,倒不如直接解决掉他更方便些。可是转念又想到自己是到底为了利用他,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想办法。 她把温煦之的照片发给祁佑年和段砾,他们俩不常出任务,基本留守在酒吧里看场,要是他们在酒吧里见着了温煦之,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他了。 又去书房打印了份简历,准备等白天约个面试看看。 捣鼓完毕,苏棠才紧急补充了最后几个小时睡眠,或许是因为有从没做过的事要做,她隐隐有些兴奋,醒来后也是精神抖擞的。 时裕恩瞧她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不免好奇,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苏棠从衣柜里翻出一套以前上学留下的正装来,对着镜子架在身前比了比大小,说:“面试。” “面试?面试什么?”时裕恩挑眉,“家里有个酒吧和花店还嫌赚得不够?还是你觉得哥老了没本事养你了?” 苏棠把时裕恩推出房间,在里面一边换衣服一边跟他对话。 “没有的事,我就是去体验体验生活。” 时裕恩靠在门板上,恍然大悟般:“哦——原来是嫌哥给的生活太无聊了,想去碰碰南墙吃吃苦头。” “你别乱给我扣罪名,”苏棠拉开房门展示自己的装扮。问时裕恩:“怎么样?还像个上班族吧?” 时裕恩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看着她及膝短裙下光溜溜的腿,拧了下眉。他没念过什么书,也没做过这样正式的工作,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要求。问:“不能穿裤子吗?着凉了怎么办?” “只是面试的时候穿而已,回来就换掉了。” “哪家公司?我送你去?” “温氏集团,你不忙吗?” 时裕恩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猜到了些什么,但又只能装作不知道,问:“大公司啊?面试什么?” “总裁助理。” “那岂不是很累?” 苏棠无所谓道:“但是人家工资高呀,还能到处飞。” 时裕恩不服气了:“我也能带你到处飞啊,怎么不直接找我?还不用给人当牛做马。” 苏棠不理会时裕恩的拌嘴,自顾自披好外套,说:“还不快点祝我面试顺利。” “保佑你,保佑你,那我们现在出发?” “嗯。” 上车之后时裕恩还不停地叨叨着,像高考临行前送孩子上路的家长。“别太紧张,就一个面试而已,大不了哥再开个公司给你玩玩儿。” 苏棠哭笑不得,到底是谁在紧张? “行了行了,时老妈子,知道你有钱又大方了,我不紧张。” 时裕恩“嘿”了一声,又念了句“你这孩子”便不再说了。 车子停在温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里,时裕恩哪也没去,就坐在车里等她。他心里矛盾得不行,把刚才给苏棠盖腿的小毯子叠好又摊开,叠好又摊开,叹了百十口气。 他既希望苏棠能通过面试赶紧查清凶手解开心结,然后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一边又存着私心希望她不要通过面试,离真相远一点、再远一点,好让真相浮出水面的日子晚一点、再晚一点,因为没有人知道真相的那一头究竟是人还是凶神恶煞的鬼。 依苏棠的性子,她多半就自己埋头冲过去跟对方鱼死网破了,万一苏棠打不过他们,万一她失了手,万一……万一她真的回不来…… 时裕恩一想到这种情况就快要疯掉了。 他想一直守着她,让她生活在自己的庇护里,想一直管着她,当她的“时老妈子”,他甚至想过带苏棠去做电疗,让她直接忘掉那一段记忆。 可是他不敢。 苏棠始终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时裕恩豢养的金丝雀菟丝花。生活也不是童话故事,不会一切都心想事成。 比起她嫌他烦,又或者失去苏棠留他一个人痛苦,他更怕苏棠如果某一天突然又记起了那些记忆之后恨他,他承受不了那样的代价。 时裕恩突然后悔那天为什么听信那个“X”的只言片语就让苏棠去接近温煦之,分明那人连面都没露,吩咐的手底下的人来见的他。 可偏偏正因为如此倒显得有几分可靠了。 此前也总有人来找他招摇撞骗,要么是为了赏金随便捏造的信息,要么就是来接机除掉自己想除掉的人,总之没一个真的。 还记得那天时裕恩刚结束在国外的任务,正急匆匆往回赶着见苏棠呢,结果一下飞机就接到了一个未知电话,那人自称“X”,说自己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让他前往一个偏远的接头点,自己会在那里告诉他更多的信息。 时裕恩以为又是诈骗,因为从来都是报料人上门找他,让他去见的还是第一个,他感慨现在的诈骗犯越来越猖狂了,刚想准备挂电话,X却像是猜到他的动作一般,又说“不来你会后悔的,以后你都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了。” X的语气是那样笃定。 