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尘盈》 第1章 初遇 人间三月,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 薄雾初初散去,天色渐亮,露出一抹浅淡的霞红。 刚到卯时,沉寂一夜的村庄,忙碌喧闹起来,鸡鸣声此起彼伏。 干农活的男人扛着锄头,卷起裤腿和衣袖,准备下田耕地。村里还有几个猎户,背着背篓,挂着箭囊,趁着天气好一大早就进山打猎。 河面雾气氤氲,还没有完全消散。 逐渐地,几个女子端着木盆,聚集在了河边。三两成群,一边用棒槌捶打衣裳,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唠家常。 中间一个包裹着横条布巾的女人姓莫,村里人都叫她莫大婶。 她搓着手里的衣裳,目光落到身旁女子的身上,眼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惜:“云娘一大早就来洗衣裳,阿盈还睡着呢?” 云娘是六年前和丈夫来到小洞村的,听说两人都是孤儿。二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在大家伙的见证之下办了一场热闹的婚宴。 但就在生下女儿之后,云娘的丈夫就离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男子十分神秘,村里人只知道他姓凌。 有说那男子抛弃妻女跑了的,也有说他出门做生意的,更有甚者传言他已经死了。 有些妇人嘴巴闲不住,耐不住性子,大着胆去问云娘,女子只是笑着摇头:“他会回来的。” 云娘点了下头:“阿盈贪睡,洗完衣裳回去正好。” 莫大婶犹豫了小会,终是又鼓足了劲头:“云娘,你看你一个女人,拉扯辞盈也不容易,隔壁那五正人挺好的,也一直对你有好感。” 女子衣袖高高地挽起,右腕上戴着一红玉手镯,手中捶打衣裳的动作未停,温声打断她:“莫大婶,我现在挺好的,不用为我担心。” 她梳着一头侧麻花辫,表情温婉,脸上不见半点岁月的痕迹,二十八的年纪,笑着的时候像一个十七岁的明媚少女。 莫大婶暗自叹了口气,还记得初来村子里时,小姑娘热情四溢,现在…… 她也不再多话,心中又悄悄咒骂起那薄情寡义的男人。扔下妻女六年,不闻不顾,实在混账。 云娘盆中只有自己和女儿的衣裳,两三件薄衫,没有花很多时间,很快就洗好了。 她不敢耽搁太久,和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抱着木盆匆匆赶了回去。 阵阵微风吹过,院内的一棵垂丝海棠被卷起,漫天飞花,慢慢翻转掉落,最后陷入泥泞的院中。 温热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床上,小女孩睡得很熟,两颊红彤彤的。 过了好一会,一双胖乎乎的手揉了揉眼睛,她一骨碌从被子里爬起,瓮声叫着“阿娘”。 云娘就在门外择菜,一直注意着屋内的声响。听见动静,进屋将她从床上抱起,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阿盈睡醒了?娘温好了饭菜,洗漱好我们就去吃饭。” 凌辞盈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云娘为她穿衣编发,还时不时打着哈欠,两只眼睛闪着泪花,雾蒙蒙的一片。 她对自己的亲爹没有任何印象。阿娘说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这话她从记事起就听到现在。 可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回来过,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个世上。 她懒懒地靠在云娘的怀里,闷闷地想:阿爹不回来也没关系,反正阿娘对她很好,她们两个也过得很快乐。 凌辞盈生性活泼好动,任性贪玩,从来不主动去学任何东西。 每每教她读书习字,要不了两个时辰,她就撒娇卖乖要出去玩。 云娘无法,舍不得真的责备她,每次都惯着她的小性子。这样一来,凌辞盈也变得更加随心所欲,活像一只没心没肺的小野猫。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凌辞盈临摹了一篇字,甩了下手,抱着云娘的大腿,像一个巨大的挂件。 嘴里嘟囔抱怨着:“阿娘,我手好酸,可以出去休息一会吗?” 云娘心中叹息一声,摸着她的头细细交代:“不准跑远,不准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 凌辞盈连连点头,两眼放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娘,我知道规矩的,一定早回!”说完便一溜烟跑出了房门。 小木子的爹木庆是个小有名气的猎户,每次去山里都能猎到好些不常见的猎物,大多都会在赶集那天拉去镇上卖钱。 凌辞盈蹲在地上,盯着面前的笼子。 一只浑身雪白发亮的兔子,眼睛红红的,嘴里一下一下地嚼着一片白菜。 她伸进笼子,摸了下它的耳朵,“这小兔子好可爱啊!小木子,可以让木庆叔把这个送给我吗?” “当然,我爹那么喜欢你,肯定愿意送给你。”小木子十岁,却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身形十分壮实。 两个孩子并排蹲在笼子前,同步歪着脑袋,看着那只雪白的毛团蹦来蹦去。 小木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小声地神神秘秘说道:“我爹昨天还看见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可惜跑得太快了,没有抓到。” 凌辞盈满脸震惊,“真的吗?”她语气有些沮丧,默默撑着脑袋,“我还没有见过狐狸呢。” “狐狸而已,你想看的话我带你去山里看。” 哪能那么容易,书里都说狐狸可狡猾了,哪是想看就能看的。 小木子重重拍了拍胸口,大声向她保证:“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不去山里深处,就不是危险的地方,还有小木子陪着,不是一个人。凌辞盈暗自思索了一番,每个条件都符合阿娘的要求,简直堪称完美! 两个滑头一拍即合,偷偷溜出门,拿好备用的弓箭和弩就进了山。 树梢上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块石子滑过,树叶掉落几片,麻雀也瞬间没了影。 树下的一块大石头后,凌辞盈揉了揉发麻的脚,细小的眉头拧成了一根细绳。 她面上有些无奈,捂着鼻子,瞪着旁边的男孩:“小木子,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神神秘秘地跑进灶房,装了两竹筒的鸡血,然后洒在空地上。 小木子挠了挠后脑勺,满怀自信,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呀。” 对上凌辞盈怀疑的目光,他腆着脸一笑,“话本子里不就是这么说的,什么给鸡拜年,不怀好意,那狐狸肯定爱吃鸡血!” 凌辞盈叹了声气,抱着手,学着大人的模样摇了摇头,“小木子,那是黄鼠狼,我们要看的是狐狸,平时叫你多读点书,少看些话本子。” 眼中的亮光彻底暗淡下来:“而且,就算狐狸也喜欢吃,也应该是吃鸡,不是鸡血吧。” 小木子有些郁闷,这有什么不一样,鸡血不就是鸡身上的吗? 他正要开口反驳时,突然“嘘”地一声:“别说话,狐狸上钩了!” 两人瞬间屏息凝神,静静地等着上钩的小狐狸。却不想,一片黑色的衣角抢先映入眼帘。 好消息:上钩了。 坏消息:是个人。 凌辞盈剜了小木子一眼,轻哼了一声:“馊主意,忙活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见,我要回家了!” 那黑影俯下身子,刚舔了一口,这时听到石头后的声响,愣了一瞬,转身拔腿就跑。 小木子眼疾手快,几下就跑到那人面前,逮住了他的衣领。 还没有用什么力气,那人便径直摔倒在地上,凌辞盈也跟着走了出来,看清楚了地上人的模样。 出乎意料,是个小男孩,看着跟她差不多的年纪。 他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发丝凌乱,脸色惨白,身形十分的瘦小。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是刚刚地上的那滩鸡血。 许是好久没有清洗身体,身上传来一股令人反胃的怪味。 小木子率先质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他恶狠狠的表情,语气又极其生硬,小男孩只死死盯着他,一直没有回应。 见他不答,小木子撸起袖子,气冲冲走到他面前,握着拳头想吓一下他。 