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罪臣之女的自我修养》
第1章 第一章
九月京城的蝉鸣依旧恼人,此起彼伏的蝉声配上炎热的天气简直要把人的头吵破。
两个穿着鹅黄色白蝶绣花裙的姑娘靠着吵闹蝉鸣的掩护,提着裙角偷偷溜到前院,二人便躲在假山的阴影里面。
“璧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咱们回去吧。”何雅竹面露难色,她环顾四周,见此时没人经过就想要离开。
刘璧采一把抓住她道:“别走啊,这多好的机会。咱们天天待在小院里无聊透了,难得今儿有机会溜出来,还不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反正里头那些人也不跟咱们玩,何苦留在那里碍人眼。”
何雅竹还是有些犹豫,她讷讷道:“可是,若被发现咱们溜到前院,大姐、二姐肯定又要笑我痴人说梦想要高嫁想疯了。况且咱们都出来好一会了,万一里头夫人们忽然想起来找咱们,那岂不是.....”
刘璧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果子嘎吱嘎吱地吃起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反正你大姐、二姐一争风吃醋就扯你下水,跟你犯不犯错有何关系。再说里头的夫人们哪个不是带了家里好几个姑娘出门,咱们在自家院子里都不被她们记起,在这儿哪能就想得起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刘璧采心中叹气,何雅竹和原身真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小白菜,虽是官家千金,但在自家后宅却被养成这副胆小的样子,要不是自己穿过来两个小白菜还都只能各自孤独悲伤,哪里能成为朋友。没错,现在的刘璧采是一个穿越者。
刘璧采原本是一个在大城市辛苦搬砖的苦逼社畜,每周单休也就罢了,工作日还要被迫自愿加班到**点才能下班,勤勤恳恳工作一个月工资到手也才五千块。
作为一个没钱没时间的打工人,刘璧采平时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在合租的出租房里面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露营、野外求生视频。她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总是数着自己缓慢增长的存款,幻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像视频里的人一样开着车到一个山林里扎营,听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忘记城市里一切的辛苦。
可没想到刘璧采的愿望还没实现就意外地穿越来了大盛朝。跟人人穿越到古代奋斗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不同,刘璧采早就受够了996的打工生活,她一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兵部左侍郎家的二姑娘就立即开始了向往已久的躺平生活。
原身刘璧采是刘府不受重视的小庶女,她的姨娘邱氏是被家人为了给兄长娶妻卖给刘启常做妾的。邱姨娘原是农家女,姿色也只能说是清秀,人也老实,头一胎只生了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刘璧采,又过了几年才挣命生下小儿子刘喻春就撒手人寰。邱姨娘一走,刘喻春便被夫人张氏抱到身边教养,而只有三岁的刘璧采就被奶娘带着住在了刘府西南角的玉章院,原是亲姐弟的两人也因此关系平平。
上头有英俊潇洒的嫡兄和貌美如花的嫡姐,下面有心肝宝贝小弟,刘璧采自然就成了刘府爹不疼娘不爱,又不折不扣的透明人。玉章院里的下人各个都挖空心思想调去别的院子,原本以为自小就服侍的奶娘是个好的,不成想她竟也偷摸着拿了她的首饰头面出去换钱。原主刘璧采在府里谨小慎微十六年,她再也无法忍受别人对她的漠视和背叛,在一个雨夜吞药了结了自己。
结果现代的刘璧采意外穿越而来,原主痛苦的来源——家庭关系却令她能迅速适应穿越生活。
夫人张氏虽然不把刘璧采这个庶女放在心上,但是吃穿总不会短了她的,再加上每月还有二两月银,刘璧采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她觉得自己简直过上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从此她不需要再为了房租和吃喝发愁,这个府里也没人关注她,她只要随心所欲在玉章院活着就行。
刘璧采适应得很快,她立即在刘府开启了她躺平的生活。日常除了去杭英院跟张氏请安,她可以在玉章院的梨树下放把躺椅,一边躺着享受美好时光一边吃果子,别提多悠闲了。甚至在外出交际的时候偶遇跟自己同病相怜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家小庶女何雅竹,相同的境遇让二人惺惺相惜,在刘璧采的主动出击下两人迅速成为朋友。
刘璧采有心想再开导何雅竹几句,却看见对面的垂花门有人出现,她赶忙把最后一口果子塞进嘴里吃掉,又拉着何雅竹蹲下:“来了,来了,咱们快藏好。”
何雅竹也顾不上许多大家闺秀的仪态,只能任由刘璧采扯着她蹲在假山后面。
“哇哦,这回来的这些光看身形就感觉是帅哥诶。”刘璧采将两只手弯起来做成望眼镜的样子放在眼睛上,兴趣盎然地看不远处的年轻公子们。
何雅竹虽然不敢像刘璧采那么大胆,但她听刘璧采这么说以后也好奇地从指缝里偷偷看,脸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天气热变得红扑扑。
刘璧采看还不过瘾,还要边看边点评:“嗯,河边这个穿白色澜衫的不错,看着就温润如玉,手上要拿本书就更好了。诶,那个穿玄色劲装的也不错,猿臂蜂腰,一双修长的大长腿更是不得了。长得也不赖,剑眉星目,就是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而且......”
“我去,不会这么倒霉吧。”刘璧采眼见着玄衣劲装帅哥臭着脸大步流星地朝假山这儿走来,她慌乱之下想要逃走,不成想一边的何雅竹蹲得腿麻,在站起之后踩到裙角摔倒了。刘璧采只得去扶何雅竹,却被玄衣帅哥抓了个正着,她只得堆起笑脸解释道:“抱歉,我们,我们在这儿找东西。”
“作为闺阁女子偷看外男,不知廉耻,还评头论足更是不知所谓!”玄衣帅哥呵斥道,好看的眉眼紧紧皱着,像是在看一件脏东西。
刘璧采原本还觉得他是个冷脸帅哥,可是一听见妇德这类话语立刻下头,她作为穿越到大盛朝的新世纪女性根本不屑听到这种老古板的话,当即回击道:“作为正人君子明知这里是女眷却不懂避讳,还走过来也是不知所谓。”
“你说什么?!”玄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刘璧采倒打一耙的功夫信手拈来,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脸色冷得可以结冰了。
刘璧采见他吃瘪捂嘴偷笑,何雅竹悄悄拉了她的衣角,她这才想起不能把事情闹大,只能收起笑脸不情不愿道:“你不守男德,我不守妇德,咱俩扯平了。要还是觉得不行,我道歉也可以。”
玄衣帅哥眉头一扬正要训斥,不远处一位男子匆匆赶来:“姚焕,陆大人说锦衣卫有事,咱们得赶紧回去。”
“知道了,娄迟。”姚焕厌恶地看了眼刘璧采和何雅竹,轻蔑地留下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恐怕是你们最后开心的时候了。”
姚焕一离开,刘璧采和何雅竹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也不敢细想他最后那句话里的意思便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偷偷溜回内院。
此时内院赏花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张氏一见到刘璧采从外面回来就教训道:“哪儿去了,大家都在这儿等着你呢,往后若是再这样你也不用一道出来了,免得人家说刘府的姑娘们都没有礼数。”
刘璧采进了内院就不复刚才在姚焕面前牙尖嘴利的模样,她乖巧地点点头,见张氏不再追究又放下心来。她穿越过来快三个月了,经过摸索她早就知道张氏是个纸老虎,只要不下她面子让她说两句这些事也都过去了。可何雅竹就没她这么幸运了,不仅嫡母对她训斥,连两个姐姐也要明里暗里踩她一脚,好衬托自己的闺秀风范。
临走前刘璧采留给了何雅竹一个同情的眼神 ,何雅竹无奈地低下头苦笑,同样都是庶女,刘家人丁简单,就算不得嫡母喜爱也没甚大事,可她偏偏夹在两个姐姐之间两面不是人。
刘璧采低眉顺眼地跟在张氏身后,快走到院子门口时刘璧君才姗姗来迟,她从外头跑回来时不知为何脸上还泛着红晕。张氏拿出帕子给她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宠溺道:“怎么跑回来的,你如此这般可是不像话。”
刘璧君抱着张氏的手臂撒娇道:“哎呀,我不过是去给小弟送了两本书,这才跑了几步,母亲怎么就说我了。”
刘喻春走在刘璧君后面,他也帮腔道:“母亲别怪大姐,是我粗心大意忘了书,要不是大姐我可就麻烦了。”
说罢还给刘璧君挤挤眼,张氏哪里不清楚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她怜惜女儿即将要相看人家嫁出去,便只当不知道刘璧君是出去看未来夫君人选,任由一儿一女在她身边说俏皮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唯有刘府二姑娘刘璧采安静地跟在后面。
“二姑娘好似那次吞药之后就变了个人,原先看着二公子跟大姑娘亲近还会生闷气,如今竟是连一个眼风都不给二公子。”刘璧采被搀扶着上马车后听见几个走在车边的下人议论。
“你也不看看二公子是怎么长大的,他可是一出生就被抱到夫人的杭英院跟大姑娘一块儿长大的,跟夫人亲生的也差不了那许多,如今连那相貌都更和大姑娘相像一些。”下人说着似又惋惜道,“要说邱姨娘还是福薄,原本抬进咱们刘府才一年就生下二姑娘,后来又怀了二公子,若不是她难产去了,如今二姑娘就算再不得老爷夫人看重也不至于一个人住在玉章院。”
“这也难怪了,二姑娘的才貌还是差大姑娘许多的。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我看二姑娘往后也不是高嫁的命。”
刘璧采坐在马车里耸耸肩,刘璧君的才情美貌可都是靠着金银堆砌出来的,原主哪里跟她比得了。这些下人在刘府待久了竟也慢慢将自己当成是人上人,难怪原主会被他们这些踩高捧低的下人逼得抑郁自尽。
第2章 第二章
刘璧采才从马车上下来就发现偌大的刘府外面围了一圈持刀的锦衣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为首一个穿着银白色飞鱼服的百户朝她看过来。银白色的衣服衬得那张熟悉的脸更加面如冠玉,可惜一双锐利的丹凤眼里尽是冰冷和厌恶的目光,刘璧采心想:“真倒霉,,又遇到了他。”
“来人,将刘家二姑娘带进去搜身,别让她偷藏一分银钱!”姚焕冷酷地命令道。
说罢一队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迅速将刘璧采包围起来,泛着光的绣春刀切断了她所有逃跑的后路,好像在告诉刘璧采如果她敢转身逃跑,下一步就会斩断她的脖子。刘璧采慌乱了片刻,张了张嘴道:“我方才不过是和朋友讨论了下你的样貌,总不能因为我说你面色阴沉就抓我吧?再说我当时……”
姚焕冷笑着直接打断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你以为锦衣卫来是为了何事。刘启常贪污辽东军饷,而张氏则是在外私放印子钱,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如今陛下仁慈只命我等前来抄家,刘启常和你兄长刘喻枢只不过要流放辽东,现在怕是已经在路上走着了。”
刘璧采吓得倒退一步,见绣春刀又逼近了一点赶紧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回来,她惊恐道:“那,那我该不会也要流放到辽东吧?!”
“行了姚焕,你吓她做甚。”从刘府大门出来一位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镇抚使,他挥挥手让其他人放下刀,一脸温和地对刘璧采说,“刘二姑娘莫怕,陛下宅心仁厚,念你们姐妹囿于后宅且刘家小公子尚且年幼,并未参与贪污和私放印子钱等事,因此免于刑罚。”
“只不过刘府今儿抄家之后,你们姐弟三人三日后必须要离开此处,往后如何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刘璧采听到最后一句话眼前一黑,她心里只有一句话,自己真是最倒霉的穿越女!
自在的日子过了还没三个月就因为便宜爹妈违法乱纪化为泡影了,刘璧采不知道自己顶着罪臣之女的头衔以后该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嫡姐刘璧君和弟弟刘喻春,他们二人眼睁睁见张氏被锦衣卫从身边堵了嘴拉走,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刘璧君望着张氏被拉走的方向哭得声泪俱下,刘喻春则是早已被锦衣卫抄家时凶狠的模样吓得瘫倒在地,二人身边眼高于顶的奴仆也由官府带走重新发卖,方才还神采飞扬的二人此时显得尤为落魄。
刘璧采头疼地看着被翻找得破败不堪的刘府干巴巴开口道:“今儿不早了,要不,咱们先洗洗睡吧。”
刘璧君呆滞地眨眨眼睛,刘喻春赶紧拉着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刘璧采身后。刘璧采汗颜,她突然想起身后那两个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真千金和公子哥,估摸着今天烧水这种活儿只能她来干了,那以后带着他们二人一起讨生活更麻烦了。
刘璧采虽然觉得往后可能还要带两个生活白痴会很麻烦,但她知道自己犯不上对两个孩子落井下石,便也认命地将烧好的一锅水分成三份。好在刘府虽然金银细软都被抄走了,但是擦脚的布还是可以找到,擦干净后三个人准备开始休息。
虽然现在还是夏日,但夜晚降临后依旧黑得很快,昔日刘府从大门口到连接内外院的游廊,再到内院各个主子院子四处挂着高高的灯笼,去哪儿都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如今灯笼三三两两地挂着,有的还被扔在地上踩烂,但是无一例外再没有人将它们点亮。
锦衣卫这一遭抄家抄得很狂野,整个刘府就像是狂风过境一般,许多不值钱的物什都被粗暴地扔在一边,就连下人房也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更别提刘璧君的玉成院和刘喻春的文玉院。
刘璧君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走进自己的院子,看到自己生辰时候母亲送的兔子被摔死在园子里,她蹲在一边终于忍不住再次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喻春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见大姐哭了,想到自己院子同样一片狼藉,又想着往后再不能锦衣玉食也抹着眼泪号啕大哭起来。
刘璧采原本就是辛苦的打工人,三个月的庶女体验生活虽然闲适但也没到富贵的地步,再加上刘启常和张氏这回的确是贪赃枉法,因此她对刘府败落并没有很大的触动。只是可惜地看着地上的兔子心想,哎,怎么能摔死兔兔呢,兔兔那么可爱,如果没死还能明天加餐。
“走吧,说不定我的院子还能住人。”刘璧采硬是等二人哭完才开口道,她知道自己也能力有限,因此并不费口舌做无谓的安慰。
刘璧君和刘喻春红着眼睛跟着刘璧采到了玉章院,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玉章院距离正院有多偏远,整个院子有多小,这是从前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玉章院算是刘府为数不多没被完全破坏的地方,许是抄家的人也看不上玉章院里寒酸的摆设,因此除了几个箱笼被打开翻找,其他地方都还维持原样。
刘璧采看着干净的床铺松了口气,幸亏她没什么值钱东西,这下总算有一个可以干净睡觉的地方了。
“大姐姐、小弟,我外间还有两张小榻,方才我看过都是干净的,你们就睡那吧。”大难临头,刘璧采没闲心跟他们推来让去,直接安排了床铺就要准备歇下,毕竟再过三天他们都要离开这里,睡饱了觉她才能想想今后怎么过。
刘璧君被刘府破败不堪的样子吓住了,不复往日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样子,对于刘璧采让他们睡外间的小床也没有异议,刘喻春紧紧跟着大姐住到外间。
刘璧采成为罪臣之女的第一晚并不安稳,她在脑中不断盘算着今后的生活,如果她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如果要带上两个无法生活自理的小姐公子又要怎么安排,各种繁杂的事情和未知生活的可怕想象令她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半夜刘璧采还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外间总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刘府败落了就有贼人想来偷东西或者把人掳了去,脑海里许多话本上逼良为娼的恐怖故事走马灯似地闪过。
于是刘璧采缓缓地爬下床,摸到床边一个被锦衣卫弄断的桌腿,她将这跟木桌腿当成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攥在手里,躬身走到外间的帘子后面,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差点把她手里的棍子吓得掉出去。
“那舅舅的意思是不带上她吗,万一她一个人在这儿出了事,外头的人该怎么看我?”刘璧君迟疑地说道,她虽然对刘璧采没有感情,但大祸临头她只管自己未免让外人看来太过绝情,事情传出去往后她就真的什么名声都没了。
“如今你爹爹犯了事,连带着咱们张家也不好过,从前巴结的人都等着落井下石呢,舅舅这回能冒着危险来带你们走已经不容易了。”张文松想了下砸吧嘴道,“再说那丫头貌若无盐,若是带回去咱家除了要供她吃喝不说,到时候还得费心费力给她找门亲事,简直就是个无底洞。璧君、喻春,你们这会子可不能妇人之仁,否则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刘璧君咬着嘴唇有些动摇,刘喻春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不敢说话,毕竟他的生母不是张氏,生怕自己也被张文松丢下。
刘璧采这才明白刘璧君的亲舅舅张文松趁着夜色要来接走刘璧君和刘喻春,之所以半夜三经来恐怕是一早想好要把自己甩下。这家人简直绝了,原先她只当张氏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偏心,刘璧君和刘喻春也只是两个孩子罢了,没想到大难临头竟然还要抛弃自己,早知道刚才就不用对他们心软!
“璧君知道舅舅舅母的难处,如今能来把我和小弟接走属实不容易了,璧采她从小,从小就独自生活惯了,肯定能找到出路的。”刘璧君这番话像是在催眠自己,她强行让自己忘记身无长物的弱女子很难在这世道活下去。
刘璧采感觉他们已经要说定了,便猫着身子悄悄回了床上躺下,假装从来没醒一样,她才躺下不到几息就感觉有人走到她的床边。
刘璧君拉着刘喻春走到刘璧采的床前,就着透过窗户破洞的月光看见她平静的睡颜轻轻说道:“你别怪我们心狠,我们也是没了法子,刘家总要还有人活着。若是有朝一日刘家东山再起,我会派人来找你的。只是母亲抚养你这么些年,希望你莫要辜负了她的养育之恩才好。”
这话就有些戳心窝子了,刘璧君都要抛弃自己,竟然还担心她为了生活去做些下贱的事情辱没了他们刘府的门楣,刘璧采真觉得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刘璧采紧闭双眼等了好一会见两道阴影还挡在那里,感觉实在有些腻歪,她假装嘤咛一声要翻身。这一动将刘璧君和刘喻春吓得够呛,他们也顾不得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原处传来一声马鼻嘶鸣的声音,刘璧采知道这回刘府真的就剩她一人了。
刘璧采缓缓睁开眼,待眼睛重新适应了黑暗之后翻身下床,从床脚的一个小洞里面掏出一个做工粗糙的木盒。她轻车熟路地打开木盒,毫不起眼的木盒里面竟装了两套宝石头面,虽然上面的宝石都只有米粒般大小,但这已经是原主仅有的两套好首饰了,没被抄走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说起来这头面还是因为刘璧君在京城的珍宝阁买了几副上好的宝石头面,张氏怕两姐妹一同出门相差太大惹人闲话这才给她买下的。原身就是因为奶娘连这两副仅有的头面都要偷走才绝望自尽,刘璧采穿越之后就留了心眼偷偷将它们和月银一同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得亏她刚才留了一手没把东西拿出来分享,要不然现在连这都要没了。
这两套头面样式做工不够时新精巧,估摸着能换四五十两,再加上她手上存着的五两月银,看着虽少但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嚼用兴许都用不完这些。但若是带着刘璧君和刘喻春在京城买个宅子生活铁定是不够的,再说她就算想跟别的穿越者一样开店赚钱也得看看京城的百姓答不答应,说不定会天天被扔臭鸡蛋。这么看留在京城是不行了,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去山里吧,这不正好可以过上她上辈子没实现的事吗?
刘璧采捧着木盒蹲在床边傻笑,像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若是这会真有人往这里一看,指定以为她被打击疯了。现在她的脑中全是曾经在博主视频里看到的梦幻花园木屋和无拘无束的山间生活,完全没有感觉自己还在破破烂烂的刘府。还是双腿麻得令她差点跌坐在地上才如梦初醒,见外面夜凉如水,刘璧采赶紧将木盒放回原处然后继续上床睡觉,等睡醒她就要去准备装备了。
第3章 第三章
不知是不是有了成算,这一回刘璧采睡得十分安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刘璧采是被“梆梆梆”的敲门声吵醒的,她还奇怪刘府都这副光景了还有谁会敲门上门来。刘璧采嘴上嘟哝着,但是手上梳洗的动作一点不慢,已经颇有几分从前赶早高峰上班的架势了。
“谁啊,刘府已经没人了。”刘璧采使出吃奶的劲拉开刘府大门,烂船还有三千钉这说的就是刘府,刘府内里的财宝都被搜刮一空但大门依旧宽大宏伟,上面还钉着铜包铁钉,依旧阔气非凡。不过在好就算是锦衣卫抄家也不能把这大门给卸了去,这就苦了刘璧采豆芽菜似的手臂。
刘璧采双手吃力地拉开门的时候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只顾着躺平吃吃喝喝,竟然没有想着锻炼身体,以至于现在连开门都费劲,这要是去山林学人家造小木屋岂不是要去掉半条命?
刘璧采的悔恨只持续到开门,当她揉着手臂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好友何雅竹时,便高兴地直起身子迎接她。
“哎呦,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现在也得自己开门,真是造孽哦。”
“呸,她身上吃的用的都是辽东将士们活命的口粮和御寒的东西,她可怜谁来可怜我还在边关挨饿受冻的儿子!”
刘璧采听到百姓对她指指点点和咒骂有些尴尬,但她也确实无法反驳,见何雅竹戴着帷帽局促地站在门口她赶紧将她迎进门。
“雅竹,你怎么来了,难为你还想着来看我。不过刘府现在这样,你过来不会被责罚吧。”刘璧采有些感动,连所谓的亲人都抛弃她了,现在来看她的竟然是只认识了不到百天的朋友。
何雅竹取下帷帽苦笑道:“你傻啦,兵部左侍郎刘家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何家可是一条船上的,你们刘府出了事何家哪里能独善其身。如今咱们都是罪臣之女,还有谁来责罚我呢。”
刘璧采这才知道何家昨天也被抄家了,估计何家老爷夫人路上还能跟刘启常、张氏他们做个伴,一起去辽东为边关战死的将士和杀害的百姓赎罪。她一拍脑门抱歉道:“你看我这脑子,竟然给忘了,那你现在可有去处?”
何雅竹今天是乘着马车过来的,看样子应当是有了去处,刘璧采还想着如果她这个去处不好干脆带上她一起去山林里生活,两个人叽叽喳喳地生活也不错。
说起去处何雅竹小脸微红,拧着帕子说:“昨儿锦衣卫一走,姨母就派人跟着表哥把我和大姐、二姐一同接去了潘府,她,她对我们挺好的。”
刘璧采见何雅竹含羞带臊的样子忽然想起,潘家姨母岂不是何雅竹心心念念的表哥潘植的母亲,难怪她一说到潘家就这副害羞的模样。其实也不能怪何雅竹对何家漠不关心,一遭难竟然就想着表哥表妹的事情,实在是何家对何雅竹太不上心了。唯一对何雅竹好的还是她姨母家的表哥潘植,潘植其人据说跟曹植颇有几分相像,十岁出头就能诵读《诗经》、《论语》等书,写出的文章也是令人惊叹,这样才华横溢又对她好的表哥怎么能不让何雅竹心神摇曳呢。不过刘璧采远远地见过潘植一回,只觉得他对何雅竹有些距离,并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关照。
“听你说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不过你今儿怎么一大早就急急地过来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何雅竹这才皱起眉头,拉着刘璧采的手焦急地说:“我一早给姨母请安的时候就听下人说看见昨天夜里刘府有人被接走了,看身形是一男一女,我就知道刘璧君和刘喻春他们把你给抛下了。我又担心你一个人在刘府会出事,等请了安这才火急火燎地过来。你,你知不知道他们晚上溜走的事?”
何雅竹小心翼翼地觑着刘璧采的神情,生怕她受不住被抛弃的打击,谁知没等到刘璧采伤心痛哭,只听见她捂嘴噗嗤一笑。
刘璧采故意等何雅竹担心地快要抱住她才绷不住笑出声来,她拍拍她的手道:“他们昨儿夜里商量把我扔下的时候我就偷偷躲在后面听呢,哪能不知道啊。”
“他们,他们当真是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从前的种种也就罢了,如今糟了难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何雅竹被气得说不出话,刘璧采赶忙安慰。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大难临头各自飞。”刘璧采见何雅竹不信的样子,解释道,“再说了,我也不想去张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到时候我的婚事和未来可都拿捏在他们手上。”
“那,那你一个人怎么办,我,哎。”何雅竹知道刘璧采其实没有什么银钱也没有母家亲戚助力,若是一个人恐怕生活得十分艰辛。而她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大姐、二姐如今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姨母又更喜欢能干的大姐和能说会道的二姐,她若想收留刘璧采都张不开嘴。
刘璧采自然明白何雅竹的难处,她见不得朋友一直为她忧心,便神秘地带她到了玉章院。
“喏,我还有这些。”刘璧采在何雅竹吃惊的眼神中爬到床下掏出那个装着头面和银子的木盒,“我正要跟你说呢,从前我总说想找座山造个房子一个人生活,那都是真话。如今刘家败了,刘璧君和刘喻春也走了,我倒是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了。”
何雅竹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头面和碎银子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还担心你方才的洒脱是装出来的,谁知道你竟然还留了一手,连锦衣卫都骗了过去。昨儿个我府上抄家阵仗太大了,连我的小院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对了,昨儿来抄家的锦衣卫就是昨天呵斥我们的玄衣公子。”
刘璧采毫不意外道:“刘府也是他带头抄的,我昨儿还当他因为我说他所以过来兴师问罪呢。不过这回我知道了他确实惹不起,往后你还得住在京城,记得离这个人远点。想来第一回见他好像就尤其厌恶我们,他那句不知死活怕是已经知道刘府要遭大难了。”
何雅竹点点头应下,她环顾四周发现刘府被抄得也很干净,“你说要去山里生活,可刘府也没甚有用的东西可以带走,三日后必须要离开,你想好了章程吗?”
“是啊,原本就打算今儿去当铺把头面当了换钱再去买物什,既然你来了正好可以陪我一块儿去。”刘璧采挤挤眼睛道,“正好我想买一头骡子,我不会看这些,有你家车夫在可以帮忙。”
听到终于有可以帮上姐妹忙的事情,何雅竹当然无有不应,她当即带着刘璧采上了马车,径直朝当铺出发。
“姑娘,你这两套头面实在有些小,上面确实宝石不错,可那也太小了,京城哪有闺秀愿意戴这样的头面。”当铺伙计拿着头面为难地跟刘璧采还价道,“四十两,不能再多了。”
方才在车上刘璧采从车夫那里得知一辆上好的骡车可能要二十两,想到后面还要置办粮食等东西,她实在不愿意贱卖头面。
“这小头面闺秀们不喜欢,难道八岁、十岁的小姑娘不适合吗。宝石小巧可爱正符合这样的年纪,若是戴得大了才是暴发户的样子呢。”刘璧采眼睛一转讨好道,“这个我是死当,您放心,绝对不再来赎,您看这价钱?”