时裕恩赌不起,所以他去了。 可是等他到达接头点,等在那里的人只有一个小弟,小弟递给他一沓资料,上面记录着十五年前事情更多的细节,是时裕恩在悬赏公告上没有提到过的,有些信息详细到他难辨真假。 正犹豫着要不要相信的时候,X的电话又适时响起了:“看最后面那张纸,我要他的命。” “这就是你要的报酬?” “是,”X笑了一下,又说:“但他也是那件事情的核心人物之一,就算我不要他的命,他也还是得死。” 时裕恩没回话,似是在思考。 “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最多过年前,我要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你也别想知道真相。” “……” 时裕恩放下资料,反手挟持住那小弟,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盯着角落闪着红光的摄像头说:“我现在就要知道真相,凶手是谁?” X却是止不住的大笑,笑声经过变声器显得格外刺耳,他说:“杀,你杀了他,我还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手下,你看我会不会告诉你?” 时裕恩啐了口口水:“疯子。” X还是笑:“疯子?我就是疯子,我就是要看你们狗咬狗,这样才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够了,又接着说:“怎么样?一条命换一个真相,挺划算吧?时老板?” 第8章 chapter.7 时裕恩倔驴 来面试的人不少,偌大的等候室座无虚席,苏棠坐在人群里感觉挺新奇,她这是第一次面试,看着周围的人都举着纸张或者手机嘀嘀咕咕地默背着什么,好像都很紧张的样子,自己倒有些格格不入了,于是也拿起手机搜索起了面试技巧开始看。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但好在面试挺快,面试官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也算是对答如流,不过和旁边滔滔不绝的同期面试者比起来,苏棠觉得自己还是太普通了些,难免不被直接淘汰掉,便没再抱希望,待面试官一声“回去等通知吧”令下就径直走了出去。 电梯前又是一条长龙,苏棠不想等也不想再和人挤,念着楼层不高,索性找到应急通道下步梯,谁知才走出几步就听见有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过分?你知不知道那两个老不死的居然直接取消了我的权限?我现在连办公室都进不去了!” 苏棠无意偷听,本想转身离开,奈何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 “谁!?” 楼下的说话声立刻止住了,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踏步声。 苏棠站在原地没动,只见跑上来一个长相和温煦之长相有几分像的男人,苏棠微微朝他颔首以示抱歉。 男人原本还怒气冲冲,却在看清苏棠的脸后立马换了副神情,温声细语道:“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苏棠摇了摇头,只觉对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 男人又问她:“你……来面试?” 苏棠不愿跟他纠缠,含糊其辞地应了声嗯。 男人也看出来了,没再拦她,侧身目送她下楼,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也下了楼回到刚才的位置重新接起电话。 “喂?” “帮我找个人。” …… 时裕恩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摁手机,见苏棠回来,把怀里捂热的毯子递给她,问:“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苏棠摇了摇头,“没戏。” 时裕恩笑了一下,意味不明,说:“没事儿,哥带你回家。” “笑什么?”苏棠挑着眉看他,“时裕恩,你很高兴我没面上啊?” 时裕恩开着车不看她,眼底笑意却更甚:“没有啊,我只是在想等下是吃糖醋排骨还是小炒黄牛肉。” 苏棠鼻子冒气:“哼,两个都要行不行?” “行,当然行。” “面试结果什么时候出?”时裕恩又问。 “三天后,干嘛?“ “那我们要不要在出结果前好好出去玩一玩?” “玩什么?” 时裕恩沉思一会儿,说:“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我们去看海怎么样?” 自从十五年前落水,苏棠就开始对水产生了恐惧,只要是看到积水很多的地方都会控制不住地害怕,虽然后来经过长时间的脱敏训练,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但苏棠还是想再多直面几次恐惧,大海是她的最终课题。 