男孩眸中倒映着小木子逐渐走近的身影,嘴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的寒意。双手紧紧握起,手背上显出根根分明的血线,一直延伸到衣袖中,十分骇人。 凌辞盈赶忙拉住小木子,挡在两人中间:“小木子,不要吓唬人!” 她转身望向身后的男孩,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凌辞盈伸出手,“你饿了吧,我家有很多好吃的。”她朝他笑了笑,“跟我回家吧。”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去吃生鸡血呢?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细细一想,哪里有人会闻着鸡血味来的,人饿坏了,才会如此饥不择食。 男孩眸光微微一动,握着的手松了一下,却仍旧默不作声。 他歪了下头,眼神有些困惑,抬眸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 他逃了很久,四处流浪到了这里,饥寒交迫,没有丝毫的力气。 闻到腥热的鲜血时,他强撑着仅有的意识,拖着疲惫的身躯,只想上前喝一口,只喝一口就好。 这样他就不会筋疲力尽,虚弱至极变回原形。 却不曾想会遇到这样两个人,刚刚猛力地一跑已经耗去了他危急关头所剩的唯一力气。 见他一直不说话,小木子心中一急,迅速上前敲晕了他,双手将人扛在肩上:“先把这小乞丐弄回去再说。” 凌辞盈张大嘴巴,大吃一惊:“小木子,你!” 他嘿嘿傻笑一声,“放心,我懂点三角猫的功夫,这点力道不伤人。” 这时他才发现,这小子真的是轻,全身上下就只剩骨头架似的,一个折腾下一秒就得散架。 小木子一手扛着人,一手捂着额头,在原地转了一圈:“不过,把这小子带去哪?捡个小乞丐回去,我肯定会被我爹揍。” 凌辞盈看着男孩,仔细考虑了一下,“带去我家吧。”她拍了拍手,拿起地上的箭囊,“反正我不会挨骂,看他那么可怜,我阿娘肯定会收留他的。” 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两人赶在天色变暗之前下了山。小木子将那个小乞丐放下,没有多留,便径直回了家。 云娘见女儿不仅跑进山里玩,还捡了个“小乞丐”回来,只静默了一瞬,很快便去了灶房,烧水为他擦洗身子。 虽然云娘什么话都没有问,但凌辞盈还是主动认罪,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一边看着阿娘为床上的人擦洗,一边撒娇认错:“阿娘,我下次再也不会了,以后一定会听话,阿娘……” “阿盈,去桌子上拿药匣子来。”云娘没有回应她的话,突然开口道。 “啊?”凌辞盈愣了一瞬,随后扫了一眼床上,男孩手臂和胸膛上,狰狞遍布,全是溃烂的伤口。 有些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像是被猛兽的猎爪撕裂开,血肉翻卷,腐烂流出绿色的脓水来,甚至有些发黑。 凌辞盈把药匣子抱到云娘手里,还去自己房间翻找了许久,终于从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里,找到一件相对素净的新衣服。 难怪初见时,他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怪味。想来应该是太久没有换洗,再加上那些溃烂发臭的伤口。 云娘叫凌辞盈出去,为小男孩简单包扎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他身体十分的瘦弱,凌辞盈一个小女孩,衣裳穿在他身上,除了手脚处有些短,大小还有些许松垮。 床上的人一双眉头紧皱,睡得极其不安稳,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周围一片昏暗,隐约能听到凄厉的尖叫哀嚎声。 面前是一个满身是血的白衣女子,面带轻纱,看不清模样。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下一刻画面一转,仍是一个温婉漂亮的女子,笑着看他。 突然,女人脸色一变,面目狰狞地掐向他的脖子:“你是个怪物!去死!去死!” ps: 这本最开始是心血来潮写的几页随笔,后来闲暇又加了些故事进去,出于一些症状,还是想把它写成完整的一本。 前面四章修改了一遍,大部分内容不变(滑跪致歉[爆哭]) 男女主道德感不高,一个自私,一个恶劣,都不是完人。 男主身份是半妖,不能随意控制原形变化,只会在身体虚弱至极时才会化回原形,包括但不限于濒死,以及**[狗头] 私设较多,后面会提及,仙侠修真背景,感兴趣的宝宝帮忙点一下收,欢迎大家开心看文![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 第2章 取名 他感觉喘不过气来,猛地一睁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入目的是一间朴素干净的屋子,身上的衣物被换过,还带着一些香甜的味道。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难闻,臭。勉强撑起身子,想直起身坐起来。 “你醒了?身上伤口才上了药,不要乱动,小心裂开。”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云娘见他醒了,连忙将温在锅中的鸡丝菜粥给他端来,“饿了吧,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男孩紧紧抿着唇,眼神慌张地闪躲,背脊紧绷。 察觉出了他的抗拒与不安,云娘拿出一个空碗,盛了点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将干净的那碗粥放在床头架子上,最后才拿着吃过的碗去了灶房。 等女人走后,男孩才微微放松了身体,目光直直地盯着架子上那碗粥。 沉默半晌,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拿起碗,犹豫了片刻,捧着碗大口吞咽,最后将那粥舔了个干净。 他实在是太饿了,也很久没有吃到过热乎的饭,如果有毒,做个饱死鬼也成。 粥里确实被云娘放了些药,可以助眠以及镇痛。男孩吃完粥没过多久,就犯困睡了过去。 夜色渐暗,床上的人渐渐睡熟,头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清晨薄雾渐渐散去,霞光微漏,朝阳初升。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只见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正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床边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动作,片刻后,他恍惚间意识到,他还活着,那碗粥没有毒。 男孩回过神,匆忙起身,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剧烈的动作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白色的内衬中渗出血来,他却仿佛没有痛感一样,置若罔闻。 凌辞盈也才反应过来,看到人醒了,欢快地喊出声:“你醒啦!” 云娘听到女儿的声音,进屋见小男孩睡醒了,精气神也比昨天好了些:“孩子,你还有家人吗?” 男孩低着头,不答话。 她心中斟酌了一番,把凌辞盈拉到自己身边:“你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可以留在我家,正好我女儿缺一个伴,我也会将你当作亲生孩子一样对待。” 像是没听见云娘说话,男孩抬起头,目光平静,无一丝涟漪,双手死死攥着被子。 凌辞盈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以为他身上的伤口开始疼了,转身从匣子中取出一个小瓶子。 忽略掉男孩震惊的眼神,她一把掀开被子,这才发现他白衣上隐隐泛出的血色。 她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将小药瓶递给他:“伤口裂开了吗?我帮你擦药吧。” 这点身体的疼痛不值一提,他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刚刚听见那句似曾相识的话,令他突然想起往日那家人。 “我们夫妇愿意收留你,将你当作亲生儿子对待,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那妇人沧桑和蔼的面容依旧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叠重叠,直至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我帮你擦药吧。” 