伙计拿着头面走到里间跟掌柜商量,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出来道:“姑娘,看你诚心当,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刘璧采一拍桌子爽快回答:“好!五十两就五十两。”
她豪迈的样子像是常做这种事,将何雅竹和伙计吓了一跳,伙计愣了一下便赶紧将当铺契书推到她的面前,“姑娘真是豪爽,呵呵,您在这签字画押。”
刘璧采签完字伙计也不含糊,当即取了五十两白银端给她,她看着红色布上面一排五个整整齐齐的银锭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搓搓手就将它们都收进木盒里。听到银锭在木盒里跟碎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刘璧采心满意足地带着何雅竹离开。
潘家马车才离开当铺,一个穿着白色飞鱼服的锦衣卫便一跃而进,将准备收起头面的伙计吓了一跳。
“方才那两名女子过来做什么,当了什么东西?”
对上男子冰冷的眼睛,伙计腿一软便竹筒倒豆子般把刘璧采当头面的事情交代了个干净,他将头面捧起来道:“就,就是这两副头面,那姑娘说死当,我和掌柜的就商量给了五十两白银。”
姚焕接过头面,看着上面泛着光泽的宝石冷笑道:“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刘府都到这副田地她也能有银钱傍身。幸亏娄迟昨晚盯着,要不然怎么能发现这么有意思的事呢。大人说得果然没错,东西一定就在他们这些人手里!”
伙计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大人,什么东西在手里竟然惹来了这尊阎罗。他内心嗷嗷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要收了这两副头面了,还不知道怎样才能送走眼前这尊大佛。
刘璧采数着钱愉快地跟着何雅竹前往东市,对于被跟踪的事情一无所知。
“金叔,劳烦你帮我挑一头力气大些的骡子,然后价钱不要超过十五两。”
金叔站在卖骡子的地方点点头,心里却对刘璧采归隐山林的想法有些不屑,心道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好不容易得了五十两不想着在乡下买两三亩地好好过日子,偏要折腾着去什么山里过活,只怕吃不了几天苦就要吓得跑回来。要他说何雅竹和刘璧采这会就应该安生待在家里祈福,竟还四处瞎逛,若不是少爷吩咐的,他才不来呢。
金叔没一会就选中了两头壮年骡子,看着油光水滑很有劲的样子。刘璧采走近摸摸两头骡子,这两头看着很是烈性的样子,角落里头上有撮白毛的骡子朝她咧着嘴喷气,一脸的不屑。
“姑娘,这两头骡子你别看它们性子烈,可是能拉的东西可多了,你买它绝对不亏。”卖骡子的大叔极力推荐他的骡子道,“这么好的骡子只要二十两。”
刘璧采却指了指角落里那头问道:“那头呢?”
“那头性子有些古怪,只要买主过来它就朝人喷气,你要是买就做好它不听话的准备。这样吧,你若实在想要,我连车带骡子一共十五两卖你。”
“好,那就这头。”刘璧采不顾金叔的暗示执意选了那头别扭的骡子,主要是因为那头骡子看着实在有趣,额前那一撮白色呆毛刘海配上不情愿的表情一下子就把她吸引住了,“今儿是初五,我在初五遇到的你,从今往后你就叫初五吧。”
初五被刘璧采牵着走出围栏的样子也很不高兴,反正骡脸一扭,就是不正眼看自己的新主人。刘璧采在它耳边轻声说:“反正我已经买下你了,你若是好好表现我保证对你好,往后我有饭吃你就有豆饼吃,绝对比在这儿好。”
初五听完两眼放光,任由刘璧采学着给它套车驾出去,再没了刚才那副古怪的模样。金叔和卖骡子的人都很是惊奇,没想到刘璧采不会挑骡子倒是挺能驯服骡子。
何雅竹见刘璧采一路驾车看着有些心疼,等到了刘府还是忍不住提醒刘璧采道:“璧采,你要不要再考虑去山里的事情,你若是缺钱我这儿还有点银子,你只管拿去用。”
刘璧采道:“这倒是不用,你在京城用钱的地方比我多多了,往后我去了山里,除了刚开始花的钱多些,后面菜蔬都可以自己种,想吃什么就种什么。况且我若是真能在山里过下去,以后你也能一块儿过去小住。”
“那好吧,你何时离开,等那时我去送送你。”何雅竹知道刘璧采看着随性,实际主意很正,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更改。
“后日一早辰时我就走,免得我还没起来就被锦衣卫连人和车一块儿扔出来。”
何雅竹被刘璧采逗趣的话忘记了担心,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再皱着眉头。刘璧采等她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她拍着初五的脑袋说:“这两天咱们好好熟悉熟悉,放心我说话算数,会好好对你,咱们后日一早就开始自由的新生活吧。”
第4章 第四章
说罢她也没把初五栓起来,反正刘府现在也不成样子,就让它自由走动。初五果然感觉到刘璧采和它之前的主人都不太一样,便也渐渐在刘府放松地走来走去。
刚花出去一笔“巨款”的刘璧采准备好好节约剩下的四十五两银子,她决定在出门采买东西之前先在刘府里再找找有什么能用的上的,准备全部带走。
当然金银珠宝还有名贵玉器那些她是不指望了,那些东西在山里也用不着,因此她寻找的第一站就是厨房。昔日刘府厨房里面堆满了珍馐,现在因为抄家连几口大锅都被打破,还有还有两口较小的铁锅还完好无缺地扔在门后。刘璧采捡起两口锅欣喜道:“不错不错,外头一口上好的铁锅也要快二两银子,竟然让我白捡了四两,真是幸运。”
有了收获的刘璧采更加干劲十足,她将厨房里能用的铁锅、铁骨、铁铲,甚至只打碎了一个角的杯碟都拿到外头摆好,等着到时候放进骡车。
等厨房实在找不出能用的之后,刘璧采又将目光投向了暖房,那还是当初张氏见京城流行使用玻璃才斥巨资从山东买了越多玻璃过来,装在了暖房里,冬日待客的时候她最喜欢把客人带到这里。
于是吵架的人认为这个宅子往后还要赐给哪家功臣便没有把暖房也拆了,这倒是便宜了刘璧采。刘璧采自然是不会将暖房拆掉,她只把上头几块玻璃窗卸下来准备带走。因为以她看视频的经验来看,许多木屋若是没有窗户和足够的光源就会非常昏暗潮湿,那样住着心情一定压抑。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质量刘璧采宁可少带几床被子都要把玻璃窗户带上。
刘璧采像极了过冬的松鼠,一点点地把从刘府淘出来的东西,小到碗筷,大到被褥,只要是能用上或者将来能用上的东西都先搬出来再说。她从造房子的事情一路考虑到今后在山里的生活,尽量想先把她可能做不了的东西都搬走,若不是只有一辆骡车,她真想把刘府的家具也都带走。虽然剩下的家具都是下人用的那种,但刘璧采不介意,在山里面只要能用得上就行。
等到黄昏时分,小小的院子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原先花团锦簇的花园已然是一座杂乱无章的小型垃圾处理厂。刘璧采依然不知疲倦地翻找,初五披着晚霞懒洋洋地站在树下看她一个人忙碌。
“你现在看着没感觉,到时候这些东西你可都是要拉进山的。”刘璧采见初五悠闲的样子,便故意气它。
初五看着貌似比车厢还要大的杂物堆,它有些呆滞,见刘璧采还要再往里面添东西,它记得在院子里乱跑,嘶鸣声和骡蹄扬起的尘土让刘璧采叫苦不迭。她捂住口鼻大叫道:“我跟你玩儿的,咱们两个,咱们两个一起拉进山,若是你表现得好我会给你买好吃的。”
这才差不多。初五得了刘璧采的保证这才安静下来,它也不管辛苦整理的主人,扭头就跑到别的院子闲逛了。
刘璧采看了眼自由的初五心生羡慕。但只要一想到要进山开荒,她就还是卯足了劲攒东西,连暖房里那几株本来用作观赏的辣椒她也一并打算搬走。之前她才穿越过来时就眼馋,只是不想多事让人生疑才没下手,这时候没了顾及她当然不会放过。等到时候种在房子边上,到了冬日她就可以一个人躲在暖洋洋的房子里吃得满头大汗,看着外面银装素裹,别提多美好了。还可以用辣椒炒菜,天知道她一个习惯吃辣的人穿越来之后觉得嘴巴里的味道淡好多。
想到这里刘璧采也有些饿了,她依旧坚持着没出去买晚食,拿出帕子包着的何雅竹留给她的芙蓉糕对付着填饱了肚子。等躺在床上时,她摸着差不多已经消化完全的肚子喃喃自语道:“今天把要用的都理出来了,进山除了日用品还有工具,干粮也要准备一些了,自己开荒顶多种菜,粮食不好弄,明儿就去粮铺看看。”
现在正值夏秋之交,京城的气温依旧居高不下,许多饭食都放不住,而她刚进山准备造房子的前一段时间估计会非常忙碌,那她就要尽量准备一些易存放、易烹饪的吃食。米面粮油是一定要的,还可以再买些酱肉、腊肉之类的,至于菜蔬就先买点咸菜、酱菜,等安顿下来就可以买菜种种菜了。
刘璧采心中慢慢计算要买的粮食,没一会就睡了过去,等到第二日她醒来天已大亮。没人打扰然后能自然醒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令她一整天都神清气爽。
刘璧采哼着歌不紧不慢地溜达到小花园,果然初五已经就在那里,刘府仅存的花草还有果树被它啃得乱七八糟,看来一大早它已经吃上了自助餐了。
“吃饱了咱们就出门去吧,今儿得把东西都买完,明天一大早咱们就走。”刘璧采摸摸初五的脑袋道。
初五许是吃饱了心情格外好,没有什么抗拒地就被刘璧采赶出了门,一人一骡顶着行人差异的目光在京城的大街上移动。刘府坐落在延寿街上,也算是京城达官贵人聚集地,平时除了高头大马拉车和商贩甚少能见到一头骡子拉着一个粗糙的车,更别说上面赶车的还是一个年轻姑娘。
刘璧采在路人同情、探究还有嫌恶的目光中将骡车赶到粮铺门口,绕是她心理素质再好也受不了大家如此热烈的关注,还好明天过后她就离开京城了。
如今快到秋收的季节了,到时候大家家里都暂时不会缺粮,因此刘璧采这会子到粮铺买粮食正合适。大米每石一两银子,白面每石二两五分银子,若是直接买小麦还能便宜些。刘璧采觉得自己实在没本事天天去磨面粉,初五看样子也是叫不动,倒不如干脆就买处理好的得了。
权衡了初五的承重和骡车剩余的空间后,刘璧采大手笔地买下半石大米和白面,又见门口初五老实待着便又加上五十斤黄豆。
“姑娘若是要出远门光买米面可不够,人得有油水才能滋润,菜要有盐才有味。”掌柜的在京城开铺子几十年,自然对京中大小事情了如指掌。他一早就听说原来兵部左侍郎刘府被抄家了,刘璧采出门买骡车也没避着人,因此见她来买粮食还有什么不明白,自然是赶紧推销。
“若是姑娘连油还有盐都在咱们这儿买,那么剩下的酱油、醋我白送姑娘一些,就当是给姑娘的送别礼了。”掌柜的虽然想要刘璧采多买,但是他嘴上的话说得漂亮,让刘璧采心动不已。
刘璧采正要应下就摸到自己口袋里五两的银子,她激动的心情立马冷却下来,是了,她现在的全部身价就是四十两,到时候造房子说不定要花多少钱呢,现在能省就省。
“掌柜的真是会做生意,既然您都开口了,我自然会考虑考虑。”刘璧采话音一转,脸上也露出愁苦的表情,可怜地看着他道,“您也是知道,如今我爹娘和兄长流放生死未卜,当然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可是我从小就不受宠,不似我家里其他姐姐、弟弟那样有母亲补贴,我每个月二两月银要打点下人,连想吃点别的都要另出钱买。”
掌柜的见刘璧采皱眉就知道事情不妙,心道没想到这还是个懂套路的,他价还没说,竟然就开始哭穷。
“刘姑娘,我们是小本生意……”
“我知道掌柜的也是好心才说的,我虽然穷也有感恩的心。这样吧,掌柜的我买十斤油和盐,您除了酱油和醋,再送我两斤白糖吧。”刘璧采说话的时候就看着粮铺里的价格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这粮铺里卖得油盐都比外头贵些,如果加了白糖倒是差不多持平了。
“哎呦,这白糖三百文一斤,姑娘一开口就两斤,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刘璧采将手往外一指故作天真道:“可我怎么听说外头的油只要八十文一斤,掌柜的这边怎地就要一百文,我可是要买十斤油!还有盐,那边……”
“行行行,两斤糖就两斤糖。”掌柜的怕刘璧采反悔,赶紧快手快脚将油和盐称出来,称糖的时候他感觉心在滴血。为了避免被说成是奸商,他还不甘愿地絮叨道:“外头那些八十文的油哪有我家的油好喔,还有你看这白糖,我敢保证京城哪家的白糖都没我家的细、白!”
“知道掌柜的是看我一个姑娘家不容易,您放心,您对我的好肯定记在心里。再说掌柜的心地如此良善,只怕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刘璧采一边将东西装好,一边嘴甜道,反正几句好话换实实在在的好处也不亏。
刘璧采见粮铺的伙计勤快地将米面等东西帮她搬上骡车,心中很是满足,正要离开时只见前日帮她解围的那个红色飞鱼服的镇抚使朝她走来。
“听说刘姑娘要离开京城了,怎地买了这么多粮食,姑娘一个人难不成要远行?”
刘璧采虽然感谢他之前的解围,但毕竟两人身份有别,她笑了笑客气道:“倒也不是,只是京城居大不易,我手上就那点钱,只能出门瞎逛了。”
镇抚使听完点点头道:“那姑娘孤身一人在外可要当心些。”
刘璧采谢过后行了一礼便爬上马车告别,她还要去针线铺子和布庄,免得到时候回家晚了得摸黑整理东西。
在她驾车离开后,姚焕从隔壁铺子阴沉着脸道:“大人,这丫头分明不老实,她准备了这么多说不定是要将藏宝图带走,说不定还有人接应她!”
陆岱依旧一脸温和地看着刘璧采离去的方向道:“她不过是个十六的姑娘,自小养在深闺,能有什么心思。虽然圣上接到线报说藏宝图在他们几家官眷手中,但依我看她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东西不可能在她手里。”
姚焕急道:“大人,那么多人当中只有这丫头藏了首饰没被搜出来,抄家那么突然她是怎么提前准备的呢?这足矣说明她奸诈狡猾,属下请求严密监视刘璧采!”
“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由你去监视她。”陆岱拍拍姚焕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向来努力工作没有私心,若是你当真找到了藏宝图,到时候我一定让圣上给你记一大功。”
姚焕抱拳认真道:“属下不为奖赏,小人军户世家出身父亲为了大盛出生入死最终战死沙场。属下一定要找到藏宝图给边关的战士们带来助力,觉不让将士们寒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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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刘璧采不知自己即将被监视起来,还一无所知地在针线铺和布庄穿梭,又是一番跟掌柜的讨价还价,最终她咬牙挑了各色针线和四匹棉布,想着这些东西在京城还算便宜,到时候去了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才贵,艰难的时候还能换些钱救命。钱花出去后,刘璧采想到只吃主食不行便又拐道去肉铺买了三斤腊肉和一篮子鸡蛋。幸亏她出门只带了五两银子在口袋,当她看到荷包里面只剩下一两六百文的时候当即决定收手,否则以她屯东西的劲头怕是要把京城这一溜都逛下去。
“哎,穿越了钱也不够,在哪都不能尽情地买买买。”刘璧采虽是这么说,但她花钱的时候压力没有现代的时候那么大。
满载而归的刘璧采心情还是不错,连初五觉得累了不好好走她都不介意,反正总归是要到家的。等回到刘府她没有急着把粮食卸下,而是稍微将它们调整到骡车的右侧码好,这样一来车厢左侧和后面就空了出来。
她又从小院整理好的那堆东西中挑出铁锅、铁壶之类的重物、硬物,能叠在一起的就叠在一起,里面有空间可以放东西的就塞上各种碗筷等东西,依次堆放在车厢的左侧。同时又将拆下的玻璃窗用几床从下人房找到的破旧被褥包好,垫着贴着左车厢放好,感觉就算是骡车倒了它们也不会碎。
车厢后面还空着,刘璧采再放上箱笼,里面塞着还可以穿的衣物。最后剩下车厢前面和中间空了一点地方。她在上面铺上几层油纸,然后再垫上被褥和铺上被子,如此一来就算她造房子不顺利,前期迫不得已要住在车里几天也是没有问题的。
刘璧采稍微躺在被子上试了一下,正好合适她一个人睡,且下面垫了两床被褥,睡着完全不硌。
末了她见车里东西堆放之间还有些空间,便将府里能找到的蜡烛和烛台都一应见缝插针放上车,感觉她在山里也能奢侈地点蜡烛看夜景。秉承着能不花钱就不花钱的精神,刘璧采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来回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她在昏暗的视线中看着满满当当的骡车,感觉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初五,你走几步看看。”刘璧采给初五套上,让它先适应一下车子的重量。
初五尝试着拉了几步觉得有些重便又犯了倔脾气,头一扭就拒绝拉车走动。刘璧采试图跟它说好话软化他,可初五这回似乎气得狠了,丝毫不给她面子。刘璧采转到哪里它就将头扭开,坚决不跟她对上,一人一骡像是在原地转圈圈,不过就这几步也让初五觉得有些累了。
它索性不再动,只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刘璧采拿它没法子,她“噔噔噔”地跑进杭英院,没一会又从杭英院跑回来,手上拿了几个青红交加的果子。
“呐,先吃几个果子消消气。我跟你说,咱们要去的地方离京城不远,不过就大半日的脚程,你说谁能猜的到我非但没有远走,竟还在京城周边躲着。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等这趟辛苦完了,你就也不怎么需要干重活了,我又不让你天天拉车来回,你还可以天天在山里玩耍,不比你从前那些兄弟们轻松多了吗。”刘璧采将手里的果子举到初五的嘴边晃晃,初五终究还是抵不过诱惑留着她的手将果子吃了。
“这就对了嘛,吃了我的果子就当你是答应好好干活了,咱们明儿见喽。”刘璧采喂完初五拍拍手掌就欢快地离开,差点忘了帮初五跟车分开。
这回因着太兴奋的关系,刘璧采一早就自动醒了,她往外一看这会日头才出来,天气还有几分凉爽。她给自己穿了身利落的衣服,又出门花钱买了些包子、馒头还有烙饼,这些除了可以当早餐吃,中午休息的时候热一下也可以对付。
何雅竹站在刘府门口见她怀里抱着一堆包子、馒头回来,有些心酸道:“我刚敲门没人应,我还当你竟然不等我就一声不吭走了呢。”
“怎么会,我跟你说好了辰时就是辰时,哪会偷偷摸摸溜走。只不过出去买点吃的,等会路上荒郊野外花钱也买不着这些。”刘璧采因为要离开了心情意外地激动,她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何雅竹道,“这家的包子真不错,刚路上我就吃了一个,你也尝尝。咱们从前都被关在府里,竟然都没尝过外头的好吃的,现在想想真是虚度光阴。”
“我吃过了早食才过来的,这你留着路上吃。”何雅竹这会子哪里肯多拿刘璧采的东西,她只当朋友要去逃难,让下人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箱子道:“这里是我给你准备的衣裳还有被褥,都是捡厚实的料子做的,再过几个月就是冬日了,这些到时候就可以穿上。”
刘璧采摸着光滑厚实的面料心中一阵感动,她一模就知道这些料子肯定不便宜,更何况这么短时间她的丫鬟肯定来不及做,从铺子里直接买的成品肯定又要多花了不少钱。
“这些我都有了,你又何必费这些钱呢,如今你寄居在姨母家,就算你姨母对你好,可哪样东西不要另外打点。”刘璧采说着眼眶泛红,感觉到眼泪在眼眶里积蓄,她赶紧用手背抹了一把。
何雅竹也有些哽咽地埋怨道:“我在姨母家无论如何不用操心吃喝,再说还有表哥在,他不会让府里的下人欺负我的,说起来比从前在何府还好上一些。可你去了山里就不一样了,眼下还不知那里是个什么光景,我给你多备着些也好,到时候冬日把这些都盖上总归是不会冻着。若是真的水尽山穷,总归,总归也能换掉吃食度过难关。”
两个说罢手拉着手,四目相对见泪眼迷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生离死别了。
初五在一旁准备许久,见两个姑娘说着说着竟是要哭起来,它不耐烦地跺跺脚,用头去拱刘璧采的手臂,提醒她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它累得也不想走了。
刘璧采被初五闹得破涕为笑道:“你看咱们哭什么,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再见,说不准往后我山里过腻了还能来找你玩儿呢。等我安顿下来了,就找个机会给你送信,那时候你都能吃上我种的菜蔬。”
“嗯,一言为定,到时候你若是在山里太自在忘了我,我可是不依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刘璧采怕再遇上锦衣卫生出事端,她放好东西坐在骡车上,道了声“珍重”后便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城。
不远处一个乔装打扮的男子不耐烦地骑上马跟上骡车。
何雅竹还沉浸在好友离开的悲伤中没有注意,等一回潘府发现潘植竟然已经等在院子了。
“怎么样,东西给了刘三姑娘了吗?”潘植一见到何雅竹就迫不及待走上前询问道。
何雅竹不知道潘植怎么对刘璧采离京的事情这么关心,前几日听说后竟然特意找人做了几套被褥和衣服送过来,还吩咐她一定要送给刘璧采。不过她还是老实道:“给了,璧采很高兴。只不过表哥为什么不让说是你准备的,我面对璧采的感谢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我一个外男送衣物和被褥给她,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潘植含情脉脉地看着何雅竹道,“再说,若不是因着她是你的好友我又为何要给她准备这些。我还不知道你,手上就那点银子,若是好友离开不准备点东西你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所以我这才帮你都准备好了。这样朋友高兴了,你手里的钱也能花在自己身上。”
何雅竹面对如此体贴的表哥有些承受不住,她害羞地低头,两只手将帕子拧来拧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你今日去送别,她告诉你她去哪儿了吗?”
“没,她估摸着还没决定好,到时候看了才知道。不过她说等安顿下来就给我写信”
潘植听了以后若有所思:“那到时候是要好好联系,若是寄信不便你就来找我,难得你有个好朋友还远行了。”
何雅竹心里一阵暖流,她觉得表哥实在是体贴入微,连这种事情都帮她想好了。只盼着她也能像大姐、二姐那般早早得了姨母的喜爱,说不定,说不定她跟表哥就好事将近了。
想到此处,何雅竹拍拍脸颊等脸上烫人的温度下去以后才收敛了表情往屋里走,一进屋就见二姐何雅兰坐在椅子上斜眼觑着她。见何雅竹看过来,何雅兰直接哼一声扭身进了里屋。
“当真是看不出来呀,才来姨母家这么几日竟然勾搭上了潘表哥。”大姐何雅梅把玩着桌上的青花瓷茶杯玩味地笑道,“这也难怪,潘表哥青年才俊,人又斯文体贴,如今何家败了,一个二个是得赶紧攀上去,免得错过了。”
何雅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第6章 第六章
刘璧采没有按照所有人预想的那样远行去南方,而是朝着京城西北方向一路前进。等出了城外面的人烟越来越稀少,有时候走上几柱香的时间远远的才能看到一两个飘着炊烟的村庄,可越是这样刘璧采就越高兴,她早就厌烦了人际往来的虚以委蛇,独自生活就完全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眼光。
热烈的太阳高高挂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地面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在毫无遮蔽的大路上即便是刘璧采准备了草帽也再难忍受烈日了,更别提身负重任的初五。初五对于刘璧采而言不只是买来的牲口,更是她未来在山里可能唯一的伙伴,她不想像其他人那样拿鞭子逼着它继续前进。
等到了午时刘璧采就让初五停下休息,初五累的不行,把车子拉倒树荫底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刘璧采摘下头上的草帽,额前的碎发因为汗珠黏在额头,这会子被风一吹她才感觉头脑一清,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荒郊野外不太好隐藏,姚焕为了不被发现因此骑着马一路跟在远处,见刘璧采停下休息他也当机立断骑到树林里隐蔽起来,准备一边补给一边继续监视她。
姚焕刚从马背上下来,就望见树底下刘璧采好像在往树林里看,然后不知跟那头怪异的骡子说了些什么,竟然牵着骡子就要往树林走。他赶紧趴到草丛里,忽然感觉有一阵风从他左边袭来,姚焕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倒,只见一柄锋利的剑闪着寒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耳边被风吹起的发丝立马被刀刃割断,飘在半空中。可想而知如果姚焕刚才再慢一点现在已经一击毙命了。
姚焕刚一站定就见一个蒙面人手腕一转执剑继续朝他杀来,凌厉的招数势要将他置于死地。姚焕明白来人的目的就是要杀他,于是当即拔出剑与之缠斗起来,一时间小树林刀光剑影,“铿锵”的刀刃碰撞声在树林响起,他们所到之处的草和树枝都被削平。他在打斗间发现蒙面人的功夫不似野路子,倒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要杀他,难道是刘璧采的同伙?
