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师尊捡错徒弟后》 第1章 缘起 晗珖宗位于北海东侧的千焕山上。这一片皆是连绵不尽的高耸的山脉,云雾缭绕,终年覆雪,明月薄之,千里映白光。 看着是有人间仙境那气质了,苦的是一代又一代爬峭壁,修房子的求仙之人,尽管如此,这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号依旧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心向往之。 关于为什么宗门创始人丰元老祖要把宗门设在这鸟不拉屎穷山恶水的破地方,有人说是因为千焕山聚天地之灵气,也有人说是为了考验后辈,磨砺人的意志。众说纷纭,却始终没个准确答案,就算是当今晗珖宗宗主卜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当卜蘼和卜孟误打误撞寻到丰元老祖遗留下来的一丝神魄,开了口问这个问题时,那个身体有几分玄乎的虚幻,着一身白色道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气质的老头只是笑了笑,抚了下自己长长的白色胡须:“因为……” 身旁的卜孟一脸恭敬,屏息敛声,满眼期待。 “因为那群天杀的追老夫追到这地方了啊!老夫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嘛……不过他们都比我死得早哈哈哈……” 十分期待有什么奥妙的卜孟:…… 似是看出了后辈的失望,老头十分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这地方不好吗?夏天都没有蚊子耶!这不是一件妙事吗?” 先不说这冬冷夏也冷的破山沟有什么好,修仙之人灵气护体怕什么蚊子。 持着这是老祖宗不能打的念头,从小在冰天雪地里练剑并被告知这是老祖宗的智慧与用意的卜孟礼帽性地干笑了两声:“……老祖可真是深谋远虑。” “是吧,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老头显然对这话十分赞同,并为此沾沾自喜。 于是晗珖宗为什么要建在千焕山上便成了宗门第二大机密。 顺带着一提,宗门第一大机密是宗门创始人是个无赖不要脸且爱抠脚的白胡子老头。 另外,宗门创始人对这前三大宗门机密都并不知情。 只是有时候他们英明神武的卜宗主会在午夜时分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幽幽地飘到他们宗门二长老卜蘼的房间里,幽幽地问:“……那我这些年受的冻摔的跤算什么?” 算你命苦。 “……”卜蘼起身把灯点上,再一次庆幸自己并不怕鬼——毕竟半夜三更的房间里多了个人还是蛮吓人的。揉了揉太阳穴,熟练地顺着毛:“好啦,过去的都过去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是这些过往铸成了我们如今这么厉害优秀的卜宗主吗……” 然而这话显然并没有安慰到卜孟,他们厉害优秀的卜宗主眦目欲裂:“难道不是因为我天资聪颖,是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吗?!你怎么能因为我的努力就忽视我闪闪发光的天赋!” 卜蘼:…… 如果命苦是一种天赋,那他们卜宗主确乎是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 “好你最天才了。”卜蘼撑着脸颊软绵绵地笑了起来,细碎的灯光落在她那双颜色极浅的眸底,晃出一片轻柔的春水,“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你明天还要带徒弟呢。” “……可是我好难过啊。”卜孟一脸委屈。 “不难过不难过,”卜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家孟孟最棒了,乖,先去睡觉。”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卜蘼就会发现她带小孩的本事都是哄卜孟哄出来的。 被当狗哄的卜孟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去当他铁面无私、冷酷高冷的卜宗主去了。 现任宗主人皮里边是个只有二长老卜蘼能哄好的哈士奇,这是晗珖宗的第三大机密。 这个机密连当今晗珖宗宗主都不知道。 只是在不久之后的仙魔大战后,卜蘼就搬到千焕山上温度最高的地方——兀溪谷中去了。那里有这山上唯一终年不结冰,汇流向北海的不冻溪,还有一片常年不败的凌霄花。 这种花耐寒喜水,又娇贵的要命,在别处素来稀罕,在这谷中倒是生得郁郁葱葱。一眼望去十里皆是白茫茫的花,风一吹,如浪花翻涌。 但卜孟很不高兴,因为兀溪谷距离他那在山顶的住所远得要翻半边山。 卜孟颇为委屈地跟卜蘼说:“这样我以后晚上不能来找你了。” 卜蘼显出几分无奈:“所以?” “你要补偿我!”卜孟理不直气也壮。 “好。”几分意料之中,卜蘼偏头咳了两声,笑得眉眼弯弯,“你要什么?” “我……”卜孟看了看窗外的花,“我要你给我种一朵蓝色的凌霄花!” 蓝色凌霄花是传说中的变异种,有人穷尽一生也寻不到一朵。 可是几年之后,宗门里的人发现,他们素来嫌弃凌霄花娇贵又难养还不吉利的卜宗主的房间里出现了一朵晶莹剔透的,散着寒气的千年难遇的蓝色凌霄花。 问是哪里来的怎么也不说。过了几天,又不见了,问去哪里了,也是怎么也不说。 