身上有一半妖族血脉,他可以主动感受到这两人的情绪,身上显露出来的,那些强烈的情绪。 在她们眼中,他很可怜。她们想要拯救他,满足自己虚伪的同情心,实在是可笑至极。 从繁杂的思绪中抽回理智,抬头回神间,正对上小女孩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本来不欲理会她,鬼使神差地,他回了句:“不用。” 仅仅两个字,听起来却是沙哑无比,像是嗓子中堵塞了沙砾,粗哑难听。 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凌辞盈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目光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失落。 这是一间偏房,屋子有些狭小,屋内许久没有声音响起,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用帮,我愿意留下。”男孩突然艰涩地开口,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一死字而已,他从不惧怕,他会让那些人一起陪葬。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转瞬即逝。 云娘见状,轻轻笑了起来,“那好。”她从桌上端来放了一会的甜粥,“对了孩子,你叫什名字?” 男孩怯生生地接过女人手里的碗,手顿时僵住。 他捧着碗,囫囵吞下一大口粥,含糊的话语夹杂着粗劣的声线,模糊不清:“没有。” 云娘和凌辞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来,他连名字都没有。 看着这孩子的年纪,应该比阿盈大不了几岁。想到这里,云娘眼中的怜惜又加深了几分。 男孩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垂下头不去看她。 “那我为你取个名字可好?”云娘思考了小会,“让尘,姓薛如何,薛让尘。” “往后,你可以叫我云娘,你和阿盈就以兄妹相称。” 男孩愣了一瞬,不过并非感动。 薛让尘……他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嗤笑。 这些人都那么喜欢为捡回来的东西取名字吗?他一点也不喜欢。 取个名字,就像被刻上一个专有的烙印,成为他人的所属物,成为一条看家的狗。 小男孩抬起头,缓缓扬起嘴角,想要表现出一副温顺感激的姿态。 或许是太久没做过这动作,他的嘴角十分僵硬,只能扯出一抹勉强的弧度。 凌辞盈并没有观察到他的神色,表情兴奋不已,上前拉起他的手:“我叫凌辞盈,那我以后就叫你让尘哥哥啦!” 刚才醒来的时候他还未注意,原来衣服上那难闻的香甜味,就是这小女孩身上的味道。 扮乖的动作被打断,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稍微侧身离她远了些。 做出局促窘迫的样子,扭捏地低着头:“谢谢云娘,谢谢阿盈妹妹。” 凌辞盈只当作他有些羞涩,极力安抚他:“让尘哥哥你不用担心,村里的人都很好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云娘看着两个孩子相处融洽,无声笑了笑,拉着凌辞盈朝屋外走去:“别吵着让尘,让他先休息。” 说着又对薛让尘说道:“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晚上我们住在隔壁屋子。”交代完几句,两人便走出了房门。 薛让尘抬眸,看着离开房门的身影,眼中爬上一丝轻蔑,嘴角含着讥讽的笑意。 天气大好,凌辞盈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正准备抄写每日要练的字,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大力又急促的敲门声:“小丫头!凌辞盈!”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凌辞盈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快步跑到门口打开院门,看见来人的瞬间,她“哇”的一声,惊喜地叫喊出了声。 门外正是小木子,提着一个铁笼子,里面正是凌辞盈昨日想要的那只雪白的小兔子。 凌辞盈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故意问道:“小木子,你是专门来给我送小兔子的吗?” 小木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哼,哪次你想要的我没记住。” 她乐呵呵地从他手中接过笼子,俏皮一笑:“谢谢小木子,小木子最好啦!” 最好也不听你叫声哥哥,小木子内心暗暗腹诽。 他正要开口,却瞅见院子屋檐下站着个人,正是昨日那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这小乞丐醒了啊,哪家的?什么时候送回去?” 凌辞盈赶忙扯了一下他的袖口,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现在才不是小乞丐,他叫薛让尘,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不准这样说话!” 小木子皱了皱眉,捡到别人第二天就叫哥哥,他跟她从小玩到大,从来不见凌辞盈叫一声。 他顿时面色发黑,整张脸像刚刚烧过的黑炭,气呼呼转身,一言不发地跑回了家。 凌辞盈蹲在门槛边,正专心致志逗着笼中的小兔子。 看见小木子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心中十分纳闷:不让他说话就生气了?这小木子脾气可真大,怎么比她还容易生气。 手里摸着毛茸茸的兔耳朵,一时的不高兴也暂时抛之脑后。 她转身将笼子放到屋檐下,疑惑地瞅了眼旁边的男孩:“让尘哥哥,你伤没好,怎么不在床上休息?” 薛让尘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放在笼中的兔子上,听到声音才收回了视线,“不用。” 受伤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休不休息又有何意义,他已经习惯伤痕累累。 有时疼痛才可以提醒他,他还活着。 他习惯性地扯起嘴角,因为太久没笑了,笑容显得有些古怪:“阿盈妹妹要杀了它吗?” 凌辞盈摇摇头:“怎么会。”她很奇怪薛让尘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只是一想到这只小兔子要被卖到镇子上,心里就有些闷闷的,她更想看到它活蹦乱跳的样子。 薛让尘听后也没说话,走起路来身形有些踉跄,缓慢踱步进了屋子。 凌辞盈没觉得这有什么异常,蹲在地上喂了小兔子几片菜叶子,才继续去院子里练字。 云娘晌午过后便出了门,去了一趟莫大婶家里。 用铜板临时换了件干净的旧衣裳料子,准备给薛让尘裁两件新衣服。 家里只有云娘一个女子,凭着身上一点积蓄,偶尔去镇上卖点物件,日子也还过得安稳。 回到家时,已经将近申时。 云娘进院子没看见两兄妹,只听见灶房里传来砰砰的声响。她心中一慌,放下竹篮子礼的料子便赶了过去。 凌辞盈正坐在远处的一根小木凳上,目光随着眼前人的动作晃动,嘴巴惊讶地张大,一直没有合拢过。 没过多久,灶台边便堆起了一堆劈好的木柴,一层一层地叠了好几层。 薛让尘正拿着比他手还长的斧头劈柴,斧头不是很重,但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还是很费力。 凌辞盈蹙了下眉头,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劈柴,好像不知道痛一样。 云娘见状,轻声叫停了他,取走他手中的斧头,眼中心疼不已:“让尘,你的伤还没好,这些活不用你干,以后你和阿盈一起念书写字就好。” 女子的怀抱靠过来,头顶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薛让尘的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克制着推开那人的冲动,他默默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没关系云娘,我不怕痛,只想帮忙干些活。” 凌辞盈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比早上笑得好看多了,但还是看着很不舒服。 