另一边刘璧采原本打算径直进入树林找水,可是初五非要跟过来却又拉着车不方便抄小路,她只得带着初五往边上大路绕进林子。
“哎,这地方也真够麻烦的,好像只有林子里有湖,要不我一个人过去打水,你在这等着也行。”刘璧采牵着初五找路有些累,可初五用牙扯了下她的衣服表示不满,没办法他们只能继续绕路下去。
在刘璧采说话的时间姚焕与蒙面人交锋数次,但蒙面人不但没有退后反而步步紧逼,姚焕见两人功夫不相上下,继续缠斗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他果断用剑直取蒙面人面门,而后双脚一踢大石改变方向,虚晃一枪后趁着他反应的一瞬间跳入树林,往树林深处飞快逃走。见树林中间有一个不小的湖泊,他纵身跃入水中,平静的湖水激起涟漪,但又逐渐恢复平静,除了枝头摇晃的树叶谁也不知道镜子般的湖里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蒙面人见中计懊恼地一甩剑便拔腿往树林追去,越往树林走越安静,他环顾四周,隐约发现树林的湖边传来了声音,于是他悄悄走近,手中的剑已举起。
“可算找到大路到这儿了,要不然你得把我衣服都扯坏了,我拢共就这么几件衣服你扯坏了我还穿啥。”刘璧采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着低头狂饮的初五好气又好笑道,初五干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此时根本没空跟她斗。
蒙面人趴在树边看了一会确认只有一人一骡在湖边,他便继续沿着湖外围树林寻找,他敢肯定这么短时间姚焕绝对逃不出树林。
湖底的姚焕却是要憋不住了,他一直没听见外头有动静,隐约之间水面有一张骡脸,便大着胆子浮出水面。刘璧采正要弯腰捧水洗脸,只见水里浮出乌黑浓密的头发,她以为遇到了浮尸吓得正要大叫,姚焕眼疾手快一个飞身将她仆倒在地。
“我被人追杀,帮我离开这里,否则你也别想活着出去!”姚焕在她耳边低声威胁,一只手还掐在刘璧采纤细的脖颈上。
刘璧采感受到他手掌的力气,吞了吞口水点点头。她此时也警觉起来,感觉湖边的树丛里确实有些异样,便抱着水壶掩饰姚焕靠近初五,姚焕一个闪身就跳进了骡车里,初五不安地动了动。
“哎呀,你这骡子怎么回事,我说你几句还有脾气了,现在好了吧,我身上都被泼湿了。”刘璧采见树丛里有一点反光闪过,她急中生智间赶忙对正好喝完水的初五训斥道。
蒙面人此时已经走到湖的对面,见那个被姚焕跟踪的姑娘叉腰训斥一头骡子,他不屑地笑了笑改变了搜查的方向。
刘璧采爬上车一边指挥初五离开,一边还大声说道:“反正你这会是喝了个够,等会路上可不许再停下喝水了,要不然咱们今晚就等着露宿野外吧。”
一直到初五离开那片树林二里地刘璧采才舒了口气,她牵着绳的手里全是汗,刚才她以为自己真要交代在那个小树林了,心里十分不甘心,自己两世为人总不能一天快活日子都不能过吧。
“别停!”姚焕拿剑抵在她的背后,他知道此人必定不简单,如果再在树林找不到他怕是会追出来,只要刘璧采表现得越正常那他就会越容易忽略她。
同时他坐在狭小的车厢里沉思,看着刘璧采赶车的瘦弱背影,他心里推翻了之前认为蒙面人是她同伙的想法。可如果他们不是一伙,那为什么蒙面人要在他监视她的路上杀他,还是说蒙面人也认为藏宝图在她身上,想杀了自己将藏宝图据为己有?可刘璧采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若是她身上带着藏宝图不该如此放松才对。
刘璧采总共就见过姚焕三回,结果每一次见面姚焕都比上一次更可怕,她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虽然很想把他这个安全隐患甩开,但见他不发话便又硬生生让初五走了一个时辰。
等到了一处城镇不远处姚焕出声叫停,他方才一路注意外面的情况,发现蒙面人没有再追上来,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他这才彻底放心。刘璧采一路提心吊胆心里不停催促后面这尊大佛赶紧走,又要安慰觉得太重而闹脾气的初五,一听他发话便赶紧让初五停下,一人一骡看上去比上午赶了两个时辰都累。
等姚焕下车,刘璧采看到她的被子被姚焕弄湿了有些欲哭无泪,姚焕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被子上一大片濡湿心中第一次对她生出了抱歉的情绪。
“咳,这个抱歉,当时没想那么多。”姚焕在自己**的身上摸索,“这样吧,我给你......”
姚焕原本是想给刘璧采一些银钱赔礼并报答救命之恩,这样就可以不再欠她人情,可是搜遍了全身都只找到几两碎银,他这才想起他的包袱行李全部都在马背上。
刘璧采哪里赶收这尊阎罗的钱,她只想赶紧将他远远地甩开,免得自己被伤及无辜,便摆手如拨浪鼓样道:“不用不用,姚大人也是为民办事才会遭小人算计,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您这回去的路上还要用钱,这些钱您就留着吧,这一遭就当是我当初不懂事在京城议论您的赔罪,往后大家扯平了就是。”
姚焕觉得她的话似乎有些阴阳怪气之感,但是找不到证据,尤其见她目光清澈并不闪躲,像是非常诚恳的样子,便也只好讪讪地将碎银放回去。他抱拳道:“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之事,来日若有帮得上的姚某一定挺身而出。”
这还挺正经的,刘璧采心中腹诽道,但脸上依旧一脸诚恳地同姚焕道别。
姚焕见刘璧采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并且迫不及待爬上骡车要离开时,他忽然开口问道:“刘姑娘难道不恨我吗,毕竟是我亲手抄的刘家,若非如此刘姑娘也不用一人辛苦背井离乡。”
“抄家也不是锦衣卫想抄就能抄的,姚大人就算再厌恶刘家若是没有圣旨又能如何。再说我父兄的确贪污了军饷,说不定我的吃喝用的就是边关将士们的军饷,所以能有命活我已经很感恩了。”刘璧采认真地看着姚焕道,“至于背井离乡对我而言不算坏事,姚大人尽可放心。”
姚焕定定地看着刘璧采,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言不由衷的痕迹,可是她说每句话时都是那样诚恳得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甚至他心里有个声音也对他说,相信她吧。直到刘璧采赶着骡车消失在他眼前,他依旧站在路边,甚至连身上衣服的束缚在身上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察觉,他觉得有些事情好像真的不想他从前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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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刘璧采终于甩开安全隐患姚焕之后感觉轻松许多,她驾着初五按照原定计划赶到了雾灵山。雾灵山是她之前无聊的时候看地方志知道的,因着它周边有两座高耸险峻的名山,雾灵山夹杂在其间,因此即便它的海拔在北方一众高山中并不出众,但依旧常年云雾缭绕。又因为如此,一般人只会去那两座高山感受高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而景色较为单调的雾灵山就基本上无人问津,这正合了刘璧采的心意,她住到山里来可不想哪天一出门就见到几个陌生人在她家门口。
按照她原定的计划应该下午就能到,那半个下午的时间她就可以选以后要住的地方,可姚焕的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实际等她到雾灵山时已是傍晚。即便地方志里面记载雾灵山没甚凶猛野兽,但摸黑贸然上山依旧有不可未知的危险。刘璧采不希望临门一脚出了差池,便放下行装决定和初五在山脚下先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上山。
刘璧采拿出白天剩下的一个烙饼,用火稍微热一下就就着咸菜填饱肚子,给初五准备了豆子和果子,一人一骡因为疲惫都没再说话。夏秋之交的山里果然有许多蚊虫,初五虽然皮糙肉厚却也被这些小东西弄得有些焦躁不安,刘璧采想了想把周围的地方清理干净,然后点了两三个小火堆在不远处吸引蚊虫,见初五好受了一些她才爬进马车。
被姚焕弄湿的被子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晒干,摸上去依旧是潮湿的感觉,刘璧采只好将它堆在马车门口阻隔蚊虫,自己则是合衣睡下。雾灵山的夜晚万籁俱静,刘璧采闭上眼睛以后只听见不时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好像催眠曲一样,让她忘却了一天的疲惫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第一束阳光从树林间的间隙落下,刘璧采还在骡车里熟睡,骡车外几堆用来吸引蚊虫的火堆早已熄灭,周围都是蚊虫烧焦的尸体。初五的尾巴一搭一搭地甩着,山间一阵清风吹来,让它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一个响鼻之后跺了跺两条前腿,后面的车厢也随之摇晃了几下,刘璧采这才悠悠醒来。
刘璧采揉揉眼睛,掀开车帘发现外面天气正好,山里独有的清新空气顿时令她神清气爽。她下车伸展着手脚晃了几圈,见初五精神头也不错,便干劲十足地叉腰道:“好!新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初五,咱们要努力生活了!”
初五可能也休息得不错,难得也有几分兴奋地扬了扬前腿。
一人一骡简单地吃过野果为主的早餐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山了,期间刘璧采不止一次称赞自己的英明决定——雾灵山海拔不高,山体地势也较为平缓,即便是初五拉着满满一车行李都能自如地爬上去。等到了半山腰刘璧采就不再让初五上去了,她觉得半山腰够安全,且以后下山买物资也较为方便。
刘璧采下车后独自转悠到林子里,终于她在一个斜坡后面发现了一片空地,且在空地不远处有一处山泉自上而下流淌着,对于以后生活用水也极为便利。她像大王一样在空地上巡视,然后用手指着自言自语道:“嗯,这个地方可以造房子,外面做成篱笆,这样小动物不会闯进来。这里可以做成菜地,到时候可以种上......”
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在心里画了一百遍草图,于是她当即决定就在这里造房子。当然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她想在哪里造房子都没有谁会反驳。
按照一般的发展就是要开始伐树造屋了,但刘璧采从前看各种博主建造木屋视频的时候就总是带入自己,所以她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来伐十几棵树造成一个能长久住人的木屋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许多国外健壮的男博主用的还是成品木板和现代化工具,这在古代是难以实现的。因此她在来之前就想好了不做木屋,而是就地取材用泥造砖房。
这个房子当然不是随便用地上的泥一糊就晒干成墙壁,那样的房子恐怕初五那天犯病一冲撞就倒塌了,刘璧采还想再多活几年呢。穿越之前她意外在一众木屋视频里发现一个野外土砖房视频,顾名思义就是就地取材用野外能找到的泥土做成一个个大小一致的泥砖,然后等泥砖都风干脱水再进行堆砌烘干,这样地上软烂的泥巴就能成为更为结实以及更加方便堆砌成墙的砖头。
刘璧采计算过,风干脱水后的泥砖堆成一个经典的上升气流窑结构,再加上下面双通道灶眼可以让温度更快升高,砖窑内部火焰路径阻碍较小,大大节省了烧制的时间,燃烧大约持续一个时辰就能完成一批二百块砖的烧制。在烧制的一个时辰内她还可以继续制作下一批泥砖,虽然听上去会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但好在她不辞辛苦将刘府暖房的玻璃窗户都卸下来了,再加上空出两个门的地方,那么她要制造的砖头数量就更少了。
想到此处刘璧采心潮澎湃,她见现在天色还早,如果顺利她说不定努努力一天之内就能把要用的砖头全部烧好,那明后天就可以把房子造起来。
刘璧采说干就干,她撸起袖子就开始用带来的铁铲挖土,还不忘记把初五和车分开,让初五用两条前腿帮她搅拌一下水和泥。
“初五你别不乐意,我可告诉你,你脚下搅拌的水和泥也是要用来给你做一个屋子的。到时候任凭刮风下雨你都淋不着,你要是努力我肯定给你造得舒舒服服。”刘璧采跟初五相处了这些日子,她知道它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果然她才说完初五就一改磨洋工的态度努力搅拌。
初五一个太兴奋连带着边上的土也被加进去,刘璧采只能斟酌地再加水,她叹了口气道:“这样也行,至少能多做一些泥砖出来。”
等泥搅拌得差不多了,刘璧采就拿出她从刘府淘出来的两个长方形木制模具,将泥填满整个模具,然后放在地上脱模,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了一溜形状大小一致的灰黑色泥砖。
天上的太阳逐渐升高,刘璧采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着火了,但是看到地上的泥砖因为阳光和山风风干得很快,她顾不得疲惫便赶紧给前面的泥砖翻面,让它们风干均匀。等到了午时,整个空地上都摆满了刘璧采做出来的泥砖,她擦擦手小心翼翼地从泥砖间隙回到树荫底下休息。
“哎呦,我的腰,真是要断了。”不断地站起、蹲下,使得刘璧采腰上的痛苦比手臂的酸痛更甚,初五这会也听话了,他不知从哪叼了一个果子讨好地放在她的手心。
刘璧采摸摸初五的头称赞道:“真是懂事,还知道摘果子来给我,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保证你的屋子一定是你的兄弟们中最好的。”
初五欢呼地扬起两只前腿,差点踩到地下的泥砖,吓得它赶紧缩着脖子又跑到树林里,刘璧采站在原地看见它一系列的操作哈哈大笑。
刘璧采笑完就不逗初五,初五这才知道自己没犯错便又颠颠地跑回来,她便拉着它一同去山泉边洗手,劳累了一上午她准备做午饭了。
既然事情进展地顺利,刘璧采也不再难为自己,她拿出一捧米放入锅中,然后将腊肉洗干净切得薄薄的一片片放入其中,最后再加上一点咸菜就是一碗香喷喷又有油水的腊肉咸粥了。在刘府的三天和路上的时候她都是用点心和烙饼对付着过的,等第一口粥咽下,她感觉自己的嘴到胃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满足的感觉了。软和的米粥和煮得软烂的腊肉跟硬邦邦的烙饼不同,它里面的油脂抚慰了刘璧采的五脏六肺。
“果然人就是要正经吃饭啊。”刘璧采捧着粥满足道,一边的初五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刘璧采大笑着把一些白粥拌上豆子给初五吃,吃得初五呼哧呼哧作响。
几阵清爽的山风过去以后,刘璧采吃饱喝足休息过后,指挥初五到林子里去捡一些柴火,而自己摸到泥砖风干得不错便开始堆砌,准备下午开始烧制的工作。这项工作比上午制作泥砖可轻松多了,她按照脑海中记得的大概样式迅速将泥砖摆好,一座等人高的砖窑就出现在眼前。
火石将干草和柴火点燃,刘璧采小心地将它们都塞进砖窑底下的通道,红色的火焰开始从底部舔舐着每一块砖,这么大的砖窑烧起来柴火的用量不小,因此除了初五,刘璧采也亲自上阵在树林里捡了一堆柴火堆在砖窑边上。
观察了一会见砖窑进展顺利,刘璧采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臂带领初五又去制作泥砖,她得在这这座砖窑烧完之前做出下一批泥砖,初五也紧随其后。
第8章 第八章
刘璧采前一天生生制了三窑砖,累到最后差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当最后一窑砖点火之后她就已经坐在一边头一点一点的了,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就立刻跳起来留着火简单地梳洗便睡了,连晚饭都没力气吃。初五也捡柴火累得几乎要趴下了,它无力地靠在树边歇息。
因此第二日巳时一人一骡才厌厌地醒来,刘璧采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车来回碾了十几个来回,手臂上酸痛的肌肉一直提醒她昨日的辛苦。
“哎,看别人造房子的时候觉得很有趣,真要自己动手还真难受。”刘璧采无力地垂着双手走出车厢,但当她看到空地上三窑等人高的砖时心里不是不欢喜的。她忍着痛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火砖在手中掂量,虽然这种粗糙的土法子制出来的砖比不上现代的坚硬,但放在这个朝代以及她这样的处境下实在是难得了。
有了火砖还不够,要想把火砖砌成墙壁就还需要水泥。
刘璧采从昨天的砖窑烧火的洞扒拉出柴火烧尽后的灰,用带来的竹子簸箕将灰和石头、木炭筛选出来。然后在灰里面加入一定的水,没有实际经验的她只能少量多次边加边看,凭感觉差不多可以捏起来就行。她根据自己的习惯将加了水的灰捏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小球,然后将它们也按照泥砖的方式自然风干。
一样被除去了水份的小球变得异常坚固,连初五用前腿去踩都不会碎,令它好奇地用腿在地上拨弄着玩起来。刘璧采笑着摇摇头,然后让初五跟她一起把小球放进砖窑里面煅烧,在高温和氧气的共同作用下小球里面的碳酸钙转化成了氧化钙,也就是俗称的生石灰。煅烧的温度越高越好,这也就意味着煅烧生石灰出来要比火砖更费时间,大约多出了半个时辰。
趁着这段时间的空隙,刘璧采用树枝在空地画出房子的大小。虽然按照她这种情况造一个小房子会比较轻松一些,但是她宁可现在辛苦一点做得大,也不要以后慢慢添置东西不好放下,而且住得太压抑对身心健康也不好。于是她大概画了一个长七米、宽五米的长方形,三十五平米的房子对于她这种独居女性够用了。
想要房子住的久,地基也是重中之重。刘璧采用铁锹沿着线挖出地基,里面大概可以放下三排火砖当小房子的地基,足以保障小屋的牢固性。
此时小球也煅烧结束了,煅烧后的小球变得很脆弱,刘璧采仅用手轻轻一捏就碎成了渣渣,初五也试图用刚才的力度踢球,果然一踢球碎了。刘璧采将石灰球混在沙土里面,再加上水进行搅拌,逐渐形成了她以前看到的水泥的样貌。
由此一层火砖一层水泥疯狂地垒高,刘璧采负责砌墙,初五负责递砖,分工合作大大增加了工作效率,不知不觉房子的四个墙壁就砌成了。这时候连初五看到曾经让它负重的玻璃窗也庆幸不已,因为留出四个大窗和两个大门的位置使得砌墙的工作量大大减少。并且窗户的增加也给房间引进了许多光线,这也是刘璧采从前看木屋视频少有的。
此时四面墙的高度仅有两米,虽然对于刘璧采的身高可以在里面自如地生活,但想要更好的空气流通她还是在左右两侧的墙上从下到上依次递减用火砖又砌了两个对称的等边三角形出来。这样的房顶设计让砖房增加许多的挑高空间,整个屋子大约有二米七的高度。
趁着外墙的水泥还没干透,刘璧采在房子左侧墙又用砖造了一个长四米、宽两米的火炕,巨大的火炕几乎占据了房间四分之一的大小。北方的冬日时间长,且山林里会更寒冷,刘璧采已经能预见到自己今后会有一大半的时间离不开火炕的温暖。更何况她除了几个箱笼和一张吃饭的小几就没有别的家具了,有了张大火炕冬日看书、吃饭都可以在上面进行。
刘璧采如火如荼造了几日房子,可那日跟她分别的姚焕却还在回程的路上。当日他全身上下湿透了,考虑到他这副模样贸然进镇子会引起注意,他便找了一处林子先休整一下。还好打火石还在身上,他先打火将衣服和头发都烤干,尔后又熟练地从河里抓了鱼烤来吃。夜晚他坐在火边烤鱼,跳跃的火焰照映在他的眼底,他脑海中蒙面人的谜团像染上了一团火红,跳跃着就是看不清真相。
两日后刘璧采用手试了试墙面,见差不多了便领着初五进林子伐树。她想要自己的房顶牢固便专门选跟她大腿般粗细的树砍,每当砍了一大半就让初五用蹄子去踢断,然后一人一骡再拉回来截成一样的长度。
粗重的树承重力好,同时它本身的重量也不轻,若是没有初五在下面帮忙顶着,刘璧采还真没法把它们放上去。树干分别在左右两侧的墙壁长出一大节,尤其是左侧,那边是刘璧采预先要用来给初五造住所的地方,这样早晨一起来她在床上就跟初五打招呼。到了冬日左边的火炕烧起来还能让初五也暖和暖和,初五住的后面剩下的地方可以用来种点菜,只要温度够,冬天她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而右侧多出来的地方她准备做一个挡雨的连廊,等有时间可以连接前后两个门,往后她无论从哪个门出来都可以不用怕淋湿。
总共十四根树干,刘璧采和初五放好后几乎都昏倒了。若不是怕树干会滑下来,刘璧采真想躺倒在地上不去用水泥把树干和墙壁连接在一起。
初五难得累得倒在地上,刘璧采也心疼它,摸摸它的头道:“剩下就是屋顶的瓦片了,这个得我来慢慢做,你这时候就好好休息吧。”
初五也用前腿扒拉还要挣扎着起来去做瓦片的刘璧采,让她看看现在的天色。刘璧采一个不注意被它蹭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仰头看到太阳西下,摸着自己的头傻笑道:“我还以为是我忙得昏头了才觉得天色暗,原来一天又要过去了,真快啊。”
“咕噜噜”忽然刘璧采和初五的肚子也开始唱起了空城计,刘璧采爬起来拍拍身上干活弄到的尘土道:“收工吧,反正又不是上班,想什么时候完工就什么时候完工,急什么。”
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从她开始造房子就变得异常急切,她忙得脚不沾地就好像从前迫切要完成一个任务一样,完全跟她要在山林生活的目的背道而驰。这里只有她和初五两个,她为了尽快达成目的连带着初五也疲惫不堪,完全忘记了她在京城跟初五许诺的事情。
刘璧采这样想着,因此她第二日直到中午才起来,见初五还在睡也没有叫它,只自己悄悄在泉水边上梳洗。然后又煮了一大锅丰盛的腊肉粥,并给初五用粥拌了豆子才叫它起来吃东西。
初五经过十几个小时的休息总算恢复了点精神,它见刘璧采还给它准备了好吃了一下子高兴得又要跳起来。刘璧采怕尘土扬到饭里赶紧阻止:“停停停,先吃饭。等会下午我去做瓦片,你可以慢慢地捡树枝回来,不用着急。”
初五乖巧地应下,大口大口地将午食吃得一干二净,然后甩着尾巴走进树林捡柴火了。
刘璧采说让初五捡慢一点是实话,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弄瓦片。因为瓦片要能牢固地堆在斜型屋顶就必须要有一定的弧度,这就意味着她不能跟制作红砖一样直接放进长方形的模具就完事。她试图用手将泥捏成瓦片的样子,但显然成效不好,不仅制作得慢,甚至每张瓦片的大小、弧度都不一样。
她也想过用茅草制作屋顶,但茅草屋顶需要定期翻修,她又不种地,大量的茅草肯定需要下山跟村民买,长此以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她忽然看到地上昨天用来挖地基的铁锹,铁锹背部平滑的弧度不正好可以给她当模具吗?刘璧采一骨碌爬起来,将铁锹举到屋顶的树梁只见,正好可以卡住。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刘璧采一边将泥糊在铁锹的背部,一边高兴地说。因为瓦片不能太厚,所以一开始她只能慢慢地做出来,等到熟练之后她很快又恢复了制作红砖的感觉,一批大小、弧度一致的瓦片就出现了。用制砖相同的步骤对瓦片进行烧制,且因为瓦片比较薄,烧制的时间比火砖缩短了两柱香。
刘璧采带来的玻璃窗还剩两块小的,她干脆将它们用在屋顶的一前一后,这样一来即便是阴雨天她的房间内的光线也能好一点。晚上也不用喂蚊子就能在屋里看到满天的繁星,想想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好。
刘璧采在自己的屋子造好之后如法炮制也给初五把屋子准备好,屋子的大小大概足够三匹骡子一起待在里头。虽然高度是顺着刘璧采的屋子往下的,但对于初五来说并不逼仄,还能减少冬日的寒冷感。初五高兴地在里面转圈圈,通过门和窗户它还能看到在屋子里的刘璧采。
不过人总是贪心的,之前刘璧采只希望能把房子造好,让她和初五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可是当她慢慢将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屋子时,她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第9章 第九章
刘璧采准备把床褥铺上炕的时候,她的手一不小心划到火砖上,细嫩的手指立刻出现了两三条白白的划痕,好在没有破皮出血。她用手摸着火炕表面的火砖,粗粝的感觉在掌心划过,若是再用力明显能感到痛。初五从它的屋子出来后也委屈巴巴地站在窗户前看她,灰黑色的毛也有一点炸毛的感觉,显然它也吃了砖房的苦头。
刘璧采在屋里转了一圈,家里到处是裸露的红色火砖,美观问题还是其次,主要人在里面活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勾住衣服或者刮到身上,这时候砖房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但一个住人的屋子,平时进进出出没有一点磕磕碰碰是不可能的,总不能天天挂彩吧。
刘璧采努力回想现代房屋的装修,墙体造好以后就开始抹水泥、腻子,最后还有美观用的乳胶漆,就连乡下的自建房也是大白墙,或者贴上瓷砖。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她的房子没有粉刷,砖头直接裸露在外面,还是她那么粗糙制作的砖头。即便她人没有勾到,一直裸露着对于砖头也不是好事,长此以往她要修补墙体也是一桩麻烦事。
刘璧采也犯了难,她一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直把初五晃得眼前发晕。忽然想起她在京城的时候曾经跟着张氏去过一次寺庙,她在那见过一座禅师塔,圆形的禅师塔主体也是用砖头搭建,但外面抹上了白灰色的东西,让禅师塔外立面看上去非常美观光滑。
“是,是,是白灰灰浆!”刘璧采绞尽脑汁回想她当时问寺里大师的话,突然眼前一亮击掌叫道,“我没有纯白灰浆,但是加上黄粘土也不是不行,屋子也可以这种抹上白灰粘土灰浆,这样房子不仅看起来亮堂干净,火砖也可以保护起来。”
初五虽然不知道她嘴巴里说的是什么,但显然是能解决问题。
在初五期待的眼神中,刘璧采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将石灰、黄黏土和水混合形成了白灰黏土浆。她尝试着用刮刀挑一点抹上屋子外部时,发现的确能扒在砖面上,而且白灰色覆盖了红色的火砖和深色水泥的痕迹,整个外面变得更加和谐统一。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刘璧采看着墙上实验性被刷出的一部分白灰色墙面不住地点点头,初五也在一边踢踏双脚催促她快点搞,它的屋子也要是这样的才行!
