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 第1章 第 1 章 凌冬讨厌他的邻居甚夏。 原因既不是他叫甚夏,有着一个与凌冬这样一个可笑名字完全对照的更可笑的名字。也不是因为他们出生在同一家产房,但甚夏就是该死的比他出生早了那么点时候,这时间短到甚夏估计还没止住哭声,他刚生产完的母亲还没抱热他,凌冬就从自己妈妈的肚子里掉了出来。 当然,可能有以上这些原因,不然他们也不会总被邻里拽在一起,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也会被叫成哥俩。凌冬笃定,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有个这么麻烦的跟屁虫,还真的脸大地自诩是他哥哥,在他身边就像一年又一年的夏蝉——甚夏比那些此起彼伏永远不停的蝉鸣还要吵。 凌冬讨厌他,他坚信这种讨厌是从出生就注定的,因为凌冬确信,在他被妈妈强硬地带到甚夏面前,见到甚夏那副欠揍又讨好他母亲的模样第一眼时,他就讨厌上了他。随着与日俱增的相处,凌冬也确信,他绝对不可能喜欢他,永远不可能。 命运或许曾给过凌冬对甚夏改观的机会,可就像他们的名字,他们一个是“盛夏”,一个是“凛冬”,注定水火不容。 是的,如果这个欠揍的、可恶的甚夏不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自己包裹成活泼的样子亲近他,却将他骗到若水镇里那黑得发臭的江水的行船上,看着他因为船摇摇晃晃,吓得直冒眼泪,就哈哈大笑,或许凌冬就不会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讨厌他。 他甚至还不依不挠,用嘲笑声引来了他们的父母。偏偏凌冬自己的爸爸也没有眼色,撺掇着甚夏的母亲给他的囧样拍了一张照片——甚夏的母亲是摄影师。 于是,就还留下了他与甚夏的第一张合照。甚夏的手挤着他的脸,把凌冬因为哭泣变得粉红圆润的脸挤成一团,在相片里看得特别丑陋,还特别肥。 “那是因为你才两岁,当然肥嘟嘟的。”甚夏抓着照片给他扮鬼脸,被抓住把柄的凌冬恼羞成怒,生怕他把这些丑照发给其他人看,到时候镇里的所有小孩都会笑他。 “说得好像你不也是两岁一样!”凌冬见捉不到相片,气得在原地瞪着甚夏,正是因为甚夏总是这样,所以他讨厌他。他总是抓着他的把柄,然后取笑他。 “是呀,所以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船上大哭,你居然把这事怪在我头上,冤枉啊老天爷,我比窦娥还冤。”哪怕如此,甚夏还依旧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甚至推卸当初的责任。凌冬抓住甚夏的衣角,一把抢回他手中的相片。当然,这也是因为甚夏轻敌了。 这小子灵活得像个泥鳅,传闻他的灵活都是被他那总是喝醉酒就会拎起拖鞋抽他的父亲锻炼出来的,凌冬听得懵懵懂懂,只是看甚夏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嘲他两句:“哦,看来你在家经常闯祸。”甚夏听到这话,只会笑得前仰后合,指责他:“你在冤枉我。” 凌冬下意识地就去思考甚夏话的意思,看到他那怎么思考也思考不明白的模样,甚夏笑得就会更厉害,凌冬才意识到,原来甚夏又在取笑他。可每当凌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灵活的泥鳅就已经跑远了,只留给凌冬一个影子。 凌冬追了好久,沿着河的东边一直跑过了桥,又走到了河的另一端,凌冬才追上甚夏,甚夏站在河岸,昂着头骄傲地说:“这次比赛是我赢了,你得请我吃冰淇淋。”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中默认的赌注,愿赌服输,凌冬只能拿着自己那一点点的零用钱,给甚夏吃冰淇淋。 在他们的对决中,甚夏从不让他。不过,凌冬也不屑于要甚夏让。 因此,这是一次难得从甚夏手中取得的胜利,让凌冬非常有成就感,对他连做了几个鬼脸。 甚夏也露出了“居然输了”的表情,凌冬的鼻子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他马上就忘记了小时候糗事的仇,已经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总算是我赢了,请我吃冰淇淋。” 甚夏摸了摸屁股兜,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钢镚儿,又掏掏衣服缝,什么都没有。 “诶——才一块钱,只能买个棒棒冰啊。”凌冬失望至极,“真只有这些吗?” 甚夏那始终欠揍的脸不知道为何黑了,比起以前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凌冬更讨厌他突然耷拉下来的表情,闷闷不乐的样子好似是他在逼他。 凌冬哄他:“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小气的人,我就吃个小布丁就好了,我妈说我得少吃点冰淇淋,最近我老是拉肚子。” 更纳闷的是,听了这话的甚夏表情更黯淡无光了,像被他欺负了似的。凌冬搞不明白了,他最讨厌哄人了,因为他根本不懂要怎么做。 “干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吗?”凌冬质问甚夏,他的动作很不客气,直接捏紧了甚夏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我哪里惹你了?”凌冬撇着嘴,他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不比甚夏好看,或许凶巴巴的。 甚夏一副诧异的模样,这一定是被他的表情给威慑住了。凌冬的脑瓜子转来转去,又油然而生起了骄傲之情。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没那么讨厌甚夏了,毕竟被他震慑的甚夏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一点也不讨人厌。 谁知道,才过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甚夏瞧着瞧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眼见凌冬就要爆发,甚夏便拽着他往零食店跑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别的事,我给你买大布丁。” “别的事?什么事?”凌冬问他,甚夏背对着他,也没有回应他,刚才升起的成就感立即消失了,更多的是由不清不楚带来的恼怒。 果然,甚夏还是那么的讨人厌,说话从来只说一半,他还差点被他蒙蔽,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意识到凌冬又开始生他的气,甚夏便帮他将买好的大布丁拆了包装,讨好地送到他的眼前:“好吧,我只是在想……”他顿了顿,凌冬立刻就知道这是他在现编接下来的话,甚夏总是这样。他的家人怎么不教训他不能说谎?凌冬越想越生气,因为他的妈妈就非常的烦人,稍微说错话,他的妈妈就会教育他。 甚夏低着头: “凌冬,下个月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哦,是啊,我要九岁了。”一想到这个,他就来气,“哼,这不也是你的生日,你就比我早出生……几分钟!” 他总是跟甚夏说这句话,生怕甚夏哪天忘了,蹬鼻子上脸就要自称他哥,说实话,凌冬非常害怕这样的情况发生,不光是甚夏没皮没脸会占他便宜,他的家里人还老是让他把甚夏当哥哥一样尊重,他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真是莫名其妙。 甚夏蹲在地上,因为凌冬坐在零食店门前的小板凳上,所以甚夏可以从下往上看凌冬的脸。凌冬吃着冰淇淋,根本没有管甚夏做什么。 “你怎么一直生气呀?”甚夏问他,“像个包子一样。” 这是什么比喻?凌冬没听懂,意思是他的脸很好吃?不对,意思是他的脸很圆,那不就是嘲讽他的脸特别肥? 凌冬再也忍不住了,冰淇淋被他支到一边:“因为,你是个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的家伙!”他特别大声地并且用力地对甚夏喊着,然后气鼓鼓地将冰淇淋吃了个干净,甚至连木杆子都被他咬碎了。 “要丢垃圾桶哦。”甚夏的话轻飘飘地传来,他总是这样。每次凌冬都气得要跳起来,他还嫌不够,要往里面再浇点油! 凌冬生气地将木杆子折断丢进垃圾桶里,连看都不看甚夏一样,用劲地踩着地面往家里走。 甚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凌冬时不时能听到他的笑声,真是欠揍!讨厌! 结果,在他俩过生日之前,凌冬先参加了一场葬礼,这是他人生里的第一个葬礼,对象是甚夏的母亲。 凌冬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是讨厌鬼的母亲就暗自窃喜,虽然他还完全没理解生命的重量,但他知道,如果是他的妈妈离开了人间,他一定会很难过。 凌冬很少见到那么多人,一群人围聚在一间狭长的木房子中,桌子挨着椅子,椅子挨着桌子,人挨着人,还有沉重的烟味堆积在桌上久久不散。他没看到甚夏,妈妈告诉他,甚夏跟他的家人坐在另外一边,凌冬不能乱跑,这会打扰到别人。 可是呛鼻的烟味让他很难受,他的周围坐的全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以及老人,没有人跟他讲话。凡是跟他讲话的,就是问他在学校学得怎么样。 凌冬的成绩不好,更可恨的是,甚夏的学习很优秀,凌冬唯一的优势学科语文,甚夏也总比他高个几分,虽然他们不在一个班,可是每次出成绩了甚夏都会第一个告诉他,当然了,这肯定是在向他炫耀,毕竟他打听过,甚夏的成绩在他们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而泯然众矣的凌冬,只能气得牙痒痒,但是他的数学怎么学都学不好,这学期才开始学的英语更是连及格都做不到,这件事愁坏了他的妈妈,尤其是在知道甚夏成绩很好以后,妈妈更是严格要求他,还给他定了目标,数学跟英语考不到妈妈要求的分数,凌冬就没电视看。这些都是甚夏害得! 一想到这里,他更想找甚夏了,如果甚夏在哭,他还可以假意地安慰他,说不定以后甚夏就会因此对他感恩戴德,不再让凌冬难堪了。 可是,吃完饭后,凌冬主动跟妈妈说要去找甚夏,却被妈妈骂了一顿,叫他别去给甚夏添乱,人家的母亲刚刚去世,他去凑合什么。凌冬只好纳闷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要化成一棵枯树,因为他太无聊了,哪怕有同样没成年的孩子路过,凌冬也不认识。 是甚夏主动来找他的。 他吃完饭,正无聊地东张西望,正巧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甚夏。甚夏朝他挥挥手,但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凌冬见妈妈在和其他人聊天,就一个下蹲,从椅子那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我妈说你们要忙好多事,你偷偷跑出来了?” “好多事?”甚夏眨眼,“我们晚上要出去。” “去哪里?” “火葬场。” 凌冬立即闭嘴了,他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 甚夏却肩一耸,按照往常,凌冬知道这肯定是他在笑,但现在他不知道了,他觉得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笑。所以,凌冬意识到,甚夏一定是哭了。于是,他很自觉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还剩一半的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了甚夏。 “哦……哦。”甚夏的反应非常迟缓,他接过了纸巾,然后非常大声地擤了鼻涕,这一声把凌冬惊到了,他头一次听到一个人擤鼻涕能发出比雷还响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凌冬直言不讳道。 面对凌冬大惊小怪的反应,甚夏不仅毫不在意地又擤了一次鼻涕,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怎么笑了?”凌冬吃惊,他觉得在这么一个悲伤的时候没有人会笑出来。不过甚夏不是个正常人,他想。 甚夏听到凌冬的话,笑容更明显了:“凌冬,我们去买冰淇淋吧。” 凌冬摸不着头脑:“冰淇淋?”甚夏抓着他,快步往零食店跑了过去。 甚夏抓着一张五块钱,问老板买了两个两块五的冰淇淋。老板姓章,在甚夏跟凌冬出生前就在这里开了间零食店,也在甚夏和凌冬知道彼此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这俩孩子。 