自然是比早上古怪的笑容好看多了。 从海棠村逃出来,他又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个小村子。几个月的流浪,他差点忘记了从前是怎么笑的。 早上进屋后,他便找到了一面古旧的铜镜,镜中的人不断扬起嘴角,找好角度又放下。 他学过的。 什么样的弧度笑起来最温顺无害,哪个样子的眼神最楚楚可怜,那种话会让人心软放松警惕,他用着那种笑容讨好过无数人。 从巫觋山到海棠村,从海棠村到这里。 云娘低头,看着这刚及她腰身的孩子,明白他是在小心翼翼的讨好。或许是害怕自己没有用处,不干活便会被丢弃。 她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让尘,我说过了,我们以后便是一家人。” 又是那种浓烈的可怜悲悯的情绪,他讨厌。 薛让尘乖巧地点了点头,眸中含着深深的笑意,内心却毫无波动。 只有这些虚伪的人才会说什么家人。 现在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这两人暂时没有威胁,又无处可去罢了。 昨天他醒过来,对这两人的情况便有了大概的了解: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一个闹腾蠢笨的小女孩。 有时候感知情绪的能力的确有些用处,比如现在,这两人没有一丝害他的心思,那就暂时安心待在这里。 正在暗自盘算之际,一双肉肉的小手拉住了他。 距离隔得太近,他又感受到了小女孩身上香甜的气息,极力忍着想把她甩开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和她隔了几步远。 凌辞盈对他甜甜一笑:“让尘哥哥,我带你去院子里练书写字吧!”也不等他回答,便两只手拉着他往外走。 她心中窃喜,以后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练字了,比起和小木子去玩,念书写字实在是一大酷刑,有一个人陪着就不会显得那么无聊。 薛让尘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嘴角一直轻扬着,拼命维持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形象。 用完晚饭的时候,云娘麻利地将碗筷收拾了,随后把薛让尘叫进了屋子。 她手中拿着白天换回家的料子,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好为他赶制衣裳。 镇上太远,只能勉强先做两件凑合一下,等改日再去集市买几件新的。 凌辞盈看着屋内灯光下的两人,阿娘亲切体贴地给他量身段。 她眼中有些酸涩,心头也闷闷的,跑到海棠树下坐着发呆。 明明长得比她高,身量却瘦骨嶙峋得可怕,连她的衣服都撑不满,这人是不是从来没有好好吃过饭。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从薛让尘恶毒的爹娘,到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堵塞的感觉瞬间消失。 以后若是遇到那些人,她一定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夜色悄悄袭来,带着丝丝凉意,夜风吹过树梢,落下几片海棠花瓣。 坐在树下的小女孩目光炯炯有神,就像坚定了什么信念一样:她要对让尘哥哥好,很好很好! 寻着屋檐下的灯笼望过去,可以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装着炽热的焰火,让人不知不觉间看久了,深深地陷进去。 薛让尘侧过身子,收回不自觉投向树下的目光,掩藏起心中那一瞬间陌生的异动。 他不知道,刚刚她身上的,是什么情绪。 温热的,不痛不痒,在他心间颤了一下。 没错,上钩的是狐狸,男主原形是一只毛茸茸大白狐狸! 薛让尘:那是什么情绪,不懂(小狐狸歪歪头,漂亮眼迷惑[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取名 第3章 花环 一个村子藏不住什么秘密。云娘家捡了个小孩,凌辞盈多了个哥哥,这事没过多久便在村里传开了。 “阿娘,让尘哥哥呢?”这天,凌辞盈一大早起来就没有看到薛让尘。 云娘正揉着手里的面团,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让尘非要去河边打水,我让他提着桶去了,正好你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离河边不远处,一个木桶翻倒在地,周围淌着一大片水。 几个小孩围着中间的男孩,语气不善:“小哑巴,问你话呢!” “不过就是个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你们家真是寡妇孤儿凑成一堆,哈哈哈!” “闭嘴,谁准你骂的!”其中一个最为壮实的男孩一把推开了说话那人,正是小木子。 薛让尘站在中间,听着一群小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叫嚣个不停,面上毫无变化。 突然,他抬起头,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对被推的那个男孩道歉:“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那男孩气急败坏,凭什么小木子推了自己,这小野种却在这里假惺惺。 男孩气愤地上前一步,猛地朝薛让尘一推。 凌辞盈匆忙跑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薛让尘摔在地上,打水的桶被掀翻在地。 小女孩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凌辞盈从小就长得乖巧可爱,许多大人都很喜欢她,小孩子也喜欢围着她转。 所以她一出现,一群孩子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装起哑巴。 她挤进几人中间,才清晰地看见薛让尘的衣服鞋子全被水打湿,手也被地上的碎石磕破皮,出了好多血。 凌辞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帮小孩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一手牵起薛让尘,一手捡起桶就往家赶。 “让尘哥哥,手很疼吧,下次我跟你一起,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不疼,没关系。”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最初那般沙哑难听,恢复了青涩稚嫩的声线,又带着淡淡的失落和悲伤。 初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很舒服。 凌辞盈拎着桶走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的笑容却觉得十分的刺眼。 “让尘哥哥,你这样笑得很丑。”两人无言地走在石子小路上,凌辞盈突然闷闷地开口。 这次,薛让尘是真的一头雾水,头一次有人说他丑,笑得很丑。 他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所以那些畜生才会对他起心思。但是现在,有人说他很丑。 心底的戾气逐渐暴涨,他埋着头不再看她,克制着眼底阴暗的情绪。 云娘把刚刚包好的包子放入蒸笼,就见两人提着空桶回来,都有些垂头丧气。 她有些疑惑,往后瞧,便看到了薛让尘破了皮,还在流血的手。 云娘擦干净手上的面粉,牵过他的手,着急地询问两人:“这是怎么了?” 薛让尘低着头,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忐忑不安,“对不起云娘,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水也洒了。” 云娘连忙带着他去清洗伤口,为他敷药:“没事就好,你年纪太小了,下次还是我去打水。” 薛让尘摇摇头,紧紧抿着嘴唇:“云娘,我已经不小了,可以帮着干很多活,今天是我自己不小心。” 虽然按照凡人的年纪,他不过十来岁,实际上,他已经一百多岁了。 凌辞盈从一回来就没有开口说过话,云娘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将她揽入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阿盈饿了吗?” 她怏怏地点了点头:“饿了,要吃两个包子!” “好好好,阿盈和让尘多吃些。”