刘璧采这回哪里用得着初五的催促,她自己也想住在一个兼具美观和牢固的房子里,反正也就剩最后一点工程了,再在车里多住一两日也没事。
就这样她又忙活了大半日才将自己和初五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抹上了白灰灰浆,等灰浆彻底风干里面也就可以住人了。
完成之后的屋子从颇具有乡村风格的红砖房变成了有点硬冷的工业房,整体白灰色的颜色比起红砖一格格分割使得屋子看上去空间更大了。因为没有使用现代装修中的胶类,因此不用通风除甲醛就能住进去。
闻着新房水泥和砖石的味道,就是刘璧采有更高的期待她暂时也说不出哪里还要修改了,她一屁股坐在铺好的床上感慨道:“终于是全部完工了,再有什么也以后再说吧,先好好生活一段时间再说吧。”
初五在窗外赞同地点点头,虽然造房子它能帮得上的不多,但是也着实累了一阵子,现在有了新家恨不得天天睡在里面。
到了傍晚一人一骡第一次在新家用剩余的火砖在后门口搭的灶台上做饭吃。刘璧采将剩下巴掌大的腊肉全部切成片放进炒锅里面爆炒,热油和肉的相遇碰撞出来的香味不是煮可以相媲美的,香味也随着热气飘散在屋前屋后。
当刘璧采久违地再次吃到炒菜和白饭的时候她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像从抄家以后她就没吃过正常的饭菜,小炒肉这种才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连初五闻着炒菜的香味都多吃了一点豆子。
这顿饭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配菜依旧是咸菜,吃了腊肉又吃咸菜,刘璧采感觉喉咙里塞了一大勺盐,忍不住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白开才将咸味压下去。
“说什么明儿都要下山买菜蔬和菜种了,要不然天天吃这么咸嗓子都要受不了了。哎,真怀念新鲜蔬菜爽脆的口感啊,吃得我现在我浑身上下跟咸菜也差不多了。”刘璧采吃着饭掰着手指头算明天下山要买的东西,“对了,还有两扇木门得买,这个我自己可做不了。”
是的,刘璧采现在的房子还没有装门,两个长方形的空洞就像两张大张的嘴,好像在说怎么会有人造房子不装门这么离谱。因为刘璧采实在不想再睡在车里,她就对付着将两张帘子挂在门口,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还真不是刘璧采不想动手,而是她真的做不了门。她原本按照视频里面别人的方法也用了手腕粗的小枝条,然后用钉子钉起来。可树枝原本就不可能是完全笔直的,树枝间的间隙不仅漏风还能把蚊虫放进去吃自助餐,这种门无论是在夏天还是冬天都没有任何作用。再加上木门粗矿潦草的外貌跟齐整的房子外观更是不搭,这才让刘璧采忍痛决定出钱买两扇木门了事。
有些事自己就是办不到,有些钱还是给别人赚得好,身家四十两的刘璧采虽然肉疼即将花出去的钱,但她依然睡在床上看着星空这么安慰自己。
当刘璧采终于在自己的新房踏实睡觉时,原来风光的锦衣卫百户大人姚焕此时才刚刚星夜兼程赶回京城。
没了马车的姚焕在林子休整了几日,便靠自己的双腿一路走或者路上搭车回京,期间他警觉地感受到还有人在他逃走的附近搜查他,因此他不得不时常改变装束并且采取迂回的方法返回。幸好刘璧采不肯收他仅有的碎银,否则他这会也不能这么顺利回来。
姚焕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了自己位于西夹街的家,下人见到自家主子流浪汉似的样子大吃一惊,如果不是他开口简直认不出来。
家里父亲留下的老仆见姚焕胡子邋遢的样子差点就要哭出声:“公子怎地成了这副模样,您这要是有三长两短可让老奴怎么去地下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姚焕头疼,他只顾着先回来却忘记家里的老仆最见不得他因公受伤出事,果然又是这熟悉的开场白。
“这段时间有谁来找过我吗?”姚焕费劲口舌总算把老仆哄的去准备晚食,脱下特意找来的乞丐衣服,坐在浴桶里面才舒了口气就开口问道。
“来的都是公子锦衣卫的同僚,旁的人也就没了。”下人想了一下又道,“对了,镇抚使陆大人也派人来问过公子,见公子不在就没有再问了。”
姚焕揉了揉眉心,他回京的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谁非要取他性命,到底是为了藏宝图还是单纯跟他有仇,可是一路的逃亡让脑子像是一团乱麻,他一时找不出头绪。
“公子,镇抚使陆大人来了。”一个下人在门口报告。
姚焕赶紧起身道:“快将陆大人请进来,说我马上到。”
等姚焕带着一身水汽进屋时,陆岱正在喝茶,见到他立刻放下茶道:“我见你几日都没传信回锦衣卫就顿感不妙,派人到你家问也不见你人,如果你今日还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出去找你了。”
按照规矩,锦衣卫出去执行任务有任何情况都要传信报告,但姚焕返京的时候的确没有想过传信回京求援。一则他目前还不清楚杀他的蒙面人到底是谁,二则传信需要担负巨大的风险,他怕打草惊蛇。但回了京城他就没想着再隐蔽自己的行踪,锦衣卫的情报网遍布京城,对于陆岱能在他刚回来就知道姚焕并不觉得意外。
见上司如此关心自己,姚焕立刻抱拳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你这是……”
“之前是属下武断才判断失误,属下监视刘璧采离开京城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藏宝图应当不在她身上。”
陆岱用手将他扶起安慰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这批人大多都要被监视,不是你我也会叫别人去。只要你平安回来就行,年轻人有干劲总是好的。”
看着陆岱身上鲜红的飞鱼服,一瞬间姚焕好像抓到了脑中混乱的头绪。
“你出去办事这么久才回来辛苦了,我特批两日假期给你修整,两日后记得回锦衣卫。”陆岱见姚焕人回来了不再打扰,只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
姚焕则是一直等到陆岱离开都没开口跟他说路上遇袭的事情,因为他此时终于明白他跟蒙面人交锋时那种熟悉和怪异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了。那就是蒙面人出招的架势之间也有锦衣卫训练的痕迹,即便他在缠斗的时候刻意掩饰,但经年累月训练后的下意识反应依然出卖了他!
第10章 第十章
雾灵山不到二十里有一个村庄,名叫北灵山村,根据地方志所说那里的村民大多为佃户。佃农一般过得贫苦,因此大多数北灵山村的村民农闲时都会去距离十里的蒲芳镇卖菜或者打零工换点银钱。
蒲芳镇与其名字不同,实是个非常具有西北特色的城镇。因着地理位置,蒲芳镇街上随处可见售卖毛皮、肉干等草原特色东西的生意人,甚至还能有牛奶、羊奶售卖。
刘璧采架着骡车走在蒲芳镇街上时,看到牛奶心情很是激动,虽然她在刘府也有牛奶喝,但那都是有定数的,要想多弄一些做甜点就要花钱出去买,这对于月银不多的刘璧采有些不太友好。
“这里还真是选对了,原来以为只不过是山好,竟然连附近的城镇都深得我心。”刘璧采坐在车上激动地说,“这儿的牛奶比京城便宜多了,到时候可以做双皮奶、姜撞奶,各种各样好吃的,反正比在京城舒服。”
初五听着刘璧采细数美食,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等到看到卖羊肉包子的小摊彻底走不动道了,它就直愣愣地杵在摊子前面看蒸笼里的包子,连尾巴都不甩了。
“你这是又馋上了?”无论刘璧采怎么拽缰绳初五就是巍然不动地站在那儿,她抱歉地跟卖包子的大叔道,“这,这羊肉包子多少钱一个?”
“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姑娘,我在镇上卖二十多年羊肉包子了,吃过的都说好。而且我们这儿还有豆饼,人和骡子都能吃,一文钱一个。”卖包子的大叔也看出刘璧采对初五的纵容,便连着豆饼一块儿推销。
刘璧采一听也不贵,便掏出六文钱道:“那就给我来两个羊肉包子和一个豆饼。”
虽然不是羊肉包子,但吃到了美味的豆饼初五也满足得甩了甩尾巴,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跟刘璧采倒是如出一辙。
而吃到羊肉包子的刘璧采也是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西北地方就是豪爽,连路边买的包子都比京城的便宜、实在。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扎实的羊肉口感充盈了整个口腔,让人觉得这钱花的就是值。
心情大好的刘璧采也不急着去采买了,反倒是吃着包子跟初五一起将蒲芳镇的主街走了一遍,将这里的大致物价都了然于胸。
蒲芳镇的牛羊肉等东西比京城便宜不假,但油盐米面甚至棉花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比京城贵出许多,油价甚至是京城的快两倍。得知这一点的刘璧采懊悔不已,早知道就应当在京城多买一些,反正油盐类的东西还比较经放。十斤油盐说多不多,说少对于准备常住的她来说也确实少,一想到等她吃完了就要买这么贵的油盐米面,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手里的羊肉包子顿时也不香了。
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刘璧采将剩下的一个羊肉包子放好道:“哎,反正还不饿,等会再吃吧。”
说完就带着初五干正事——到木匠铺子买木门。
木匠铺子里一个肤色黝黑带红的北方汉子老马接过刘璧采手中用木炭画出来的木门草图,他没像别的木匠那样找借口不按图纸做,而是反复确认了尺寸等细节,这令刘璧采觉得十分可靠。
“姑娘,我这儿正好有几扇差不多大小的木门,如果你不介意我把它重新抛光打磨一遍,两扇就,就少算你三十文吧。”老马说着就从铺子里间拿出几扇木门让刘璧采看,确实是没用过,只不过可能确实放了有些时候。
老马能直说而不是忽悠她,这点令刘璧采很满意,她也不再还价便交了一百文定金定下,约定好等她买完菜回程的时候再来拿木门。老马拍着胸脯告诉她,等会一定把木门弄好再给她。得知她要去买菜,还热心给她指路,告诉她小镇边上会有村民卖菜,那里的菜不比内城差。
刘璧采按照老马给的方位找去,果然远远地就见到路边有两排或蹲着或站着吆喝卖自家产的菜蔬、鸡蛋等东西的村民。
村民们见到一个生面孔的年轻姑娘牵着骡子走近,纷纷卖力地招揽。
“姑娘,姑娘,我家的菜可水灵了,都是今儿一早从地里摘上来的,保证新鲜!”
“我这儿还有鸡蛋,你看我家的鸡蛋可比别家的大多了。”
“呸,谁说你家的最大,我家的也大!”
一个村民踩一捧一的推销惹怒了旁边的其他摆摊人,结果还没来得及继续招揽客人就开始了七嘴八舌吵架,直把其他挑选的客人和刘璧采烦得到对面的摊位去了。
对面摊位的村民纷纷喜形于色,其中一个衣着破旧的女子令刘璧采尤为注意。她用褪了色的灰蓝色布巾包着头发,腰上同样颜色材质的细绳延伸到两臂,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的肩头熟睡,女子双手不时地拍拍后面背着的孩子让他安心睡下。但是女子脚边的菜蔬收拾得很干净,连一根掺杂的杂草都没有。
刘璧采走到女子面前问道:“你这菜怎么卖?”
女子有些拘谨地回答:“白菜、蒜苗三文,刀豆、豌豆这些四文,还有山药,山药贵些,十五文。”
刘璧采才从镇子里出来,一听就知道她报的价格确实公道,又见她摊位上的菜虽不多胜在品种还算齐全,说明家里的菜地肯定非常丰富。
“这样吧,你这里的菜我都买了。不过我还想再买些菜种,不仅是现在这些菜的,你家里有别的菜种也可以都拿来,我照价给你。”刘璧采懒得天天下山买菜,豆类、山药经放,其他的可以早些吃掉便干脆一次性全部买下,另外菜种她也不打算再到别处打听了。
女子正要点头就被隔壁卖菜的大婶拉住,大婶眼珠子一转就笑着对刘璧采说:“看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家里肯定需要许多菜,你要觉得她那里不够,我这儿还有呢,价格都一样的。”
刘璧采哪里不知道那大婶的心思,只是她初来乍到懒得跟人起冲突,便忽略她对着女子又问道:“这些菜够了,我还想买些菜种,你有吗?”
“有的。”忽然一个黑瘦的小姑娘插到刘璧采和女子中间,她仰着干瘦的小脸看着刘璧采道,“姐姐,我家有菜种,还有鸡蛋你要吗?”
女子拉过小姑娘小声道:“这是我家蕊娘。”
“好,你家的菜种不拘什么品种都给我来一份,还有鸡蛋,我要三十个有吗?”刘璧采觉得这个小姑娘倒是比她娘会做生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见她瘦弱的身躯套在旧衣服里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便起了帮扶的心思。
蕊娘点点头,跟女子说了声:“娘,我回家拿菜种和鸡蛋回来。”
说完她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老远,生怕刘璧采反悔。
这时候边上的大婶见算盘落空撇撇嘴嘀咕着数落女子:“周氏,我说你什么好啊。早跟你说过你家那个丫头是个心野的,你现在不管,往后还能翻了天去。你说咱们在这做生意她一个丫头片子插什么嘴,要是不卖菜种她不得天天来咱们这儿买菜。再说了,一点菜种值当什么钱。”
“你呀,真是榆木脑袋。难怪你当家的才走了半年,你们娘仨就落到这种地步!”
周氏咬着嘴唇不安地站在一边,但似乎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好像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奚落。周氏肩膀上的孩子不知是不是被大婶的数落吵醒,他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母亲面前的刘璧采,小小的手指伸到嘴巴里吮吸着。
刘璧采见孩子纯净的眼睛看过来心里一片柔软,她拿出刚才剩下的一个羊肉包子递给周氏道:“孩子好像饿了,看看这个他能不能吃。”
周氏赶忙要推拒,但在刘璧采的坚持下只好收下。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背上抱进怀里,一只手将还温热的包子撕下一点放在孩子的嘴巴里。
“小石头快吃吧,好心姐姐给你的包子。”叫石头的孩子果然饿了,嘴里一吃到沾有羊肉味的包子皮就“啊呜啊呜”地吃起来,吃完嘴里的还用小手扒着周氏的手再要。
周氏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心酸,还好此时蕊娘急匆匆从家里跑回来了。
蕊娘怕刘璧采等得急了,一篮子鸡蛋塞上稻草,上面再放上两包用树叶包起来的菜种都被她抱在怀里,跑得太急头上的两个小辫子都歪歪斜斜了。
“姐姐,这里是我家的菜种,稻草下面是三十颗鸡蛋,都是挑得大的给您。”蕊娘放下东西就喘着气说道。
刘璧采对这个机灵的小姑娘非常有好感,她也不再一一拿出来清点,爽快地付了所有的银钱。等离开时她转头对抱着钱咧嘴笑的蕊娘道:“你家有几只鸡,若是有多我过几日买上两只回去。”
这回不用蕊娘抢答,周氏就激动地说:“有的有的,姑娘若是什么时候想要就到这儿来买,每天就算我不在,蕊娘也会来摆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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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刘璧采将菜和木门都带回家,装上木门的屋子总算看上去完整了,帘子也终于完成了不属于它的使命。
做完这些刘璧采才开始将后屋右边的地分成大小不一的三块,用锄头将地翻出来,初五帮着把石头踢出去,最后再细细地将大土块敲碎。
她的打算是将白菜、空心菜、蒜苗这类生长速度较快的叶菜每样种一排,这样可以保证每天都能吃到新鲜蔬菜。蚕豆、豌豆、豇豆等豆类单独种一块地,到了时间也能换换口味。而需要爬藤的黄瓜、丝瓜,还有需要一定位置的冬瓜则种在了最大的一块地上。
刘璧采这回也将一路从京城刘府带来的几盆辣椒栽种在了地里,跟大蒜、葱这些配菜排在一起。
“这几块地不要进来乱踩,这些都关系到咱俩以后的生活质量,明白吗?”刘璧采语重心长地站在菜地边上对初五叮嘱道。
初五点点头表示明白,它还小心地避开菜地在边上走了一圈给刘璧采看,得意地仰起头等着她表扬。
刘璧采很捧场地鼓掌道:“对对对,就是如此,之后结了黄瓜你也可以吃吃看,可好吃了。”
初五得了表扬很是高兴,它又溜达到后屋左侧的空地上看着刘璧采,意思是它能在这里玩耍吗。
刘璧采搓搓手道:“这里啊,这里我打算搭个鸡棚。咱不是要在周氏母女手上买两只鸡嘛,先养着每天下蛋吃,到了冬日还可以杀了加两个菜。等到开春我再去买几只小鸡仔来,它们还能到菜地去捉虫吃,一举两得。”
初五骡脸一拉不高兴了,合着整个后院都没有它玩儿的地方。
于是它撒腿跑道前院,在空旷的前院跑了两圈看着她,这里总该可以给它玩儿了吧。
刘璧采跟着它走到前院道:“你往后肯定会喜欢前院的。”
初五眼睛一闪,这个意思是它可以每天在前院蹦蹦跳跳?
说到前院未来的规划刘璧采比初五还激动,她快步走到前门边上道:“这儿和对角那边我要种上几棵重瓣木香,秋冬时节种下,等到来年四五月它不仅可以爬上屋顶和窗台,到时候金灿灿的木香花点缀在屋子外面,不仅好看,而且香味扑鼻。住在这里连香水、香薰都不用了,每天进进出出全是香味儿。”
然后她又往空地前走了几步道:“这里我要摆上一张桌子和一条长椅,上面再搭个花架子种上月季花,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能欣赏到粉色、红色、白色相间的月季花。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吃饭、烤肉,头顶就是天然的美丽花凉亭,就算太阳再大也不怕晒伤。”
“还有,我要做一个大大的篱笆把院子都围起来,前院的部分种上蔷薇,后院部分种上金银花,如此一来就兼具了美貌和实用性。篱笆前后也跟屋子一样做两个大门,都种上紫藤萝,像紫色瀑布一样垂下来,每天就像生活在梦幻世界。”
“还有!”刘璧采大手一挥,“从屋子到门口我要用石板铺成一条路,石板两边种上蜀葵、菊花等花,高低错落、色彩缤纷,真真算得上是步步生花。”
初五冷眼看着像一只花蝴蝶一样满院子乱飞的主人,心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以前还说进了山会让自己自由自在玩耍,结果满院子除了一个窝就没它的地方了。
见初五跺脚抗议了,刘璧采赶紧安抚地指了几个地方道:“你看那里和那里我要种上梨树、桃树,还有那边种上橘树,反正你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果子,吃不完咱还能做点心、果酱,甚至还能去镇上卖了换钱买好吃的豆饼。”
这还差不多,初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它走到刘璧采刚才圈出来说要种果树的地方,计划着这些地方往后要多施有机肥,至于她的那些花它才不管。
这下子骡子满意了刘璧采也就放心了,她唯一还要操心的就是屋子内部的装修。
现在她的房间除了一张大火炕就没什么其他家具了,别的地方都需要规划。她想过了,在屋子右侧后窗的位置再搭两个灶台,既然镇上还有牛奶卖再搭一个烤炉也不错。前后都有一扇大窗户,空气可以对流,做饭的烟也不至于在屋内弥漫太久。并且刘璧采觉得以北方冬日严寒的程度,她熬不住天天在外面做饭,那在屋内做饭还能给房子增加温暖。
另外现在在山上每天进出,鞋子上都是泥点子,要是下雨天更是埋汰,刘璧采想在房间里都铺上木地板,以后进屋就换上宽松的拖鞋,房子内部的卫生也得到保证。
不过木地板可不是随便切割成一块木板就能行的,若是交给老马做也得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前窗的地方她想做一个吧台,这样她无论是看书、写字还是梳妆之类的都能欣赏前院的美景。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和金钱,刘璧采打算慢慢来,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慢慢种菜的期间刘璧采还和初五下山找周氏和蕊娘把两只鸡买了。再见周氏她虽然还是那么拘谨不说话,但蕊娘和石头两个孩子脸上的菜色少了一些,可见赚了点钱终于吃得好些了。
为了报答刘璧采对她家生意的照顾,蕊娘还小大人似的教她一些种菜的事宜,拍拍胸脯道:“村里谁家的菜都没我家种的菜多、种得好,刘姐姐往后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好啊,往后有什么问题我就来请教你。对了,我开春后要再养些鸡,你到时候可以准备几只小鸡苗给我,我照样给钱。”刘璧采很喜欢这个聪明懂事的小姑娘,她提点道,“你家既然有这么多菜,完全可以拿去给小餐馆,他们量大又固定,总比你们日日站在街边散卖要省些事情。”
蕊娘歪着头问:“可是餐馆都要有门路才行,我家这样他们肯收吗?”
“刚开始肯定有些困难,不过管后厨的人肯定想捞点好处,你们一开始完全可以吃点亏给他些好处,等你们搭上了以后就不愁卖菜的事情。一日送一回菜,多余的时间你们完全可以干别的农活,或者再多种一些菜也不是问题。”
刘璧采说完蕊娘若有所思,她也不催促,因为她知道这孩子肯定能听得明白其中的利害,也比周氏勇于迈出第一步。
事实上蕊娘的确如刘璧采所想的那样勇敢,可是却比想象得更加机灵能干。
蕊娘厚着脸皮一连送了好几回菜进一家饭馆,后厨的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又对一个女娃儿心生怜悯,不仅成功让她成了供菜的,还让她在饭馆找了一个洗碗的活儿。
蕊娘早上跟着周氏去送菜,周氏回家她便就在饭馆洗碗直到傍晚才回家,中午饭馆给她管饭。碰上运气好剩了菜,蕊娘还能分到一些带回家去给娘亲和小弟加餐,再加上她一日三十文的工钱,家里窘迫的情况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可是她们日子过好了,村里便有人不高兴了。
一日,蕊娘下了工回家就看到村口几个妇人在那里说闲话,其中之前在她家摊子边上卖菜的吴婶子尤其无聊。她老远看到蕊娘小小一个回家便老大声音酸道:“哎呦真是作孽呦,咱们北灵山村虽然穷,但也没谁把才七八岁的孩子往外赶着赚钱养家的。平时看着老实不说话,可孩子在外头给人当孙子,她倒好日日在家里头享福。我要是她家那个短命的非得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才行。”
吴婶子这番话指向性那么明确,就差没指名道姓了,边上闲磕牙的几个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一时间大树下唾沫横飞,还以为在开什么批斗大会呢。
周氏就住在村东头,外面那么大的讨论声她哪能听不见。往常大家说她克夫福薄她都不说话,因为村里哪个寡妇没受过这种羞辱。可是这回说的是她苛待女儿,她实在难受。
蕊娘一回家就看到垂泪的娘亲,她道:“娘何必为了这种话哭,外人装着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仨还不知道我去洗碗是怎么回事吗?”
“都是我没用,如果我要是有用也不至于撑不起这个家,把你们姐弟养得这么瘦弱。况且让你一个孩子去给人帮工洗碗,我自己都骂我自己无能。”周氏每天看着村里的孩子在田边疯玩就内疚,可她知道家里需要蕊娘出去干活省口粮以及赚工钱,这种清醒的内疚不断地折磨她。
蕊娘擦干周氏的眼泪正色道:“你哪里没用了,分明是那些人太过份了。爹一走他们就上门要债,还把咱家佃的田收回去,说咱们娘仨种不了。只有两亩薄田你就是再能干把我和石头养活也够了,何况开荒地种菜也是你辛苦弄出来的。他们若是真有那么好心替我抱不平,怎的我和小弟饿得起不来床的时候只有老马叔他们来送几碗饭过来。如今我还能出门挣钱,吴婶子只怕是那日没把菜卖给刘姐姐眼红罢了。”
听了女儿这番话周氏总算想开了,是了,那些现在说她吸女儿血的人何时帮过她了,不过都是见不得他们好罢了,她若是为了面子不许蕊娘出去赚钱才是真的傻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刘璧采不知道她顺手帮助周氏母女的事情在北灵山村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她每日依然在山里自在地生活。虽然现在每日也要忙着种菜、喂鸡还有打扫卫生等事情,但这些事情说到底都由着她的心情来,得了空还能跟初五一块到山里别处转转。
不过他们都不会太深入,每次回来也都收获颇丰,不拘是几个野果还是一篓蘑菇,甚至带回些柴火她也高兴。这样的生活规律却又不死板,也许是每日出门锻炼了她的身体,她渐渐地感觉到身体健壮了些,不再是京城闺秀刻意保持的弱风扶柳的感觉了。
“咱们女人有力量!”刘璧采哼着不成调的改编歌曲,背上背了只竹筐,初五在一边时快时慢地跟着,连它好像身上的肌肉更紧实了不少。
可当一人一骡到家时便大惊失色,刘璧采辛苦了几日做了一小半的篱笆竟然被倒掉了一大半,后院里她的菜地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许多刚冒头的菜苗都被啃得所剩无几。最可怕的还是她绑在屋后的两只鸡不翼而飞了,地上散落的绳子和带着血迹的鸡毛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情况。
显然她的家被动物入侵了,还破坏了她的菜地,带走了两只才下了三天蛋的鸡。
“不是说没有大型野兽嘛,怎的还能把鸡弄走。”刘璧采扔下竹筐就仔细查看,这一看不要紧,气得她眼前一黑,“二百文一只的鸡啊,才下了六个蛋,合着四百文就六个蛋,这是金子做的吧!”
初五也跺脚很是不满,外面篱笆它也出了力每天递东西,菜地它平时也不敢随便靠近,更别说那两只神气的鸡了,这下子倒好,竟然被别的动物给糟蹋了。
这是刘璧采进山后第一次受到打击,连路上遇到姚焕被迫逃命和造房子初期那么艰苦她都没那么难受。她呆呆地坐在后门槛看着后院一片狼藉,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她复盘造成今日错误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她太过掉以轻心,以为这里安全得很,便将做篱笆的事情一再耽搁,完全没了造房子时的干劲和紧迫感,这才导致自己这次的损失。
想到这里刘璧采也不由得有些庆幸,幸亏现在只损失了些菜苗和两只鸡,若是她急着连花都买了种下,那现在恐怕若不只是这些了,到那时候她才真会气晕过去。
这样想了以后她的心情也好多了,心痛归心痛,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刘璧采慢慢扶着门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准备把后院收拾干净。首先就是要把菜地里的菜苗整理出来,有些只是被啃掉了点青苗,之后还是可以生长,有的被动物爪子刨出来了就得重新种好。
鸡没了还能再买,不过这回买鸡之前刘璧采决定一定先把篱笆给做好,而且要做得更严密牢固,不能跟之前似的就是个花架子,随便来个什么动物就能一爪子拍倒。
“幸亏咱们那会子出去了不在家,要不然咱家可能都得被那动物给霍霍了。”刘璧采见初五垂着脑袋安慰道,初五委屈地用头蹭蹭刘璧采的手心。
调整了心情的刘璧采不再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难受,她决定给自己和初五做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餐来转变心情。
正当她蹲在后院准备洗菜做饭时,从林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妇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其中男孩手里抱着的那只鸡看着十分眼熟。
一见到刘璧采,那妇人就凶悍地对两个孩子呵斥道:“快,还不快给人家道歉认错儿。”
刘璧采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就听到妇人连珠炮似的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这回入侵她家破坏菜地、咬死鸡的不是山里的野兽,而是她家的两只大狼狗。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反正等两个小主人赶来一只鸡已经被咬死了,另一只等脚上的绳子被咬断之后逃进了山林。
两个孩子见这里没有人便偷偷带着狗子溜走,在山里抓到那只逃跑的鸡也不敢送回来,想着先藏在家里的某处。可毕竟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藏不住太大的心事,没一会就被他们的娘亲吕氏发现了端倪。
“这一问不要紧,气得我差点拿扁担打他们,你说说俩孩子在山里竟然都能无师自通学得偷鸡摸狗,这怎么了得啊!”吕氏又恨铁不成钢地拧着一双儿女的耳朵给刘璧采再三道歉,“我这真是没脸见您了。这只鸡还您,另一只等我当家的回来再买一只,这些菜也是我自己种的,您先吃着。”
刘璧采见吕氏母子三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整洁如新,显然他们不是一般普通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一家为什么也会隐居在这里,但他们能知错就改也不是不能相处。
“相遇也是缘分,说起来也就是一只鸡的事情。”刘璧采见叫孙世忠的男孩低着头便温和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把鸡带走?”