老板跟甚夏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伐!你老爹要是说你,就到我这来。” 甚夏直眨巴他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章老板揉着甚夏的头,给了他一袋弹珠:“给,你跟冬冬两个人玩。”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凌冬被晾在一边,心底纳闷。甚夏总是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得到奖励,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他跟妈妈要什么,都得死乞白赖好一会儿,妈妈才会松口。一瞬间,一股酸意涌上他的心头,那被握在甚夏手中,凌冬一向期待玩的弹珠也变得碍眼了。 “到时候开学了,我就把弹珠带学校去,然后我俩课间玩。”甚夏垫着手中的弹珠,嘎吱嘎吱的玻璃摩擦声在寂静辽阔的夏夜里居然这么烦人,比那些此起彼伏的蝉鸣还要让人讨厌。 不,讨厌的不是弹珠声。 讨厌的是甚夏。 为什么甚夏这么聒噪,却从来没有人去约束他训斥他甚至责罚他呢?明明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他也不守礼节,甚至还出格地带着他去吃冰淇淋,为什么他的家里人不来找他,不把他拽走就像妈妈对凌冬一样臭骂他一顿呢? “你要回去了吗?” “嗯。”他闷闷地回答甚夏。 甚夏一下子就意识到凌冬的异常:“怎么了?不开心吗?”凌冬不明白,为什么甚夏总是能看懂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甚至是看不到脸的时候,也会从声音里表现出来。 但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的甚夏既敏锐又讨厌。 “没有。”他强硬地回答,把自己背对甚夏。 甚夏便从身后拉住他的肩膀,凌冬皱眉,不客气地说:“干嘛?” “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甚夏问他。 凌冬厌烦至极:“有什么为什么?而且我没有不开心!” “你看着就……” “你好烦!” 他喊道。他看到甚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想起来他的妈妈经常夸甚夏有个水汪汪的眼睛,不像凌冬,眼睛小,还经常眯着看电视,妈妈说他早晚要近视。 为什么?为什么在别人眼里甚夏总比他好?明明甚夏是个那么讨人厌的家伙!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他张开嘴,这是他此生最伶牙俐齿的时候:“因为我讨厌你,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感到烦,非常烦!所以我不开心!我要回去了!” 盛夏此起彼伏的蝉鸣冷漠地旁观着他们,融化的甜筒滴到地上,黏腻地渗入土中,弹珠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像是人们的窃窃私语。他不讨厌这样的声音,夏天的夜晚来得很晚,但夜晚终究是到来了。无数荧光点缀在深黑的幕布上,橘黄的灯照着勾结在一起的尘埃,朦朦胧胧地落在凌冬和甚夏的身上。 “凌冬。”甚夏的声音又干又哑,轻到还没落在地上就已经散去。 凌冬转身看他,不耐烦地想他又在搞什么鬼,但甚夏避开了凌冬的视线,他只是盯着那些灯光下时而聚拢时而又离散的尘霾:“人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凌冬一愣,他赶忙低下头,这是他意识到说错话以后下意识会做的动作。面对甚夏,他经常会忍不住说出他觉得不合适的气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妈妈一直教导过他要尊重别人。 “我不知道,我觉得人死后什么也不是。” 甚夏没有回他,他们就一路沉默地走了回去,直到凌冬看见自己的妈妈冷着脸站在狭长木屋的门口,一副要拎着他耳朵臭骂一顿的架势。 凌冬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他想他整理好自己那些破碎的、纠缠的、惹人烦的情绪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然后他就取笑自己,甚夏估计根本听不见,但是听不见就听不见吧,反正他说了。可能是这个日子太特殊了,平常他可以坦率地给甚夏买零食当赔礼道歉。可是今天,只有心虚和紧张不断地勾着凌冬的心脏,他不想等到任何回应,就脚底抹油想要跑走。 甚夏拉住他。 “凌冬,明天我们去阿婆家下象棋吧。” 阿婆并不是甚夏的外婆,但她很照顾甚夏。阿婆就住在甚夏家的后面一条街,阿婆家有个很大的麻将桌,但凌冬学不会麻将,甚夏稍微跟阿婆学过,也没学会。不过那里还有两副老到卷边的扑克以及一副用纸做的已经快坏掉的象棋,因此甚夏经常跟凌冬去阿婆家玩。 “嗯。”凌冬想扯回自己的胳膊,但是甚夏就是不松手。他以为甚夏在因为自己不过脑子的话而伤心,挣脱了一会儿后选择任由甚夏抓着。 “说好了,明天不见不散。” 那恼人的声音钻入他的脑袋里,凌冬纳闷起来,甚夏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想管这些了,他的脑子转不动了,他想回到妈妈身边了,尽管他肯定要被妈妈训斥。他饿了,饭桌上有好多他平常没吃过的菜,之前他太无聊,吃了几口就没吃,现在他很想念那些鸡肉、鸭肉,还有猪肉。 方才尴尬沉闷的气氛仿佛是凌冬的错觉,甚夏又摆出了那副轻松高兴的神情,松开了手:“那再见了,凌冬。” “再见,甚夏。” 可是,那阵忧虑与不安依旧盘桓在凌冬的心头。甚夏瘦小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灯光中,当凌冬跑回妈妈的身边时,这道影子也没有消失。 凌冬望着甚夏,那道影子越来越远,直到凌冬再也望不见的时候。 甚夏没有离开。 第二天,凌冬去甚夏家里找甚夏,却压根没人给他开门。只有浓烈的酒精发酵着的腐烂臭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凌冬细闻了两口,就大脑发胀,没忍住干呕起来。 他还隐约听见了一阵一阵的雷鸣,轰隆隆地闷在木头内,感觉这木头做的门不是要被这股味道泡到腐烂,就是要被这闷声一寸寸折断。他只好去敲凌冬卧室的窗户,窗帘掩着,他也看不清屋内的情况,他敲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甚夏,甚夏……甚夏!”他喊起来。 对门的老婆婆被他的声音唤了出来,她敲着弯下的背,因为牙齿已经没了,说的话含含糊糊,凌冬让她说了两遍,他才听懂婆婆的意思。 “小夏早上才回来,跟他那死醉鬼老爹吵了一上午,现在应该在睡觉呢。” “吵架?” “你人小,不懂。” 这句话让凌冬很反感,他按捺不满的情绪,对婆婆说:“可是甚夏跟我说好下午和我出去的。” “你还年纪小,要多体谅别人,小夏这孩子苦,他老爹不做事,早上吵了好久,中午才消停。他肯定高兴你去找他,但这个年纪,很需要休息哇。” 婆婆的话模模糊糊传进凌冬的耳中,说得模棱两可,而且非常矛盾,婆婆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又跟他说了好多疑似暗藏道理的话。既然知道他不懂,为什么不说得明白一些?跟他的妈妈一样,总是话里又藏了别的话让他去猜,如果他猜不准,妈妈就会不高兴,唠唠叨叨说他不懂事。 “婆婆,是我的错,我跟他约好的。”甚夏从窗后探出脑袋,他的头发毛毛躁躁。凌冬忍不住想,他这是多久没剪头发了,他记得学校根本不让留这么长的头发。他要是到开学都不剪,一定会被班主任骂死。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甚夏原本漂亮的眼睛红红的,眼皮还肿起来了,下眼皮黑黝黝的,他从来没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他觉得这样的甚夏有些可怕。 他想起婆婆说甚夏早上被爸爸骂了一通,他的家里人总算是教训他了。想到这个,凌冬觉得甚夏顺眼多了,而且他今天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欠揍了,肯定是因为被骂的缘故,不得不装装样子变得乖巧,说不定以后他都难嚣张了。 方才等了半天的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愉悦。但是,甚夏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凌冬纠结起来。 “哼,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儿呢,你不守时。”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与其想这些,不如趁机教训甚夏一顿。 谁知道,他原以为甚夏会低下头向他道歉,结果那个讨厌鬼还是露出那副让人恼怒的笑脸,他的脸白白的,嘴巴也很苍白,看起来像恐怖片里的鬼。原本就凌乱的头发还被他自己揪来揪去,蓬头垢面,怎么看都很讨人厌:“哎,我睡过头了,你等我洗个脸,我马上就出来。” “婆婆说你中午才睡?” 甚夏停顿了一会儿,说:“嗯,是的。” “你要是困就接着睡吧。” “我才不需要睡那么多,你等我会儿。” “那你快点。”凌冬倚靠着墙等他,“十秒钟就给我出来。” “那你还不如让我现在从窗户这爬出来。”甚夏扒着窗台跃跃欲试,“怎样?我跳出来了你就给我买个冰淇淋,我要吃巧克力甜筒!”他张开双臂,跟只鸟一样振翅。 “还吃冰淇淋?你今晚就拉肚子!”凌冬翻白眼。 “那你赌不赌?” “无聊,幼稚。”凌冬转身,不想再跟甚夏扯皮了。甚夏以为凌冬真的要走了,赶忙叫他站住,然后人就从窗户口消失了,五分钟后,甚夏穿着皱巴巴的短袖短裤,踢着拖鞋从正门跳了出来。 “快吧!我们出发吧。” 凌冬睨他,冷哼:“慢死了。” 甚夏哼着未名的小曲将家门锁上,那轰隆如雷霆的声响一半被挤兑到门外,跃进了凌冬的耳里。他突然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他的妈妈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是人睡着以后发出的呼噜声,只是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大的声音。不出意外,这是甚夏的父亲发出来的,甚夏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睡得着吗? 凌冬不停地转着脑瓜子,他没有注意到也不可能发现甚夏阖上门时,脸上稍纵即逝的厌恶以及他轻轻叹出的一口无奈的长气。 “诶,我从口袋里找到一颗弹珠。你猜猜看,它在我的左手还是右手?猜对了给你买冰淇淋。” “我才不吃,昨天吃了以后,晚上一直拉稀,屁股到今天还痛。” “那给你买辣条,赌嘛赌嘛,凌冬——” “你好恶心。” “快猜嘛凌冬,快点快点。” “烦死了,右手。” “啊——猜错了,凌冬要给我买冰淇淋。” “我没说过我猜错了要给你买冰淇淋啊!” “打赌不就是输的要给赢的奖励嘛。” 凌冬盯着甚夏那张欠扁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你左手摊开。” 甚夏张大眼睛,他明显看见了甚夏那飘忽的眼神。凌冬皱眉,抓住甚夏的左手,甚夏被他整得止不住笑,跟身上长了跳蚤似的,手也止不住摊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凌冬冷着脸瞪着甚夏,对方不仅不心虚,还依旧嬉皮笑脸。 “赖皮。”他生气地说。 “好嘛好嘛,我给你买冰淇淋,不对,辣条。” “不要,你赖皮。” “我给你买两包!不要生我气嘛。” “……滚蛋。” “开学后我把弹珠给你玩一周!” “……” 所以说,他讨厌甚夏。 甚夏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烦人、最无赖的家伙! 甚夏跟凌冬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要更早,但是那会儿他们俩都是婴儿完全不懂事。两岁是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人产生了互动,由于故事为凌冬视角,心理活动也基本全出于凌冬,有些内容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现实。 不过绝大部分并不重要,仅作为补充。 本章节两人实岁8岁,虚岁9岁。凌冬甚夏这个年纪都不成熟,不用去审判两个孩子此时的言行。 此处为一改后的我:(?′°︿°?)第一章写的时候是单纯出现了这个脑洞,但两个孩子的具体人设都还比较模糊,现在看感觉冬冬这个小孩子脾气(???