云娘宠溺地摸了摸两人的头,又细心地告诉他们,不用在意村中人的眼光。 凌辞盈没有再和薛让尘提起那次打水的事情,只是每次都和他一起去河边打水,那群孩子也没来找过茬。 日子平淡如常,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凌辞盈和薛让尘平时一起读书习字,偶尔在家中帮忙干些家务活。 就连云娘和莫大婶都觉得,凌辞盈懂事了许多。 一天,两人按云娘的指示,去山脚采了一篮蕨菜,准备晚上包蕨菜饺子吃。 快到家门时,凌辞盈看见小木子正躲在不远处的树根底下,像个不坏好意的小贼。 她让薛让尘先进屋,随后把小木子拉到一旁,“小木子,你怎么来啦?” 注意到他背后的异样,她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快快交出来,不要偷偷摸摸的。” “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啊?” “那天是我先去找的他,我只是想问问他叫啥,他怎么都不肯理我,我一生气就把水桶掀翻了。但是骂人的是三条那小子,我还揍了他一顿呢。” 三条是村里的小恶霸,脾气暴躁,总是欺负人。 不过在绝对的体型压制面前,三条完全不是小木子的对手,经常被揍得很惨。 凌辞盈眉眼一弯,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已经没生气了,不过你应该和让尘哥哥道歉。” 小木子顿时脸一垮,“你帮我说。” 随后他拿出身后藏的东西,视线四处乱瞟,不停地挠着头,“这个送给你,随便编的。” 好漂亮的海棠花环!凌辞盈心中一喜。 “好漂亮,不过你什么时候会编这种女孩子的东西了?” 凌辞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小木子莫不是变了个人,竟然会弄这种女孩子喜欢的物件儿。 小木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当然是他找人学了很久的,还被三条看到,老没面子了。 “你喜欢就行,我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脚下生风似的跑了。 凌辞盈将花环戴在头上,回院子走到薛让尘面前,炫耀似的开口说道:“让尘哥哥,好看吗?” 薛让尘这才注意到她头上戴着个花环,他眸光微暗,漫不经心地问道:“好看,这是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凌辞盈却没有察觉出来。 一想到小木子那大块头,坐在椅子上呆呆编花环的样子,她就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小木子送我的。” 薛让尘嘴角的笑凝滞了片刻,随后笑得更深:“阿盈妹妹喜欢海棠花?” 凌辞盈不置可否:“听阿娘说,我出生的那天,海棠花开的特别茂盛,海棠花代表着我的幸运。” 薛让尘盯着她头上的花环片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傍晚一家人吃饭时,云娘向两个孩子说道:“明日镇上赶集,可以顺道坐村里的牛车去。你们早些起来收拾好,不要耽误了时辰。” 镇上十日赶一次集,热闹非常。 村里会有人家专门赶牛车送人往返镇上,早上卯时出发,下午末时回程。 凌辞盈眼睛一弯,借着烛火望向对面的人:“让尘哥哥,你逛过集市吗?很热闹的,明天我们一起去玩。” 薛让尘笑着点了头,用勺子大口刨着嘴里的饭,没有说话。 晚饭末,他无意之中瞅到木桌上放着的花环。 静立许久,一只瘦长的手将它拿起,只听见“啪嗒”一声,花环掉落在地。 一双布鞋从上面反复碾过,娇艳的花瓣染上泥泞,枝叶从中间断裂开来。 凌辞盈正趴在院子的石桌上发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 她回头一看,见薛让尘红着眼眶,手中还捧着几截断掉的花枝。 “阿盈妹妹,对不起,我不小心碰掉了这花环,将它踩坏了。”他怯生生地开口,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凌辞盈从未见过薛让尘这个样子,红彤彤的眼珠,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她跳下凳子,接过手中那已经残败不堪的花枝,多看了两眼:“一个花环而已,没关系。” 薛让尘揉了揉眼眶,有些不知所措,直直站在那里:“过几天我重新给你做一个花环吧,我会尽量学着做好的。” 凌辞盈不想让他心中愧疚,拍了拍手,随手指过院子里的海棠树:“谢谢让尘哥哥,那再给我做一个海棠花的吧。” 薛让尘顺着她的手指,目光望向那棵海棠,顿了一息,很快笑了笑,“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辞盈摸了下耳朵,总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有些阴恻恻的。 次日一早,云娘给了拉牛车的大叔几个铜板,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几个一起进镇的村民坐上了牛车。 凌辞盈歪歪扭扭地靠在云娘的怀里,车板有些摇晃,但云娘的怀抱很安稳,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薛让尘端正地坐在一旁,靠在草凳边上。 目光时不时掠过身旁的两人,然后又迅速移开视线,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 从村里到镇上坐牛车大概一个时辰,大叔告知大伙下午要准时回来,错过这趟,就没有专门的牛车回村了。 凌辞盈刚刚睡醒,头顶的绒发睡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浮现着刚睡醒的红晕,像极了一个刚出炉的糯米团子。 云娘带着两人去了一处典当铺,自己跟随老板上了楼,让两个孩子就在楼下等着。 凌辞盈和薛让尘并排坐在门边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凌辞盈一个人在说话。 “你看,西桑宗十年一次的招生大会过一个月就要开始了。” “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获仙君庇佑,得个机缘做个仙门弟子呢。” “我有侄子是内门弟子,听说巿玉仙尊前不久刚刚出关,要不了多久就会飞升成神仙了。” 凌辞盈看着布告栏前围着的一群人,声声闲言碎语不断涌入耳中,她不禁疑惑,低声喃喃自语道:“巿玉仙尊是谁?” 离得近的一青衫男子转过身,见说话的是个小女孩,也没有计较她的无知,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巿玉仙尊可是顶顶有名的大人物。” “听说三百年前,魔界四处虐杀侵扰人间,就是修真界的巿玉仙尊和他的师叔宁淮仙尊两人联手诛灭了魔尊风然,才还得现在人界和修真界的一派春和景明啊。” 说着,那人合起折扇,连连叹息:“可惜宁淮仙尊在那场大战后就陨落了,现在修真界的大能就只剩巿玉仙尊,一人独挑大梁,我等凡夫俗子肯定都想一睹其风采。” 凌辞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礼貌谢过男子:“原来是这样,谢谢。” 这些修真界的前辈确实很伟大,但是用自己的命去拯救天下这种事,反正跟她没关系。 普通人就该好好保着自己的小命,不要妄图逞能当英雄,独善其身便是最好的选择。 听着前面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凌辞盈都没有注意到,云娘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在他们身后静静站着。 薛让尘像是早就发觉了,一点也不惊讶,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乖乖唤了一声“云娘”。 云娘盯着那布告栏安静了一会,然后像个无事人一样收回目光,牵着两个孩子远离了那处喧嚣的闹市。 趁着还有些时间,云娘带着两人去绣坊卖了几件平时绣的花样,买了些家里缺的物件,还有一些小孩子喜爱的吃食零嘴。 凌辞盈喜欢吃街尾一家老字号的玉露团,雪白透亮的糯米团子,再点缀上鲜红的花钿,入口甜而不腻。 坐在回程的牛车上,她拿出一个玉露团递给薛让尘,他摇了摇头:“谢谢阿盈妹妹,我不喜欢吃这种甜的糕点。” 凌辞盈有些失落,分享失败的感觉,大概比自己没吃成还难受。 化悲愤为食欲,她一口塞下一个团子,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小青蛙,惹人发笑。 一路上经过了长长的一片桃花林,花瓣铺满一地。微风吹起凌辞盈眼角的碎发,左眼尾一颗红痣若隐若现。 