孙世忠低着头小声道:“因为我想吃鸡。”
吕氏一听气得又要撸袖子拧他耳朵,妹妹孙杏娘一边抱住吕氏的手一边号啕大哭道:“是我,是我跟哥哥说想吃鸡肉,哥哥才把鸡偷偷带回去的。呜呜呜,原本他是想放回来的。”
吕氏听了这话闭了闭眼睛,只好放下手心痛道:“娘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过些日子爹就会去打猎,到时候想吃什么肉没有。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
刘璧采没想到看上去穿得比她还好的母子三人竟然有段时间没吃肉了,赶忙笑着提议道:“若是不嫌麻烦今儿就在这儿跟我一起吃晚饭吧,正好你们带了菜,那只鸡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头了。”
“那怎么好意思。”吕氏尴尬地说道。
“正好我也才搬过来,屋子也还新着,就当是你们给我暖新房了。”
吕氏也不是扭捏的人,见刘璧采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推三阻四,只是挽起袖子就开始帮刘璧采打下手,顺道还指挥俩小孩帮忙打扫这里的卫生。
刘璧采用之前收集的辣椒给他们做了道干煸辣子鸡,吕氏见她倒油时候豪爽的样子也不禁啧舌,没想到这姑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竟也是个富贵人,一般人家哪舍得这么放油哦。
等到辣椒放下去时香辣的味道立即在后屋飘散来来,呛得母子三人连连打喷嚏,刘璧采笑着说:“你们站到烟后头去,这会子在炒肯定辣,小心别把眼睛、鼻子呛到了。”
吕氏捂着鼻子闷闷地问:“你这红红的东西我怎的见得眼熟?”
“这是辣椒,不,番椒,想必在哪家的园子见过。”刘璧采聚精会神地炒着锅里的菜,她也好久没吃干煸辣子鸡了,虽然这回的辣椒没有很多,但味道估摸着还是够的。
“番椒?那不是用来看得吗,怎么还能用来做菜?”
刘璧采没想到吕氏还挺有探究精神,情急之下她只能随口扯谎道:“啊,我从前在大户人家的后厨做过活计,有日不小心把这个掉进了油锅,不成想那锅里的菜变得香辣有味,从此就偷偷学着用这个做菜。”
吕氏不疑有她地点头,而孙杏娘听到这话两眼亮晶晶地崇拜道:“刘姐姐真厉害,竟然这样也能想出新菜式。”
孙世忠则是盯着刘璧采忙碌翻炒的背影抿着嘴一言不发,他总觉得这个故事太过蹊跷了,再说这番椒的味道这么呛人一般人哪里能吃得下。
有了吕氏的帮忙,除了干煸辣子鸡其他的菜也很快做完,小几上三菜一汤摆得满满当当。由于刘璧采的家没有桌椅,四个人只好都坐在炕上吃饭。
“这大炕真是做得不错,我家那个还没你这个好呢。”吕氏摸着平整的火炕夸奖道,对面坐着的杏娘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被人夸奖是件值得高兴得事情,刘璧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吃饭吃饭,咱们赶紧吃吧,忙了一会有些饿了。”
等刘璧采和吕氏举筷两个孩子才动筷吃饭,杏娘一早就对红彤彤呛人的干煸辣子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第一筷就夹了一个煸炒得有些干脆的辣椒。吓得刘璧采赶忙阻止:“杏娘这个不能吃,番椒放在里面是用来提味的。”
说罢她夹了一块鸡肉到杏娘的碗里:“你尝尝这个鸡块。”
杏娘将鸡块放入口中,咀嚼之下睁大了双眼,刘璧采还是在这个朝代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她期待地问:“怎么样?”
“外面脆脆的,里面的肉竟还是嫩的,就像在吃果子一样有趣。虽然嘴巴有些辣,但是好过瘾,我还想再吃!”杏娘年纪虽小但很会表达,她辣得有些嘟着嘴□□。
刘璧采赶忙倒了一杯茶给她解辣:“好吃你就再吃一些,不过不能一次性吃太多,要不然后头要吃苦的。”
杏娘喝了口水没想后面会吃什么苦继续吃,惹得对这道菜一直持保持态度的孙世忠也忍不住伸筷子,结果一吃惊为天人,他还从来没感受过这么刺激的味道,后面伸筷子的速度竟比妹妹还要快。
吃饱喝足吕氏不好意思道:“都是我厨艺不好才让两个孩子惹了笑话。这样吧,我夫君这两日可能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来帮你做篱笆。”
刘璧采正想拒绝,但是听到后面也心动了,二人便说好了篱笆之约。
第13章 第十三章
吕氏举着刘璧采给的灯笼带着两个孩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家,却发现家里竟然亮起了灯,她便知道是孙传松回来了。
“点着灯做甚,这油灯不要银钱吗,都到了山里还挑灯看兵书啊。”吕氏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打开门看到屋里另一个年轻的男子惊喜道,“焕哥儿,你怎么来了?”
姚焕回头叫了句:“师母。”
打发了两个孩子去洗洗睡觉,师徒三人才坐下来听姚焕谈他在京城的事情。
自从那日姚焕开始怀疑锦衣卫内部有人想杀他之后,他就开始密切注意同僚的来往去向。因着贪污辽东军饷一案牵涉颇广,留下的罪臣家眷不在少数,像刘璧采这样要离京的几乎都跟着一到两名锦衣卫日夜监视,北镇抚司为此派出了一半的人手,势必要把藏宝图找到。
而来往进出京城的人员名单都在记挡室,姚焕假借查一桩案件为由进了记挡室。他找到此次监视任务的档案便立即从袖中掏出纸笔将跟他同时出京的人员抄录下来。
可抄录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跟他初七同一天出行的人里面好几个人已经回来,按照他们所到的地方计算时间是合理的,完全没时间去杀他再完成任务回来。
“会不会是哪里出了岔子?”姚焕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黑色的墨汁在纸上蔓延,脑中的谜团就像这个黑点一样越来越大。
虽然他盯着刘家在镇府司不是秘密,可离京监视刘璧采是他主动提出的,更何况刘璧采行踪不定,连他都不清楚她最终的去向。那蒙面人是怎么有把握在路上杀了他,是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姚焕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想下去了,他现在脑子更加混乱,索性翻过几页将在他之前离京的锦衣卫名单也都抄录下来,只能回去慢慢想。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个蒙面人一定是他们锦衣卫内部的人。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姚焕赶紧将纸条和笔塞回衣袖,刚把簿子放回原处时门就开了。
“你在架子上找什么,蜡烛靠的那么近小心别烧着。”娄迟一开门就见姚焕举着蜡烛在架子上一排排地找过去。
“我出去监视的时候觉得藏宝图的事情有些蹊跷,便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对面好友姚焕也不放松,他知道娄迟的探查能力不比他差,便半真半假地说道。
娄迟笑着说:“你呀总是这么认真。其实刘璧采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非要一个人出京且去向不明,换成是我也怀疑。所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看这趟我不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说罢他一手搂过姚焕的肩膀,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胸膛道:“藏宝图的事情光咱们急没用。听说今儿早朝的时候边关又加急来报说军饷告急,这天过不了俩月可就开始冷了,到时候没有御寒的冬衣可不好上场。可偏户部李大人说国库空虚,实在挪不出那么多军饷,气得圣上早朝大发雷霆,当场要求咱们锦衣卫尽快找到藏宝图。”
姚焕捏着衣袖的手一紧,他道:“可现在监视的人都出去过了,没有任何人查到藏宝图的下落,若是一味地将军饷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恐怕辽东的战士们等不得了。”
“谁说不是,但是谁又敢说呢,要不然军饷真没希望了,传到辽东岂不是要引起哗营。”娄迟勾搭得姚焕出了记挡室,他不经意间回头看向记挡室,眼里目光一闪。
当晚姚焕坐在书房仔细查看抄录的名单,他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蒙面人究竟怎么顺利领任务出京又若无其事地回来。总不能这回真的是他错了,那人可能只是练过可能现在早已不在锦衣卫,那他为什么要刻意隐藏呢?
姚焕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点了点,正好看到娄迟的名字,想起白日他说他的监视也是无功而返。
“等等!”姚焕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立马拿起纸看向后面的信息,“刘璧君、刘喻春!对了,他监视的是刘璧君和刘喻春,张家在保定,保定到京城快马来回至多两日。刘璧采是在刘璧君姐弟三日后离开的,那他怎么会只比我早了两日才回京?”
姚焕难以接受蒙面人就是娄迟,他和娄迟一同进的锦衣卫,两人因着都是军户出身一直惺惺相惜,说是锦衣卫最好的朋友也不为过。可一旦开始怀疑了脑子就停不下去,他想到就是娄迟告诉自己刘璧采藏了首饰,所以他才开始密切监视刘璧采的。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姚焕想到这件事情的种种越来越难以置信,忽然他想起白日是娄迟半推半就带他离开记挡室的,以他的警觉恐怕已经有所察觉了,“不好!”
姚焕大叫一声就冲出房间,下人正在给马刷毛,他一跃而上就凌空挥鞭驾马冲向锦衣卫所。
“公子,你这么晚去哪儿啊!”老仆听到动静便跑出屋大喊,可姚焕根本来不及解释。
等他一路飞驰到了锦衣卫时,记挡室里一片黑暗,他正以为娄迟没有发现要离开,只见娄迟提着灯笼从门后出现。
“果然是你!”姚焕此时彻底死心,他愤怒地质问娄迟,“为什么要杀我!”
娄迟没有说话,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剑,正是那柄在树林跟他对战的剑,剑上的寒光比那天在树林更盛。他静静地看着剑上倒映出姚焕的脸,手腕转动,剑上的人脸变得扭曲,一霎那他就朝着姚焕砍去。
姚焕也不甘示弱,他迅速抽出剑一边抵抗一边问:“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但是娄迟始终一声不吭,激战中娄迟忽然打破了灯笼,火势刹那间就在全是文书的记挡室里蔓延开来。
姚焕不得已往门口一跃,待他回头发现里面已成了一片火海,娄迟持着剑站在火海里一动不动。
“你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就出来跟我说清楚,你这到底算是什么?愧疚还是失望!”姚焕想要进去把娄迟拉出来,可是大火将他逼得无法靠近。
此时记挡室的火也惊动了其他人,连在锦衣卫值守的镇抚使陆岱也匆匆赶来。
看着越来越多人围到记挡室门口,娄迟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火焰映在他的脸上昏暗不明,他笑着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回。我杀你是因为你不知珍惜,你我明明都是军户出身,可你偏偏能科举出仕,而我却只能在军营摸爬滚打。而你还不知满足,偏偏放弃文官的路子来锦衣卫,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血和代价才进来吗?从此你成了锦衣卫人人称道的文武双全,分明都是锦衣卫你却更能得到镇抚使的青眼。”
娄迟每说一句话姚焕的心就一寸一寸得冷下去,娄迟继续道:“所以我要杀了你,这次出京就是最好的机会,只有你死了,以后陆大人的身边就只有我了!”
姚焕无法相信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竟然一直恨他,恨到要杀了他,难道从前一起喝酒发誓为国效忠的话都是假的。可他问不出口,望着几步之外娄迟在大火中越来越扭曲的面孔,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了。
大火烧得木制的记挡室摇摇欲坠,从前粗大牢固的横梁不堪一击地摔下来,将娄迟压得一下子趴倒在地。姚焕不忍心看着娄迟被大火活活烧死,就算要死也不是由得他这样决定。
姚焕要冲进火海将他拉出,可娄迟竟然撑起上身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甩出,飞剑划破了姚焕的脸颊。
“我,我不要你的同情,我死得自由,我宁可被烧死也不要出去受人摆布!”娄迟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被源源不断的大火彻底吞没。
此时的火势已经不是锦衣卫留守的几人泼水就能扑灭的,陆岱只能大喊:“快出去找人手!还有人给我拦住姚焕,别让他在这儿添乱!”
火势一直到后半夜才被熄灭,娄迟的尸身已经被烧得漆黑抬出。姚焕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看着大火一点点熄灭,可是里面的人却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姚焕家的老仆见他一夜都没有回来,又听说锦衣卫所走水了便带着人赶来,见到自家主子坐在地上就心疼地扑了上去,可姚焕始终一言不发。
“我理解你痛苦,但是这是他自己想左了走了绝路,旁人拦不住的,你这副样子又能如何。如果你一直想不开我也不能勉强,但现在锦衣卫的事情经不起任何差池,你先别在这儿吧。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恢复了再回来,我在这里等着看到一个全新的姚焕。”
陆岱又叮嘱老仆道:“你先把你家主子带回去吧,记得派个人守在他身边,要是看不住就派人来锦衣卫找我。”
老仆感激道:“哎,多谢陆大人关切,小人一定好生照顾主子,等他好了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第14章 第十四章
姚焕被下人接回家后仍旧不发一语,任凭老仆在他面前痛哭都无济于事。老仆实在无法,他想到了姚焕曾经的恩师孙传松。因着自家主子定期要寄东西给孙传松一家,他很容易便写了一封恳切的信,希望他能开导姚焕。
孙传松才下山给曾经的战友遗孀寄去钱财就收到了姚家的来信,他也颇为担心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便回信让姚焕到他这儿来住上一段时间。看到恩师的信姚焕这才打起精神前往雾灵山,只不过心情低落的他并没有把雾灵山和刘璧采联系起来。
吕氏这些年虽然时常受到姚焕寄来的东西,但当年隐退得匆忙,姚焕又不在京中,因此已是数年未见,再见到他如此憔悴不堪心中也是一片怜惜。
“焕哥儿,在朝为官总会遇到这起子心胸狭窄之人,你也不要太过难受。这些日子就好生在师母这儿住下,也补补身子,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孙传松这才注意到夫人的嘴唇有些肿,刚才两个孩子似乎也是如此,他好奇地问道:“你们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有,那嘴都怎么了?”
一说到这个吕氏就叉腰,柳眉倒竖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那双儿女干的好事。”
她将孙世忠和孙杏娘今天偷鸡摸狗的坏事说了一遍,末了她连孙传松本人也一起骂上:“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这个爹不负责任,说要去给人家送钱送东西你好歹也留下一些自家吃用的,结果你一走孩子都几天没吃上肉了。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你像他俩这么大的时候难道公婆也不给你吃喝吗?”
孙传松弱弱地给自己解释道:“我临走时不是去山里打了些猎物放在家里嘛。”
“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气,那些东西能放的住吗?我还费了老大劲下山去卖了换钱,这不才几日没下山他们就惹出这些事端。”
孙传松说不过吕氏,他求助似的看向姚焕道:“这,这也能怪我吗?”
姚焕被这么一闹心情也好些了,他赶紧解救恩师道:“这事也怪我,最近锦衣卫事多也就忘了寄东西过来,再加上师父为了接我上山又在山下耽搁了两日。这样吧,听师母说那家人家的篱笆有些大,不如明儿我跟师父一道过去,这样也做得快些。”
吕氏觉得做篱笆能给姚焕找点事做,总比在家没事胡思乱想要好,便赞同道:“还是焕哥儿懂事,要说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在京里生活也不容易,还给我们寄恁多银钱和物什,要不然就凭你师父我们一家四口也不能在这山上过得这么滋润。”
“行了,早点睡吧,明儿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去呢。”孙传松生怕妻子再在徒弟面前数落他的不是,只能赶紧结束话题。
姚焕躺在硬得有些硌的床板上,他以为自己会跟前几日在京城一样一闭眼就是娄迟在大火中怨毒的脸,但奇怪的是他就在雾灵山无边的寂静中睡着了。
再醒来阳光已经从门窗的缝隙漏进房间,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束,一点灰尘在光束下飘散。窗外传来练剑的声音,“对,你的身体要再往下一点,对。”
打开窗户,屋外的空地上孙传松在教孙世忠练剑,孙世忠虽然才十岁可一套剑法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完整练完。父子二人都穿着轻便的装束,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形成光圈,让姚焕恍惚间想起了他的大师兄、恩师的大儿子——孙世贤,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师兄跟着师父练剑。
一晃多年过去了,师兄在沙场崭露头角,而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城,却至今一事无成。可是师兄那样年轻有为的少将军却因为意外战死沙场,师父难以再在跟儿子一同镇守的边关待下去,这才不惜自毁前程也要退隐到这雾灵山来。可师父现在这样分明没有放下边关和边关百姓的安危,难道他们只是想守卫大盛朝和百姓就那么难吗?
“你醒了,是不是他们两父子把你吵醒了?”吕氏正从菜地里摘菜回来,见到姚焕站在窗前便招呼着,“他们俩天天一大早就在这儿练,要我说还不如去山里抓几只野鸡、兔子来得实惠。”
说归说,但是吕氏的脸上并没有恼意,反而还隐隐有些纵容。姚焕想,也是,若师母当真嫌弃师父现在过得清贫,也不会就在这里操持这个家,也不会真把家里的银钱给师父装上都寄出去。
姚焕赶紧出去帮吕氏提水洗菜,吕氏窝心不已,她扶着自己酸痛的腰感慨道:“从小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贴心人儿,可惜忠哥儿像他老子,估计这辈子也学不会疼人。”
姚焕赶紧替师弟说话:“他晓得心疼妹妹,又能一个人担下责任,已经是够贴心的了。师母不过是日日都见着,才觉得他不够好。”
说起昨天的事情,他昨晚太晚了就没问,便好奇道:“昨日遇到的那人家竟是一个女子独自居住吗?”
“是啊,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那屋子你是不知道,造得那叫一个齐整亮堂,比我们这儿用泥巴糊的好多了。只是进去后发现家里没甚家具,想来她一个以前做帮厨的姑娘也没什么银钱,能起屋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姑娘?”姚焕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师母吕氏已经是最英气能干的女子了,其次就是另一个救过他命的女子。不过那人只是有几分小聪明,若要一个人盖出比这还要好的屋子他简直不敢相信,或许吕氏因着对那姑娘有好感才夸大其词。但吕氏的话还是成功地激起了姚焕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得知师兄姚焕今天也要跟着去做篱笆,两个孩子高兴坏了,尤其是孙世忠。他虽然好多年没见到姚焕了,但是这几年他时常能收到姚焕的信和东西,特别是见他现在都是锦衣卫百户了,心中的崇拜更上一层楼,恨不得天天跟他待在一块儿。
孙杏娘还小早就忘了姚焕小时候带她玩儿的情景了,因此她的想法更简单了,一来姚焕去帮忙能更快地帮刘璧采把篱笆做好,二来若是他们做得好说不定刘璧采还可以做好吃的干煸辣子鸡给她吃。
杏娘毕竟还是个孩子,她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在桌上说了出来,孙世忠也一下子想到了昨天辛香的味道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虽然吕氏也回味了一下那味道,但二人馋猫似的样子令吕氏无语:“看你们两个这样子像是我平日里没给你们吃得一样,等会去了可千万别露出这副模样,要不然人家往后都不敢让咱们去了。”
孙传松端着碗默默地喝着寡淡无味地粥想:“吃的是有,只不过没有人做好吃的。别说俩孩子了,他们说得他都有点想吃了。”
不过想归想他并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只咽了口粥义正言辞道:“你们娘说得对,等会去了人家家里万不可这副馋样,大不了等过几日爹带你们下山去馆子吃好吃的。”
早晨孙家在准备早餐时候刘璧采也已经起床了。从前早起赶公交上班和穿越后早起给张氏请安她都觉得很痛苦,但是现在几乎差不多的时间起来做早餐她却觉得轻松自在,甚至还能在早餐之前练一套八段锦。
刘璧采把这些都归功于雾灵山夜间没有娱乐活动,她又想省点蜡烛、油灯,一般吃过晚饭出门溜达消食天就开始要黑了,那会无论她愿不愿意都要上床睡觉,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早睡早起的优良生活作息。
站在一旁的初五也跃跃欲试,可惜它是一头骡子无法直立,要不然可能跟着能学会一招半式。不过这些都没能打击到初五的锻炼热情,它趁着刘璧采打八段锦的时候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它现在已经能熟练地避开菜地和鸡棚了。
“哎呀,做完了,感觉身上好舒服啊。”刘璧采从门把上取下汗巾擦擦脸上的汗珠,八段锦看着并不激烈,不过一整套做下来也确实将她的身体都活动起来了,“要是冬天做一下肯定能暖身,估摸着今年冬天能少感冒生病。”
不过现在还是夏秋之交,刘璧采不喜欢身上汗津津的感觉,反正现在粥还没好,她索性去山泉打桶水来擦擦身上。
水桶才拿在手上就看到林子里吕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这回脸上的表情不是昨日那样狰狞,两个孩子也一蹦一蹦走来,看样子心情十分愉悦。三个人后面还跟着一名孔武有力的壮汉,想必一定就是吕氏昨天提到的那位打猎能手夫君了。
“你们来得好早啊,吃过早……”刘璧采一手提着桶,一手向上挥舞着要招呼吕氏一家,却在看到壮汉背后出现了一个本该在京城的男子。对上他的丹凤眼,刘璧采瞬间愣住了,挥舞的手不由自主垂下,另一只手里的桶摔在地上,发出“哐”一声。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户人家的后厨帮工?”姚焕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刘璧采的心颤了颤。。
刘璧采觉得自己穿越后真是流年不利,穿越不到什么好身份上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成了罪臣家眷,本来想隐姓埋名在这里重新开始,谁知深山里竟也能遇到这尊煞神。虽然刘璧采自觉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有些心虚。天知道自己随口扯谎竟然就要被拆穿,早知道昨天就不这么说了。
“这个,我,我想解释一下。”刘璧采恳求地看着吕氏弱弱地说,她知道今天这遭她肯定瞒不过了,与其让姚焕拆穿,还不如她自己主动坦白。
吕氏的目光在刘璧采和姚焕之间好奇地不断逡巡,见二人神情各异她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感情纠葛。直到刘璧采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才恍然大悟,没有风花雪月的八卦,有的只是残酷的公事。
“我姨娘本就是被卖进刘府的,张家也不想要我,我一个人实在没法待在京城,这才收拾了行囊来雾灵山。”刘璧采说的时候隐去了自己是主动要来雾灵山的,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惨一点,希望能得到吕氏等人的理解。
吕氏和孙传松对于刘璧采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们二人还没开口,孙世忠率先对刘璧采发难道:“贪污军饷的都不是好东西,就是你这种人害死我大哥,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
“早知道你是贪污犯的女儿,昨儿我就该把这破屋给全拆了,还让我爹给你做篱笆,就凭你也配!”孙世忠红着眼睛对着刘璧采一字一顿地吼道,像一只刺都张开的刺猬,好像随时都能刺刘璧采一下。
刘家出事以后刘璧采在京城那几天没少听百姓骂她、议论她,她都全盘接受并不解释什么。可是这会她进了山连一个刚认识的孩子也对她如此恨之入骨,饶是刘璧采一直觉得自己跟刘家没甚关系,这会子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吕氏眼疾手快拉住要愤怒离开的孙世忠训斥道:“你现在是无法无天了,连人家的屋都说拆就拆了是吗,谁教你的?她爹娘贪污了军饷所以流放去了辽东,她也因此没了家,再说她才比你大了五六岁,一个养在深闺不受宠的姑娘哪里就能知道外头的事情。”
孙世忠扭过头倔强地看着前面不说话,吕氏见他怎么也说不通的样子气得狠了,便抬手就要打。姚焕赶紧上前拦住吕氏,他低声对她解释道:“师母,你别听她说就心软了,她可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可怜简单。你不知道她竟然能瞒过锦衣卫的眼线偷藏了首饰,要不然她哪来的钱买骡子到雾灵山来,所以我当时就怀疑她藏了……”
“藏了什么!”刘璧采这会是真委屈了,她带着哭腔大声道,“你难道不知你们锦衣卫抄家的时候都是捡着看着名贵的东西抄走,我那个小破院住的偏僻,看上去也寒酸,你们锦衣卫的大人们哪里看得上,唯恐进去翻找还白费一趟力气。再说我拢共就这两套小头面,死当给了当铺也就五十两,京城谁家姑娘的头面不比这贵。就这我还是为了防止下人偷拿出去卖了才藏起来的,就在床底下的洞里。总不能我自己掏出来巴巴地上交吧,我也要给自己一条退路不是。”
刘璧采的控诉堵住了姚焕后面要说的话,他原本生气刘璧采撒谎骗师母,但他也的确没法从现在这番话里找到反驳的点,一时也只能失语站在一旁。
吕氏虽然只跟刘璧采刚认识不到一日,但昨日吕氏见她行事爽朗、言语实在,内心早有几分亲近之意,刘璧采这一番坦白的话她其实已经信了。吕氏想要安慰刘璧采却因为抓着孙世忠腾不出手,只得颔首让杏娘递帕子给刘璧采擦眼泪。
杏娘年纪小,英年早逝的大哥在她的脑海中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况且这几年吕氏和孙传松几乎不在家里说起大哥的事情,因此她没有孙世忠这么激烈的反应,得了娘亲的指示她就上前安慰刘璧采。
孙传松一直没有说话,见姚焕还要再说什么他才淡淡开口道:“你师母说得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确实不能怪到一个姑娘身上,更何况她如今孤身一人过得不容易,昨日忠哥儿他们犯下那样的错事都没有追究。”
孙世忠听到爹都这样说便低下头,但依旧一声不吭。
“行了行了,因为这点子事还要闹多久,没看到天上的日头多高了吗?”吕氏打破尴尬的场面,挥挥手让孙传松和姚焕去做篱笆,自己也带着刘璧采和杏娘进了屋子。
“你别怕,忠哥儿和焕哥儿不过是因为我大儿子贤哥儿的事情所以有些迁怒于你,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只是一遇到这件事就没办法冷静。”吕氏说起大儿子孙世贤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贤哥儿比焕哥儿大了三岁,从小就跟在贤哥儿屁股后头练武,只不过因着他父母的希望从文考了科举。他也争气,年纪轻轻就科举入仕外放成了一县父母官,贤哥儿则跟着我们在边关驻守。四年前贤哥儿领兵出征,却因为有人偷换了粮草和兵器,生生被围了数日,等他爹带兵赶到时,就,就……”
刘璧采这才知道原来孙传松原也是镇守边关的将军,为了边关几十年的安定孙家可谓是满门忠烈,连孙世贤这样的少年将军都折在了战场上。若不是那些人连军饷都敢贪污,他可能不会就那样战死,也难怪孙世忠和姚焕对她那样仇视。
刘璧采因着在刘府只待了三个月,对刘启常和张氏也没甚感情,因此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刘家人,可当她真实地面对烈士的家人她的内心依旧充满了愧疚,那些狡辩的话再也不敢想了。
“您让叔叔别弄了,我,我实在受之有愧。”刘璧采哪里还能让孙传松给她做篱笆,可才开口就被吕氏按住。
吕氏道:“你就安心吧,我说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就没关系,你要是也跟忠哥儿一样不懂事我才生气呢。”
话虽这么说,但刘璧采坐了一会还是很不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炕扎屁股。她索性便卷了袖子准备给他们做一顿美味的午餐来报答。可家里这会子没了鸡,因着天气炎热连新鲜肉也没了,这会跟初五下山也来不及了。她的目光放到墙角的半框鸡蛋上,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屋外孙传松和姚焕才从林子里背回来一大捆树枝,准备把树枝处理整齐的时候,孙传松看着姚焕宽阔的肩背道:“我知道你因着贤哥儿的事情厌恶这些贪官,但你也在朝为官这么些年了,应当清楚有些事不是一两个贪官能决定的。”
“我看到这些人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凭什么边关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吃不饱穿不暖,他们这些人却还能穿金戴银。”姚焕处理着树枝的手一顿,他想起清晨的那一幕忽然问道:“难道师父当真要在这深山一辈子吗?”