╰╯???)不过很可爱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凌冬的九岁生日是和甚夏一起过的,毕竟他们的生日在同一天。妈妈告诉凌冬,其实在凌冬六岁前,他们的生日都是一起办的。 凌冬早就没有印象了,前两年他的生日都没跟甚夏一起,尽管甚夏会来送蛋糕给他吃,但是甚夏的蛋糕不如他自己的蛋糕好吃。 “小夏的妈妈病了,所以前两年都没机会叫他来。到时候人家来我们家以后,千万别提他爸爸妈妈相关的,知道吗?” 凌冬满眼都是妈妈切好的西瓜,清甜的香气混着一股让舌头发苦的蒜味,但他还是很想吃。他没有听进去妈妈的话,如果他听进去了,他就会开始思考这句话中的“甚夏妈妈生病”和“甚夏的生日”的关系了。而且他还会想,为什么甚夏现在又可以跟他一起过生日了呢? 虽然凌冬没有去想这些,但他还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甚夏,你有什么生日礼物想要吗?” 甚夏拽着吊杆,他看起来想做引体向上。不过甚夏虽然敏捷,但在这方面也完全不擅长,好几次试图让自己高过吊杆都失败以后,他就单纯地吊着了,悬浮的两条腿时不时就往旁边的杆子踢两脚,乒乒乓乓。凌冬坐在旁边的秋千上,目光一直放在了几个大自己好几岁的男生踢的足球上。 “我想想……除了吃的好像都不想要。” 凌冬无语地瞟他:“你是猪吗?” 甚夏终于从杆子上跳了下来,一脚扬起大片的尘土。他叉着腰,跟凌冬一起看那群踢球的男生。 凌冬偶尔会跟他们一起踢球,这个偶尔,主要是因为这些男生来若水公园的次数寥寥,他们大多在学校里踢球。但只要他们来公园,凌冬就会和他们一起踢球,可是今天,他们经常凑不齐的球队居然挤满了人,人一多,凌冬就没了踢球的兴致,他不想跟那么多人挤着踢球。毕竟球只有一个,虽然往常他真的踢到球的次数也很少。 “凌冬。”他朝凌冬笑着,“我给你买个足球吧,我去问过章老板价格,刚好先前攒的钱够买一个。” 凌冬没反应过来:“你会踢球?” 凌冬印象里从没见甚夏踢过球。甚夏很瘦,同时个子也不高,比凌冬还要矮上半个头。据说甚夏的父母都很高,尤其是他的母亲,比已经算高的凌冬妈妈还要高一个头,而且也很瘦。所以甚夏一直很自信,他相信未来自己会长得非常高,比凌冬还要高十厘米。凌冬每次听到这吹牛的大话就直翻白眼。 凌冬怀疑邻里爱护甚夏就是因为他看着那么瘦小,而一想到这么瘦小的甚夏经常拿大他几分钟出生这件事做文章,在辈分上占他的便宜,凌冬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哪怕在若水镇里,甚夏和凌冬也是年纪偏小的几个,大孩子们往往成群结队,很少主动找他们玩。甚夏虽然跑得快,但是在其他方面就不突出了,他也不像凌冬那么贪玩,对待自己不突出或者不感兴趣的,他就从来不参与也不去尝试,足球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不会,你教我。” “给钱。” “我都送你礼物了。” “这是一回事吗?” 凌冬冷哼,知道甚夏又要扯歪理了,他就坐在那等着甚夏这张嘴皮子吐出点象牙来。 “那你把这个当做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了。” 凌冬发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甚夏在说什么:“啊?” “你不是想送我礼物吗,你教我踢足球,这个就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你都不用出钱了,怎么样?” 凌冬想了一下,确实,这样就省去了问妈妈要求给甚夏买礼物的环节了,毕竟妈妈对礼物的要求也很严格,万一甚夏想要的妈妈觉得不合适,那可就麻烦了。其实凌冬自己对足球也一知半解,但是球不就是踢踢就算会了吗?感觉也不需要教什么,明显就是个轻松的差事。 “成交。” 7月23日,热气如火如荼地笼罩着这毗邻运河安居一隅的江南小镇上。随着城市化的进展,若水镇上大部分青壮年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不过那些记性尚好,仍然牢牢记得邻里趣闻的老人家,自然都记得这一天,这是一个说来平平无奇却非常特殊的日子。同乡的两个孩子在间隔几分钟的时间内先后出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有这样的缘分,真可谓是宿命啊。 而被缘分故意纠缠的凌冬可没那么好受了,毕竟别人的生日都是自己做大王,而凌冬的主角地位却要被甚夏给分掉一半,自己的妈妈甚至会更多地去照顾甚夏,家里除了妈妈和奶奶在忙活着炒菜和订蛋糕,其余大部分成年人和老人全在慰问甚夏。凌冬虽然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问东问西,但他也不想如此鲜明地被冷落在旁边。 可他不能公开表明自己的情绪,毕竟妈妈教过他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他只好坐在沙发的一角,偶尔有人会来跟他说几句话,送他一份礼物。可是在凌冬的心中,没有人来找他的时候明显更长,在他那个小小的不懂时间变化的脑袋里,这时间可能漫长得过了半辈子。 他孤单地窝在角落里,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小孩,也是过生日的寿星,却没有人在乎他。 他望着垒起来的生日礼物,觉得它们毫无意义,因为没有人在乎他,他们都只在乎甚夏。甚夏为什么要来跟他过生日呢?他就不能自己一个人过吗?他的爸爸为什么不给他过生日?讨厌的甚夏,连生日都要跑到他家里来挤占他的位置!凌冬越想越烦,嫉妒与厌恶挤满了他的脑子,甚至都没注意到甚夏那里早早就散去了人,也没发现甚夏的表情同样不轻松。当然了,哪怕发现了,凌冬也只会觉得甚夏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大家这么关心他。 “你心情不好?”甚夏提着包在网中的足球走了过来。 “风头都给你出尽了。”凌冬瘪嘴。 “好吧,我猜你可能都没心情收下我的礼物了。” 被他说中了。的确,在刚刚,怨气让凌冬都不想要甚夏给他买的足球了,虽然隔了层网,凌冬也看出来了这个足球又新又漂亮。但是他此刻觉得甚夏送他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生日中了。 “才没有。” 凌冬犟嘴,就看见甚夏又露出了那副诡计得逞的欠扁笑容。甚夏真是个无赖,到这种时候也要想办法取笑他。 甚夏将足球抛给他,足球的气很足,往下稍微捏一下,就会用十足的力气反弹回来。 “那你千万不要忘了教我踢足球。”甚夏说。 “明天就教你行了吧。” “一言为定,你要是忘了明天我就去敲你的窗户。” “我什么时候忘过,倒是你,先前还睡过头了,还得要我叫你。” “啊?有这回事吗?” 看着甚夏贼兮兮的无辜模样,凌冬就无语:“就是那次,你约我一起去阿婆家下象棋的时候。” 甚夏还是没想起来,但凌冬转而意识到,那天是他母亲火化的日子,可能甚夏不想记起那一天。他立即识趣地闭嘴,他虽然讨厌甚夏,但是也不想戳人家痛处。 “哦。”甚夏揪着自己的后脖颈,依旧笑容满面,“那天……对,我睡过头了,但以后不会有了,我从章老板那淘到了一个闹钟,可以定时。所以以后都不会迟到了。” 凌冬满脸都是我信你就有鬼了。 “冬冬,小夏,来吃西瓜啦。”妈妈从厨房探出头。 西瓜摆在砧板上,这次居然没有蒜味。凌冬抓了两个,他比了下手中西瓜切片的大小,将大的那片给甚夏。毕竟不这么做的话,他的妈妈又要说他了。 “我吃这个就好了。”甚夏从砧板拿了最小的,见凌冬的妈妈要将凌冬手上的一片西瓜给他,他赶忙说,“我肚子不舒服,这两天一直拉肚子。” “那你要不要吃药哇,我们家还有胃药。” “我少吃点凉的就好了,你把西瓜给冬冬吃。” “药的确不能多吃,你要是肚子真不舒服,就来我家找我拿药,我一般晚上都在家的。你无聊的话,也可以来我们家玩。” “嗯。” 凌冬在旁一口一口吃着西瓜,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他一眼就看穿甚夏的伪装了,这小子根本不会肚子疼,他的胃比钢板还要厉害,以前有一次他一天吃了三个冰淇淋都没事。真正脆弱的是凌冬,常常吃两个冰淇淋就会拉肚子,家里常备胃药也是因为他。 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甚夏的虚伪了,便叫了凌冬的外婆过来打断了他们接下去的对话:“冬冬爸今天不回来吗?” 妈妈脸色一黑:“不回来,他说他现在在别的省,回不来。”她低头看到安静吃瓜的凌冬,又看见扯着凌冬衣袖、一直骚扰人家的甚夏,赶忙开口:“冬冬,你跟小夏去客厅玩,外公不是说给你准备了惊喜吗,你看看他在不在过来的路上了。” “哦。”凌冬用力地瞪了眼不安分的甚夏,将这个嬉皮笑脸的讨厌鬼一块拖回了客厅。 凌冬的外公给凌冬准备了一个大礼物,结果他老人家直到抵达了他们家门口,才发现他忘记带过来了,便又急匆匆地跑回去拿。 凌冬站在家门口探头探脑,外公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外公离开了多久。甚夏说离开了十几分钟吧,但凌冬也不清楚十几分钟的具体长短。 “你爸爸工作很忙吗?”甚夏抓着凌冬的右手,时不时挠他的手心。 “不知道,应该吧,我都没见过他几次,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凌冬被刺挠得烦,将手猛地抽了回去,不重不轻地打了一下甚夏的胳膊,“痒死了。” “那你是不是很想他?”被打的甚夏依旧不屈不挠,又开始戳凌冬的背。 “你好烦,老摸我干嘛。”凌冬凶狠地拍开甚夏的手,“我才不想他呢,我爸每次回来都凶我,还让我干活,跟你一样烦。”他对甚夏做鬼脸。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凌冬那小小的世界里,父母的样子永远是一样的。他认为母亲是严格的、啰嗦的,同时又是温柔的、美丽的,因为凌冬的妈妈就是如此。 但他的脑海里没有父亲的具体形象,他的父亲很少回家。于是他就将甚夏的父亲当做是普遍的父亲形象,甚夏的父亲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听甚夏说,他爸在家经常捏着拖鞋或是棍子这类“武器”与甚夏对峙。而这个瘦小得不行的男孩可一点都不让着他爸,根本不讲究父子情面,当甚夏真的把他爸惹急了,这小子溜得比老鼠还快,“蹭”得就没影了。他那酒喝得脑袋都要坏掉的老爸也从不去找他,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每次听甚夏洋洋洒洒讲家里的事,凌冬就怀疑这里面有甚夏添油加醋的部分,至少美化了他自己。毕竟在凌冬眼里,甚夏每次都是“逃难”似的躲进了凌冬家里,哪里有他说的那么英勇无畏。 所以,在凌冬眼里,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他那人生中空缺的父亲模样,以甚夏口述的形式,被他自顾自地填补丰满。因此,他从来不羡慕那些父母都在家的孩子,他觉得他们一定不幸福,可能比甚夏好一些,毕竟他们的母亲也会参与这场父与子的战争中。不过,万一母亲倒戈到了父亲那一块,那可就遭殃了。毕竟凌冬所剩不多的对父亲的记忆里,也少不了妈妈跟他的沆瀣一气。 所以,没有父亲反而是一件自由、欢快的事,每次父亲回来,他都会不由自主变得紧张、担忧,甚至还萌生过,如果真遇到了和甚夏一样的遭遇——那他也去甚夏家避难吧,不,不能去甚夏家,甚夏的爸爸就是个难搞定的家伙,甚夏也是个讨厌的家伙,可是去哪避难呢? 好吧,或许他只能委身于零食店里了,可是他不清楚那么偏爱甚夏的章老板会不会也愿意收留他。 “你烦不烦人——” 凌冬大叫着扒开甚夏压在他右肩上的脑袋,他不知不觉又忘记外物开始了自己的沉思,而这个家伙就趁机挂在他身上,他的脖子很怕痒,而且甚夏还挠他的肚皮两侧——他全身最怕痒的地方。 “你不理我。”甚夏反倒先委屈上了,手还是不安分地要戳他脸,可惜手指还没伸到,凌冬就凶巴巴地像个鲨鱼一样要咬他。 凌冬被甚夏弄得彻底炸毛,语气一点也不客气:“就不理你,你烦死了,再挠我我就剁掉你的手。” “冬冬啊,明天你什么时候教我踢球呀?”甚夏凑近凌冬,看样子还不想收手。凌冬打他,他就后退,凌冬一没有反应,他就接着“得寸进尺”。甚夏沉浸在这种玩乐中,咯咯笑个不停。 “九点吧。”凌冬嫌弃极了,但是又无可奈何,“谁让你叫我冬冬了,好恶心。” “诶,那你也可以叫我小夏。”甚夏捏他的脸。 这家伙真是不要脸!凌冬翻白眼。好在甚夏很快就正常叫他了,不然他非得跳起来狠狠抽甚夏两下。 不过现在凌冬已经抬手要教训甚夏了,这顽皮的家伙发出尖锐的猴叫,完全忘记了他还在凌冬家中,凌冬也没有看到自己妈妈探来的好奇目光,一心一意想揍一顿甚夏。 阻止他们这场闹剧展开的是凌冬的外公。 虽已步入中年,但外公仍旧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仔细看才能发现几根白发,尽管如此,他健壮的身体还是不断地吸进呼出空气,看起来累得不轻。他将腋下夹着的黑色盒子抽出,凌冬一听见外公的声音,就立即拥进了他的怀中,短到看不出来的胡子只有在这种时候会被发现,因为它正尖尖地扎着凌冬的额头,可凌冬完全没在意,他的目光完全放在了那个神秘的盒子上了。 