一车人在漫漫的桃花雨中缓缓前行,夕阳挂在山头即将落下,一路上光影透过缝隙落下,不断闪烁。 林间声响不绝,车轱辘的转动声,人们的嬉笑谈话声,还有带着花香的风声。 “让尘哥哥你看,这桃花好漂亮!” “嗯。” “这个玉露团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嘛!” “不吃。” “让尘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没有。” …… 本文修仙境界等级设定: 练气 —筑基 —金丹— 元婴 —大乘 —渡劫 大乘期便可以称之为大能,渡劫期过后便是飞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花环 第4章 红绳 自上次从集市上回来以后,云娘的情绪就不太对劲,总是独自走神,心不在焉。 凌辞盈发现阿娘心情不大好之后,也不闹腾着出去玩。整天腻在她身边,希望能逗她开心。 可是好像无济于事,她也开始闷闷不乐。 就连薛让尘花了好几天给她做的海棠花环她也没碰,只随手放在了床头上。 薛让尘背对着她,阴影掩盖住他眸中的情绪,眼底布满了一片阴霾。 内心头一次有如此明显的波动,他知道原因所在,因为事情又一次朝他的预想之外发展。 为什么不看一眼。 花也是,他也是。 她在难过什么,难道他做的,比不上那个蠢笨的傻大个做的吗? 日子过得极快,每天都是同样的生活,春去秋来,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云娘失落的情绪只持续了几日,就恢复了正常。而凌辞盈和薛让尘,也在日渐相处之中逐渐熟络。 说是互相熟络其实不然,更多的时候还是她一个人唱着独角戏,而薛让尘则乖乖呆在她身旁,听着她絮叨。 “让尘哥哥,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那是第一次去河边打水的事情发生后,凌辞盈安静了很久,回家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相处时有了些细微的区别,面对凌辞盈,薛让尘面上的笑容渐渐多了些。 尽管还是很少,笑意也很浅显,浅到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斜月沉沉,渐渐爬到夜空之上。 凌辞盈和薛让尘一前一后立在灶台边,像两根木头一般,看着云娘将一个个月饼放入蒸笼中。 今天是千秋节,云娘托莫大婶从镇子上带了几盏荷花灯和一瓶果子酒回来,估摸着这时候也该到了家。 凌辞盈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要守在灶头看着柴火,薛让尘也默认了。 毕竟这几个月以来,两人总是隔着两步的距离天天待在一起。 虽然心里不再十分抗拒和凌辞盈待在一块,但是距离太近,薛让尘依然能清晰闻到,她身上那股厌恶的味道。 “阿盈,柴火不要放太多,我很快就回来。”云娘交代了几句,就挎着菜篮,装了一条昨天在河里抓到的鱼,准备给莫大婶送去。 灶头旁,凌辞盈看着那火苗“噌蹭”往上窜,心情也跟着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砰”地一声,放进去的一根没有干透的枯柴蹦出了刺眼的火花。 薛让尘原本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用砍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块凹凸不平的木板。 听到声响,他整个人呆了一瞬,下意识转过身去,看向旁边的小女孩。 瞧了小女孩一眼,他一言未发,只从怀中掏出一张素色手帕,浸湿了温水,抬手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凌辞盈呆呆地站在原地,从他漆黑透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白净红润的圆脸上全是刚刚迸溅沾染上的火灰。 真的很丢人。 凌辞盈拍开他的手,两只眼睛鼓的又大又圆:“让尘哥哥,你来看着火,记住柴火不要放太多!” 小女孩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语气也学着大人似的,一副语重心长的肃然神色。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起身的时候她似乎从薛让尘眼中看见了一点笑意。 不是以往的任何一种,不是灿阳,也不是圆月,更像细碎的一点星光。 云娘很快便从莫大婶家回来,提了两瓶果子酒,手中还有三盏漂亮的荷花灯。 三人一起围坐在石桌上,吃着刚刚出笼的月饼,幸好最后是薛让尘掌着火候,否则今晚怕是吃不上这月饼。 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还有些富裕的人家会放焰火。 头顶的烟花绚烂,五彩斑斓,轰隆作响,却转瞬即逝。 凌辞盈胃口小,加上月饼并不是她最爱吃的糕点,所以草草吃了两个就不吃了,而云娘和薛让尘都只吃了一个。 凌辞盈从没有见过云娘喝过酒,今天晚上却一直拿着一坛果子酒,一杯接着一杯。 她有些嘴馋,趁着云娘不注意,拿过她手边的那坛,也倒了一点尝了一口。 好辣!她伸出舌头,赶忙用手扇风。这得是多辣的果子才能酿出这种酒! 她偷偷瞥了眼云娘,还好没有注意到她。 薛让尘默不作声,倒了一杯茶水,不动声色地放在她的手边。 凌辞盈偏头瞅了他一眼,咧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来让尘哥哥也会默默地关心别人,她还以为他是块木头来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想让云娘带他们去河边放荷花灯,叫了半晌女子却没有反应。 “阿娘,阿娘?我们去河边放荷花灯吧。” 云娘瞳孔有些涣散,似是醉酒了一般,脸上却没有一丝红晕。 她眉眼一弯,大笑着说:“好啊!一人一盏。” 凌辞盈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开怀大笑的阿娘,她的神情,像极了话本上那些潇洒飘逸的女将军,那么张扬洒脱。 荷花灯做得既精致又漂亮,一片一片层峦叠错的花瓣纷纷散开。 明月映入清河,宛如银河玉镜。 河边有好些村民,河中漂着很多盏各式各样的花灯,摇曳着微微闪烁的火光,顺着河流漂向下游。 黑夜中,朦胧的火光和皎洁的月光相互缠绕在一起,皎洁又灿烂。 顺着若隐若现的光线,凌辞盈侧首看向身旁的人:“让尘哥哥,刚刚你许了什么愿望?” 薛让尘目光落在前方,河面随着花灯波动,泛起丝丝涟漪。 他声音很轻很轻,“我没有愿望。”因为许愿是不灵的,所以他从不许愿。 凌辞盈没有太多表情,似乎都不意外这样的回答。他虽然脸上在笑,但实际内心,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凌辞盈也没指望他说出什么,“让尘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她从怀中拿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红绳,上面穿着一块月牙形的琉璃。 这是前两天,阿娘托莫大婶从镇上带东西,她突发奇想,请莫大婶一起带的。 她揪着衣袖,脸颊有些发红,“我不会这个,所以编得有些丑。” 薛让尘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愣了许久,笑着拿过那根红绳,“谢谢阿盈妹妹,我很喜欢。” 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顿了一瞬,后又开口:“阿盈妹妹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日后我送给你。” “我喜欢的东西?那可多了。”凌辞盈瞬间两眼发光。 她掰着手指,开始细数起来:“家中杂物箱里有本玄物志,上面说碧海珠特别漂亮,就像里面装满了一整片大海!” “不过这些都是书上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 碧海珠,似乎在哪里听过。不过,她怎么会有这种书? 凌辞盈嘴角的笑凝滞了几息,语气瞬间低落了下去:“可能,是我那个没见过面的阿爹留下的吧。” 看着小女孩变换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摸一下她的头。 还未碰到,他就立马反应过来,迅速收回了手。 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他莞尔一笑:“以后我定会送给你。”以后若是偶然遇见了,那就顺路取一颗给她。 “让尘哥哥,第一次开心吗?” 