孙传松沉默着没有回答,从前他也是一腔热血,觉得好男儿就该保家卫国,就算死也死得其所,因此长子跟他一起戍边他心里只有骄傲和自豪。但自从长子战死之后他的心里就怕了,怕自己还有二儿子也会死在自己人的贪欲上。
所以他宁可冒着被皇上降罪的风险也要解甲归田,到了这雾灵山,他虽然依旧放不下边关的百姓,但只要一想起大儿子死后的惨状他就痛不欲生。罢了,当初那些人那么大胆敢全换了粮草和兵器,朝廷可以对贪污一案不痛不痒,那他还回去做什么,总归是有人守着边关的。
师徒二人的谈话无疾而终,两人一直沉默这做事。孙世忠则是把在屋后面看刘璧采做菜的杏娘拉到树林边上教训。
“你怎么能忘了大哥,竟然还跟这种人待在一起。”孙世忠全然忘了杏娘现在才七岁,三岁左右的事情她哪里会记得。
杏娘第一次被二哥这样凶,她不由得嘟着嘴顶嘴道:“二哥,娘和爹都说了不关刘姐姐的事,我为什么不能跟刘姐姐待在一起,而且你忘了昨日刘姐姐怎么对我们好了吗?”
“一点子小恩小惠就收买你了?”
“哼,你若是还要欺负刘姐姐等会就不要吃她做的饭,反正都是小恩小惠,你也不会放在眼里。”杏娘丝毫不弱地回嘴,说罢动动鼻子又闻到从屋里传来的香味,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看。
孙世忠没想到妹妹吵起来这么牙尖嘴利,一时被噎住。他这时也闻到了屋里的香味,口腔里的唾液迅速分泌,但他依旧懊恼地在原地嘴硬道:“一顿饭而已,哼,现在鸡都没了,我看她今儿能弄出什么花样!”
第16章 第十六章
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刘璧采将菜一一端上小几,一盘凉拌菠菜、一盘荷塘小炒、一大碗丝瓜汤,还有一盘子看上去乱糟糟,闻起来有些酸味的菜。孙世忠不由得冷笑,果然没有好菜了,就拿这些来招待客人,贪官的家眷就是这样小气算计。
所有人围着小几勉强在炕上坐定,刘璧采看着这一圈满满当当的人也不由得庆幸火炕做得够大,要不然这会还真没地儿吃饭。不过为了方便以后还是要再下山做一套桌椅,男女老少都上她一个女孩子的炕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刘璧采心里又给自己在账上记了一笔,很好,要花钱的地方又多了一些。
“麻烦你了,竟还做了这么些菜招待我们。”孙传松看到桌上几大盘菜客气道,在他看来一个姑娘能这么能干做一桌子菜实在是能干了。
“怎么会,做篱笆是累活儿,我做点菜而已。”刘璧采是动手做饭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菜的原材料太单一了,对于没有任何一个大荤的硬菜她也表示抱歉:“家里就剩这些食材了,中午大家就将就着吃吧,明儿我再下山买菜。”
主要刘璧采昨天没想到吕氏动作那么快,竟然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丈夫过来帮忙,要不然她说什么也会清早起来下山去割点肉来招待客人。更不用说这里还有某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百户,这让刘璧采更加后悔。她家那么大的篱笆一两天肯定做不完,她如果不想丢人或者被姚焕记恨,还是找个时间多去买些菜。
吕氏刚才也帮忙打了下手在屋里切菜,她知道这些菜看上去简单,但实际刘璧采做起来也是不含糊的,更别说菜出来的卖相和气味都是不错,连忙道:“怎么会,也是我忙忘了,早上过来没提菜,刚才也忘了回家拿。这样吧,改天你上我家来,我做饭招待你。”
此言一出,姚焕的脸色有些古怪地抽动,孙世忠和孙杏娘也愣住,就连正在喝水的孙传松都差点被水呛到。刘璧采见几人怪异的样子有些好奇:“上,上您家吃饭不方便吗?”
“咳咳,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大家吃,先吃饭吧。”孙传松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赶紧让大家吃饭,他不由得有些汗颜,自家人是日日吃习惯了妻子做的饭菜,不过用来招待客人还是别了吧,否则人家还以为她是报复呢。
杏娘方才从林子赶过去见刘璧采时,她正把鸡蛋的蛋清和蛋黄分开,还用上了咸鸭蛋的蛋黄,直把六个鸡蛋做成橙红色和白色相间的糊状,但味道却是酸酸的,她早就有些好奇,因此第一筷子就伸向了那盘鸡蛋。
橙色部分的鸡蛋入口即化,里面咸蛋黄沙沙的口感原本就很绵密,加上了鲜蛋黄之后又有一些滑嫩。杏娘又好奇地夹了一筷子白色的蛋白放进嘴里,她从刚才吃到蛋黄就想到蛋白也会很嫩,但不成想加了醋和白糖的蛋白又变成了另一种风味,就像,就像是。
“这是螃蟹肉?!”杏娘抓破头也没想起来像什么的时候,孙传芳脱口而出的一声惊讶解答了她的疑惑。
孙传松有些怀念道:“已经好些年没吃过湖蟹了,当初在边关十几年成天吃沙子,也就回京述职的时候能吃点好的。刘姑娘,你这湖蟹从哪儿抓的,怎的我来雾灵山好几年都没能抓到过?”
吕氏见孙传松激动的样子噗嗤一笑:“呆瓜,这哪里是螃蟹,这是鸡蛋做的。”
“什么?这竟是鸡蛋做的!”孙传松昨天听了吕氏在他耳边念叨一晚上刘璧采的厨艺有多好,那干煸辣子鸡多好吃,起先还有些不以为意,这下子他是真的信了,赶紧又往嘴里吃了几口道,“这么一说确实是鸡蛋,但这是怎么做的,也太像螃蟹肉了。”
刘璧采听到有人夸奖她的厨艺自然高兴,她连忙解释道:“这道菜叫做赛螃蟹,橙色部分用的是新鲜鸡蛋的蛋黄和咸蛋黄,白色则是新鲜鸡蛋的蛋白,然后分别往里面加了用醋、酒、生姜还有白糖调成的汁进行炒制。那料汁就是蒸湖蟹用来调味的料汁,再加上蛋黄和蛋白鲜嫩的口感,这才迷惑了大家。一般来说里面还可以加一些菇和鱼肉,吃起来口感更佳丰富,不过惭愧的是家里暂时只能找到这些。”
“太谦虚了,这已经够像蟹肉了,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才吃到这样新奇的菜。”孙传松夸赞道。
姚焕知道自家师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他这样赞不绝口那就说明这道“赛螃蟹”真的好吃。于是他也跟着夹了一筷子吃。尽管这道菜已经揭晓是用鸡蛋做的,但吃到嘴里姚焕第一反应也是发出疑问,这难道真的不是用螃蟹肉做的吗?
孙世忠原本打定主意只吃碗里的白饭等着要看刘璧采笑话,可是见大家都赞不绝口,他也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夹了“赛螃蟹”吃。他吃下后不由自主睁大眼睛,还想再夹的时候发现杏娘扶着碗偷偷笑他,他只能又努力板着脸扒米饭吃。
“哼,我,我才不是喜欢吃呢。反正后头都是些炒的菜叶子,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做出一朵花来”孙世忠咀嚼着饭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杏娘原本也不爱吃素菜,因为吕氏在家炒的素菜基本上就是有些粘哒哒还挂着灰色汤水的样子,味道只能说是清淡。但刘璧采的凉拌菠菜和荷塘小炒不同,菠菜整整齐齐地摆在青色的盘子中间,最上面点缀着白色的蒜粒和红色的番椒丝,就连下面的汤也是清澈的褐色。荷塘小炒就更不用说,白嫩的藕片、乌黑的木耳丝还有绿色的豆荚颜色分明,互相交错放在盘子里就像一幅色彩鲜艳的画。
孩子都是视觉动物,见刘璧采的素菜炒得好看,杏娘难得不挑食主动夹了菜吃,而且吃了一口接一口,简直停不下来,这个现象让吕氏和孙传松很是欣喜。
孙世忠吃着白饭闻到桌子上菜的香味很难忍住,更何况亲爹娘和亲妹妹在他面前吃得那样香甜享受,只有十岁的他也咽了咽口水心里对自己说:“吃吧,反正饭也是她家的,要是不吃还会回家被爹娘教训,倒不如痛痛快快吃一顿多占些便宜!”
孙世忠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伸出第一筷子后就完全没了负担,他见没人说他,便像松开枷锁的犯人,频频出手夹菜吃,不知不觉碗里的饭都见底了。吕氏和孙传松见到儿子这样也忍不住对视一下偷笑,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
“难怪杏娘爱吃你做的菜,连菠菜都做得如此爽脆,实在是难得。”吕氏打趣道,“我呀这辈子只会做水煮肉、水煮菜,老的这个吃了一辈子也就习惯了,不过两个孩子这么看来是不行了。我看往后我还是跟你学学怎么做菜,要不然家里的菜更加没人吃了。”
“这简单,不值当还专门学一遭。滚水下菠菜,水里加点盐或者滴两滴油就可以让菠菜维持翠绿的颜色,提前烫菜还能去除菠菜本身的涩味。煮好之后放进冷水,然后把水份挤干,放在盘子里摆好,上面摆上切碎的蒜粒。番椒切成丝用油加热,然后趁热直接倒在菠菜和蒜粒上面,这样就可以激发蒜粒的香味。最后加上一些香醋、生抽还有香油。您方才一直帮我切菜,我看您刀法可比我强多了。”
刘璧采进山的时候虽然是想着独自生活,她对未来的生活计划里面没有别的人,但是吕氏为人豪爽好说话,孙传松看着也可靠,作为山里仅有的邻居也是不错的选择。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姚焕的关系,她还巴不得和他们一家友好来往。只是不知道这次姚焕要在雾灵山待多久,刘璧采想要不暂时先别跟孙家走得太近,等他离开了大家再好好相处吧。
刘璧采做菜不藏私,说话又好听,引得吕氏心花怒放,一时间对她更加亲近,炕桌上几人欢声笑语不断。
姚焕却品尝嘴里爽口的菜挑了挑眉陷入了思考,根据当初锦衣卫的线报刘璧采的确在刘家不受宠,但是张氏不是恶毒的人,她不至于过得像是要在刘府亲自动手做饭的样子,她的这些厨艺又是哪里来的。还有这个房子,他一开始没有注意,进来吃饭才发现这个屋子不是他想象中泥糊的,倒像是砖,坐着的炕坚硬结实的程度甚至也不输京城大宅里头的,她又是哪来的砖石。就算她造房子的很多原材料用买的,但她不应该是能为了一个屋子就把四五十两都用完的人。
姚焕这才感觉刘璧采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甚至超脱于锦衣卫的线报,她身上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刘璧采,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姚焕看着刘璧采跟吕氏玩笑的笑脸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因着篱笆还要再修几日,刘璧采让吕氏等人之后睡饱了晚些再过来帮忙,她则是第二日一大早就下山买菜。这回她没在熟悉的地方看到周氏和蕊娘,原本以为她们找到了饭馆供应菜蔬就不再上街摆摊便准备离开。
原先在周氏母女边上摆摊卖菜的吴氏眼尖,大老远就看到了刘璧采,扯着嗓子对她道:“姑娘是来找周氏她们娘俩吧。”
刘璧采只好停下点头,以为她要告诉自己可以在哪里找得到周氏和蕊娘。
“嗨呦,那你可找不着喽~”吴氏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刘璧采觉得不妙,但她这一时也没办法脱身离开,只听见吴氏继续道,“人家现在得了你指的路赚了钱,哪里还会在这里等着你来啊。”
刘璧采听了半天总结出,就是蕊娘那孩子机灵,不仅把自家的菜推销进了饭馆,还入了管事的青眼在后厨洗碗赚钱,一日三十文的辛苦钱这可让吴氏眼红了。
吴氏就是见不得周氏和蕊娘她们过得好,原先一块摆摊的时候她凭借着能说会道菜卖得快,还能偷偷涨价多赚一些。卖东西之余还能挖苦周氏母女,这样的日子对于碎嘴的吴氏来说堪称人生乐事。可眼见着周氏母女先是遇到了刘璧采这么个豪爽的主顾把菜包圆了还得了指点,可谁知道她们还真能搭上饭馆。不用每天在路边吃灰摆摊不说,连蕊娘那个从前她看不上的柴火妞一天都能挣下三十文钱,吴氏嫉妒了。每当她在村里头偷偷见蕊娘从饭馆带回些剩菜剩饭,一家三口才一个月就吃得红光满面,她就知道里头的油水可比自家的黑面馍馍多多了。
吴氏瞧着周氏他们一家没了男人竟然越过越好,她日思夜想怎么扳回一城,这一见到刘璧采就立刻心生一计,她专程在刘璧采面前大说特说她们的坏话。
“我吴婶不怕得罪她,姑娘真是看错了人了。如今蕊娘那黄毛丫头洗碗一日都有三十文工钱,一个月都快有一吊钱了,而且每日还从饭馆拿剩饭剩菜吃,这可比卖菜赚的多了。可她们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娘俩硬是没在村里说一句你的好,换成是我呀,我肯定把姑娘你夸上天去,让十里八乡的小伙子都知道姑娘人美心善。”吴氏以为刘璧采一个姑娘家最喜欢听的就是嫁人的事情,还夸了她是贤妻良母之类的。
刘璧采两世为人哪里看不出吴氏这拙劣的挑拨离间,她非但没有出现吴氏预想中听见嫁人就害羞的神情,反而笑着开口道:“我原也是随口一说,谁知那孩子真有本事办得到,这反倒是让我惊喜了,至于那些个虚名我不甚在意。只是有一点,咱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大家都不容易您说是不是?”
吴氏被刘璧采一番话说得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她一张老脸最后只能僵硬地扯了扯,没想到自己不但没能搬弄是非,反倒是让一个可以当她闺女的姑娘当面教育,这种尴尬怎么能让自诩在北灵山村颇有脸面的吴氏能咽得下?
刘璧采实在不耐烦跟吴氏拉扯,她撂下话就施施然离开。既然周氏母女不在这里了她也懒得为了省一两文钱在这里买菜,还不如在镇子里图个清净。
路过老马的木匠铺子时刘璧采一拍脑门道:“哎,差点忘了这也是正事!”
刘璧采经过昨天已经充分认识到家具缺少的尴尬了,孙世忠和杏娘还是孩子不要紧,但孙传松和姚焕两个大男人坐在她的床上就有些尴尬了。而且看样子等姚焕离开她必定会跟孙家亲密相处,那备一些桌椅板凳是非常有必要了。
老马一见到刘璧采就赶忙问:“可是之前那两个门有什么问题了?”
“没有,门好用的很,这不还有些东西想要拜托您做。”刘璧采出门的时候没想起这茬,因此这回没有带图纸。她在铺子里左右张望了几下,从门后边找到一根木炭在地上就画起来。
“这个桌子就是这样方方正正的,不用太大,椅子就做两把就行,剩下的做三条长凳……”
刘璧采想过,如果做五把椅子就太多了,她大多数一个人住这些放着也碍事,三条长凳不用的时候正好可以放在桌子底下,再加两把椅子就足够可以应付来客人的情况。她之前就计划要在前窗做一个类似吧台的工作台,从窗户延伸到另一面墙上的“L”型,台面下面两端都做上抽屉可以放一些东西,底下其他空的地方可以放上箱笼。这样一来她既可以搬椅子坐在窗前赏花做事,房间看上去也会整洁许多。
除了前窗做台面,刘璧采还要在火炕两头做两个立柜。立柜下面部分朝门口开,可以做成鞋柜,如此一来无论从前门还是后门进入房间都可以换鞋,保证了生活的方便。立柜上面部分朝火炕里头开,里面做成高低不等的隔板,可以保证刘璧采不同长度衣服和被褥存放的需求。立柜中部还特意空出一个长方形的地方,用来观察火炕外面的情况,还可以随手放蜡烛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来火炕三面都围上了,有了立柜刘璧采再拉一个帘子就可以将火炕变成屋子里一个**的空间,不仅有安全感,客人来也不用着急收拾床上的衣物。
立柜和台面都做了,刘璧采干脆连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板也画出来让老马这次一块做完,准备将房间内部装修一步到位。
“姑娘,你这些木板边上做凹槽是做什么?”前面一些东西虽然奇怪但刘璧采说明之后老马能理解用处,可她要求的木板真的有些奇怪了,“还有你要做成鹅颈样式的是做甚,下面还挖掉一块,这可得费不少木料。”
“您看木板这边是凹槽,这边不是突出来的吗,若是两三片都如此不就可以合成一整块出来吗?”刘璧采用两只手演示木板拼接的样子,等老马恍然大悟她才继续道,“那个大鹅样子的是衣架,您看它的脖颈不是正好挂在杆子上吗,这样挂衣裳正好。”
老马啧舌连衣服都要专门费一块木板做一个挂起来的东西,他用手比划木板的样子问道:“那,那这些个板子是用来做什么的,您这可定了不少?”
“地板,我要把它们铺在地上做成地板。等铺上地板往后进屋就换干净的鞋子,要不然屋里全是尘土,一个不注意连被褥都沾上,实在太脏了。”刘璧采对着老马这种实诚人还是很愿意解释的。
老马忍不住竖了大拇指对刘璧采感叹道:“我在蒲芳镇做木匠也许多年头,不说给什么贵人做过活计,可姑娘当真是蒲芳镇顶顶讲究的人。人家讲究雕花精美,姑娘倒是不要雕花,可是件件东西都费木料,连地面都要铺上,实在是讲究。”
刘璧采哑然失笑,她做的这些东西都是她必须要用上的,有了地板她生活在屋子里打扫卫生的活就可以减少很多,反倒是提高了她的生活品质。屋子原本就不大,火炕又占了不少的位置,地板的花费也是因此才没有太夸张,要不是没钱她倒是想还想再做得精细些。
显然老马并没有感受到这些家具的必须性,他晚上关了铺子回到北灵山村跟家人一起吃晚食忍不住将刘璧采的事情说了。
“那个姑娘看着年岁不大,每次都是自己驾着一头骡上镇子买东西,不过出手大方。这回她竟是要做一套桌椅、两个大柜子还有许多东西,反正要用的木料不老少。”
老马的妻子忍不住高兴道:“那做完这个姑娘的东西能挣不少银子吧,咱们今年冬天可以给孩子们都做上一套新衣了。”
老马的两子一女也忍不住两眼放光,新衣服啊,都好久没穿过了。
老马夹了一筷子咸菜就着一口黑面馍馍狠狠地吃了一口才伸出两只手比划道:“十五两,何止给孩子们买新衣,你的也一块儿买上。”
“当家的,你,你可不能因为人家一个姑娘就乱开价啊。”老马的妻子也是个老实人,她一听丈夫报的价格就大吃一惊,以为她也同村里一些人一样学坏了,做生意看人下菜,随意涨价。
“哎呀你想哪儿去了,我在镇子上做了那么多年还会做这种缺德事吗?”老马见儿女都不赞同地看着他无奈道,“那姑娘还要用木板铺地,做什么地板,那板子可不好做,左凹右凸还得能合上,这些不都是费时费材料的东西。还有些七零八碎的衣架子啦之类的,要不然人家也不是傻子,哪里会肯。”
这下全家都放下心来,老马的儿女因为即将有新衣吃完饭便撒丫子出去同伙伴们吹牛,直将刘璧采吹得阔绰非凡。这个传言在村子里越来越夸张,又在吴氏的推波助澜下,渐渐地有些人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第18章 第十八章
造篱笆的几日吕氏不肯让刘璧采一个人承担每日的饭菜,在协商之下刘璧采都是隔天就下山买菜,一家出一日的菜,只不过吕氏通常会多拿一些贴补她。
为了报答吕氏的帮忙,也为了大家的胃口着想做饭的主厨依旧是刘璧采,不过她在做饭的时候都会教吕氏做菜的窍门和一些新的做法。这让孙家早上这顿饭终于也有滋有味起来。孙传松为此差点老泪纵横,他以为这辈子在家都吃不上好吃的饭了,连孙世忠也因此逐渐软化了对刘璧采的态度。
只有姚焕借由造篱笆的几日不动声色地观察刘璧采,他内心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大,他依旧不明白刘璧采怎么从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官家千金成了厨艺不俗的能干女子。可每当他旁敲侧击问刘璧采时,刘璧采的话总让他觉得半真半假无从分辨也无从反驳。只不过见她对师父一家确实很好,且师父师娘也不是等闲之辈,就算她作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也就懒得深究她话里的真真假假。
因此孙家和刘璧采两家在造篱笆的这几日走得越来越近,孙传松和姚焕也把篱笆做得又密又结实。得知刘璧采要在篱笆外面种上一半蔷薇一半金银花,吕氏向往地捂住胸口大呼浪漫。
“你们年轻的小姑娘就是会想,就连到山里的日子也要过成一朵花。哎,可怜我前半辈子都在边关吃沙土,后半辈子要给他们爷几个操持家务,再没得这样的机会了。”说起自己的生活吕氏忽然觉得有些乏味,以前忙忙碌碌不觉得,现在看到刘璧采的规划才察觉到。
孙传松站在一旁忍不住摸摸鼻子,他知道妻子自十七岁嫁给自己以后就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后来在边关一待就是几年,还要拉扯几个孩子长大。结果到了这般岁数还要在家里操持家务,这辈子实在是亏欠她良多。
刘璧采是个没甚大志向的人,但是她生平最佩服就是这些为了国家和人民无私奉献的人。她赶忙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起来就不错了,不像您两位能保家卫国,没有你们我哪里能这么悠闲在山里造房子种花。若是不嫌弃的话,等我把院子弄好了随时可以来赏花吃茶。”
“只不过我一时半会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买花,所以这院子且得等着慢慢弄呢。”刘璧采一咬牙把屋里的家具都在老马那里定了之后发现自己只剩下十八两银子,花钱的速度远超她想象。这下子她舍不得像做家具那样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了,花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因此刘璧采想慢慢种一些,同时也找找赚钱的法子。
杏娘听罢有些微微失望,她方才听得比谁都认真,以为院子能和篱笆一样整个几日就能成,她原本都打算好来这里玩儿了。
孙世忠却瞥了眼刘璧采嫌弃道:“山里头的花也不少,说不定里头就能有你想要的。还要花钱买,你们女子就是爱乱花钱。”
吕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道:“我们女子爱乱花钱,谁说的?我和你妹妹哪里乱花钱了?你再这么不解风情小心以后娶不着媳妇!”
“我哪里乱花钱了?”杏娘也掐着小腰质问道。
“是不是你教的?”吕氏狐疑地看着孙传松,眼睛里的杀气却是隐藏不住,大有孙传松敢点头就立马出手教训的意思。
孙传松哪里敢承认,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哪能啊,你这么节俭我哪里还能说这种话。”天知道他从前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就被儿子捡去了,往后在孩子面前还是不要随便说话,免得再遭池鱼之殃。
姚焕有心想帮孙传松解释,可面对忽然变脸的吕氏有些无从下手。
还是刘璧采出来打圆场,她摸摸孙世忠的头认真夸奖道:“是了,还是忠哥儿聪明,我竟然忘了山里也有许多花,差点就花了冤枉钱。”
孙世忠侧着头躲开,这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别扭道:“这还要我提醒,想一下不就知道了。真是笨,难怪屋子弄了这么久还是个空壳子。”
他嘴上的话不好听,但是他红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刘璧采心想这还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往后长大了也不晓得哪家的姑娘能受得了这样的夫君。
不过孙世忠的话倒是及时提醒了刘璧采,因为她差点忘了今天自己要去老马那里拿定制的家具,因此只能抱歉地对吕氏说道:“我差点忘了待会要下山去拿定做的家具,今儿就不送你们了,等改天家里弄好了再请你们过来玩。”
吕氏关心道:“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让夫君和焕哥儿一块帮忙?”
刘璧采已经麻烦孙家好几天了,哪里还好意思让他们忙前忙后帮忙,她赶紧拒绝道:“没事儿,都不是很大的,我自己能行。倒是你们帮我忙活了好些时日,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行,如果有事儿再来找我们。”吕氏也不粘糊,见刘璧采真心实意让自己回去歇息,便也不再推拉。
孙家人爽快的个性给刘璧采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社交时间,她算了一下自己来回两趟应当是可以全部带回来,再搬进屋子也差不多就是晚上了。
老马再见到刘璧采时心情也很激动,一方面全部的银钱终于要到手了,另一方面他做的时候也渐渐觉出这些东西的好了。
“刘姑娘总算来了,您要的东西都做好了,看看合不合心意。”
刘璧采将立柜的门全打开查看尺寸,老马在一边说:“我原先还觉着姑娘这些隔板弄的高低不平有些怪异,但我妻子把衣架按照姑娘你说的法子挂上东西以后就说这个比我们家的箱笼好拿衣服多了。还有下面的鞋柜,这么斜着装比一般的能装多了。若不是家里的大件不好换,我都想给自家打一套了。姑娘是怎么想到把立柜弄成这样的?”
“不过是看了几本书,里面说了几句我便记下了,本来我也以为做得大同小异,现在看来确实不错。不过还得是老马叔的手艺好,所以这东西才能跟预想的一样有用。”刘璧采三言两语应付过这个问题,她将所有定做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之后便从荷包里拿出尾款交给老马,“这是剩下的钱,您看看对不对。”
“刘姑娘我是放心的,知道您不会少我银钱。”老马对刘璧采这样的主顾很满意,他从尾款里又数出三十五文钱给刘璧采道,“这三十五文零头就算了,刘姑娘在我这儿也做了不少东西。往后刘姑娘还想做什么,您尽管拿图纸来,只要我老马能做就一定给姑娘做出来。”
刘璧采掏出十五两的时候非常肉痛,但是当拿回三十五文的时候又立即满足了起来,这可是又省下了快两斤肉啊。高兴的刘璧采在老马帮助装车之后就哼着小曲儿驾着骡车回家,因为刘璧采承诺回来的三十五文有五文钱可以给它买豆饼,初五也尾巴一甩一甩显得格外愉快。
一人一骡高兴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开木匠铺子以后有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一路往雾灵山去。因着初五今天步伐格外地快,那三人中途一度跟不上骡车。可刘璧采这次是一连往返两次拉回家具,这就便宜了那三人,他们在草丛里歇到第二趟时就直接跟着骡车到了雾灵山住所。
“嘿,还真跟吴婆子说得一样,这丫头果真一个人住。”三人看着刘璧采在院子里忙进忙出吃力地搬着家具,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有别的人出现,“老五、老六,你们说这吴婆子说她手里还有好些钱是真的吗?”