甚夏悄悄跟在凌冬的身后,探头探脑。 “冬冬,快猜猜这是什么!”外公洪亮的嗓音震着凌冬的耳朵,还没等凌冬真的开始拆,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盒子展开,鲜亮的图片映入眼帘,凌冬直接跳了起来。 “是平板!”凌冬上蹿下跳,震得地板咚咚响。 “平板?”甚夏在他身后发出很轻的声音。 “而且还是最新的iPad!”凌冬抓着盒子,激动地展示给甚夏看。 甚夏茫然地眨着眼睛。 “它就跟电脑一样,可以上网!打游戏!看电视!” 外公慈爱地揉着凌冬的头发,妈妈也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哎,你怎么给冬冬买了这个,多少钱啊?” “哎,今天就别提这个,这是我特意给冬冬的生日礼物,冬冬喜欢吗?” “喜欢!爷爷最好了!”凌冬将头窝在外公的肩膀上,像头小猪一样拱他,“我最喜欢爷爷了!” 家里其他人也被这动静吸引,纷纷涌了过来:“哦哟,这东西价格不便宜吧?哎,现在这种新奇东西越来越多了。” “哎是的呀,我连电脑都没搞会呢,现在又出新的玩意儿了,真是看不明白看不明白。” “我家最会搞电脑的是我儿子,他之前也跟我提过这个平板,我都听不懂他说什么。” “现在呀,都有代沟了!” 细碎的交谈声混成一团挤入凌冬的脑中,凌冬感觉晕乎乎,又飘飘然,好像下一刻就要从这个家里飞起来,飞呀飞一直飞到云端上。当然,他不会忘了抱紧手中这份珍贵的礼物,事实上,他确信,现在的自己已经飞上云端啦。 他亲了一口外公充满褶皱的脸颊:“这是我收到的最棒最棒的生日礼物!”他高声宣布,整个人如做了国王,威风凛凛地展开了手跟脚,这一夸张的行为引得围聚的长辈们哄堂大笑。 “冬冬啊,外公送你这个不是为了让你玩游戏的,你可不能天天玩……” 妈妈的唠叨从左耳一路淌过,从右耳顺溜溜地滑了出去。凌冬高兴得甚至要当场表演一出舞剧,妈妈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赶忙宣布就要开饭了,这才让凌冬没能留下孩提时代的又一黑历史。 平常凌冬最期待的就是生日许愿环节,但如今他的满心满眼都只有手中这沉甸甸的平板,在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拆开了外包装,准备一睹平板的芳容。等他好不容易将胶条撕开,妈妈就将平板从他手中“夺走”了。 “这是我的礼物!”凌冬大叫,生怕妈妈将它拿走就再也不还给他了。 “等吃完饭就还给你。” “骗人是……是坏蛋!” 妈妈耸肩,完全拿此时的凌冬没办法。得到了妈妈的许诺后,凌冬终于愿意好好吃饭了,但他依旧兴奋不已,在座位上时不时就要闹出点动静,比如突然从椅子上弹射站起,甚至夹菜的时候还要哼两声小曲。好在外公跟妈妈坐在他旁边,两个人看着长了跳蚤一样的凌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无奈的笑声。 而这些,凌冬都没有注意到。 他也根本不记得生日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也压根没有细细品尝今年的生日蛋糕,甚至连许愿——他根本没有许愿,他满脑子只有他的平板。 所以,他也没有发现,自某一刻开始,甚夏不再说过一句话,只偶尔在与长辈对视时他会露出礼貌的笑容,然后又在不受注意以后很快收回自己的笑。 凌冬没有意识到,甚夏一直沉默地望着他,那双遗传了母亲的漂亮眼睛安静地将凌冬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却像个深渊一般什么也没吐出来。 凌冬不可能注意到。 因为就算他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去在意。哪怕他的目光与甚夏有一刻的交汇,他也不会去仔细观察甚夏的沉默。 回想起那年夏天,凌冬还记起来,就在生日的第二天,他差点忘记了那件重要的事。不,其实他真的忘记了,直到甚夏来敲他的窗户时,凌冬才想起来,就在那时,他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他骗了甚夏。他说他睡过头了,他还调侃自己,可能他也需要从章老板那里买一个闹钟了。甚夏没有识破他的谎言,毕竟凌冬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甚夏不可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蝉声渐行渐远,盛夏结束了。 本章节两人周岁9岁,两个孩子生活在江南的小镇上,第一章没有细写,但生活地点并不重要,因此在第二章中一笔带过。 甚夏母亲去世的时间节点为7月初,并没有设定确切时间,去世原因是生病,在第二章有所提及,其余不做额外补充。 这是一编后的本人:回看这章冬冬的小情绪好可爱(〃''▽''〃)才发现这会儿小夏就喜欢挂冬冬身上(老摸人家,难怪被冬冬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凌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甚夏之所以无论是学习还是踢球,样样都能很快做得好,是因为他能很快总结出窍门,当然,也需要一点灵活的脑子和敏捷的身体。 听说甚夏的母亲是那时难得的大学生,而他的父亲被提起时,不少人会说,在他年轻时,他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据说他靠着这份小聪明,在甚夏刚出生时,就积蓄了一大笔钱。 当然,现在的凌冬完全没有意识到甚夏的这份机敏。因为他教了一下午甚夏踢足球,甚夏压根没好好学,凌冬总算感受到“老师”这份职业有多不容易了,不过也只有一点。 毕竟凌冬也没有多想真的教会甚夏,他只是想尽快结束现在的任务,然后回去玩平板。妈妈平常只让他看一会儿电视,手机更是从不让凌冬碰。但是平板是外公送给他的,是属于凌冬的东西,妈妈也没有权利阻止他,至少现在不行,毕竟他才过完生日。所以凌冬恨不得抓紧分秒来去享受平板。 可惜他不得不出来陪甚夏,因为这是他们的约定。凌冬怀疑甚夏是故意的,他故意装作学不会踢球,故意把球踢到草丛里——他甚至有一次把球不小心扔到了树上,还好这足球是被人玩淘汰下来的旧球,凌冬舍不得拿出甚夏买给他的新足球。 他的下午时间全被甚夏挤占了,只有晚上一点点的时间可以玩。他每天都盼着甚夏能够不来找他,但每天都期望落空,直到暑假结束。 暑假最后几天,甚夏终于没有拉着凌冬出去踢球了,因为凌冬暑假作业根本没写几页。 凌冬这辈子搞不明白几件事,一件是甚夏到底在想什么,一件就是——甚夏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么多作业写完的。不管怎样,凌冬只觉得幸好,幸好甚夏跟他同年级,更幸好的是甚夏写完了暑假作业,这样他就可以抄甚夏的作业了。 于是,暑假的最后几天,凌冬直接窝在甚夏的家里疯狂地补作业。他没有让甚夏闲着,以防万一这小子自己出去踢球享乐,而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凌冬把简单的抄写作业都给了甚夏让他写,当然也是有酬劳的,他答应之后一个月他都给甚夏带零食吃。 甚夏与生俱来地会投机取巧,在凌冬补作业补得汗水都把作业本滴得油滋滋的时候,甚夏已经将几支笔捆在一起,一只手握着扇子给他俩时不时扇点没有的风,一手握着这几杆笔刷刷写出了好几行字。 凌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怎么想到的?” “章哥教我的。”章哥是章老板的儿子,现在已经上高中了,他教了甚夏很多投机取巧的办法。 凌冬一把抓住自己油腻湿漉的头发,在章哥还没去城里上高中的时候,凌冬只想着跟他踢球,还有蹭他的游戏机玩。凌冬悔恨了,看着没几下就抄满一页的甚夏,心里更不平衡了。 “早知道我应该让你替我抄答案的!”凌冬搁笔,整个人啪叽就倒在床上,他已经筋疲力竭了,手已经不能再写一个字了。 “那得加价。” “滚蛋。”凌冬趴在床上,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 “这是我的枕头,你不要把鼻涕揩我枕头上。”甚夏扯起凌冬。他不说,凌冬都忘了他此时在甚夏的家里,这是甚夏的床这回事呢。 “哪有鼻涕!”凌冬盘着腿坐起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我以为你写作业写哭了。” “有病啊,我只是累了,谁写作业会写哭啊。” “真的吗?我怎么记得去年……”甚夏坐在床边,一边翻着自己抄写的内容。 “你怎么还记得!再说话我就打死你。”凌冬脸一下红了,赶紧止住了甚夏的话。 去年最后一天因为作业写不完,他在家里嚎啕大哭,那一年甚夏也把作业给他抄了,区别是那次是甚夏来凌冬家。在凌冬家抄作业的坏处就是有被妈妈发现的风险,碍于此,凌冬不好肆无忌惮地拿作业抄,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一般。甚夏那时唯一能帮的忙就是站在门口望风,看凌冬的妈妈有没有回来。 “不过这次不用担心了,你妈妈不会来我家。” 凌冬完全没有被安慰,望着桌子上散乱的作业,凌冬只觉得一眼望不到头。他绝望地抓了一本寒假作业放到枕头上,不得不接着干活。 “你们老师不会看这些作业吧?” “最多瞄一眼啦,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被发现受害的也不会是我。”甚夏幸灾乐祸地笑道。 凌冬凶巴巴地瞪他,又继续有气无力地写着作业:“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等你爸回来我就回家去。” “要不你这几天就睡在我这里吧,反正我们家离得也近,以前我也去你家睡过。”甚夏的话语轻松欢快,像初春连绵轻快的雨,落进凌冬的耳中。 凌冬抬头看他,善解人意的笑粘在甚夏的脸上,有一瞬间,让凌冬感到不安。 他茫然地试图从笑中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但是凌冬失败了,就像他一直无法理解甚夏究竟在想什么一样,他不知道甚夏的意思。 昏暗的光透过窗帘落在甚夏的身上,拖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他轻轻的声音被蝉举起。这份此起彼伏的喧闹与终结盛夏的那场暴雨一起向记忆的漩涡中远行,直到凌冬再想起来那刻。 “我爸不会再回来了。” 甚夏说。 赌博、犯罪、坐牢。这些名词凌冬有的听过,大部分都是电视剧里看到的,他看电视的时候,只觉得被赋予了这些词汇的人很坏很坏,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在甚夏嘴里,凌冬却完全生不出当时看电视见到坏人时的心情,他觉得茫然,他听过这些词,可还是觉得它们好陌生,他甚至无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它们的意思。 甚夏躺在他的旁边,无聊地翻着凌冬的暑假作业,比起父亲的事,他更在乎凌冬愿不愿意在这里住几天。 “那你现在一个人怎么办?”凌冬问,不明白甚夏为什么这么镇静。 “我爷爷奶奶过来照顾我,但他们在老家,来这里需要一点时间,反正我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哦。”凌冬松了口气,“那你怎么吃饭呢?” “我自己做啊,你饿了?我可以煮面给你吃。” “不要。” 凌冬从床上站了起来,赤着脚跳到了地板上。甚夏蹲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冬,问:“你要走了吗?” “不是,我回去拿点衣服,你爷爷奶奶什么时候过来?” “三天后吧。” “哦,那我也就住个三天,看来不需要拿什么。” “嗯。” 不过凌冬还是回去了一趟,他跟妈妈打了招呼,由于甚夏以前经常在凌冬这过夜,妈妈没有说什么就答应了,而且他们两家相邻,凌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回去,所以完全没必要担心凌冬。 凌冬拿着妈妈给他收拾的衣服裤子和送给甚夏的零食牛奶,以及最重要的他的平板就去了甚夏的家里。 这是他第一次到别人家过夜,和甚夏来他家过夜不一样,甚夏的家安静死寂,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甚夏的家,凌冬都觉得这是一座空房子。 但对一个孩子来说,他是不可能理解这种死气沉沉的安静,他只觉得自由,没有妈妈的唠叨,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就可以躺在床上玩平板,凌冬兴奋极了。 凌冬回来的时候,甚夏正平躺在床上玩笔。 “话说,你家怎么连个电视也没有?你不无聊?” “电视去年坏了,我无聊就看书。”甚夏指着窗户旁边的书架,上面都是凌冬听过或没听过的名著,没有一本如今最火的儿童畅销书,凌冬难以想象甚夏居然可以读得进这些书。 “我看不懂。”甚夏直白地说,“有些书的主人公名字我都记不住,但是不知道除了看书能干什么。” “这些书你都看过?” “能看得下去的都看了。”