苏棠想了想,最后还是推脱着没答应:“我这两天没空呢,你要不去找枝枝姐他们玩吧。”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时裕恩歪着头看她:“为什么?不是还没面上吗?你又要忙什么?他们给你派单子了?” 苏棠其实不是没空,她就是觉得,时裕恩难得忙完休息一阵,还是别又围着她转好,但想起前两次他的反应,不是哭就是闹的,她实在不敢再明说一些叫他谈恋爱的话。 斟酌再三,决定学着宋枝枝的口吻说:“没,就是最近看上个小帅哥,想追着玩玩。” 话倒是不假,毕竟苏棠的打算确实是和温煦之商量假扮情侣,只是换了种说法而已,也不算骗他。而且就算没有温煦之利用不成,也会有赵煦之、钱煦之、孙煦之。不管最后成不成功,好歹给时裕恩打个预防针先,省得他以后一时接受不了。 时裕恩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了两下,问:“你说的不会是姓温那小子吧?” “你怎么知道?”苏棠一挑眉,拍拍时裕恩的肩膀,“开车。” 时裕恩用鼻子哼了声,虽然知道苏棠是因为任务才去接近的温煦之,但是听她这么骗自己,时裕恩就是忍不住不高兴,有种自家的白菜上赶着让猪拱的感觉。“我说你怎么放着好日子不过突然要去面试自讨苦吃呢。” “唉唉,什么叫自讨苦吃?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很光荣的好不好?” “是,特别光荣,所以看不上哥哥赚的钱了。” 时裕恩越想越生气,苏棠居然为了温煦之拒绝自己?连两天的时间都不舍得给自己,更不想理她了,一脚油门下去将车开得老快。 苏棠无奈,时裕恩哪哪都好,就是太倔,跟个倔驴一样,一说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容易炸,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声好气哄着他。 唉。 头疼。 头好疼。 时裕恩,你怎么办哪? “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儿再好好陪你好不好?” 时裕恩冷哼一声:“你最好是。” 苏棠只是笑,却没应,心想等下回去她就叫程大俊他们赶紧物色几个大美女塞给时裕恩!他不主动去认识,那让他被动认识还不行吗。 她偷偷拉了个没有时裕恩的小群。 T:【诶,知道你们老大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吗?】 JUN:【。?】 石头:【(⊙o⊙)哈?】 QYN:【啥玩意儿?】 枝:【你要干啥??】 苏棠眼前莫名浮现出四张充满疑惑的脸,不由得笑了出来,可是还没乐两秒呢,左边头突然一痛,是时裕恩捏了个兰花指弹她脑瓜崩。 “小没良心的,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你倒好,除了气我就是抱着手机跟别人聊天,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哄哄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苏棠会意,掐了手机又去哄他:“哥哥哥哥好哥哥,你就别生气了呗~” “哼。” 逛超市的时候苏棠老老实实地跟在时裕恩身边,一直到回家时裕恩去做饭才掏出手机继续看小四人组的群信息。 石头:【老大铁树开花了吗?】 JUN:【老男人终于开窍了啊。】 枝:【真的假的?】 QYN:【不容易啊。】 QYN:【什么时候吃喜糖?】 石头:【小老大当伴娘吗?】 …… 几人叽叽喳喳唠了小半会儿,估计是没等到苏棠回复,便散了场。 T:【没那么快呢。】 T:【我是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他喜欢啥样的,好对症下药嘛。】 苏棠回话了,群里又热闹起来,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弹。 JUN:【这我们哪知道?都没见过他还和哪个女的走得近过。】 QYN:【就是啊小老大,他身边唯二两个女的就是你和枝枝姐,哪里还有其他女人啊。】 石头:【这种事情应该小老大最清楚才对吧?】 枝:【是啊小棠,这事儿得问你呀。】 …… 苏棠也是没辙了,她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他们的啊。 T:【没事了,你们忙吧,我自己再想想。】 JUN:【1。】 QYN:【收到。】 石头:【好的小老大。】 枝:【有事再找我们嗷,都在呢。】 群里安静下来,苏棠瘫在沙发上葛优躺,回想时裕恩曾经有没有提过自己的偏好。 提是没提过,但是好像有见过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出去玩。 大概是在苏棠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时裕恩才十五六岁,那时时叔叔还在,时裕恩也不像现在这样紧绷。 