郑老五懒散道:“四哥,难得吴婆子嘴里能有句靠谱的话,那她说这丫头出手阔绰肯定也是真的,咱们这趟还真是来对了。”
郑老六补充道:“这他娘的不是放屁,吴婆子说话没个准信儿,可老马家那三个孩子可是老实的,能一口气拿出十五两那肯定有钱。说不定这娘们儿屋里头还有好些银钱呢,要不然她咋个不住在镇子上,要住在山里,怕别人惦记着呢。”
三个人在林子里等了好一会,只见刘璧采都快把家具搬完了也不见有别的人过来,他们立刻放下心。三人对视了一眼心里立刻有了想法,郑老五首先开口道:“咱们啥时候动手?”
“以免夜长梦多,咱们今儿就动手。”郑老六嘬了下牙花子猥琐一笑,“说不定咱们哥儿几个今晚还能快活快活,这丫头虽然没窑姐儿有滋味,不过胜在是黄花大闺女。”
郑老五迟疑道:“这,不好吧。咱们只不过要钱,万一那丫头寻死觅活咋办?”
郑老六掰断手里的枝条凶狠道:“那就杀了!你以为咱们抢了她的钱她会善罢甘休?与其等着她去报官抓咱们,不如斩草除根,只是死之前还能给老子快活一下。”
郑老四虽然觉得郑老六的话太过凶残,但他转念一想并不是没有道理,郑老五见郑老四不反驳,他也不好说什么,心道:“我只要钱不要命,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做了鬼可别缠着我。”
第19章 第十九章
距离郑老四三人不远处的山坡下的草动了几下,但三个得意洋洋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反正山里头小动物多了去了,他们即将拿到白花花的银子,才不把山里的这点野货放在心上。
蕊娘差点被吓得叫出声,她赶忙捂住嘴巴跌坐在草丛里,她靠在小土坡边六神无主。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关于刘璧采的事情在北灵山村传得越来越离谱,可是每当她和周氏有心想要澄清,吴婆子却总是因此说她家发了财有心隐瞒。蕊娘和周氏说不过吴婆子,又想着反正北灵山村除了自家也不认识刘璧采,不过说些闲话罢了,谁知道郑老四他们竟然因此起了歹心。
幸亏蕊娘今天在餐馆做完活儿就见刘璧采驾着初五在街上,正想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就见到郑老四三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郑老四三兄弟就不是正经人,他们盯上刘璧采肯定没好事,蕊娘便也悄悄跟在后头。原以为他们跟不上初五就会放弃,却不成想刘璧采今日竟然一连跑了蒲芳镇两趟,这才把他们都一路带到雾灵山的家里来,更没想到他们的心思如此歹毒,竟然今天就要下死手。蕊娘再聪明能干终究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她面对如此危险也是慌了方寸。
“怎么办,我,我……”蕊娘第一时间想跑回北灵山村找人来帮忙,可她小人儿一个,就算她跑得再快,可是等她叫来人就怕郑老四已经动手了,但是她一个孩子留在这里也抵挡不住三个大男人。另一边刘璧采对蕊娘有恩,蕊娘不可能明知刘璧采有危险而不去提醒。
躲在草丛中的蕊娘焦心不已,忽然篱笆的大门打开,初五嘴里咬着木桶不情不愿地出门了。她眼前一亮,是了,往常在刘姐姐身边见到过这头骡子,看上去是有些灵性,刘姐姐跟它说话都能听得懂。蕊娘悄悄看了眼闲散地靠在树边的郑老四三人,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初五去了山泉边。
初五才把木桶放下就见一个瘦弱的孩子挡在它面前,它歪头想,难不成这就是刘璧采说的收过路费的熊孩子吗,不过山里除了孙世忠和杏娘哪还有孩子。
蕊娘见初五对她有些戒备显然没有认出她,便壮着胆子靠近初五,她小声道:“初五,我是蕊娘,那个卖菜的蕊娘啊。”
初五这才恍然大悟,它绕着蕊娘转了一圈这才确定真的是蕊娘。其实这也不怪它没能立刻认出来,实在是它很难把眼前这个小姑娘和之前面黄肌瘦的孩子联系在一起,乍一看像变了个人一样了。初五点点头也哼哼两句,意思是蕊娘怎么在山上。
“我们北灵山村的郑老四他们兄弟听说刘姐姐一个人住,又说她手里有好些银钱便动了歹念,今儿趁着刘姐姐进镇子竟一路跟到这儿来。方才我听到他们说今晚就要动手,还要,还要杀了刘姐姐斩草除根。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要不你带我下山,我们叫人来帮忙,跑快一点还有机会。”蕊娘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初五,希望它能跑得快些,就算不回村,找别的人上山震慑郑老四他们也行,至于后面怎么办她也管不了了。
初五一听瞬间怒了,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主人容易吗,竟然还有人要来破坏,实在是可恶。刘璧采平时再跟它开玩笑,让它拉东西,但总体也是对它好的。再说它千辛万苦才在雾灵山安了家,这房子它也出了好大一份力,他们一来岂不是鸠占鹊巢,那它住哪儿去!
初五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郑老四三人都踢死,激动之下它的蹄子在山泉里一踢,激起的水花溅到脸上,冰冷的泉水让它稍微冷静下来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若是只有一个人它有把握跟刘璧采一起赶走那人,可是三个就麻烦了。刘璧采说过打不过就要找人帮忙,看来要用最快的速度找人帮忙才行。背着蕊娘下山找人实在是不乐观,现在天快要黑了,不说下山之后他们能遇到几个人,只怕这么晚还在外头晃荡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他们沆瀣一气就真的完蛋了。再说它这一离开,刘璧采一个人在家即便有篱笆也完全抵挡不住,这时候能帮她的怕是只有那几个人了。
初五将前蹄跪下,示意蕊娘坐上它的背,等蕊娘坐稳它就箭一般飞了出去,木桶被踢倒在山泉里也无人管了。
蕊娘眼见着初五不往山下跑,竟然还往林子另一边跑,以为初五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急得抱住初五的脖子道:“不是这儿,不是这儿!初五,咱们要下山找人帮忙,去林子里做什么?”
初五恨自己不能说话解释,只能拼命往山另一边越跑越快,任由蕊娘抓着它的鬃发生疼让它掉头也不停下。就在蕊娘绝望的时候,初五带她穿过了林子,在一片空地上她看到了三间稻草泥屋,没想到雾灵山这边竟然还有别的人住。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曾经叱吒沙场的孙将军一家也不会浪费蜡烛油灯,他们都已梳洗睡下了。姚焕从前在京城夜晚需要在锦衣卫轮值,有时要出任务夜里几乎不能睡下,因此他几乎没有这么早睡下过。不过来这里一段时间每天跟着孙传松日出练武、去帮刘璧采做篱笆,山里生活简单平静,他便也慢慢放下京城的尔虞我诈,有些理解刘璧采会在刘家出事之后立刻决定归隐山林。
初五来的时候姚焕也刚刚入睡,它的嘶鸣伴随着蹄子不住地在地上踢踏的声音引得孙家的两匹马也嘶鸣起来,锦衣卫常年警觉的习性让姚焕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身体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等他抓着外衣冲到门口时,孙传松也穿着衣服赶到。
“小子,你来得还挺快!”孙传松赞许地看了眼姚焕。
姚焕此时也清醒过来,仔细听外头的嘶鸣声很是耳熟,手一顿依然开了门。
木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吱呀”一开发现竟是一个衣着简朴的孩子,后面嘶鸣着的正是初五。
姚焕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初五平时跟刘璧采形影不离,一人一骡虽然总是打打闹闹可从不会真的分开。初五看着是头怪异的骡子,但是大晚上紧急带着陌生的孩子来这里,恐怕是她出事了。
“刘璧采发生什么事了,她人呢?”姚焕顾不得对方是个陌生的孩子,焦急地问道。
蕊娘见他们果然认识刘璧采,便飞快地将郑老四三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眼见雾灵山里黑得吓人急得快要哭出来:“叔叔快去救救刘姐姐吧,她现在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我怕,我怕会出事!”
吕氏此时也从屋里匆匆赶来,她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你们出来多久了!”
姚焕只听了这一句就立刻飞身跳上初五的背冲了出去,孙传松只得放下另一匹马也骑马跟着过去,他暗骂道:“这小子,平时见到人家刘姑娘倒是冷淡,偏这会子冲得比谁都快,马都来不及骑。”
“我,我们要不要帮忙?”蕊娘是知道郑老四三兄弟的,他们一直不学无术,既不帮着家里种田做事,也不去镇上找活儿,每天就靠着偷鸡摸狗过活。其中郑老六更是亡命之徒,听说在外头打死了人最近才偷摸回到村里躲起来,怕两个人对付不了这三个流氓。
孙世忠跟杏娘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起床,才过来就听到蕊娘这话,他不高兴别人质疑父亲和师兄的能力,扳着小脸道:“你说什么,我爹和姚哥哥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莫说三个乡野村夫,就是再来三十个他们也能制服!”
不过杏娘担心刘璧采,她仰着小脸问吕氏:“娘亲,我想去看看刘姐姐,万一她害怕咱们把她先救出来吧。”
孙世忠想到这段日子刘璧采给他换着花样做菜,他也道:“她看着没甚力气,只怕到时候还要爹和姚哥哥分身照顾她,不如咱们把她救出来,省得到时候拖累他们。”
吕氏本想带着三个孩子在这里等,但是见到三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只得答应:“行吧,咱们一块儿去。但是你们要答应我,我等会让你们躲在哪里就躲在哪里,刘姐姐我会带出来的。”
三个孩子重重地点头,拉着吕氏迫不及待地往刘璧采家去。
而坐在初五背上的姚焕还觉得初五不够快,想要抽一鞭子让它跑得再快一点,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马鞭,只得用脚踢踢它的肚子。初五感觉有些吃痛地叫起来,又想到刘璧采可能要出事只得放下对姚焕的成见闷头再跑快一些。
“刘璧采,我还欠你一条命,在我救你之前可千万不能出事!”姚焕在黑夜颠簸地坐在飞奔的初五背上这么想着,却不知道现在他两眼通红,冷凝的神色和飞扬的乌发让他看上去就像缠绕在山林的山魔一般。
第20章 第二十章
刘璧采都把新家具摆放好了,却左等右等不见初五回来,她疑惑道:“难不成初五出去躲懒了?可是不应该啊,它平时生气归生气,可是该做的事都会做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刘璧采觉得事有蹊跷,便想出门去看看,万一是初五遇到事情了,她得要去帮忙。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刘璧采自从进了雾灵山还没在这么晚出门活动过,地上新做篱笆的阴影给了她一些安全感,这篱笆她还特意麻烦孙传松和姚焕做了加高,防止一些野兽可以轻易跳进来。
刘璧采摸上篱笆的前门不禁打了个哆嗦,她紧了下衣裳嘟囔道:“山里的冷天来得就是快,过些时日估计床上就要换被子了。”
树丛里的郑老四三人还等着刘璧采入睡时没有防备再下手,没想到前门忽然打开,将站起来无所事事伸懒腰的郑老五吓了一跳,他重心不稳摔倒在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哼。
即便郑老五赶紧捂住嘴,可刘璧采依然敏锐地察觉到树丛里不寻常的声响,在她脑子还没想清楚时,手已经赶紧将大门合上。
郑老四暗骂郑老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怕什么,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咱们上就完事儿了!”郑老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事情败露立马就从树丛中跳出来,直接就要冲向大门。
“是土匪!”刘璧采脑中警铃大作,她迅速将大门拴上,然后又将做篱笆剩下的树枝一端斜插在土里,另一端抵住木门,趁着郑老六打不开木门的时候她慌忙藏进初五的屋子。初五的屋子里铺了一堆厚厚的干草,刘璧采直接将自己埋到干草里面,瞬间与周围融为一体。
郑老六气急败坏地踢着大门,郑老四和郑老五见状也赶忙上前用身体去撞,可是新做的篱笆和木门十分牢固,再加上刘璧采刚才用树枝斜插加固,就更难撞开了。
三人绕着篱笆外面走了一圈,发现篱笆每处的高度都一样,也没有缺口,实在是难爬进去。
“妈的,这个臭丫头反应倒是快,等把她抓到非剐了她不可!”郑老五一巴掌拍在篱笆上,却被树枝划到了手,他捂着手掌叫道,“疼疼疼,这是什么鬼东西,谁家的篱笆做得这么高。”
郑老六冷笑一声:“呵,臭丫头自作聪明,她这篱笆做得高有什么用,等会我让她也跑不出来!”
“老四、老五蹲下,帮我爬过去!”郑老六也不管二人同不同意,直接爬上郑老五的肩头,郑老四没法只得帮忙将郑老六爬上篱笆上面。等郑老六成功落地,郑老四如法炮制踩着郑老五跳进院子。
“大哥,老三,我怎么办啊!”郑老五在外面急得跳起来,郑老四走到前门把斜插的树枝都扔到一边然后开了大门。
“赶紧进来,记得进来了把门关上。”
郑老五一颠一颠地从大门进入,他想着这回瓮中捉鳖刘璧采再怎么也逃不出手掌心,便随意将大门虚掩就当是关好了。
“老六,那丫头找到了吗?”郑老五一身轻松地跟着进了屋子,他就着月光摸到刘璧采新置办的床边柜砸吧嘴道,“啧,老马的手艺还真不赖,等解决了那丫头,这些可都是咱们的了。”
郑老四将柜子打开道:“先别想那些没用的,首先要找到那丫头,可别让她逃走坏了事了。”
刘璧采的屋子不大,里面没有隔断的藏人的空间,三兄弟不用费力翻找都能知道刘璧采不在这屋里。
站在窗边的郑老六摸着粗糙的墙壁脸色阴沉,他咬牙切齿道:“哪里都没有,银子和臭女人都不在这里,难不成她在这里挖了地道逃走?!”
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流淌在雾灵山上,透过窗户郑老六看到窗外初五住的屋子,他了然地笑了起来:“是了,竟然忘记了这儿。”
刘璧采缩在干草下面一动不敢动,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煎熬地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她心想:“到底是谁,怎么就对我一个一穷二白的人起了歹心,我上镇子上也没炫富吧。”
刘璧采之前因为搬家具太热了脱了外衣,如今只穿了内里薄衣服躺在干草堆里实在刺痒得很,她悄悄伸出手给自己抓一下。
屋子里翻动的声音逐渐安静,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刘璧采吓得立刻打消了抓痒的心思,顾不上干草带来的针扎感立马把手又缩回去。
布鞋踩在有沙石地上的脚步虽然细微,但是每一步都像一记重拳打在她的心头,刘璧采紧闭双眼祈祷道:“老天保佑让我渡过这次难关,我保证以后作为无神论者也会好好上香供奉。”
“刷”一根树枝就斜插在刘璧采躲的干草边上,跟她的脸只差一个手掌的距离,刘璧采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然后那根树枝开始左右扫,她一边将自己移进小屋最角落,一边崩溃想道:“老天爷!如果这遭我真的抗不过也没关系,至少让我死得痛快再回去,我真的好怕痛啊!”
“嗐,老六,这儿没人。”郑老五拿着树枝胡乱在初五的小屋里面扫了几下,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人便又悻悻地将树枝随手扔在里面对郑老六说道。
听到此话刘璧采刚想舒了口气,却听见郑老六鬼魅一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吗?这个臭婊子挺会躲的,浪费了哥几个好些时间了,我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剐了!”
刘璧采躺在干草里面忍不住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陷在掌心也不觉得痛,她明白这回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抱有侥幸的心理了,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郑老六一把拉开只有半身高的木门,秋夜的冷风一下子吹进屋里,即便有干草的掩护刘璧采也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哆嗦。
一步、两步……
郑老六走得越来越近,刘璧采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踩在干草上的力量,郑老六还有一步就要碰到刘璧采时,千钧一发之际她下定了决心,快手抄起地上郑老五扔的树枝用力往郑老六身上一扎。
“啊!”郑老六捂住肚子吃痛地叫了起来。
郑老五在外面不明所以地问:“老六,怎么了?”
刘璧采趁此机会从初五屋子的后门冲了出去,这时候她再次庆幸当初为了初五进出方便也做了两个门,前门只有一半高,而后门考虑到保暖是一整扇,看上去十分隐蔽,因此郑老四等人在黑夜中根本没有察觉。
“那个臭婊子就躲在这里面,该死的,还不快去追她,别让她跑了!”郑老六大骂道,他摸到自己肚子上的破皮,更是想要把刘璧采大卸八块。
郑老五这才反应过来往前去追刘璧采,郑老四原本还在屋里仔细翻找刘璧采和她的银钱,听到郑老六的吼声扔下筐子就冲出去。
刘璧采此时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心里只有一句话:“往前跑,冲出去就能活了!”
因为郑老五的大意刘璧采顺利打开了大门,郑老四看到后爆呵郑老五:“蠢东西,不是让你把门拴好吗?”
“我,我哪里知道她还能跑得出来。”郑老五有些心虚,想到万一因此让刘璧采逃走了他往后可能会被踢出三人组就更加卖力地往前追。
人在绝境中能爆发的力量是无穷的,更何况刘璧采进山以后每天早晨都有锻炼身体,她从院子逃脱之后更是一路顺利。郑老四眼见刘璧采即将跑进林子,情急之下他从地上抄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便朝她扔了过去。
刘璧采的小腿被打中,一时之间就失去了平衡往下栽倒,想要再迅速爬起就感觉右腿钻心般的痛。她急得锤了右腿一拳,心里急得上火:“快起来,快!”
郑老五见状高兴地大笑道:“哈哈哈,跑不了了吧,这下看你怎么办。”
说罢郑老五大步跑跳,伸手就抓住正一瘸一拐地想要往前跑的刘璧采。刘璧采想要挣脱,可是她纤细的手臂哪里能掰得开郑老五铁钳般的大手,郑老五乐得看她做无谓的挣扎。
情急之下刘璧采只得低头咬上郑老五的大手,郑老五吃痛之下松开手,蒲扇般巴掌就照着刘璧采的脸扇下来,白嫩的脸庞立刻肿得老高。
刘璧采只觉得自己的脑仁都要被打得晃出来了,她瘦弱的身子像春日的柳条一样摇晃几下就要倒下。
忽然之间她感觉天旋地转,与郑老五粗鲁的手臂不同,揽着她腰上的手臂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等刘璧采坐正,她发现自己坐在初五的背上,而她被一个肩膀宽阔的男子抱在怀里,温暖的感觉让刘璧采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想哭。
男子轻柔地拍着刘璧采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
刘璧采抬头想要看清男子说了什么,但她被打得耳朵短暂耳鸣,听不到男子对她说了什么话,只见男子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的,再往上一双丹凤眼像黑曜石那样闪亮,好似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刘璧采想,她真是被打得昏了头了,这时候竟然对姚焕有了这样的想法!
“你没事吧。”姚焕见刘璧采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便焦急地又问了一遍。
刘璧采耳朵里蜂鸣的感觉过去,姚焕关切的声音猝不及防涌入耳朵,她瞬间清醒过来从他的怀里出来坐正,尴尬道:“啊,我,我没事。”
而被姚焕一拳打倒在地的郑老五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回头道:“四哥,怎么办!”
郑老四见后面骑着马追上来的孙传松一身简朴的常服,看着挺好对付,他从身后摸出背着的柴刀,啐了一口道:“老五,还等什么,咱们哥几个今天干票大的!”
“得嘞~”郑老五也从背后摸出一柄柴刀跃跃欲试。
郑老五轻跳了几下就举起柴刀就猛地朝姚焕砍去,姚焕出来得急没带自己的佩剑,他赶忙抱着刘璧采往后仰,情急之中刘璧采又抓紧了他的衣襟,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冷的味道。
初五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因此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它吓得闭紧了双眼。等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它才敢偷偷睁眼,就见距离它身体不到一尺距离孙传松用刀鞘将柴刀挡住。
“焕哥儿,你今儿太心急了。”孙传松手腕一挑就将柴刀从郑老五的手中翻落。
郑老四见郑老五一人不敌便纵身一跃拼尽全身力气朝孙传松砍去,孙传松调转马的方向应付比郑老五更难缠的郑老四,他将刀鞘扔给姚焕道,“这边就交给你了,今儿也给师父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坐稳了。”姚焕接住刀鞘,他让刘璧采在他身后坐好,随即开始和重新拿到柴刀的郑老五打斗起来。
刀鞘虽比剑短了些许,且不能像剑一样有杀伤力,但姚焕右手执剑鞘的样子依然颇有气势,一连数招打得郑老五毫无招架之力。刘璧采坐在他身后下意识地捏紧了他的衣角,像是在跟他一同战斗。
郑老六捂着肚子出来的时候就见姚焕用刀鞘划过柴刀,然后迅速勾住柴刀弯曲的地方,手腕翻飞几下柴刀就跟着飞出老远。再看另一边一向沉稳的郑老四竟被孙传松压着打得阵脚全乱,他悄悄退了回去,从另一边绕到姚焕他们身后,准备先解决手无寸铁的刘璧采和姚焕。
刘璧采正被姚焕快到模糊的剑法叫好,一个不稳往边上侧了一下身体,便看到了凶狠的郑老六从后面杀来。
“注意后面,还有一个人!”刘璧采赶忙提醒,她见初五背着两个人不是很灵活,且丢了柴刀的郑老五见郑老六也来了越发缠住姚焕。电光火石之间她扶住姚焕的肩膀在骡背上奋力一跳抓到树上的一枝树枝。
随着郑老六的逼近刘璧采也抓着树枝往后仰,郑老六飞身砍过来时她立刻松手,韧性极佳的树枝迅速回弹,直愣愣地冲着郑老六打去。郑老六悬在空中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树枝横腰打得飞出去,加上刚才刘璧采用树枝刺的伤,他疼得摔倒在地上翻滚几圈就滚落山坡。
“老六!”郑老五见郑老六竟然这么轻易被刘璧采解决了,他面对气势不减的姚焕心里犯怵,有些退缩道,“四哥,咱们,咱们怎么办?”
郑老四身上全都是孙传松刺的伤,他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无用功,便一咬牙道:“走!”
说罢两人朝对手扔出武器,想要趁着这个间隙逃走。可孙传松哪里会让他们得逞,他缰绳一勒就带马跃到两人面前,直接堵住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本想给你们个机会认错才收着打,没想到你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只能认真了。”孙传松跳下马对着郑老四、郑老五就是两拳,二人无一例外都被打飞在地,郑老五咳嗽两声从嘴里吐出混着鲜血的两颗牙齿。
“我就说爹爹和姚哥哥厉害吧,你还担心什么?”孙世忠跟着吕氏等人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骄傲地抬起头道。
蕊娘张大了嘴巴,没想到看上去斯文的姚焕和孙传松竟然能把北灵山村的恶霸打成这样,要知道北灵山村可没谁敢惹他们三兄弟的。
“咦,怎么只有两个,不是说三个吗?”杏娘好奇地看着地上被捆住手脚的二人道。
孙传松擦着手看着黑漆漆的山林道:“也不知道他被刘姑娘打得滚到哪里了,这会子进山可难找了,不若明日一早再去寻,到时候将三人一齐送去蒲芳镇衙门。”
“什么?!你,你竟然也打跑了一个?”孙世忠惊讶地看着刘璧采,满脸的不相信。
刘璧采这才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整理好,清清嗓子得意地瞟了一眼他道:“一般一般,说不定他这会子还昏在哪个树丛呢。”
“诶,蕊娘你怎么在这儿?”刘璧采这才看到孙世忠后面的蕊娘。
等蕊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刘璧采,她简直哭笑不得:“难怪我说自己相貌平平怎么会突然有歹人来害我,原来竟是钱财惹的祸。我不过是做了些家具,哪里有什么巨款。”
姚焕看着刘璧采在月光下的脸庞,即使上面的巴掌印还没消退,可她又恢复了平日里开朗大方的模样,额前一绺头发跟着她的笑意一晃一晃,说不出的生动美好。他听到刘璧采的俏皮话忍不住板着脸教训道:“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一点不知道注意,就算是貌若无盐、身无分文也该警醒一点,今日若不是蕊娘在,你怕是哭都没地方哭。”
“就是就是。”孙世忠点头附和道。
吕氏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是什么是,分明是这些歹人的错,你们竟然还教训起璧采了,难不成往后我们女儿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刘璧采本也想跟着回嘴姚焕一番,但毕竟刚刚才被人家救了命她不好太快过河拆桥,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那,蕊娘你今晚怎么办,你娘若是今晚不见你回去估摸着急疯了。”
众人这才想起蕊娘还只是个孩子,商议一番还是决定今晚一同下山送蕊娘回家,免得周氏着急,再者刘璧采腿上的伤也得找大夫看一下。
刘璧采将骡车套好,带着吕氏和三个孩子坐进了骡车,姚焕在外面当车夫,而郑老四和郑老五二人则被堵了嘴绑着绳子走在骡车边上。夜晚的山路不好走,尽管初五和姚焕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车里的五人依旧坐得东倒西歪,时不时有脑袋碰撞的声音。
孙世忠在车里被几个大小姑娘碰得十分不自在,他自诩是男子汉不想跟姑娘们坐在车里,于是见骡车边上孙传松骑着高头大马十分威风,闹着要下车跟他共乘一匹马。
吕氏见快到山脚下了,等到了平地黑夜两人共乘一匹马不会有问题便同意他下车。孙世忠从没夜里骑马,因此十分激动,他迅速跳下骡车就往孙传松那里跑。
“受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一声爆呵从骡车后面传来,这阴沉的声音赫然就是消失的郑老六,郑老四和郑老五二人见郑老六竟然杀了回来,眼里都迸出期待地光,嘴里呜呜地叫着。
刘璧采和吕氏二人本就是坐在骡车最外侧,她眼见着郑老六举着刀冲过来下意识朝孙世忠跑去,一下就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吕氏也一同跑出去,她在边关不只是相夫教子,必要的时候她甚至也上过战场支援夫君和大儿子,因此她加速飞起一脚将郑老六踢到一边。郑老六身子一歪,刀从刘璧采的衣服划过,撕拉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她的后背也被划破了皮,皮肤和伤口一下暴露在外面,让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姚焕听到布料被刀撕扯的声音心头一片凉意,他松开缰绳走到刘璧采身边,他垂在两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再不敢往她身后走一步。
“我的衣服!”刘璧采感觉到自己背部被冷风轻拂,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连忙放开孙传松双手摸着后背大叫,“这个杀千刀的,这套衣服是我为数不多的好衣服,就这么被划破了!还有的我背,肯定是受伤了吧,好痛!”