他面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什么第一次?” “第一次和家人吃月饼,第一次和家人看焰火,第一次一起放花灯,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千秋节啊!”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凌辞盈也从他的三言两语中了解到,他从小就是个孤儿。 凌辞盈直直地盯着他,小手不停地揪着衣袖,不愿错过他面上的所有表情。 薛让尘没有看她,并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只侧过身,淡淡回了一句“开心”。 凌辞盈从侧面看到他微扬的嘴角,他在笑,可是那两个字却听不出任何开心的情绪。 她心中有些苦涩,转身看向河边的人群。偶然之间,她看见了云娘的背影。那不是回家的方向。 出于好奇,她立马小跑,悄悄跟了上去。 “云娘,这是我专门去镇上给你打的一只银簪子,你…收下吧。以后我会多挣点钱,给你打一只金的。” 一个身材高大,却并不显粗壮的青年男子,手中拿着一个木匣子,怯生生地站在云娘的对面。 男子样貌并不出众,但胜在五官平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润儒雅。 凌辞盈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人好像是村里那个叫五正的男子。他一直对阿娘有好感,这几年,还时不时帮助她家。 自从云娘一个人以来,莫大婶明里暗里撮合了他们好几次,但都没有成功。 对面的女子没有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头,五正有些着急,想要去拉云娘的手,被她侧身躲过。 “抱歉,失礼了。”他俯身行了个谦礼:“云娘,你还忘不了那个男人吗?他都丢下你那么久了……” 云娘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她的目光认真而又坚定:“五正哥,多谢你。你值得一个真心爱护你的女子。而我,我会一直等着他。” 五正眼眶有些湿润,眼尾发红。他将手中的木匣用帕子认真地包好,放入了怀中。 他面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关系,云娘,你对他的感情跟我对你的不冲突,我也并非是要强迫你。” “我知道你变了很多,我只希望你开心些罢了。” 他再次俯身行了个揖,有些狼狈地仓皇离去。 他的动作其实并不标准。 村里人包括他大都是干苦力活的,只是因为他以为她喜欢这种谦谦君子。 云娘轻轻转着手腕上的手镯,不知不觉一滴清泪滑落,落在那颗刺目如血的红玉上。 凌辞盈悄悄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茂密的丛林把她的身形掩藏得正好。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河边,默不作声地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着阿娘回来,心中复杂万分。 她一直以为阿娘和她一起生活得很开心,因为阿娘从来没有哭过,或许,只是没有在她面前哭过。 凌辞盈眼睛微微一酸,她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想把泪意憋回眼眶,她真的是,太没有用了。 回想起那次从集市回来,阿娘是不是因为想到了阿爹才闷闷不乐呢? 她不知道,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阿娘,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她一直是被无限宠着的那个。 八月的夜晚,微风中已经带了些微凉的寒意。 薛让尘没有跟着凌辞盈,因为他也看到了云娘,对他人的私事,他没有兴趣。 他垂眸,看着手中那根月牙琉璃的红绳,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根很破旧的红绳。 上面挂着一枚铜板,已经变得黑漆漆的,黯淡无光。 许久,他将两根红绳一起放进了衣衫内衬中。 过了好一会,云娘才从一个方向回来,她脸上仍然是往日那温婉的笑容。 河边的人开始变少,渐渐回家了,三人也跟在众人身后,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月色拉长了几人的影子,交相重叠,互相依偎在一起。 那晚的事好像都没有对几人造成影响,唯一的不同就是,凌辞盈开始单独往外面跑,经常不见踪影。 有时候整整出去一天,问就是在小木子家玩。 这一天又是临近傍晚,门外才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ps:破旧的红绳与什么第三者无关,两人双箭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红绳 第5章 秋千 凌辞盈到家门口后,就让陪着的小木子赶紧回了家。 “阿盈妹妹,你回来了。” 她没有去看薛让尘,闻声只随口应了句“嗯”。 进门时,凌辞盈目光停住,落在院中那颗海棠树下—— 一架秋千。 她突然回想起,薛让尘之前在灶台旁削的木板,好像就是这种大小宽度。 秋千做得很漂亮,虽然做工不是很精致,但布置得很用心,在凌辞盈眼中确实是这样。 板上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毛绒毯子,两侧的绳子上挂满了银色的小铃铛,还嵌入了几朵花瓣。 凌辞盈既惊喜又奇怪,“让尘哥哥,你怎么突然想起做秋千?” “给你做的秋千,希望你会喜欢。”薛让尘温柔地笑了笑,让她坐上去试试。 自从那晚放完花灯回家后,薛让尘感觉到她心情低落,心中似乎有心事。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惹了她不快,她不再喜欢和他一起呆在家里。 正好看到那本想用来做木凳的板子,又从里屋堆积的纸箱里找到了积灰的银铃铛,就打算做个秋千给她。 免得她对自己生了怨怼,到时候不收留他了,他暂时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离开这里。 凌辞盈看了一眼,打心底很喜欢这个秋千,玩得不亦乐乎,好像这几日心中的烦闷在这时都一扫而光。 只是这绳子上挂的银铃铛似乎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让尘哥哥,你是在房间一个废旧纸箱子找的东西吗?” 薛让尘点了下头,语气显现出些许不安:“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不能动吗?我只是看着很旧了,以为是一些不要的旧物。” “没有呀,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看,反正都放置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上次我说的那本玄物志也在里面,还有其他书,你都可以拿去看。” 凌辞盈晃动着双脚,身形随着秋千上下摇荡,笑盈盈地望着薛让尘。 四目相对,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呼吸倏然之间停滞了一息,好像这几日心中的空洞都被莫名地填满。 忘记了问她,为什么成日在外不回家。 感受着她欢快的情绪,他也忘记了,这个秋千本来是做来讨好她的。 妄念崖。 一黑衣红边,身着宽大披风的男子正静静的立在崖边。 不过须臾之间,半空中黑雾乍现,幻化出一扇空灵之境。 “主上。”镜中的人红曈银发,毕恭毕敬的向对面的男子行礼。 男子侧身正对着镜面,整个人都被掩藏在披风之下,只能隐约看见一条棱角分明清晰的下颌线。 他刻意压低着声音,声线沙哑低沉:“凌清秋已出关,可以准备动手了。” 镜中的人应了声“是”,镜面瞬息之间消散。 男子伸出手指凝聚出一团黑气,懒散地晃动着身形,只听见披风之下的轻笑声,似鬼魅一般阴森寒冷。 他一指轻挑,摘下兜帽,额头上一抹黑红色的三尾玄鸟印记在月色下微微闪烁。 院中的台阶前,两个小孩正并排坐着,双手撑着下巴,满脸愁色。 正是凌辞盈和小木子。 “小丫头,我爹都悄悄帮你问了好多人了,他们都不认识你说的人。” 木庆常年在外做猎物买卖,认识的人自然更要多些,所以凌辞盈才会想到让木庆叔帮她打探。 她托小木子私底下打听有没有人认识凌清秋,或者知道这个人的消息,可是现今都毫无所获。 有一天有个人大婶告诉他们,她认识凌清秋,凌辞盈激动不已。 大婶:“阿盈啊,凌清秋是你爹,我可是很久以前好不容易从你娘那听来的呢。” 凌辞盈:…… 她很想找到阿爹,这些年阿娘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去找他,所以她想偷偷找一些线索。 