然而事实上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路途遥远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那个哄人的女孩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在半夜被打搅了。 修仙之人本是极少做梦的,即使做了,也大都是心魔肆起或仙缘到来一类的。 然而当卜蘼从那极长而极真实的梦中回过神来,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那梦里,她竟如看话本子般看见了自己和这世界的未来——她未来在丰元老祖那里得知自己时无多日,只有用极品冰灵根才能治好自己身上的伤。不久后出门散心被老仇人追杀,被这世界所谓的真命天子救了下来,并收了那小男孩为徒。 然后她竟然对自己那徒弟身上的冰灵根起了坏心思,在人成长后想杀人夺宝却失败了,被一剑反杀,死在了千焕山巅上,就连尸骨都被扔进了北面的鬼哭崖。 而她的徒弟,也就是这个话本子所谓的男主角,最后在魔族再一次入侵时打退了魔族,拯救了天下苍生。 这简直是……太扯淡了。 先不说谁家受伤要用别人的灵根来治,卜蘼自认自己虽不是什么跟那男主一样天天想着拯救这天下苍生的大善人,却也做不出用救命恩人的命换自己命的事。 而且魔族又怎会再次入侵呢,她明明…… 总而言之,槽点太多,无处吐槽。 可是……卜蘼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罕见的有几分茫然。 那梦的细节分明已经让人记不清了,可那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却无比真实,真实得让人不得不去质疑、去相信……难道,死亡竟真的会如此令人面目全非吗? 思绪如烟,飘飘然又绞在一起,泛起针扎似的疼痛。 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幼时如此,先在当然也一样。 于是卜蘼微微叹了口气,提上了灯便往外走去了。 “这半夜三更的来干什么……”白胡子的老头嘟囔着,把手中的酒藏到身后。 “晚辈阿蘼见过丰元老祖。”卜蘼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扬出个浅淡而平静的笑出来,“夜半唠扰,还望老祖不吝赐教。” “别总搞这一套文邹邹的。”那白胡子的老头摆了摆手,“怎么,想卷倒你门宗主?我创立的宗门可不支持内卷啊。” 捂着心口咳了两声,卜蘼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还请老祖莫要打趣阿蘼了……老祖素来最是神机妙算的,又怎会不知晓晚辈的来意呢。” “废话也忒多。”老头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什么异样,“老夫可没这闲工夫跟你打哑谜。” 他……还要喝酒呢。 她语气很轻,似飞鸟的尾羽,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飞走了:“我……还有多少时日?” “……” 这秘境里的风分明只是细细的一阵,却让人遍体生寒。 丰元老祖垂下眸看她,敛下神色,默了半晌:“……不过一甲子。” 很难说清楚听到这个答案的那一刻卜蘼的心情,难过?不甘?又或是……意料之中?只是最后翻涌的浪潮归于平淡,又化作尘埃。 够了,她想。 六十个春秋,虽说于生命近乎永恒的修仙之人而言不过一次修行的工夫,可那无缘仙途的凡人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卜蘼已然很知足了。 只是她到底想验证一下那梦中的事:“还……有救么?” “灵根被毁那就换一个啊,只是你这身体只能接纳纯洁无暇的极品冰灵根罢了。”老头说的轻描淡写,老神道道的,“反正我这就一缕神魄,你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下来。” 这是他不会管这件事的意思了。 原来,那梦中的事,竟都是真的啊。 那一刻,卜蘼想了很多。她的情绪与思路被抽离开来,一边痛苦一边冷静而理智地思考。 这所谓的剧情她会去走,她那保护了天下苍生的好徒弟她会去收,只是她绝不会去动他的灵根。一方面,她的良知做不出来这种事,另一方面,反正她也得不到。 想得越多,又觉得时间太少。她还没有与有些人好好道过别,卜孟还没法独当一面,答应的事还没有办到…… 太多了。 “……”卜蘼再一次行了个礼,“多谢老祖指点了……那,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快去快去,老夫还有要事呢。”老头赶苍蝇似地摆了摆手。 卜蘼笑了笑,温声道:“酒这东西到底是让人上瘾的,老祖还是少用点罢。” “哎哟没王法了,还管上你老祖宗来了。”老头子登时被气地吹胡子瞪眼的,“老夫爱干什么干什么……” “好。”卜蘼失笑,“打扰了,告辞。” 看着那个纤瘦而单薄的背影离去,老头子扫了眼角落里的人影,意有所指:“造化弄人啊……” 只是那角落中的人影并未出声,不过很轻微地顿了一下,便彻底消失了。 第2章 见鬼 早春三月的杏花雨,绵密柔和,雨丝连成朦胧的一片,勾勒出一个不再真实的人间。 不过才九岁的谢依就是在这一天,活见了鬼。 其实说实在话,那倒在林间小路旁的女鬼其实生得很好看。皮肤白得像寒冬腊月的一捧新雪,一张脸活似从画中描出来的,是谢依从未见过的好看。 只是这人脸色苍白若纸,长长的乌发湿了个透彻,凌乱地粘在女人脸上、身上。繁复的白色衣裳粘上了泥水,看上去密不透风,沉甸甸的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就像那话本子中从水中爬出来勾引人再把人吃了的艳丽女鬼。 