姚焕见到刘璧采怒骂的模样蓦然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刘璧采真的出事了。
孙世忠也如梦初醒,他摸着自己的脸,那里还残留着刘璧采刚才双手抱着他的温度,他从没想过她竟然能舍身救自己,分明他对她不好不是吗。
吕氏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么直愣愣杵在那边看着刘璧采,忍不住催赶道:“璧采衣裳都破了,你们俩男的杵在这儿做什么,非礼勿视不懂吗?”
姚焕原本还要看看刘璧采后背有没有伤,被吕氏这么一点他触电般弹开,跟孙世忠组成脸红二人组僵硬地走到孙传松那里帮忙捆绑郑老六。
吕氏检查了一下刘璧采后背的伤口,她自责道:“你这孩子怎的这么傻,要是真的出事了可能么办。你这伤口看着不深,就怕给你留疤了。”
“哎呀,也没谁看我的后背,再说了疤在背后我自己也看不见,没所谓的。”刘璧采在吕氏的掩护下回到了骡车里,见蕊娘和杏娘两个孩子被吓得眼泪汪汪,连忙轻松地说道。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给。”一只手拿着件玄色的外衣从骡车的帘子伸进来,姚焕清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刘璧采迟疑地拒绝道:“你穿上吧,晚上更深露重,你还得坐在外头驾车,别着凉了。实在不行,就把那三人的外衣扒了给我披在外头也行。”
姚焕嫌弃地看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三人,他们身上不知多久没洗澡了一股子酸臭味,衣服还在打斗过程中沾了草屑和尘土,别提有多脏了。一想到要给刘璧采穿上他们的衣服他就觉得烦躁,他只得抖了下手里的衣服再次催促道:“给你穿就穿,这点冷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再推下去就怕要天亮了。”
“你这孩子,分明是好心,偏要说成这样。”吕氏嗔道,她做主接过姚焕的外衣给刘璧采披上,并轻声对刘璧采解释,“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还记得第一回见他,他害羞地躲在他爹身后,相公玩笑几句他就脸红得不行,别提多好玩了。哪里像现在这样,成天板着张脸,见谁都是一副锦衣卫办案的模样,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刘璧采点点头,她披上姚焕的外衣,后背直接接触到他玄色银线团云纹绸缎外衣,光滑的绸缎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让她想起了刚才打斗中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温暖又踏实。她想也许就如吕氏所说的那样,姚焕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罢了,京城的种种就让他过去吧,往后大家做好邻居也不错。
一旁受到惊吓重新坐回骡车的孙世忠始终低着头不说话,连听到关于姚焕小时候的事情第一次没有任何波澜,一边的杏娘见他神情低落也不好玩笑地继续追问吕氏细节。
等到了北灵山村,孙世忠见刘璧采坚持要姚焕将骡车开进北灵山村他才缓缓开口道:“让爹送蕊娘先回去吧,你的背上还有腿上的伤得找大夫看看,别耽误了。”
姚焕也同意:“由师父去跟周氏解释就行,还有这三人的事情也得跟村里商议,你受着伤去了也没用。”
虽然二人说话时的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但刘璧采知道他们是担心她,心中一股暖流涌出,她没有再坚持,便对蕊娘说:“今日多亏了有你,你放心此事我会斟酌处理,绝不让你们一家在村里为难。”
蕊娘点点头便跟着坐上了孙传松的马,二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蕊娘离开以后姚焕便加快了速度,在吕氏和刘璧采的指引下顺利到了蒲芳镇。
“大夫,大夫,来开门。”
姚焕将医馆的木门拍得砰砰作响,披着外衣匆匆开门的老大夫正要不耐烦地骂人,一见他那张冷脸便把满腹的牢骚都吞进肚子。
“这,这位小哥,何事如此着急,赶紧进来。”
刘璧采哑然失笑,她摇摇头被吕氏搀扶着进了医馆。
“请问这位姑娘哪里不舒服?”老大夫见此情景就知道是刘璧采需要看病,他见刘璧采虽然面色有些发白,但也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我的腿被石头砸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不知是否伤到了骨头。还有我的后背被刀划伤了,伤口也需要处理。”刘璧采还保留着在现代看病的习惯,她说着就要把右腿从裙子里露出来让老大夫看。
老大夫行医数十年什么病人都见过,可像刘璧采这样豪放的也是少见,不过好在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站在一旁目睹刘璧采旁若无人露腿全过程的姚焕就不淡定了,若不是考虑到她受伤的确需要大夫诊治,他非得好好教育她何为男女有别。
“还好,刘姑娘的腿没有伤到骨头,只需用些活血化瘀的药即可。”老大夫检查完刘璧采的腿,确认腿并无大事之后又示意看背后的伤口,“劳烦刘姑娘把背后的伤口看下。”
听到腿没断刘璧采松了口气,她害怕自己骨折,那样会对她刚刚起步的山林生活造成很大的麻烦。至于背后的伤她从吕氏那里知道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只要不伤口感染发炎就没什么太大问题。
刘璧采见老大夫胡子花白,都可以做她爷爷了,也没什么忌讳,将披着的外衣顺手就脱下要给老大夫看伤口。姚焕连忙捂住孙世忠的眼睛并带着他一起转身,心里暗骂刘璧采不够细心。
“你这不过是破了点皮肉,没甚要紧的。只是估计划破的刀有些脏污,需得清除脏污再上金疮药。”老大夫见伤口有些红肿,就要取了工具来帮刘璧采清理。
姚焕见连忙阻止道:“既然并无大碍,不如就让师娘帮刘,刘姑娘清理伤口和上药。”
此言一出他觉得有些太过刻意便补充道:“我师娘在边关跟军医学过的,她包扎伤口的技术也很娴熟。”
谁知老大夫听了这话反倒露出了然的表情,他暧昧地对刘璧采道:“这位小哥对心上人可真是上心啊,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放心。”
“不,不是……”
“您误会了,我跟姚,姚公子不是这样的关系,他不过是觉得我作为女子太过随意了罢了。”姚焕本想解释却被刘璧采抢了先,从第一次见面姚焕说她不守妇德她就知道他是个古板的人,可没想到他竟然古板到连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都要避讳。
刘璧采郑重其事地对老大夫说,“在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我相信大夫或孙夫人在边关帮战士们包扎的时候也是如此。伤口您尽可帮我处理,我不会生死关头都死守着所谓的男女大防。”
姚焕被刘璧采这番话说得怒从心起,他用手指着刘璧采,却见她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最后只得扔下一句:“你真是不识好人心,罢了,我管你做甚!”
姚焕拂袖而去,孙世忠见刘璧采就要趴在病床上他也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姚焕一出医馆就看到被绑在骡车边上的三人,见他们走了一路有些累了想坐在地上便将在刘璧采那里受的气都撒在他们身上。
“你们三个作恶多端,竟然还想坐着!”姚焕一声爆呵让三人吓得赶紧蠕动地站起来,他还觉得不够继续道,“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们,与其让你们继续鱼肉乡里,我定要让衙门判你们斩立决!”
郑老四三人见姚焕态度坚决,心都凉了半截,郑老五更是眼前一晕又瘫倒在地,裤子慢慢出现一片濡湿的痕迹。郑老六却再也没了骂郑老五窝囊的心思,他心知另外两人会不会被斩首不一定,但是他这回被官府抓回去真的要死到临头了。
初五在外头跟三个臭烘烘的流氓站了许久,它见姚焕出来,便对着他点头叫唤,她怎么样了?
“放心,她死不了,还能有闲心给我抬杠呢。”姚焕刚被刘璧采讽刺,因此看到她的骡子也十分不顺眼,没好气地回答道。
初五不知道怎么才进去医馆又吵起来了,但是以它跟在刘璧采身边仅见过姚焕的几次都是姚焕咄咄逼人,因此它自动偏向了刘璧采。
本来就没死,死了还来这里做什么。初五朝着姚焕从鼻子喷出一口气表示不满,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屑。
“好,好,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畜牲。”姚焕刚撒出去的气又堵着了,他心想反正这回还了她当初救他的恩情,往后他再不会管她的闲事,她愿意露给谁看,又引来什么歹人都与他无关。
孙世忠则是被姚焕和一头骡子吵架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姚焕在他心中好大冷峻的形象掉落下了一个角。
吕氏从没见过姚焕被谁气成这样,印象中姚焕才学出众,小小年纪就是一众武学官眷中最出众的孩子。看着个性虽然有些害羞,可是较真起来没谁能说的过他。如今刘璧采不过三言两语就气得他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她转念一想,刘璧采活泼的性子跟姚焕的沉稳正好互补,原先她还担心自从姚焕爹娘早逝他会就此死气沉沉地过一生,可就连在刘璧采家造篱笆的时候感觉他的话也多了许多。如此一想吕氏越来越觉得二人般配,想要做媒的心思火热了起来。
“方才一开门看到他敲门着急的样子,我就知道姑娘在他的心里份量不轻,他有些介意也实属正常。”老大夫见刘璧采还要解释,他笑着摸摸胡子道,“你自不必跟我解释,我也是年轻过来的,想当初我夫人……”
“好了好了,既然我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不如就让孙夫人帮我处理好了。我忽然想起来还得用烈酒消毒一下,咱们快些吧。”刘璧采直接打断老大夫回忆往昔的爱情故事,果断选择让吕氏帮她处理伤口,免得再被他念叨。
吕氏见刘璧采面上丝毫没有羞涩的神情,心中泄气道:“哎,这孩子还没开窍呢,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刘璧采一行人忙到半夜才歇下,说来也有意思,前任将军和前兵部侍郎之女身上都没有许多银钱,于是几人心照不宣地都在医馆厚着脸皮借宿了一晚。只留姚焕和孙传松二人在骡车休息,顺便防止郑老四三人逃跑。
第二日一早几人吃过早食就要动身去夏县县衙,郑老四三人昨晚靠在骡车外勉强睡了一夜,早晨又没吃,已经是又累又饿,听到还要走到县衙去他们脸上只剩下疲惫和麻木。
骡车慢悠悠地走出蒲芳镇,不远处的大路上一群穿着简陋、脚踏草鞋的村民迎着晨光浩浩荡荡往这儿走来。为首的一个老汉坐在牛车上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白色的烟不断从嘴里喷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面眯着。
郑村长将烟杆在牛车上敲了几下,他叹息一声,老四他们这回的事情不好办啊。
郑村长是郑老四三人的大伯,因着弟弟离世只剩下这三个儿子没有着落,他作为大伯也时常帮衬。谁知三个侄子越来越不像话,嫌弃原先家里佃的地租子太高,一年到头赚不到什么银钱,便陆续退了。可三个人出外做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眼见着家里日子越发难过,竟然打起了小偷小摸的主意,到最后竟然连打家劫舍这样的事情都敢做。
郑村长本也是觉得丢人,实在不想管三个侄子,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一次又一次包庇三人,最后郑老六在外失手杀了人跑回来都是他安排躲避官兵的。昨晚孙传松来找后,他在床上煎鱼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早晨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又苍老了许多,最终还是只能召集了村里的老少爷们押着周氏母女带他们过来交涉。
“孙兄弟,咱们又见面了。”郑村长带着一众北灵山村村民将骡车堵在蒲芳镇外的道上,他一见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孙传松便故作熟稔地招呼道。
吕氏见来人众多,她撩开帘子问:“这是……”
“这是北灵山村的村长,昨儿我同他说了郑老四三人的事情。”
昨天夜里孙传松回来刘璧采等人就知道郑村长是郑老四三人的大伯,也是他安排杀人犯郑老六躲在村里的,看今天他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想必今天要把三人送进牢房势必有些麻烦了。
“我这三个不争气的侄子,哎,说来惭愧啊。”郑村长满是皱纹的老脸看着很是愁苦,他摇摇头道,“罢了,不提了。我今天也是豁出这张老脸来给刘姑娘和孙小公子赔罪,还望看在他们爹娘早逝的份上饶他们一命,只要不送去衙门,往后我让他们给二位当牛做马。”
郑村长还不等刘璧采反应便抱拳作揖,身后背着锄头之类农具的北灵山村村民也目光炯炯地看着刘璧采,大有一副今天不带走郑老四三人就不罢休的气势。郑老四三人眼里放光,郑老六更是精神一振,他就知道大伯不会不管他的。
吕氏担忧地看着刘璧采轻声道:“你姑娘家抹不开面,这事儿就让夫君和焕哥儿去解决吧。”
刘璧采拍拍吕氏的手淡淡一笑:“今天我非要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只要您看完不觉得我冷血无情就行。”
刘璧采吃力地爬下骡车,姚焕下意识要伸手去扶她,但一想到她昨晚不留情面怼他的样子又忍住站在一边,任由吕氏瞪他。
“郑村长,我是此事最大的受害者,您有话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刘璧采一瘸一拐地走到郑村长面前,直视他浑浊的眼睛道。
郑村长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道:“是了是了,我老糊涂了。刘姑娘,此事确实是他们三个不对,希望姑娘念在三人年纪尚小从轻发落,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那上一次郑老六杀了人郑村长也是这么对死者和死者家属说的吗?”
郑村长没想到刘璧采连这事都知道,忍不住用余光狠狠地瞪了眼周氏和蕊娘,周氏抱着小儿子赶紧低下头去。蕊娘则是一脸的不服气,怎奈吴氏等北灵山村的妇人将他们一家围住,郑村长出门前威胁若是今天郑老四三人被送进衙门,他们一家也不用在村里生活了,她再不服气也只能沉默地站着。
“不知道刘姑娘是听了哪些小人的挑唆对老六他们有如此成见,只是,只是那件事确实是意外。”郑村长继续打感情牌试图软化刘璧采的态度,“我们北灵山村穷,光靠佃地一年忙活到头挣下的不过是一口勉强糊口的饭。他们三兄弟没了爹娘帮衬,总要存下些银钱娶妻生子吧,这才去外头卖点苦力。可,可穷苦的农家人去了外头哪里不受欺负,实在是忍不了了才动了手,这才意外酿成大错。”
“老六他才二十有二,还没娶过媳妇,还只是个孩子,我哪里舍得就那么让他去送死啊。”郑村长掐头去尾隐去郑老四三人好吃懒做以及在外偷鸡摸狗的事情,硬是把他们说成是无辜小白菜,配上他那张看着忠厚老实的脸,刘璧采简直就要笑出声了。
“他二十二没有娶妻生子,可我也才十六没有嫁人,我不说差点被他糟蹋的事情,就说我要是就此瘸了往后谁娶我,我又该如何生活?”刘璧采心想你既然要比惨,那我就用魔法打败魔法,跟你比一比谁更惨。
郑村长被刘璧采直白的话噎住一时不能反驳,他赶紧回头使眼色。吴氏心领神会高声道:“刘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嫁给老六,他虽说是年纪比你大了一些,可有一把子力气,人也机灵,你嫁过去两人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对,对,老六他们爹娘没了,我这个大伯可以做主,姑娘放心,只要你嫁过来我们一定把你当亲闺女对待。”郑村长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老四三兄弟跑了两个媳妇,剩下老六更是老大难,若是能白捡一个媳妇那是最好的了。
孙世忠也捏紧了拳头,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跟杏娘两人摇着吕氏手臂想让吕氏跟孙传松把他们都赶走。吕氏见刘璧采站在郑村长面前丝毫没有退缩,她安抚一双儿女道:“再看一下吧。”
而姚焕站在一边脸黑得像锅底,他有些后悔昨天没直接把郑老四三人打残,竟然还由得他家里人过来胡说八道。他正想要上前帮刘璧采,却见她慢慢走到吴氏跟前问:“我却不知道郑老六是北灵山村有名的好男人,不若这样,我把郑老六让给吴婶子您家的闺女、外甥女儿,我保证在他们大婚之时亲自送上红包。”
“你,你怎么说话呢!”吴氏怎么会让自家人跳进火坑,她气得指着刘璧采的鼻子就要开骂。
刘璧采一把将面前的手打掉质问道:“这么好的男儿吴婶子怎么不愿意?让我猜猜,吴婶子这么自视甚高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无赖、杀人犯当自家亲戚呢?至于别的姑娘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反正你乐得看热闹。”
“刘……”
刘璧采慢慢走过北灵山村村民面前,见其中老马在内的不少村民对上她的目光都迅速低下头,她明白看来这里还是有些正常人。
“莫说是做女婿、做亲戚,就算是有这种十恶不赦的人跟我同一个村子住我也不乐意。他郑老六在外面能杀人,没可能在村里就尊老爱幼吧。让我想想,他躲在村子里没有银钱怎么生活呢,是不是仗着大伯的势在村里作威作福,分明是犯人却过得比谁都自在。”
果然许多人想起郑家三兄弟在村里做的那些坏事,想到自家损失的鸡鸭财物,看向郑老四三人和郑村长的眼神也隐隐不善。
郑村长眼见着村里要内讧,他慌不择路拿出最后一招,“刘姑娘难道就没有错吗?”
“身为一个姑娘每日抛头露面在镇上来往,若不是你有心勾引,他们三人又为何会跟着上山做出错事。又说刘姑娘也是厉害,勾引我的侄儿,竟还能在荒郊野岭找到别的男人来帮手。如此狐媚不检点,只怕我侄儿不上钩,也会有其他男子倒霉。”
姚焕反驳道:“荒郊野岭可不止我和刘姑娘,还有我师父一家。再说我一开始对此事毫不知情,如果不是蕊娘骑着初五找我们,只怕刘姑娘就要命丧当场。”
“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就是讹诈不成便胡乱按个罪名给他们,否则他们几个现在怎么会如此凄惨地绑着。”郑村长仗着自己拿捏住周氏一家让蕊娘无法出来作证便大胆胡说,他相信只要把刘璧采死死地按在□□的位置这事就能不了了之。
蕊娘想要开口,可是吴氏的手紧紧地按住她和他娘,连小石头都被别的妇人抱走,她眼泪迷蒙地看着刘璧采。初五急得前蹄一直在地上刨土,可惜它的嘴里的话没人能听懂。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刘璧采点头安抚蕊娘,她不屑地一笑:“我独自上街买东西难道就是□□?我打扮干净难道就是□□?如果这样就是□□那我无话可说,可是就算是窑姐儿你们之中哪个又敢羞辱呢,他们三个敢这样难道不是因为吃准了没人可以帮我吗?”
同村的几个姑娘听了刘璧采的话似乎有些触动,可是出于对郑村长和郑老四三人的畏惧还是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凭什么女子打扮光鲜亮丽就是勾引男子,凭什么女子出去做活就是抛头露面,又凭什么女子被人羞辱不能宣之于口?在场的哪位不是从女子的肚子爬出来的,难道你们对着自己的娘亲也能一口一个□□地羞辱吗?还是你以为一句□□就能让我闭嘴!那我告诉你,今天我就当一回□□,撕下你们这些恶毒怂货男人的丑恶嘴脸。我才不要这劳什子贞洁牌坊,宁可顶着□□的名声也要拉你们下地狱!”
郑村长被刘璧采坚定的话语吓住,他活了几十年从没见过一个女子敢当众说自己要当□□,她这股子玉石俱焚的气势压得他又急又怕。
站在人群中几个也曾被郑老四三人调戏骚扰过的女子都想到了自己当时的困境,忍不住低下头抹眼泪。忽然一位包着蓝色头巾的妇人放声大哭道:“我可怜的春花,谁来赔我女儿。”
她哭着就要挣脱拉住她的丈夫,对着郑村长等人凄厉地咒骂道:“郑老六你不得好死,春花才十五,你怎么敢对她下手。村长你包庇侄子,临了了了还要往我女儿头上泼脏水,生生逼死她,你们一家不得好死!”
说罢妇人就一巴掌打在丈夫脸上:“还有你这个窝囊废,女儿被人欺辱你也龟缩着不敢出头,在家里打骂我倒是能耐。今天你若是再拦我,倒不如现在也把我杀了!”
男人听完只能无力地放开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坐在地上痛哭。村里其他人都想起了郑老四三人往日在村里作威作福,今天过来也是被郑村长半威胁半骗过来的,他们顿时群情激愤,冲着郑村长要说法。
“郑老五在我家偷了好几只鸡,那可是我想要留着过年祭祖的,他两手一摊就说没东西赔。那好,如今你为了侄子的命豁出老脸逼我们出面,那你也帮他把鸡赔给我!”
“我媳妇在家洗澡他还偷看,难不成我媳妇在家勾引他吗?”
一时间人声鼎沸,愤怒的村民放开了周氏一家就要朝着郑村长过来,要他给个说法。郑村长吓得后退几步,却发现后面正是面如冰霜的姚焕,他只得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他们三个要杀要剐随你们,我不管了,不管了!”
郑老四三人急得在后面跳脚,郑老六不知怎么把嘴里的破布弄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对郑村长道:“大伯,你可别忘了,谁帮你当上村长的,没了我们兄弟三个村里谁会听你的话,你……”
郑村长怕郑老六再说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慌乱中竟拿烟枪用力朝郑老六的头打去,直接将又累又饿的郑老六打得昏倒在地。这下子所有人惊住了,郑老四和郑老五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像两条扭动的蛆,郑村长以为自己杀了郑老六吓得烟枪都掉在地上。
一场闹剧最后以刘璧采保证会把三人送进监狱草草结束,老马带着孩子给刘璧采道歉,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差点酿成大错。
刘璧采大气地安慰道:“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过来的,再说这事儿也怪不了你们,总不能我为了他们几个坏人一辈子不出来买东西吧?”
她又掏出五两银子给周氏和蕊娘:“这回多亏了蕊娘机智我才捡回一条命,我手上的钱不多,只能给五两聊表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再说蕊娘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做了好事就是要奖赏,要不往后谁还做好事,这钱该拿。”
周氏推拒不过只得收下,蕊娘看着刘璧采眼睛亮晶晶。
告别了北灵山村众人,刘璧采一行再次出发前往夏县县衙。被郑村长一耽误他们到县城的时候已是中午了。可是县城的街上冷冷清清,除了几间铺子再没别的生意了,简直跟蒲芳镇街面上热闹的场景是天壤之别。
不过夏县县衙却宽敞阔绰,它坐落在夏县县城主街北侧,县衙大门两侧建八字墙,大门的上方有一黑漆大匾,上面写着“夏县县署”四个金色大字,显得十分阔气。显然因为夏县的特殊地理位置,连带着夏县县衙重要起来,虽是七品县署可实际建造是五品的规模。
孙传松将在骡车车辕上昏迷的郑老六一把薅下来,又将郑老四和郑老五二人牵着带到县衙门口。
“诶诶诶,你做什么的?”两个衙役老远指着孙传松大吼道。
孙传松等二人到了跟前才抱拳道:“这三个歹人昨日闯入一姑娘家中欲行不轨,其中一人还是逃犯,我特将此三人带来衙门。”
年长一点的衙役上下打量孙传松和刘璧采等人,他狐疑道:“就凭你们?看他们三人如此凄惨的模样,要说是你们报复抓人也未可知。”
孙世忠没想到解决了北灵山村的村民,到了县衙竟然还能遇到比郑村长更能睁眼说瞎话的人,他再也忍不住道:“是不是坏人县令大人一审便知,你凭什么就在门口拦住我们不让进。”
那衙役眉头一皱呵斥道:“谁让你小子说话的!老子告诉你,在这夏县老子就能拦住你不让进县衙。有事你就跟老子说,没事可以滚了!”
“你!”孙世忠没想到衙役如此不要脸,气得瞪大了眼睛。
孙传松也有些面色不好,他正要说话,只见那个年轻的衙役打圆场道:“大家都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年轻衙役拉过孙传松神秘兮兮地说:“嗨呀,他那人就是暴脾气,实际好说话得很,你们别往心里去。”
“怎么,你能做主让我们进县衙?”孙传松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说好说,只要你给点这个。”年轻衙役将手心里的铜板一抛,笑着道,“给多少就是你们的心意了,不过是买点酒喝罢了。到时候我去跟他好好说说,保证让你们进县衙。”
孙传松眉头一跳,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冷笑道:“原来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只怕一早就想好了要我们拿钱贿赂才能进。”
“难怪县衙附近都没什么人,只怕是县城百姓都不敢往这儿来。”孙世忠快言快语道。
见孙传松软硬不吃就要硬闯,年轻衙役脸色一变尖声骂道:“你们这几个刁民竟然擅闯县衙,简直目无王法!”
“你说谁是刁民,谁目无王法?”姚焕大步流星走到衙役面前。
两个衙役被姚焕身上骇人的气势吓得有些后退,却又不想失了自己衙役的身份,壮着胆子要拔出刀来,待看到姚焕手上的令牌“唰”地收回刀。
“锦,锦衣卫。”两个衙役异口同声道,年长的衙役吞了吞口水,“你,你可知道冒充朝廷官员是何罪名。”
姚焕轻蔑道:“让你们县令大人来,看他认不认得这个牌子。”
一老一少衙役对视一眼,年长的衙役便撒腿跑进县衙。不一会他身后跟着一个肚满肥肠穿着七品官服的男子,想来这就是夏县县令了。
“本官就是夏县县令唐岩,敢问您是……”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姚焕,唐大人好啊。”姚焕将令牌漏给他看,意味深长道,“没想到要见大人一面属实不容易,不知夏县的百姓一年能得几回见。”
唐县令确认姚焕真是锦衣卫,他连忙扶好官帽腆着胖脸道:“这,这是个误会。你们二人竟然拦着姚大人,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误,误会,我们,我们以为……”两个衙役见唐县令都对姚焕如此客气,不由得害怕地低下头,像个鹌鹑一样躲在后面不敢吭声,全然没了刚才索要钱财的嚣张模样。
唐县令见姚焕等人面色冷凝,他心下大骂两个衙役不长眼,竟然连锦衣卫都敢得罪。虽说只是个百户,可是官职比自己高,且他还在京中任职,若是回去告自己一状岂不是糟了。
想到这里唐县令赶紧扯开话题问姚焕:“不知姚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贵干,若有帮得上的尽管说。”
“他进去的时候没告诉你吗?”姚焕的眼神冷得可以冻成冰渣,夏县如此重要的县衙竟然找了这么个混吃等死、鱼肉百姓的县令,想到这里他的语气更重了,“北灵山村的郑老六是杀人逃犯,竟然能大摇大摆地躲在村里,想来也是你们夏县的捕快是怎么办事的!”
唐县令擦了把头上的汗赶紧解释:“不是,他,他叫郑老六是吧。那个,他,他奸诈狡猾,我们派了人手四处搜捕也没找到,谁知道他竟然还敢回家。多亏了姚大人抓住,您放心,这回一定不让他逃脱!”
吕氏见此叹了口气对刘璧采道:“没想到夏县竟有如此尸位素食的父母官,难怪县城竟还比不上蒲芳镇繁华,如此**混乱,百姓不知吃了多少苦。”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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