也许,见到阿爹回来,阿娘会很开心。 可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个几年都毫无踪迹的人,怎么会只凭几个小孩就找到。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明知不可能,却不知在和谁较着劲。 “算了,今天先这样吧。”凌辞盈摆了摆手,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云娘也发现女儿这段时间总是往小木子家跑,往日她总是和薛让尘呆在一块,以为两个孩子闹了什么矛盾,毕竟薛让尘也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被旁人左右,薛让尘整整思索了一天,整理好情绪不再去理会旁人。 他在那个旧纸箱中找到了凌辞盈说的那本玄物志,还有许多仙门的典籍和心法。 寂静无人的房间内,空气中只听得见书页翻过的“沙沙”声响。 手指翻过下一页,他的视线突然停顿,眼中饱含着深究与疑惑。 “春见夏。”他轻声嗫嚅着这几个字,目光落在旁边的图案上,久久没有移开。 一件天阶法器,竟然被戴在一个凡人女子的手上,实在是有趣至极。 残阳透过窗户倾泻而下,洋洋洒洒的照在那页纸上,图案上的那颗红玉,栩栩如生。 凌辞盈回到家后,像往常一样溜回房间,打算直接清洗好睡觉。 这几日她忙着打探消息,加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着实困倦的很。 “阿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凌辞盈刚进门,就看见云娘向她招手。 小女孩飞奔到云娘身边,整个人软趴趴地挂在她的胳膊上,“阿娘,怎么啦?” 云娘点了点她的鼻子,佯装训斥道:“你是不是和让尘闹不愉快了,最近都不见你们一起,往日不是还形影不离的吗?” 凌辞盈连连摇头,眨巴着的双眼满是疑惑,“我们没有闹矛盾,只是……”再说,他们平时哪有形影不离,薛让尘做什么都离她两步远。 她迟疑了一瞬,试探着说道:“阿娘,你想去找阿爹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云娘呆滞了片刻,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宠溺地抚摸着怀中的人:“阿盈想爹爹了吗?” “我只想知道,阿娘想不想。”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阿爹,说不想是假的,谁不希望有爹娘疼爱着呢。 说想也是假的,她们母女一直相依为命,虽然家庭不圆满,但只要阿娘陪着她,她就觉得很幸福。 “阿盈,你爹爹身上的担子很重,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等他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就会来和我们团聚。” “不要怪他。” 凌辞盈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紧紧抿着嘴唇。 什么事情比家人更重要,难道是像那些仙君一样去拯救苍生吗? 那她也不接受,她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多远大的志向,她只想要自己的爹娘而已。 云娘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将她从怀里揪了出来:“别往外面乱跑,去哄一下让尘,他心思细腻,受了冷落肯定会胡思乱想。” 凌辞盈闷闷地应了一声,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云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此时的薛让尘正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内的那棵海棠花。 天气转冷,渐入寒冬,树枝上光秃秃的,只零星挂着几片叶子,好似这个冬季就会枯死一般。 凌辞盈也觉得这几日没有怎么搭理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走到他身后,糯糯地唤了声“让尘哥哥”。 薛让尘没有回头,声音就像是从幽静的深渊中渗出,干涩而诡异:“怎么了?阿盈妹妹。” 尾音拖长,带着无形的压迫,凌辞盈背脊突然生出一股寒意。 她努力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假装无事,嘴唇微张随意道:“让尘哥哥,这几天我去小木子家找他有些事情,没有不理你。”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有些心虚,声音也越来越低。 听到这话,薛让尘转过身看着她,突然粲然一笑:“那阿盈妹妹明天还去吗?” 她摇摇头,然后又点了下头:“明天我去跟小木子说一声,事情已经办好了。” 既然阿娘不想去找阿爹,那就到此为止吧,她也不想再做无谓的事情。 感受到他语气的变化,凌辞盈立马转移了话题,“让尘哥哥,过两天我们去镇上玩吧。上次逛集市我看上了一个面具,但是没有来得及买。” 面具,他有点印象。似乎是一个银面白毛的狐狸面具,上次回程匆忙,所以没有时间买。 “好。”月光下,他的眼中像闪烁着点点星光,“你明日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见薛让尘像往常一样,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气氛,凌辞盈长长呼出一口气。 薛让尘并没有觉得自己生气,但是凌辞盈说不会再跑出去找小木子以后,他竟然觉得心里有些病态的满意。 不去了,那她很乖。 次日,天色微亮,凌辞盈一反常态地早早就起了。她打算早些去小木子家,然后早些回家。 薛让尘更早就醒了,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玄物志。 他记性很好,这本书只剩几页就要被看完了。 虽然有些记载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但只要记在脑子里,总有用处。 目光停在那书的最后几页上,翻页的手指突然一顿——有很强的魔气。 可能是血脉的缘故,他对气息很敏锐,特别是妖族和魔族。 这边,小木子还在睡梦里做着美梦,就被门外“咚咚”声吵醒,紧接着耳朵上一阵肉疼。 “你这小崽子!还不快起床,小阿盈来找你了。”木庆,也就是小木子的爹,正拧着他的耳朵大声呵斥。 小木子一听,也不计较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 他立马从床上弹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跑去:“小丫头,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正好,我昨晚听说三条他爹刚从外面做生意回来,我们可以去问问他……” 凌辞盈站在门外,跑出了一头薄汗,摇了摇头:“小木子,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找了。” 她眉眼一弯,挥了挥手:“我先回去啦!改天给你带玉露团。” 凌辞盈这趟来,只是为了专程通知小木子一声,小女孩自顾自地说完一通,便欢快地跳着往回赶。 只剩下刚睡醒的小木子一脸茫然,挠了挠头顶,默默地转身关上了院门。 虽然没有寻到阿爹的消息,但是她心中郁结的情绪已经消散,回家的路上满是愉悦。 “阿娘,让尘哥哥,我回来啦!”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推门而入。 奇怪的是,没有看见平常在院子里忙活的阿娘,也没有看见薛让尘。 难道都没有起床? 她推开一间房门,没有人,另一间,也没有人。 凌辞盈心中有些慌张,不停地在院子四处能藏人的地方翻找着:“阿娘,阿娘你在哪?让尘哥哥,让尘哥哥……” 没有留下任何纸条消息,阿娘也没有说今天要外出,还有让尘哥哥,他说了今天会在家里等她的。 凌辞盈心中十分慌乱,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呼喊的声音渐渐有了颤音,带着低低的抽泣声。 确认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此时,西桑宗的主峰大殿内,一名白衣弟子匆忙地走进大殿,一手拿着一封信,惊呼道:“掌门,出事了!” 某只嘴硬小白狐:只是勉强做个秋千讨好一下她,免得被赶出家门(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