村里的老人都说了,这种女人最是不能捡的。要是捡回了家,就会把家里的男人魂全都勾走······她才不会上当呢! 这么想着,谢依就要撑着油纸伞上山去,一步、两步、三步······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可是那女人真的很好看······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 衣服都打湿了,会不会很冷······她知道那滋味,冷冰冰的衣服冰块似的贴在身上,那寒意能浸到人骨头缝里去。 说不定那根本不是什么女鬼呢······或许那只不过是个被赶出家门的可怜人呢······ 这么一直倒在这里,她会死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怎么也赶不走了。谢依脚下就如生了根一般,自己和自己打了许久的仗,警惕心最终还是败给了善良。她回了头几步跑到女人身旁,小心翼翼把自己那把破破烂烂的伞分了一半出去。 走近了看,那女人的脸更是完美无暇,是如何狼狈都档不住的貌美,足以见得造物主是如何之怜爱她。看着看着谢依又犯了难,她该如何把这么大个人带回去呢?而且带回去后,母亲会骂她的吧? 可是她又实在做不到就这样坐视不管,谢依用她的脑子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 她先把伞放下,堪堪遮住女人半边身子。又噔噔噔跑到山脚下,叩响了一扇木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出女人微丰而和善的脸,见了她显出几分吃惊的神色:“······小依?没带伞吗,下雨了赶紧回家啊······别看这雨不大,淋久了也会感冒的······” “不是的阿姨,”谢依扬起脸蛋,脆生生地说,“我想借您家的推车一用。” 女人虽然疑惑,却也知道这孩子素来是极懂事的,爽快地把自家推车借了出去,又没忍住叮嘱:“······早点回家去啊小依!” “好,我知道啦!” 那被浸了水的外衫看着就沉,谢依念了两声“罪过罪过”便把能扒下来的都扒下来了。抱了一下,女人竟然出乎谢依意料的轻,再加上常年干农活的缘故,谢依的力气要比一般的小孩大得多。 尽管如此,把女人挪上车也几乎让谢依掉了半命——毕竟谢依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早春三月的天本就称不上温暖,再加上淋了雨,身体一阵阵得直发寒。又因为干了这么一项大工程,又像火炉一样烧,身上的潮湿是汗水还是雨水都分不轻。谢依咬着牙,推着车跌跌撞撞地走向山下。 “哎呦你着死丫头片子怎么这会才回来······活干完了吗······”门方才堪堪打开一条缝,就传来女人尖细的嗓音,“······这······这是哪里来的水鬼?谢依你皮痒了是不是?!搞成这鬼样子会来就算了还带这么个狐媚子回来······” “不······不是的······”谢依嗫嚅着开口,“我看着姐姐倒在路边上了······” 女人才不管她,急急忙忙就要把那车往外推,跟生怕沾染了什么晦气一样:“造孽啊这死丫头······看我不抽你······” 尖而细的嗓音戛然而止,女人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掉出来的玉佩,甚至带了几分颤抖。那玉佩出淤泥而不染,色泽温润,触手生温。隐隐有流光在其中流转,上面雕了个复杂而玄妙漂亮的法阵。还未等她细看,那玉佩兀得银光一闪,猛地发起烫来。 “啊!”女人被烫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来,手一抖掉了玉佩,“得最了得罪了······这是仙人、这是仙人啊!孩子他爸,你女儿捡了个仙人回来啊!” 待卜蘼悠悠转醒,睁开眼是个小小的房间,床板很硬,硌得人骨头生疼。 她撑着手臂起了身,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白色的麻衣。床边蹲了个看上去不过九十岁的小男孩,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这就是······那天命之子吗?卜蘼垂下眼眸打量着他。衣衫朴素但十分干静,一张小脸生得粉雕玉琢,白净而清秀,大概是还未长开的缘故,看着有几分女气,但已然能看出这小孩长大之后必然会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卜蘼刚要说什么,就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歉意而又温柔地笑笑,软着嗓音开了口:“抱歉,身体不大好······是你救了我么?” “是······”男孩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一个女人推开门冲进来开口打断了他,谄媚地笑:“是这孩子是这孩子······我家这孩子就是心善,看见您就走不动道了,说什么也要把您救回来······来,小裕,快叫仙人姐姐。” “不是······”男孩脸上浮现出几分迷茫,又被女人讪笑着堵住了话语:“这孩子就是太怕生了,不会说话,见谅,见谅。” “无妨。”卜蘼笑着摆摆手,微微倾身,看着小男孩的眼睛,弯着眸子笑,“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既然母亲说是那就是吧,毕竟母亲总是不会害他的,而且这神仙姐姐这么好看。