甚夏又开始转笔,这意味着他对眼前的话题不感兴趣,看来他对那一书架的书真的没有感情。 凌冬抱着平板,脚上的鞋子被他踹到了墙边,一屁股坐在了甚夏身侧。 他打开平板,甚夏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这上面有游戏吗?” “有植物大战僵尸,还有愤怒的小鸟,你要玩吗?”凌冬点开植物大战僵尸,把平板给甚夏。 “我没玩过。”甚夏说。 “你这都没玩过?”凌冬很快想起来,甚夏家里连个电脑都没有,可能真没接触过这个游戏,“好吧,我教你,这个是向日葵,能生产阳光,花费50个阳光能种一个向日葵。然后这个豌豆射手,能打僵尸,你先别玩我玩到的关卡,你玩这个。” 他把平板给甚夏:“这是第一关,你就跟着上面放,对,拖动这个向日葵,然后种在这个绿色的草皮上。” “不是绿色的地方是不是就种不了植物?” “诶,对的。” “我真聪明。” 甚夏真可谓给一点阳光就灿烂,凌冬无语:“自恋死了你。” 甚夏朝他做鬼脸。 “诶,不对啊。”玩到第五关,甚夏反应过来了,疑惑地望着凌冬,“你不写暑假作业了?” 凌冬一愣,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扒拉着被丢在桌上的作业本,然后放弃治疗似的平躺在床上。 他与甚夏面面相觑:“明天再写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凌冬。”甚夏调侃凌冬。 凌冬瘪嘴,可是他真的不想写作业了,再写他的手真的会断掉,就在今天断掉! 看着凌冬可怜巴巴的模样,甚夏无奈地将平板还给了凌冬。 他趁机用力地弹了一下凌冬的脑门,在对方不可置信自己居然遭到攻击的表情下,嬉皮笑脸地跳下了床:“你玩吧,我饿了,给我俩做饭去了。” “你不会偷偷毒死我吧。” “是啊,我偷偷在饭里放毒药,你连暑假作业都不用写了。”甚夏扮鬼脸,接住了凌冬朝他丢过来的枕头,摇头晃脑地离开了卧室。 因为家里也没什么菜,甚夏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煮了碗简单的面。他叫凌冬出来吃晚饭,凌冬正抱着平板看视频,时不时嚎出如雷的爆笑。 甚夏好奇地探头探脑:“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一个up主打游戏,太好笑了,他老是自己吓唬自己。” “up主是什么?” “嗯,我怎么跟你说呢,就是这个网站上,有人会把自己打游戏的过程录成视频,然后发到网上,这个人就是up主。” “哦,我懂了,什么网站呀?” “Bilibili,就是B站!这个网站还挺小众的,不过有好多动画可以免费看,我也是为了看动画才知道的这个网站。我跟你说,这个网站注册可难了,要回答一百道题呢!有些答案网上都搜不到。”凌冬沾沾自喜。 “那我们冬冬真厉害。”甚夏知道凌冬想听什么,笑着迎合他。 凌冬知道甚夏是故意调侃他,连白眼都懒得翻。 甚夏一边笑一边瞄着平板上播放的视频,很快他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空洞的声音清脆地从机械中流出,忽而发出尖锐的玻璃刮擦音,惊得甚夏屁股在椅上扑腾了两下:“什么声音?” “哦,我在看恐怖游戏。”凌冬将平板靠在玻璃杯上,他把杯子往中间挪了挪,平板被他固定在了他和甚夏中间。甚夏听到“恐怖”两字,难得乖巧得一点表现都没有,安安分分地低着头给凌冬筷子。 凌冬砸吧出了猫腻:“你不看?” “我,我看的。”甚夏苦着脸,“但也得吃饭啊。” “边看边吃嘛。” “恐怖游戏,不会很血腥吗?” “不是所有恐怖游戏都是爆一地血的,很多恐怖游戏都是渲染那种可怕的氛围,或者设计鬼追人的桥段来让玩家感到害怕。”凌冬细品甚夏的反应,越来越来劲了,他指着屏幕,试图吸引甚夏看,“哎呀这up主太搞笑了,他又迷路了。” 甚夏低着头,摆出一副要坚定吃饭的模样,却还是虚虚地往屏幕瞅了一眼。 “啊——!”突如其来的背景音乐配合着鬼与up主混乱的叫声,甚夏扑腾抓住了凌冬的胳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无辜又可怜地瞅着凌冬。 甚夏依旧没有松口,但这表现跟认输没两样了。凌冬高兴得都收不住眉眼的笑,他总算明白甚夏平日里为啥老喜欢在他眼前犯浑了,逗人确实好玩,这终于是让凌冬抓住甚夏的把柄了。 他故意逗他:“我觉着你这样很适合像这个up主一样,做个恐怖游戏实况,把你玩恐怖游戏的过程录下来发到网上,指不定有不少人觉得好玩要做你粉丝呢!” 甚夏扒拉着碗里的面,他看起来是三魂丢了七魄,呆呆地望着飘着油的汤,似乎能从中看见自己那缕变成蒙克呐喊的灵魂。 他委屈巴巴,又不想被凌冬听见,极小声地嘟囔着:“我会死的。” 耳尖的凌冬顿时发出一声惊雷的笑声,这声音远比甚夏听过的每一次笑声都要激烈,以至于那张委屈的脸更加皱巴巴了。 凌冬逗爽了,也知道该及时收手,就像甚夏每次欺负了他以后就会给他买点零食哄他。 凌冬把游戏视频给关了,满意地对甚夏说:“你说要看啥,我给你找找,有的看咱就看,没得看咱就换个看。我这平板内存不是很多,所以你也别太贪心。” 甚夏完全一脸“你愿意放弃那个up主恐怖到吓死人的视频我就谢天谢地”的表情,他很纠结:“我不知道看什么,喜羊羊?” 凌冬意外:“你咋看那么幼稚的,这放咱班得被笑死,你不会就看过喜羊羊或者熊出没吧?我跟你说,这网站上老多日本那边的动画片了,我给你翻翻。” “这个……”甚夏指着其中一个动画的封面,“我好像见过这里面的人物,但我不知道这个动画叫什么名字。” “哦!这个好看,那我们看这个吧。” “好。”甚夏点头。 凌冬窝在甚夏家三天,这三天里,白天凌冬被甚夏拽起来补作业,晚上两个人就窝一起打游戏或者趴床上看电视。凌冬给甚夏找了几部他很喜欢的电影,没有电视只有书看的甚夏难得有这些娱乐消遣,好几日两个人一直到了午夜才睡觉。但这样放纵的结果显而易见——凌冬又差点没有写完作业。 甚夏奶奶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正一起趴在床上奋笔疾书,作业本散在桌上,垒在地上,还从床头柜垂到了床上。 更悲剧的是,甚夏借此又大赚了一个月的零食。 盛夏的火气烧到了最顶点,又迅速地熄灭,随着一场自南向北一路奔袭的大雨降下,所有的热气都被洗练殆尽。 从八月就开始的雨一直持续到了九月才总算沥干水分,干爽的空气吹出带着凉意的风。 夏天终于结束了。 故事发生节点为两人9周岁。 甚夏父亲将甚夏母亲的大部分遗产拿去赌博了,后因犯罪被抓捕坐牢,犯罪真实原因不会在文中展开。初设与酒驾有关,考虑到一部分剧情要素,细究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决定不做相关设定。 还以为能一章写一岁,不过小学的剧情的确不多,小孩子打闹越写越可爱啊。 本文两个孩子设定是00-05年之间出生的,因此在这一章出现了比较充满时代性的内容:小众且入站很困难的B站,不要会员的番,小孩之间嫌弃的喜羊羊与熊出没。 不过鉴于本人的记性不是很好,有的时候查资料会犯懒查的不准确,所以一些有年代感的内容出现的反而会不合时宜,因此最终还是对两个孩子具体所处的年代做了模糊处理,望诸位多多海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聊到上学,那就尽是一些无趣的回忆。上四年级跟以前完全没有两样,从睁眼的那一刻就是洗脸刷牙背书包赶去学校,然后早读、上课、出操、写作业,偶尔还要跟老师斗智斗勇。而且,这一学期凌冬还多了一个任务,他还得给甚夏带半学期的零食!更悲惨的是,开学就意味着,妈妈平时不会再让他玩平板了,没有了平板,还有比这更无聊、更烦人的日子吗? 但是,人类的悲欢却不相通。这边凌冬因为种种结果垂头丧气,那边甚夏却是喜笑颜开,每天变着花样地从凌冬那讨零食吃,凌冬越看甚夏越不爽,每次跟甚夏一起回家,他就会先是满脑子的郁闷,最后转化成一肚子忧郁的火气。 凌冬后悔极了,他真不应该暑假答应去甚夏家过夜,这害得自己作业没有补完,还让甚夏这小子占了他的便宜,他白白地玩到了凌冬的平板,凌冬甚至还要多给甚夏买一个月的零食! 凌冬欲哭无泪,他当初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三天平板让甚夏玩得多爽快,完全可以作为甚夏替他补暑假作业的条件。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甚夏确实无所谓这件事,可是凌冬觉得这很没面子,而且一定会成为甚夏日后嘲笑他的话柄之一。凌冬越想越苦,可苦只能往肚子里吞,吞着吞着就反刍了一堆火气。 他一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才让他身边有了甚夏这样一个可恶的家伙! 等到“债务”总算要还清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期中。凌冬讨厌三样东西,一样当然是欠揍的甚夏,一样是堆积得写不完的作业,还有一样就是考试。当然了,他对考试的厌恶远没有前两者强烈,毕竟一学期也就两场考试,但他对考试的恐惧远比前两者高得多。毕竟考不好,就意味着妈妈会训斥他,更恐怖的是他会连周末玩平板的权利都失去。 不仅如此,还有甚夏,甚夏肯定会在回家的路上跟他嘚瑟。 凌冬已经想了很多种让甚夏闭嘴的办法,他祈祷老师放学不要拖堂,这样他能赶在甚夏来找他之前就提前溜到零食店,反正他们平常不是去对方的班级等彼此,就是在零食店见面,之后他再把话题引到零食上,甚夏最近很馋一个价格不便宜的糖,刚好妈妈给他发了零用钱,他最后就拿糖来贿赂甚夏,完美的结束,他真是太聪明了。 可惜以上的内容都没发生,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今天要值日。等他形如枯槁地扫完地,甚夏已经在班级外边吃第两根棒棒糖了。 晚走的几个男孩成群结队望着甚夏,起哄似的叫还在慢吞吞收拾书包的凌冬:“凌冬快点,你老相好在外面等你多久了,人家要不耐烦了。” 凌冬无语地将开线的作业本塞进书包里,骂他们:“神经病,滚蛋。” 甚夏无聊地背对着窗户,那几个男生见快走到甚夏附近了,便转成了小声的私语,但似乎是刻意要引起甚夏注意一般,他们时不时发出哄笑。 甚夏低下头,耐心地等凌冬出来。 凌冬出班级的时候,脚都是飘的。这下偷溜不成,连贿赂甚夏给他买糖吃都不一定能成功了。 为什么偏偏他身边有个甚夏呢?上天好像故意不让他好过,派了这样一个总能在关键时候讨巧针对到他的坏家伙。往常这种时候,甚夏肯定得赶着趟逗他,但一反常态的,甚夏转着手中嗦了一半的棒棒糖,问凌冬:“你觉得我最近有什么变化?” “啊?变得更混蛋了?”凌冬摸不着头脑。 甚夏垂头,无奈:“老板说看我变胖了,你觉得我有没有变强壮一点儿?”甚夏抬着胳膊,凌冬仔细地端详甚夏,它不管怎么看,甚夏依旧瘦得像根竹竿,他认识的人里面绝对没有比甚夏更瘦的了。 “完全没有……脸好像确实圆了些。”凌冬觉得自己在玩找不同游戏。 甚夏捏着自己的脸:“就只有脸吗?” “你天天吃零食,只会变肥,像那种肥宅。”甚夏又露出迷惑的表情,毕竟他是个连网络都不了解的家伙,根本不可能理解这些网络词汇,凌冬也没管,接着说,“你光靠吃想变壮真就是白日做梦。”而且他到底是有哪里多吃了,实在没见哪里长肉了。 甚夏太瘦了,瘦到甚夏的老师都担心过好几次。凌冬也打听过,甚夏在班里因为个子和瘦弱的原因,完全不受男生欢迎,他本人也不像平常跟凌冬在一起时那么活泼,反而安静到毫无存在感,久而久之,班级无意地形成了一个将甚夏排除在外的氛围圈。凌冬起初听到的时候还稍微同情过甚夏,结果马上就被甚夏烦得忘了这些事,他现在只觉得甚夏活该。 “我知道了,要运动。”甚夏想一出是一出,“明天你把你足球带去学校呗,咱们课间踢球去。” 明天不是周一,课间出操是让学生自由在操场活动。凌冬也习惯甚夏突如其来的想法了,反正他只要不提今天的考试就行了。 “对了,我们老师……” 这是甚夏的经典话术,这意味着他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凌冬警觉地抬头,说时迟那时快,伸手一把揪住了甚夏的上下嘴皮子:“你家是不是有麻将桌?” 被捏着嘴的甚夏唔唔地点头。甚夏的奶奶沉迷麻将,来这里没多久就托人搞了个麻将桌玩,每天招呼着邻里的人一块打麻将,也因为这样,甚夏的奶奶迅速与街坊邻居打通了关系。就像凌冬与甚夏这宿命般的孽缘一样,甚夏奶奶跟凌冬的外婆关系尤其好,因为凌冬的外婆也是镇上闻名的麻将高手。前几天凌冬听妈妈抱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信息,这也是他今天提这一茬的原因。 他对麻将很感兴趣:“你现在学会麻将了吗?” “不会。”甚夏以前从经常去玩的阿婆那里学过麻将,但试了几次都没怎么学会后,甚夏就对麻将彻底失去兴趣了。 凌冬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跟你奶奶学?” “奶奶教我的话,我就得跟那群烟鬼一起打麻将了,我才不要。”甚夏皱眉。 凌冬深有同感,这群大人聚在一起,不是烟灰缸堆满了熏臭的烟头,就是拿着好几张纸钱就往桌上一丢,唾沫星子与口腔的菌群互相交织发酵,弥散着恶臭。 凌冬上个月还去过一次甚夏的家,那时他路过甚夏奶奶改造出来的娱乐室,烟灰已经把半面雪白的墙纸染成了蜡黄,凌冬连好奇都没好奇,就匆匆逃离了甚夏的家,这之后他就没去过甚夏家了。 “明天就我们俩踢吗?”凌冬见上一个话题已经没什么好聊了,有的没的找着新话题。 “嗯?你想叫你们班的那几个吗?”甚夏质疑地瞅向凌冬,凭对凌冬的了解,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凌冬的意思。 “你不想跟他们玩的话,就算了。”凌冬没有多挣扎,甚夏对他班上那些男生印象不好,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甚夏还能记得那件事,那都已经是两年前的往事了。 凌冬提到的几个同学是经常跟凌冬一起踢球的朋友。关于凌冬怎么认识的他们,甚夏又为什么对他们的印象那么差,说来就话长了,一直要追溯到他们一年级的时候。 那时才刚入学没多久,凌冬爱玩闹的同桌执意要在课上叠他们的铅笔袋,然后就被老师直接没收了,凌冬下课去跟老师告状,拿回了自己的铅笔盒。结果他的同桌闹脾气,当着凌冬的面踢翻了他的椅子。 凌冬那会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就揪起对方的衣服,凌冬不像甚夏,他的体格跟当时同龄男孩差不多,比起他的同桌,凌冬还要更强壮一些。于是他们当场就扭打起来了,班长告了班主任后,他们就被请了家长。 凌冬记得,那一天他被妈妈当着老师的面臭骂了一通,一个人蹲在走廊哭,这糗事还被甚夏看到了。甚夏告诉他,他在章老板那里买零食,章老板送了他一个发声玩具,他把小玩意儿送给凌冬,两个人一起在走廊上捣鼓了半天,凌冬才渐渐从难过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后来他的同学看他半天才回教室,笑他是不是被学校退学了。送他回来的甚夏趴在窗口,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地说,凌冬同桌该打,所以凌冬打他同桌打得好,学校已经表彰了凌冬。倒是他同桌没那么幸运了,马上就要被停课退学了。 班内顿时一片哗然,这就是凌冬和那几个人的认识的契机。 当时不少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纷纷问凌冬究竟是怎么回事。凌冬根本不想再提这件事,经此一闹,凌冬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被烦躁填满了。这事说起来要怪甚夏,非得嘴欠那两句。 后来甚夏提到这事,也认为自己不该说那两句,不然就没后面那么多屁事了,但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想犯这个贱。这就是凌冬搞不懂甚夏的地方,甚夏说是因为他就是看不惯凌冬班上的人,尤其是他的同桌,可那个时候凌冬班上的人甚夏可是一个都不认识呢。 而正是这个时候,凌冬的后桌跟凌冬搭上了话,他的后桌跟凌冬不同,凌冬不喜欢太吵闹,但非常喜欢玩,乐于尝试各种新奇事物。但他的后桌就不一样,他非常内向,不爱说话,就算是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小得跟蚊子一样。他有个外号叫“驼子”,因为他老是弓着背。 驼子和班里经常聚在一起玩闹得最凶的几个男生——也就是凌冬后来的那几位朋友关系很好,这个外号也是这帮男生取的。 凌冬起初搞不明白驼子怎么会跟他们关系这么好,因为驼子的个性跟那些男生相比,太过于格格不入。后来凌冬额外观察了才知道,原来驼子有一副围棋,中午午休的时候,那些男生就会抢着他的围棋来玩。奇怪的是,虽然这是他的围棋,但驼子实际上并没有玩上过几次。 而这次和凌冬搭话,也是那群男生好奇凌冬的事,就叫座位挨得凌冬近的驼子来问凌冬。 凌冬早就厌烦了,根本不想搭理他,只一个劲在作业本上跟自己下井字棋。 “我也想玩。”驼子怯生生地跟凌冬说。但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凌冬根本没听清。 “什么?”他指了指作业本上他画好的格子,“你要玩这个。” 驼子笑了,小幅度地点头。 正好,这是一个需要两个人才能玩得有趣的游戏,而凌冬刚好缺个对手,两个人就玩了起来。 “凌冬,我有围棋,你要玩吗?” 凌冬摇摇头:“我不会。”他一心一意在井字棋的较量上,但凌冬不是个爱动脑的人,下了几个来回,他都输多赢少,不过他跟甚夏玩也是这样,凌冬并不气馁。 “我可以教你。”驼子小声地说,这句话引起了凌冬的注意。如果有人愿意教他,那凌冬肯定是愿意学的,多学点好玩的,这可比学习有趣多了。 凌冬学得很快,但是他很少会学精通一样东西,因为大部分事物在他看来要是认真去学就缺少了最初接触那件事的趣味了。就像他第一次接触围棋,完全陌生的事物摊开在他的眼前,有意思极了。 驼子告诉他,先前借给别人玩的时候,弄丢了几个棋子,凌冬就替他想了办法。他将纸剪成圆形,又叠了起来,用胶带固定起来,再用油性笔在上边写下棋子的名字,就做成了一枚棋。 学会了围棋后,他就经常课间和驼子下围棋,后来驼子的那几个朋友也争着跟凌冬玩,凌冬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受欢迎。直到有人直言不讳地跟他说,因为凌冬是新手,也不爱动脑筋,所以只要跟他玩就是赢,这让他们很有成就感。凌冬不懂这种成就感从哪里来的,只有驼子偶尔会输给他。 不过时间久了,很多时候都是他跟驼子一起看那几个人下围棋,因为凌冬胜负欲太低,又是新手,他们跟凌冬玩久了觉得没意思。 虽然他们说着下完这一把就让凌冬跟驼子玩,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一下棋就忘了情,有时候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全是他们在下棋,凌冬就在旁边干看着。由于玩不到,凌冬对围棋的兴趣也日渐减小了。 之后他跟甚夏一起将作业本上的纸页撕掉,做了个简易的围棋棋盘跟棋子。 甚夏从没玩过围棋,听凌冬讲解也一知半解,玩得比他还菜,两个人菜鸡互啄,难得凌冬赢多输少。不过很快甚夏就掌握了要领,甚夏的个性跟凌冬完全相反,凌冬对一切新奇事物都感兴趣,而甚夏则是很少有感兴趣的东西。凌冬样样学但没有精通的想法,他单纯奔着好玩去的,也没什么好胜心,他觉得有趣就好。甚夏则一旦接触的东西让他感兴趣他就会学到自己满意为止,身上有着一股无法被人忽略的好胜心。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凌冬很少有好胜心,但唯独不想总是输给甚夏,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心理。总之,跟甚夏输多了,凌冬会一反常态地耍脾气不想玩。为了不让唯一的玩伴失去对围棋的兴趣,甚夏会故意让凌冬几局,凌冬完全不领情,甚夏又拿出零食和玩具诱惑他,这方法倒是百试百灵。 不过甚夏也没留住这个玩伴多久,因为凌冬又有了新的爱好,就是踢足球。 二年级的时候,零食店章老板的儿子章哥送了凌冬一个足球,还简单地教了他足球怎么踢又有什么规则。 有了足球的凌冬一下子成为了班内男生的焦点,他跟后桌驼子关系好,便首先邀请了驼子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起踢球玩,久而久之,凌冬就融入了这个男生团体中。 拥有足球的凌冬在团体内大受欢迎,凌冬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分零食吃,在他们想玩足球而凌冬没有空的时候,他就会把足球直接丢给他们玩。凌冬度过了一个满足而快乐的二年级,直到他的足球被弄丢了。 那天,甚夏跟章哥下象棋,从章哥那里赢来了一副大富翁,大课间的时候,甚夏特意去凌冬班级等凌冬出来,开心地跟他炫耀赢来的大富翁,想让凌冬跟他一起玩。 凌冬本来约了大课间跟同学们一起踢球,甚夏见凌冬身后跟了一群人,便识趣地退出。 凌冬没多思考,他还没玩过大富翁,踢球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的事,他更想体验没玩过的事物。他把足球丢给他的后桌,让他们课间结束把球还给他就行。他跟甚夏就窝在操场的一角下棋。 甚夏还带了几颗弹珠,这也是他从章哥那里赢给他和凌冬的。把弹珠丢给了凌冬以后,甚夏就开始吹嘘他下象棋有多牛逼,章哥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凌冬敷衍地附和甚夏,酸溜溜地想肯定是章哥让甚夏的。 他们一直玩到课间结束,凌冬没看见驼子他们来找他,以为他们是先回了教室,就把桌游收起来回去了。甚夏陪着凌冬送他回教室,课间结束,来来往往的学生互相推搡,凌冬拉着甚夏的胳膊,他们两个人才没被人流冲散,快到教室的时候,他们碰到了驼子。 驼子尴尬地红着脸,一直低头看地板,声如蚊呐:“对不起,凌冬。” 凌冬没反应过来,他压根没听清对方说话,但是甚夏反应过来了,立即说:“怎么了?” “我们不小心把你的球踢到河里了,我赔你一个吧。”他唯唯诺诺地小声说。 “河?”甚夏皱眉,凌冬也没听明白,因为学校的足球场根本没有河,只有从操场回来的路上会经过一条又脏又臭的河。那要怎么样才能“不小心”踢到河里呢? “到底怎么回事?”凌冬克制住情绪,平静地问他,甚夏靠着凌冬。他胆小的后桌看看凌冬又看看甚夏,头埋得更低了。 “就是……我们在回来的时候,颠球太用力了,没控制好球,它就飞到河里了,真的对不起。” 凌冬皱眉,甚夏将手搭在凌冬的肩上,凑近颤抖的男生:“你做的?” “不、不是。” “那是谁要来赔这个球?” “那个,是我问凌冬借的,所以我觉得责任主要在我,我赔他吧。” 凌冬厌烦地挥手,他不想整那么麻烦,按捺住心中的烦闷,对他说:“算了,没事。” “不……我的问题,让我赔……” 凌冬最讨厌麻烦,本来足球丢了就让他心烦,但看到驼子那个胆怯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发脾气,赔个球什么的更是没意义,凌冬完全没想过章哥送给他的足球会以这个形式丢了。 但甚夏没放他们走,他按住凌冬的肩膀,又问男生:“所以不是你弄丢的?” “嗯……嗯。” “不是你弄丢的你来赔干什么?谁弄丢的谁赔,你叫那个人来。” “呃……”男生为难地揪着衣服。 “咋了,其他人呢?死了?”甚夏大声地质问道,“把你一个人丢过来,他们就在班里毫无负担地睡大觉啊?还是说你们踢了一趟球回来,其他人全死光了就剩你一个了?” 凌冬拽了拽甚夏的衣袖:“别说了,算了。”他烦得快要爆炸了,只想赶紧回教室。 “他们人在哪?”甚夏不依不挠地问。 凌冬望着男孩愈发怯懦的反应,甚夏的声音高昂地撞进他的耳朵里,他烦躁地推开甚夏:“你烦死了,有什么用?”接着他蹙着眉对驼子大声说,“不需要你赔,没必要,也不需要他们赔,我无所谓,都别来烦我了。” 说着,他就再也不管那两个人,大跨步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凌冬很难过。他没有因为他们弄丢了足球而难过,他难过的是自己没能珍惜章哥的足球。这是他的问题,如果他没有草率地把东西给别人,足球就不会丢了。凌冬有一刻自责得想哭,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章哥,要是章哥哪天问他要不要踢足球,那他一定就会问那颗足球去哪了,要是章哥知道足球就这么丢了,他一定会很失望。而且他刚刚还对甚夏发脾气,甚夏明明是在替他出头。 凌冬在桌子上趴了一天,就连放学也无精打采的,磨磨唧唧地收拾了半天的桌子,直到他的后桌小心地戳了他好几下,叫他看窗口,凌冬才发现甚夏站在窗边敲窗叫他。 “还那么不高兴?”甚夏捏他的脸,凌冬轻拍掉他的手。 “又来烦我。”凌冬哼声,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接着他小声地对甚夏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甚夏双手背在身后,平常他会故意跟凌冬说他听不清逗他,但可能是看在现在凌冬的心情尤其不好的份上,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们去买零食吧。” “不想去……要是碰到章哥怎么办?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那就说我把你的足球弄丢了,他不敢说我的,昨天他跟我下围棋他输惨了,都不想看见我。” “那不会彻底不想见你吗?” “对你来说不是正好。” “……唉,我怎么就借给他们了呢。” “因为你笨笨的。” “……我不笨。” “零食店又开抽奖活动了,我们这次也去抽两次。” “我都抽不到好的。” “今天说不定就抽到了,我记得这次特等奖是玩具火车,放跑道上会自己跑。” “这么厉害?” “是呀是呀,走嘛咱们去抽两个。” “好吧,虽然想也知道抽不到。” “嘿嘿。” 孩子没有隔夜仇,被甚夏哄好的凌冬在第二天没有了情绪后,跟他的后桌又玩到了一块。凌冬将他跟甚夏做的围棋带到了学校里来,中午跟驼子一起玩,不过他留了心眼。不管是谁想借,凌冬绝对不给。没了足球的凌冬一下子就失去了焦点,甚至不再被小团体除了驼子以外的人再关注,不过凌冬根本不在乎这些。 