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来着? 好像是长头发,黑黑直直的,留着齐刘海,瓜子脸,眼睛特别大,穿着小白长裙,背着牛仔挎包,整个人白白净净的。 他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说起来当时自己也是真是没眼力见,没看出来他们在约会,愣是把时裕恩拽回家给自己批作业还是干什么去了。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惭愧。 咚—— 一个软软的玩偶倏地砸进苏棠的怀里。 她坐起身瞪向罪魁祸首:“你干嘛?” “过来吃饭!” 其实这本书从萌生到现在,不算小改的话,已经改过应该不下四版了。 最初大概是在2015年,初一的时候,那时候刚接触网络,最爱看点狗血霸总文,后来爱玩点橙光游戏,再后来就爱看点话本子同人文,于是耳濡目染地,我也开始想自己写点什么。 当时特别风靡复仇主题,于是我也构思了一个开头。 开头是女主一家被追杀。 后面的故事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构思过了,或许是没有的,因为现生和学业问题,最后反正是不了了之了。 再捡起来应该是在高一的时候?那时候暑假,回老家当德华带孩子,得闲的时候我就写点,那时的设定还是在学校里,我还把女主定位得特别厉害,成绩第一、和男主一起去市里参加什么竞赛,零零散散地写了几章吧,后来开学又无疾而终了。 第二次捡起来好像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窝在家里又开始重新来过,这次不写学校背景了,直接改成社会背景,结局也想好了,是特别惨的一个结局,几个主角都死了,这个结局我真的记了很久,以至于我后来一直记得。但是我的侧重点落在了主cp和副cp一起谈恋爱上了,可是我不会写恋爱情节,所以卡到大学都开学还没写出来,于是这个故事也和主角团一起又死了一次。 第三次捡起来是在上个月?五月份,我辞职回了家休息,突然有一天就心血来潮捡回来写了,按照第二次捡起时设定的剧情,边写边改,总算是确定了故事的走向,但是我突然又不想在之前那个平台发了,所以我全线下架,开始沉淀和打磨来了小绿江。 这次我留意了侧重点,除了文笔和风格,我还全心全意打造时裕恩的人设,可我最后还是卡在了温煦之和苏棠的感情线上,我实在构思不出来他们要怎么日久生情。 所以我一度很纠结和痛苦,反复思考这个故事到底怎么继续进行,得出的结论是硬着头皮写,写着写着或许就写出来了呢? 于是我又哄着自己写了一万八。 最近几天从正眼到闭眼都在构思,只为一章三千字,我几乎一天有十八个小时都坐在电脑前,可我还是写不出来。 可能我真的不适合脑力劳动吧,我太笨了,也太容易讨厌自己了。文笔太小学生,讨厌,剧情太无聊,讨厌,写不出来东西,讨厌,写出来的东西不尽人意,讨厌,我一天可以讨厌自己八百次。 我劝过自己要不然写短篇随笔算了,可是没有用,我太倔了,我比倔驴还倔,碰了一万次南墙还是要继续,朋友说我这样完全是在做无用功,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停下。 我一闭上眼睛就是这个故事在朝我招手。 它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我心里,而我只有完成这个故事才能把他拔出来。 我可以无数次描写苏棠和时裕恩,可一旦到了温煦之我就胆怯地想退缩,我实在不会写豪门题材,自从温煦之登场,我有一半字都是硬着头皮憋出来的,每每回看的时候都觉得不满意,无论从什么方面。 我内耗了一晚又一晚,思考让我这样一个没脑子的人写作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写东西从来不写大纲,从来只有粗纲,还是几行字的那种,因为我除了脑子空空以外又是一个特别讲究逻辑的人,我不敢保证写着写着会不会就偏离主线,又或者是发现其中的逻辑存在不合理,所以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如此一点点推理出来后面的故事,一旦思路卡住,我就会很无助,于是我又开始痛苦,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我找到突破口为止。 很烦。 我本来不想承认我是一个矫情的人,现在我承认了,我就是特别矫情。 好讨厌。 总觉得之后都没有办法保持日更了,我的脑子跟不太上,只能说我努力吧。 慢慢写吧,不管写得怎么样,慢慢写吧,能写完就已经很厉害了,慢慢写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到这里,如果有的话,谢谢你,祝你天天开心。[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chapter.7 时裕恩倔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