这么想着,男孩也就懒的去争辩了,乖乖地回答:“我叫谢裕,姐姐。” “富裕的裕。”一旁的女人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左衣右谷,衣食无忧,好名字。”卜蘼笑着望向那女人,“实不相瞒,我是那晗珖宗的二长老卜蘼。我看这孩子挺有灵气,不如让我收他为徒,登顶仙途?” “这······"女人一时被这天下砸下来的馅饼砸蒙了,竟一时喜得不知说什么。 以为她有顾虑,卜蘼温声解释:“虽说这孩子去了宗门便会不来了,但银子和书信是会定期送来的。还是您怕我是个骗子?我可以把我的宗印给您看······” “这怎么会?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女人慌忙解释,脸都快笑烂了,“您这一看就是仙门中人,我又怎么不信······那,那我就将阿裕托付给您了?这,这要准备什么吗?” “不急。”卜蘼笑,向谢裕伸出手,“你愿意跟我走吗?” “放开我,你放开我!”刚送完推车回来发现自己功劳被弟弟顶替的谢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亲父亲捂着嘴拖进了地下室,“明明是我救回来的,为什么要告诉她是弟弟?!" 弟弟已经抢了她那么多东西了,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也要抢? 她想起女人漂亮而温柔的笑颜,向弟弟伸出的那只白皙而纤细的手,和她梦寐以求的离开······这些明明都应该是她的,她的啊······ 明明弟弟在家里也可以过得很好,明明······ “什么是你的?你的一切都是你弟弟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仙门也学不会什么东西,还不如让你弟弟去······你还不是得靠你弟弟学好了寄回来的银子生活?” “我会学好的,你让我去,让我去好不好······” “你去?你去了家里的活谁干?我们家卖谁挣彩礼?我告诉你,你最好收收你那些鬼心思,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出现在仙人面前脏了人家的眼!” “我······” “你?你什么你!”男人毫不怜惜地把她甩在角落,“女儿就是败家,在你妈肚子就抢你弟弟的营养,出来了还要抢你弟弟的仙缘!你也别想着去仙人面前说什么,看看仙人是信我们一家子还是信你这死丫头片子!” 是啊,那人不会信的,不会信的啊······绝望一点点慢上来,绞得心口一阵剧痛。谢依只得蜷缩在墙角,看着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离去的背影。 “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谁会留下你这没用的死丫头片子,早就掐死你了······除了换彩礼还有什么用······” 没有用,没有用吗?为什么,就因为她生出来是女儿身,所以连活下来都是错的吗? 凭什么?凭什么啊······ 那,那如果她不是女儿身呢?她是不是,就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了? 谢依突然想起,村里的人都说,她和她弟弟像得出奇,估计只要换一件衣服,别说不熟悉的人了,就连亲生父母要辨认,多半也要费一翻功夫······ 告别了谢家夫妻,卜蘼垂下眼眸望着身后的小男孩笑了笑:“就要走了,小裕会不会想家啊?” 谢裕会说什么?谢裕会这般回答,怯怯的,弱弱地:“会有一点······” “这些东西总会要割舍的。”卜蘼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唔······既然入了仙门,这俗名自然也应舍去,你既然恋家,那便不改你的姓了。这样,以后你叫谢瑾可好?瑾,美玉也,君子温润如玉。” 君子吗?她可不是什么君子。 依字是什么意思?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百依百顺。 她喜欢这个不是为她而取的名字,多么悲哀,连名字都是骗来的。 “好。”她听见她自己说。 她从今往后,便叫谢瑾了。 见了一只索命鬼~ 瑾宝:这是勾引人的女鬼,不能救。 瑾宝:可恶!被勾引了······那就只能救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见鬼 第3章 归路 原本谢瑾想象中的仙人赶路应当是很帅的御剑飞行或是什么很玄妙的传送法阵,再不济也应该与他们凡人有些许区别。 至少不应该像租用一台马车这样……朴实无华,富有烟火气。 谢瑾坐在马车上,用昏昏沉沉的脑子思考起这真的是个骗子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那她这算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但是……谢瑾偷偷抬眼看坐在自己身旁的美人,眉眼如画,漂亮得惊心动魄……这骗子实在太好看了。 在这般美人面前,谢瑾甚至生出了几分自卑和愧疚的情绪 就是真骗了她,她也认了。 “嗯?小孩,”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美人撩起眼皮看过来,盈盈一笑,“偷看我干什么?” 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抓了包,谢瑾近乎狼狈地转开了眼睛,脸红了个透彻,眩晕感更重了,声音小小的:“……没有偷看。” “说谎的可不是好孩子。” “……”谢瑾的脸泛起异样的红,一闭眼,“我……我错了。” 