就在半年前,驼子的母亲给他买了一颗新足球,驼子便邀请凌冬跟那几个男生一起踢球,凌冬已经很少跟那些同学交流了。但是凌冬不可能错过踢球的机会,因此凌冬欣然接受了邀请。就这样,他们的关系又变成从前那样了。 起初甚夏知道这件事后,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他时不时会找到一些好玩的桌游,在凌冬跟他的朋友们去踢球的路上冒出来,叫凌冬跟他去玩。有时,这些好玩的桌游还吸引了那帮男生,当他们提出来也想玩的时候,就会被甚夏一句不客气的“才不要,我怕你们手抖,把它抖进河里”给呛得说不出话。凌冬才意识到,甚夏居然还记得以前的事。 不过这事这让凌冬多了个心眼。在一次驼子不方便踢球,但是那群男生非常想踢球的时候,凌冬就特意关照他,如果他不想踢球,也不要把球随便借给别人。但是他还是看到驼子将球借给了他那些有“前科”的朋友,凌冬没有多管。 倒是甚夏幸灾乐祸:“看来他的球早晚要变成那条河的盘中餐咯。” 总而言之,甚夏跟他们的过节就是这么一回事。凌冬想叫他们一起踢球的想法就很单纯了,他只是单纯觉得足球还是得人多才好玩。不过,如果甚夏不愿意,那就他俩踢,凌冬并不是很在意。 “也不是不行。”甚夏突然松口,凌冬与甚夏对视,甚夏微微眯起的眼里透着精光,看起来不怀好意。凌冬想起甚夏只要跟那些男生接触,就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突然觉得让他们一起踢球真不是个好主意。 “你不会后悔了吧?”甚夏盯着凌冬。 甚夏的激将法可谓百试百灵,凌冬立即支起脖子,一副怎么可能的神情:“我什么时候后悔过!明天踢球我叫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要突然又说欠揍的话。” “我什么时候会说欠揍的话呀。”甚夏死皮赖脸地说。 “什么时候都在。” 凌冬还记得那天。 中午他们下课早,吃完午饭后离午休时间还早,几个人就决定一起去操场上踢球。凌冬当然记得跟甚夏的约定,他去甚夏的教室找甚夏,结果甚夏还没吃完饭。 他的足球也放在甚夏那里,因为他担心那群男生缠着要他的新足球玩,毕竟驼子的球又脏又旧,他们肯定会更喜欢凌冬的球。但是他不信任他们,他不想甚夏送他的球跟章哥的球一个下场,所以球就放甚夏那里先保管了,等他们一起去踢球的时候再带出来。他原本想叫男生们等等甚夏,但是他们早就等不及了,拎起驼子的球就去了操场。 凌冬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踢了一会儿球后,凌冬估摸甚夏应该吃完饭了,他想让他们停一停,他去叫甚夏来踢球。那几个男生压根不理睬凌冬,自顾自地把凌冬排除在外接着踢球。凌冬无奈,尽管心里有气,当下还是先找到甚夏再说。 凌冬跑到甚夏的教室,结果甚夏依旧不在教室,甚夏的同学跟他说,甚夏刚刚回到教室后,拿了个足球又出去了。 甚夏怎么自己拿了足球出去了?凌冬心里疑惑,但是甚夏应该也是去了操场。他又赶忙跑到操场上,还没等他看到甚夏在哪,他眼前倏地一黑。 剧痛从他的额头直直地往下灌,火辣的刺痛带着一阵强烈的晕眩钻入他的脑髓,凌冬立即随着这股扑面的巨大力量就往后倒。 他最终没有摔,他被人抱住了,但是他看不见。眼皮上的阵痛往下刺激着他的眼球,他一时之间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拽进抱住他的人,眼泪唰唰地就从眼皮子底下涌了出来。 “凌冬!”他听到了甚夏的声音,模模糊糊,又非常清晰,就来自他的跟前。 凌冬完全懵了,他无法思考。因为他的脑袋很晕,整张脸都在刺痛,尤其是他的眼睛跟额头,他也无法控制他的眼泪。 “凌冬,凌冬!”甚夏着急地叫他,痛得龇牙咧嘴的凌冬连话都说不出,只是用力地拽着甚夏,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他抽着气,听到了男生们杂七杂八的声音,从这些混乱的声音里,他听到了他后桌的声音。 “你没事吧,凌冬。”他听到驼子胆怯的声音。 他看着像没事吗?凌冬说不出话,他把头靠在甚夏身上,他感受到甚夏的手在不停摆动,不知道甚夏在干什么。他不想去思考,头真的好疼。 “有那么严重吗?”他听到一个男生说。 “谁踢的?”甚夏大声地喊,那声音灌进他的脑袋里,搅和着他本来就晕的意识,“滚出来!别敢做不敢认。” “淦,这可不是我踢的,是他干的。” “卧槽不是他用手顶的吗?你还怪上我了?” “他妈的谁知道他会从那个地方过来啊?” 好吵。凌冬想,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但他渐渐能睁开眼了,疼痛褪去了一点,可他的额头更疼了。 “咋了,这么大个人能看不见?”凌冬摇着脑袋,可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把这股浆糊般的晕眩给倒出去。甚夏按着他的肩膀,声音趋近于是在吼,“眼瞎是吧?眼瞎去医院治,跑这里踢什么球?” “不是兄弟,我们都没说什么,你那么生气干什么?我们也不是没承认,确实是我们踢的,那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 “道歉!说那么多屁话干什么?嘴巴长来放屁的?”甚夏毫不客气地说。 “你什么意思?”凌冬警觉,对方明显是被甚夏激怒了,“你嘴巴吃屎了吧,说话这么恶心。” “没你们恶心,跟人道个歉要你们命的,看着就像家里没爹没妈的。” “你他妈有病是吧!” 凌冬着急地拽着甚夏,他努力张开眼,勉勉强强能看清甚夏。视线里的甚夏非常模糊,他看不清甚夏的表情,恐惧油然而生,他努力张开眼睛,可他就是看不清甚夏。 他呼吸骤然急促,甚夏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了,他得拦住甚夏。 他抓紧甚夏的胳膊后退,脸上发烫的刺痛不知何时已经深入到了他的脑中,他原以为头疼和头晕是只有发烧才会产生的症状。 他张口,努力将自己哽咽颤抖的声音编织成清晰的话语:“好了,甚夏……好了,我没事。” 不要冲动。刺痛挠着他的太阳穴,凌冬没能说出更多的话。他的个子比甚夏高一些,但是由于他此刻姿势的问题,他得稍微向上抬头,才能看清甚夏的脸。甚夏低头,轻声问他:“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好?” 哪里都不好。凌冬没有说出口。他很害怕,因为他一直看不清甚夏,哪怕甚夏的脸已经在他眼前变得清晰了很多,可他还是感觉有点模糊,他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凌冬偷偷地瞄向对面那群男生,其中一个男生被驼子拼命拽住了,他是这个团体的领头人,外号叫“飞哥”,其实他本名叫“飞鸽”,他觉得这名字蠢得要死,就把“鸽”改成了“哥”,根据声音来判断,刚刚跟甚夏吵起来的就是这位“飞哥”了。 看不清……凌冬恐惧地往远处看。那些原先清清楚楚的东西此刻那么模糊。他抓紧了甚夏,无法控制住的害怕如潮水涌向心头,他将头埋得很低,眼泪再一次汹涌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难道以后他再也看不见了吗?难道他要瞎掉了? “我好害怕……”他对甚夏小声地说,“我看不清……” 甚夏愣住了,可恐惧已经完全攫住了凌冬,他无法去注意到甚夏的反应。 他听到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哎,这事我们的确理亏,凌冬也说了没事了,你也别那么生气了,别闹得那么难看,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甚夏呼吸变沉了,似乎在压抑什么。 没过几秒,他忍不住了:“去你们的!”甚夏抱紧凌冬,凌冬立刻意识到不对,但他没能阻止甚夏。 甚夏破口大骂:“你们真是没爹妈养的孤儿,合着还委屈上了?不是故意的,哦哟哦哟,说得好委屈,你们待会儿出门被车撞死我也说司机不是故意的,人家没看到啊!怎么能怪人家呢?你们真的是一帮畜生,狗杂种!” 凌冬拽着激动的甚夏,他不顾大脑传来的刺痛和眩晕,揪着甚夏的手就快步离开操场:“去找老师!”他对甚夏说,“别跟他们理论了,我们去找老师!”他握紧甚夏的手,那群男生激烈地辱骂和叫嚣声在身后此起彼伏,凌冬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必须带甚夏走,他们会打起来的。不行,甚夏不能跟他们打架,他们人太多了。 幸好他们没跟上来,甚夏骂完了那几句后也安静了,一路默默地跟着凌冬。 “眼睛……怎么样了?”甚夏小心翼翼地问。 “看不清……”听到这细微的关心声,凌冬忍不住抽噎了,“只能看清近的地方,远一点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停下脚步,眼泪鼻涕一块淌了下来,他捂着脸嚎啕大哭:“怎么办?我好怕,我的眼睛会不会坏掉?我的眼睛好痛,头也好痛。” 甚夏赶忙抱住他,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不会的,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你别……”他抽了一口气,声音也哽咽起来,“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待会儿就去医院看,不会瞎掉的。” “妈妈知道肯定又要骂我了。”凌冬将头埋在甚夏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可是我什么都没干……” “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就是一帮没爹妈养的孤儿,素质这么低!你以后别跟他们玩了。这不是你的错,别怕,你担心妈妈说你的话,我就去找章老板,我让他带你去医院,他肯定会帮我们瞒着的。” “……嗯。” 因为午休,教学楼外的区域寂静无人,凌冬就靠在甚夏身上放声大哭,直到他逐渐发现眼前看到的景物没那么模糊了,恐惧感才稍微退却。 凌冬止住眼泪,甚夏见凌冬的情绪缓和,又开始逗他:“你的眼睛红红的,像个笨兮兮的兔子。” 凌冬哭得浑身疲累,只轻轻地打了甚夏的手背一下:“走吧,我们去找老师。” 午休时间早就到了,老师也正着急地找他们。当看到凌冬的情况后,她被吓了一大跳,赶紧问了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后,她就立刻召集学生把那几个男生叫了过来。 凌冬警告甚夏:“待会儿别跟他们吵,不要骂人,不然被老师逮住了就会说你的。” 甚夏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见到那几个男生后,他还是朝他们偷偷摸摸做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嘲讽。飞哥没忍住,当场爆了一句粗口,却立刻被老师的威压吓得噤声。甚夏捂着嘴在旁边偷偷笑,看到这一切的凌冬完全没脾气,甚至没忍住,无奈地笑了一小下。 嗯,只有一小下。 那几个男生果不其然被叫了家长,也被老师按头给凌冬道了歉,大仇得报,甚夏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就此作罢,而是跟凌冬的班主任交涉起来。 由于凌冬受伤了,老师准备叫凌冬的家长过来。甚夏编了个谎,他撒起谎可谓信手拈来,也得亏甚夏是凌冬的邻居,甚夏告诉老师凌冬的爸妈都出差去了,甚夏的父亲可以带凌冬去医院。 凌冬班主任当然不知道甚夏父亲的真实情况,甚夏要到老师的手机后,就把电话打给了零食店的章老板,他是走出办公室打的电话,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他把事情原委以及凌冬希望不被妈妈知道的想法都告诉章老板,拜托他来装成甚夏的父亲带凌冬去医院。章老板非常了解这俩小孩,立刻答应了,他让他们等一会儿,他马上就来接凌冬去医院。 就如甚夏所说,章老板果然帮凌冬瞒住了这件事,医院的医生告诉凌冬他的眼睛没什么事。只是球砸在了靠近眼睛的地方,导致眼睛受压迫,但并不严重,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凌冬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医生叮嘱凌冬以后玩球类运动千万要小心,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导致眼部受损,只是凌冬比较幸运。 凌冬从医院出去后,就让章老板给老师打了电话,他额外拜托老师跟甚夏说一声他没事了。 等他回到学校,已经是临近放学时间了,他没有回教室,而是在外面一直等到了放学,之后就去了甚夏的教室。 “不错,去了趟医院看着人都精神了。”甚夏打量着凌冬,确定凌冬已经没事了,语气也变得轻快了,“我跟你说,你走了以后我还去了趟办公室,刚好看到那帮孙子被他们爹妈骂,看得我爽死了。要不是上课了,我还想在外面等他们出来嘲笑他们两声。” “你可别拉仇恨了,你今天都快把我吓死了。” “我?”甚夏指着自己,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你这么骂他们,我真怕他们收不住气揍你。” 