于是那美人便笑了,嗓音柔柔的,像那蛊惑人心的海妖:“错哪了?” “……我,我不该说谎。” “那小瑾是偷偷看我了?” “没有!” 看着这小孩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卜蘼不由得笑开了,又偏头咳了声:“……那小瑾为什么要偷偷看我呀?” “我……”小孩似是还想着说什么,又自暴自弃地垂下了头,结结巴巴的,“您……很好看。” “油嘴滑舌,”卜蘼摸了摸她的头,“小小年纪就会哄女生了,长大定然又是个讨女孩子喜欢的——” 掌心兀地触到一片滚烫的温度,卜蘼脸色突变:“你发烧了?!” 像是烟花炸开在脑海,头疼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于是便只留下一片空白了。 “······” 看着晕倒在怀中的小孩,卜蘼叹了口气,撩开了马车的门帘:“师傅,劳烦在最近的客栈停下罢。”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怎么了好姑娘?不是要去千焕山吗?” “小孩病了。”卜蘼往外望了望,“就在前面这家下罢,辛苦了。” “嗐,应该的······” 把小孩抱下马车,男生秀气的眉头紧锁,体温烫得吓人。这小孩简直······轻得像猫儿,总之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该有的体重,甚至能摸到衣服下突出的骨头。 卜蘼只当是家里穷,皱了皱眉也没多做思考,拣了银子递给车夫:“劳烦了。” “这······这太多了!我也并为将您送到千焕山······” 嗅着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草药香,卜蘼把那锭银子放到他身旁,冲他笑:“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积水这种毛病拖不得,长久劳作下去是要出事的。” “······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 刚忙完一批客人,店小二正倚在台柜上打着哈欠,就见一位美人一手抱着个孩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要一间上房,多谢。” 那店小二也不过个少年,乍望见这么一长仙人似的芙蓉面,一时瞌睡都没有了,笑着迎上来:“好嘞·······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其实谢瑾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从她把那仙人救回来开始她的脑袋就昏沉着,身体忽冷忽热,实在不怎么清醒——要不然她也干不出把弟弟哄进地下室自己跑出来冒充他这种事。 只是她以为,她这次也能想以往一样熬过去。毕竟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把自己的难受说出来是不会得到关心的,只会有更重的打骂和农活。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倒在卜蘼怀里的那一刻,她想的是卜蘼怀里分明并不温暖,还带了点微微的凉意,却无端得让她感觉到了心安,有点淡淡的,说不出的好闻香气,像······像春天的一捧刚化开的水,冷冽的同时,却已经温柔了起来。 还有······卜蘼不会嫌她麻烦又娇气,不要她了吧? 刚刚有人愿意带她走,她就要被丢下了吗? 这会她倒是希望卜蘼是个骗子了,至少只要她有利可图,她就不会被丢下。 她不想再被丢下了。 身下的触感柔软而又温暖,谢瑾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客栈模样的房间,灯火明明灭灭,晕出暖色的光晕。 额上一片冰凉,一席白衣的美人正站在炉火面前,光落在她发丝和肩头,于是本就温柔的人便愈发显得神圣而悲悯。 一向不相信世间有神明的谢瑾无端想,如果那九天之上悲天悯人俯瞰世人的神明有模样,应当就是这般温柔与美好了。 而这样的神明,却真真切切地因她而垂下了眼眸,伸出了手。 听到了声响,卜蘼回过头来,嗓音还是那样轻柔:“······醒了?先吃药罢,刚熬好了。” 一碗漆黑而冒着滚滚白气的药汁被卜蘼端在手上,她舀起了一汤匙先放到自己唇边吹了吹,方才递过来:“会有一点苦,忍一下。” 这也和谢瑾以为的,仙人的治疗方法很不一样。在她的想法里,仙人应当只要挥一挥手,便什么病痛都不会存在了。。而不是像她的弟弟一样需要喝药。 谢瑾乖顺地咬上那勺子,确实很苦,怨不得弟弟每次都要吐掉。 怎么还有点咸……喝了一半,卜蘼略带诧异的目光望过来:“怎么……哭了?太苦了吗?” 太苦了吗?是的吧,她含糊地应着。面颊上扫过一片微凉的柔软……是卜蘼在为她拭去眼泪。 于是谢瑾哭得更凶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啊……”卜蘼的语气染上了几分无奈,她把手中的碗放下,温声哄着人,“男儿有泪不轻弹知不知道啊……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们不吃药了好不好?” 根本就不是因为药……谢瑾只觉的又难过又难堪,还有点被冤枉的委屈。太丢脸了,她想,可是……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在她生病时喂她吃药、照顾她…… 明明就是因为卜蘼太温柔了…… 唇边触到了什么有点硬的东西,谢瑾下意识张开嘴咬了下去……是往常只有过年时才能被允许吃的蜜饯,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甜的发苦。 “别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瑾方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抽噎着说着对不起。 “你不必为此道歉,我亲爱的。”卜蘼似是有点哭笑不得,“本来说这蜜饯是你吃完药奖励给你的……算了算了,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哭呀?” 谢瑾不想说,也不敢说,只是小声抽噎着,细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用沉默抗拒着回答。 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卜蘼倒也每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不想说便算了罢……这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谢瑾本想摇头,又想起卜蘼说的那句“说谎的可不是好孩子”,才老老实实点了下脑袋,嗓子都哭哑了:“我……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卜蘼平静而温和地望着她。 “我,我怕你觉的我麻烦……”谢瑾吸着鼻子。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是太懂事了还是太不懂事了。”卜蘼被这答案弄得愣了愣,哑然失笑,“首先,我的孩子,我并不会觉的你麻烦。我既然说了要带你进入晗珖宗,从你的父母那里把你带回来,就会对你负责。” “然后你必须要知道,生病是拖不得的,它会破坏你的身体……无论什么时候,你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你不可以做任何伤害你自己的事情,好吗?” 谢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好孩子。”卜蘼笑着夸奖她,“现在,你先好好休息吧。等到你病养好了,我再带你回宗门。” 这一病竟病了将近一个月。 谢瑾知道这大概是那天她救卜蘼时淋了雨的原因,却不知自己的身体竟破成这个样子。高烧降了又退,卜蘼无数次大半夜起来给她忙前忙后,一次又一次抓药、熬药。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再加上客栈不算美味却管饱的饭菜,谢瑾竟然还长了两斤肉,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骨头都突出来了。 看着谢瑾的脸色好说是红润了起来,卜蘼摸上她腕骨凸出的手腕,终于弯着眸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以前你的父母是怎么养的你……但没有关系,你已经痊愈啦,回去再把你养胖一点……” 谢瑾睁着眼睛看她:“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好像很想回宗门的样子啊……”卜蘼笑了笑,“当然可以了,只是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再休养几天再走嘛……” “不用!”谢瑾眼睛亮亮的,略有些急迫,“我都好了的……” “看你这样子倒是都好了。”卜蘼歪着脑袋看她,“不过你确定吗?我们宗门还挺苦的。” “嗯!” “好好好……那收拾一下我们便走吧。” …… “那小丫头片子最近老实了没?要是老实了还是赶紧把她从地下室里放出来吧,不然家里的活都没人干。” “也是,她这不是吃白饭不干活吗……最近也没怎么吵了,我下去看看。” “要我说就该早点把她关起来,你看这不就老实了吗?哪里还有这么多事啊……” “不过她怎么突然安静了,别又在耍什么滑头……“ “那就多打一顿呗,要不是还有用早卖出去了……啊!” “怎么了——阿裕!他怎么在这?!那死丫头呢?” “哎哟我的阿裕啊……你没事吧,别吓妈妈……” “靠!被那死丫头耍了……” “那怎么办……阿裕……我的阿裕啊……” “还能怎么办,仙人都走远了……哭哭哭哭什么哭?!死娘们就是败家,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我的阿裕……是不是你给害的?!不想让我好过!” “什么玩意……哎呦你还敢打老子?!给你好脸色了是不是?” 桌子上,那枚被宝贝地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玉佩突然闪过流光,消失在了原处。 千里之外的地方,卜蘼腰间一沉,她垂眸望了眼那玉佩,很轻地皱了下眉,低声喃喃道:“脏了……” 谢瑾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很可悲,孩子并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利。但幸好,这孩子的父母虽然品行不端,但只少是爱她的。这么想着,卜蘼抬眸冲小孩笑,“快走吧。” 已经在想瑾宝怎么哭唧唧地把阿蘼哄上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归路 第4章 青鸟 千焕山很高,高得谢瑾无论把头抬得多高,也望不见山尖。只见得一片崎岖的山体覆着细碎的白雪,亭台楼阁隐没于云雾之间,白玉楼梯延绵直至云端深处,恍如仙境。 楼梯旁站着的守门弟子见到卜蘼便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头:“二长老。” “嗯。”卜蘼向他们微微颔首,低头向谢瑾介绍,“这便是晗珖宗了……这一共有白玉阶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传闻若能有人不用灵力登完,丰元老祖便会显灵出现,满足那人的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但至今并未有人做到过。” 谢瑾仰起脸:“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卜蘼眉眼含笑地点点头:”当然是假的。” 谢瑾:…… 看出了谢瑾的无语,卜蘼弯着眸笑:“——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也从未有人成功过。” “那……我们怎么上去?” “一般都是走楼梯。”卜蘼抬起头,远远瞧见有什么东西从山崖飞往这边来,“不过……我们晗珖宗的二长老有特殊待遇。” “怎么这次走了这么久,宗主大人这几天跟个行走的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炸。”一只身体足有一栋小楼那么高大的青鸟转眼便落到了跟前,从鸟背上跳下来个俊朗的男子,额边一缕突兀的青发,抬起头来露出双眼尾上挑的含情桃花目,“快去哄哄那祖宗吧,我的毛都快被他薅秃了……哟,这小帅哥哪里来的?” 两旁的弟子连忙问好:“七长老。” “我不是跟他说了这次会晚点回来吗……”卜蘼叹了口气,“这孩子救了我一命,我说干脆带回来养着……” 楚青殷当即皱起了眉头:“救了你一命?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老仇人罢了。”卜蘼不欲多说,给两人介绍,“这位是谢瑾,瑾瑜的瑾,这位是你楚长老,在我们晗珖宗位列第七。” 谢瑾站在卜蘼身后,微微抬头,恭敬十分:“谢瑾见过楚长老。” “不愧是你带回来的小孩,小小年纪就有老古板那味儿了。”楚青殷感慨了一句,又蹲下身笑着去逗谢瑾,“哎叫声楚哥来听听?不叫不带你上山。” “……”小孩并没有立即应声,只是抿了抿唇,怯怯地、求助似的望着卜蘼。 就好像……她是她唯一的依靠。 然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为老不尊。”一声好听的轻笑,卜蘼带着笑意骂了他一句。 “嘁,真没意思。”如轻风拂过,身前已然没了楚青殷的身影,青鸟背上传来懒洋洋的男声,“快上来吧,可别让我们宗主大人等急了。” 失重感突兀地传来,手被一只柔软而微凉的大手抓住,再回过神时,谢瑾已然落在青鸟背上了。卜蘼坐在她身后,虚虚护住她,双臂停在距离她腰侧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抓紧啦小谢瑾,我们要走啦!” 风声呼啸在耳边,凌冽的寒风刮在脸上,让谢瑾的眼睛完全睁不开,泛起火辣辣的疼。但很快,刮在脸上的风便消失了大半,随即传来的风里便带上了一股如水般温和的冷香,非要说的话,有点像生在海边的一株不知名小花。 这个味道太特别,所以谢瑾很轻易便认了出来——这是卜蘼身上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掌悬停在她眼前,为她挡去了大半冷风。 然后是卜蘼轻轻柔柔的声音:”有小孩子,飞慢点。” “那多没意思……”楚青殷不满地嘟囔着,却依然老老实实地放慢了速度。 但青鸟终究是青鸟,即使放慢了速度,也不过几次呼吸间就到了山顶,又是一阵清风,谢瑾便落了实地。 好冷,谢瑾下意识往卜蘼身边靠,却发觉卜蘼身上更冷。 好在几乎是她感觉到冷的下一秒,一股暖流就把她包裹。她抬头望过去,一个身穿白衣、英俊而高挑的男子正垂眸打量着她。他的眼眸略微狭长,微微下压的眼角天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整个人如一把落在鞘中的利刃,内敛而沉默,却绝不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危险性。 “宗主大人好——我把二长老带来了,能走了吧?” 男子抬起眸扫了眼楚青殷,嗓音冷淡:“你先等一下。” “好的好的……宗主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那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楚青殷,只是看向了卜蘼,分明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却让谢瑾在他脸上看出了“我很委屈,你快哄哄我”几个大字:“你怎么才回来。” “出了点事耽搁了。”卜蘼冲他笑了笑,“听说你这两天脾气不是很好?” “……”男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莫名其妙的委屈意味,“我很想你。” “好啦,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你。”卜蘼摸了摸谢瑾的脑袋,“这不是接了个小孩回来……这孩子叫谢瑾,这是卜孟,是我们晗珖宗宗主,也算是……我的兄长。” “……嗯。”莫名的,谢瑾并不想向卜孟问好,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青鸟,你先带这孩子去领弟子服,安排一下住处。”卜孟抬头吩咐楚青殷。 “不必了,送我房里便是。” 卜孟闻声眉头当即一皱:“男女授受不亲,阿蘼。” “他只是个孩子啊。”卜蘼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但还是温声向卜孟解释,“这孩子身体不大好,养在我那是最好的,我还得照顾他呢。再说,我那里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 “你还要照顾他?!”卜孟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养一个孩子……” “这孩子救了我一命,我把他从他父母那里带了回来,就必须对他负责。”卜蘼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分毫不让,“别闹,卜孟。” “我闹?!”卜孟声音猛得提高,“我在闹?我是为了谁?!你自己身体怎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当然有数,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 楚青殷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呀大人们不要再吵了,打起来吧!” 卜孟额角青筋暴起:“楚青殷你特么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错了。”楚青殷秒变鹌鹑,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以示闭嘴的决心,“您们继续。” 卜蘼语气到底软和了下来:“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注意的。青殷,带小瑾去兀溪谷。” 卜孟眼睁睁看着楚青殷把谢瑾顺上了鸟背:“你敢带他走!” 没人……不,没鸟理他。 卜孟只能无能狂怒,冲卜蘼发脾气:“你看你养的好鸟!连我的话都不听!” “好啦好啦,我跟你讲清楚……” 卜孟并不喜欢她,但那股保护谢瑾免受寒风侵袭的灵力却没有散去。这个行事风格……很卜蘼。 转眼间青鸟落了地,木屋坐落于白色花海间,一汪泉水清澈见底,水面反射出一片摇曳的白光。 “这是兀溪谷,阿蘼平时住的地方。”楚青殷将她扔下去,在鸟背上冲她挥挥手,“这可是我们晗珖宗最暖和的地方……我先走了,有空来隔壁的岁青峰来找我玩呀小帅哥!” 狂风四起,徒留谢瑾站在原地不知要干点什么。 谢瑾啊……阿蘼告诉过他,瑾,美玉也,君子当温润如玉。楚青殷无端想到了他第一次遇见卜蘼的时候。 那时的他还很小,连自己的翅膀都收不起来。他那天快要饿死了,就望见一美人正要从他身边走过,看起来柔弱又纤瘦,重点是……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对,于他而言,卜蘼闻起来很好吃。 饿狠了的他一时就失去了理智,冲上去就要吃人家。 青鸟冲上去了! 青鸟长开嘴要咬下去了! 青鸟倒下了! 那是这只青鸟第一次知道,人不可貌相。 他被几段冰柱死死禁锢在地上,眼珠前就是一根尖利的冰刺,距离他的眼珠子不超过一寸,只要他敢动一下,他这只眼珠子就要费了。 “失礼了……妖族?”女人声音是极好听的,如冰泉乍响,“不……你是青鸟?” “既是神兽青鸟转世,又为何要伤人?” 小小的青鸟狠委屈:“我饿了,我没有伤人。” 一个人都没伤到就被这女人按地上了! “……”女人俨然是被他这朴实无华的理由惊到了,沉默了半晌方才重新开口,语气柔和了许多,“怎么会饿了呢?你这一世的父母呢?” “娘亲走了,父亲跑了……你放开我!” 女人突然开口:“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个女人垂下眸看他,眼中尽是温柔的水光,含着淡淡的悲悯,活似那案牍上端坐着俯视人间的佛尊:“只要你保证此生不再伤人,我保你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这对饥饿的青鸟而言诱惑性实在太大了,于是他点点头。 冰柱化为柔软的水从他身上退去,青鸟终于能站起来了。 女人弯着眸笑着看他:“我叫卜蘼,荼蘼花的蘼。你叫什么名字呀?” 青鸟歪头想了想:“……我没有名字,没人给我取名字。” “……可怜孩子。”于是卜蘼眼底的怜悯之色更盛,“那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你知道你母亲姓什么吗?” “村里人都唤她楚娘子。”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以后唤你楚青殷可好?” 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于是楚青殷便点了头:“好,以后我就叫楚青殷。” “那青殷,我带你回家吧。” 家?真好,原来即使他是一个怪物,也能有家。 “青鸟,西王母之信使也,性情温和,栖居南山梧桐,与凤凰同居……喜食北海鲛鱼。” “……阿蘼。” “嗯?怎么了?” “为什么我觉的你很好吃的样子?” “嗯……可能你饿了?” “我不饿,我一直觉的你很好吃。” “可能我是冰灵根?毕竟青鸟喜冰喜水。” “……可能吧。” 文中部分古文解释部分参考了一点古籍,但大部分是因为剧情需要我瞎编的!不要当真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