甚夏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还在嘚瑟:“来就来,我打得他们叫我爹。” “得了吧你。”凌冬捶甚夏的背,“就你这小身板,感觉我都能撂倒你。” 这一拍凌冬用了点力,为的就是让甚夏认清自己。甚夏一个踉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看来是认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了。 “不行,从明天开始我得每天锻炼身体,早晚我要把他们全都干趴下。”甚夏弯着手臂,秀着自己一点肉都没有的胳膊。 甚夏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第二天,甚夏仍然是跟凌冬一起走去上学,再一块走回家,压根没看出来他要锻炼身体的想法。甚夏煞有其事地跟凌冬说,他在家里可是每天都在跳绳。 不过,甚夏是越来越积极地问凌冬有没有变强壮,这频次比往常高多了,几乎是一天一次的程度。凌冬没见他变高变强壮多少,只觉得他一天比一天聒噪。 自从凌冬被足球砸脸这个事发生后,班里对凌冬的氛围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凌冬没有直接表现出跟那群男生的疏远,但就连原先关系还不错的驼子,凌冬也不怎么交流了。而每次甚夏来找他出去玩的时候,凌冬就发现班里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这不凌冬的小老公吗?”最先这么说话的便是之前脾气最爆差点跟甚夏打起来的飞哥。 其实以前他就喜欢这么调侃凌冬跟甚夏,但那会儿只会在凌冬跟前偶尔说,就好像只是个玩笑话。飞哥家境不错,自己就有一部手机,他家里对他约束很少,他特别喜欢显摆自己从网上知道的东西。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当着全班的面故意将这些恶劣的话说得非常大声,然后哄堂大笑:“他们要去搅基咯!” 凌冬网络上得多,早就听过同性恋。也知道这群男生话里的恶意,他只觉得这帮男的真是无聊,他自己早就不去在意那件事了。 凌冬跟驼子的关系僵持了一个月。直到有天午休,凌冬主动转过身问驼子要不要和他打把井字棋,他们的关系才终于缓和。 凌冬是个不记仇的,与其说不记仇,而是他觉得没必要,合不来的人就不合,过去的仇过去了就可以一笑泯恩仇,没必要一直记恨别人。哪怕是曾经被他揍过的同桌,如今双方也已经握手言和。对于凌冬来说,只要一起玩得开心就行了。 甚夏就没那么大度了。凌冬认识不少同龄人,也见过不少人闹矛盾吵架,但是甚夏绝对是他认识的人里最记仇最锱铢必较的。以前有一次,甚夏来找他,当时他和同桌刚回教室,甚夏看到他的同桌,就突然拽着凌冬,佯装意外地对凌冬说,你同桌居然没有被退学。害得凌冬跟他的同桌都一脸懵逼,独留甚夏一个人在那笑得前仰后合。 凌冬早就忘了这回事,直到甚夏把以前的事又说了一遍,凌冬才想起来原来一年级的时候还发生过这么一回事。 更好玩的是,他可怜的同桌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班里散播他要退学的不实言论的——毕竟罪魁祸首都不在他们班。 明明甚夏都没跟他同桌闹过实质的矛盾,可他同桌给甚夏留下的坏印象却整整持续了三年都没消去,甚夏的记仇可见一斑。 所以在知道凌冬又跟驼子关系缓和后,甚夏又开始不停跟凌冬叨叨,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他可以跟驼子玩,但是绝对不要太亲近他。如果驼子又让凌冬跟那帮孤儿玩,凌冬绝对不要答应。不过甚夏只提醒了这一次,他没打算影响凌冬交友。 如甚夏所言,后来驼子果然邀请了他好几次,希望凌冬能不计前嫌跟他们一起玩,凌冬都拒绝了。驼子是个好朋友,但是他的朋友不是适合凌冬的朋友,凌冬可以跟他们进行友好地相处,却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痛快地玩耍了。 时间轮转一个又一个季节,就像这逝去了就永远无法挽回的过去,凌冬与驼子也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最初写的足球砸脸剧情是发生在三年级的,后来考虑到人物关系的递进变化,感觉还是把剧情提到生日以后更好,于是稍微大改了这章的时间线。 冬冬你没发现小夏记的仇都跟你有关吗ヽ(?ω?。)ノ 谁欺负了我们小包子我们小猫就会凶巴巴地炸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凌冬没有意识到,自那帮男生公开调侃他跟甚夏后,班级里围绕他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古怪。随着手机平板的普及,越来越多孩子开始进入互联网,班上有手机上网的同学也日渐增多。 一些网络词汇也逐渐为人熟知,尤其是如今那几个男生到动不动就逮着凌冬跟甚夏有接触的时候宣扬他俩是“基佬”。于是,凌冬是“给”的传言渐渐传播到了班里每个人的耳中,成为了一个或真或假的共识。 有时,凌冬不怎么熟悉的几个女生看见甚夏来找凌冬,也都会三五成群地小声交谈,凌冬偶尔听到过她们的对话,都是什么“甜”“攻”“受”之类的网络词汇。凌冬上网的时候总能看到这些新词,他也一知半解,但听到现实的人用这些话交流,就莫名觉得羞耻。 凌冬不知道这围绕着他和甚夏的奇怪氛围究竟是好是坏,索性也不去判断。甚夏自然是听不懂他们说的,毕竟这家伙完全没上过网。 凌冬十岁的生日依然是和甚夏一起过的,这也是凌冬记忆里最不痛快的一次生日。 凌冬的爸爸回家了。 起初凌冬很开心,爸爸带回来了一台旧电脑,尽管爸爸装电脑的时候跟他说这电脑不是送给凌冬的,是带回来给他自己玩的。 凌冬没理解爸爸的意思,面对爸爸久违的归家,妈妈表现得很开心。妈妈开心了,凌冬自然而然也很高兴。 同去年一样,甚夏在过完生日吃了蛋糕以后,就很快回家了。宴席散尽以后,凌冬终于知道了“带回来给他自己玩”的意思了,爸爸立刻钻进了卧室,打开电脑就开始玩游戏,凌冬眼巴巴地瞅着爸爸。 爸爸叼着烟,朝白花花的墙壁吐出一口烟:“你玩个屁的电脑,考试考咋样?听你妈说你考试考得一团糟,我没揍你就不错了。” 凌冬发憷地往门口一缩。他很快安慰自己,没电脑就没电脑,反正他有平板玩。 他还没钻回自己的被窝,就听到妈妈冲进了她和爸爸的卧室:“你回来就知道玩啊?什么都不收拾?就等着我收拾?” 平常妈妈也是用这个声音训他的,凌冬一激灵,赶紧拿被子裹住自己,但很快他就挣脱了,太闷了。他只好不停地扒拉着平板,去忽略让他害怕的妈妈的声音。 “我好不容易回个家,你让我休息会儿噻。” “嚯!这个时候知道还有老婆孩子,知道回家了?平常你跑哪去了?冬冬生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回来过啊?” “那我不也是为了赚钱嘛。” “那你钱呢?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的钱啊。” “你别烦我了行不行!我一天天在外面干活我……” “滚!你干了什么活?你干个屁的活,到现在你给过几个钱?我告诉你……” 凌冬捂着耳朵,他不断点着视频又不断退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实上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停止转动了。 “你有病是不是!”一声远比妈妈声音还要嘹亮,如狮子又如雷鸣的声音从门后震到凌冬的身侧,凌冬打了个激灵,他害怕极了,好像门下一秒就会破碎,然后门后那个粗犷的野兽就会杀了他。 “他们说得不错!”妈妈一字一句地吼道,“你果然是在外面有个小三!人家看不上你了,不要你了,哼,这才想得起来你还有个娘们跟儿子!”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凌冬将头埋在□□,眼泪将膝盖浸湿,他实在太害怕了,他控制不住自己。 “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敲窗声从激烈的争吵中见缝插针地跃入凌冬的耳中,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凌冬赤着脚掀开窗帘,就看见甚夏拿着手电筒,从下巴往上打着光,样子惊悚至极。凌冬吓了一跳,眼泪积在眼眶里,扑腾一下就向两边飞了出去,他差点呆在原地大叫。 甚夏还嬉皮笑脸地接着敲窗,叫凌冬把窗户打开。 “你干嘛?”凌冬可怜巴巴地问他,他委屈极了,又不想在甚夏面前哭,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在甚夏跟前哭了,他在甚夏面前哭的次数大概比在他妈妈跟前哭的次数还要多。 “不干嘛,我来找你玩。”甚夏扒着窗台,看样子想跳进来,那无法被人忽视的争吵声从背后一路撞过来,甚夏却毫无反应。 “你到底干什么?不要进来,家里……”凌冬说不出后面的话,他真的要哭出来了。为什么甚夏老是火上浇油? “那你出来嘛。”甚夏摇头晃脑,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凌冬的反应,依旧坚持己见,“我们去章老板家里下飞行棋,刚好章哥前几天回来了,我们去找他玩呗。” “这都这么晚了。” “哎呀无所谓,你爸妈晚上会来你的卧室看你睡没睡吗?” “应该不会。” “那就没问题了!”甚夏伸出手想要拽他,凌冬故意退后,不让他碰他。 “老板应该要休息了吧……” “哎,没事的,我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他还说可以让我们在他家过夜呢,不过我估摸着你不行,就说去他家找章哥简单玩两把飞行棋,他也同意了。” 甚夏将身子压在窗台上,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伸手去够凌冬。凌冬被甚夏的话打动了,心里仍在激烈地做着斗争,丝毫没有注意到甚夏的动作。 等到他的胳膊一热,凌冬一惊,甚夏抓紧他的胳膊,露出得逞的笑。是他的错觉吗?甚夏好像长高了。 甚夏眯起两眼,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似乎在催促凌冬做出决定。凌冬盯着牢牢抓着他胳膊的手,下意识地说:“我,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会儿。”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甚夏终于松手,他打开手电筒,白光在凌冬的身后晃来晃去。凌冬不明所以,但他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这是他第一次干这么出格的事,在完全没跟妈妈报备的情况下,偷偷溜出了家。当翻窗出去的时候,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凌冬的心头。他一时之间无法缓解这种痛苦。 甚夏在那提着手电筒到处照着路,明明路两旁都有路灯。望着甚夏嬉笑的嘴脸,凌冬越发火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而且只有在面对甚夏的时候会这样。 这都是甚夏害的。凌冬下意识想,又觉得这样不对,因为他知道真实原因不是甚夏,可是他的大脑却一直在叫嚣着。都是因为甚夏,他真是个讨厌鬼!没有他,凌冬就不会干不符合妈妈希望的事了。 可是,如果甚夏不带他出去,凌冬就不会痛苦了吗?他被自己诘问得无法反驳,仅有一颗的心脏被左右撕扯着。他喘不过气。 “啾啾——”凌冬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就在凌冬纠结万分的时候,甚夏突然捏着一个小鸭子玩具吓唬他。 凌冬恼羞成怒:“烦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发呆。”甚夏一脸无辜,“我就叫叫你。” 甚夏把小鸭子放到凌冬的手上,凌冬瘪着嘴,努力忍着想哭的心思。他想他看起来非常呆瓜,如果甚夏借机嘲笑他,他以后就不理他了。 “给你玩。”甚夏说,模仿鸭子的叫声,“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你是神经病。”凌冬没忍住地骂他,一坨大大的鼻涕泡从他的鼻孔里冒了出来,又被他很快吸溜了回去。 甚夏都像是没看见一般,大大咧咧地捏了一把玩具的头:“我模仿的是不是很像?” “一点都不像。”凌冬捏了捏鸭子,鸭子里面是中空的,都是气,但是捏扁以后,那些气又会跑回来把鸭子又撑回原来的样子。 凌冬捏了好几下,可能是他的心情很不好,可怜的鸭子被他越捏越扁。凌冬就这样一直低着头捏了一路的鸭子,期间他把头压得很低,没有说一句话。 凌冬注意到甚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尽管如此,凌冬依旧不想做任何反应,他觉得捏鸭子很解气,也觉得如此漫长的沉默会让他那颗因为害怕而破碎的心慢慢恢复,等到他没有那么难过的时候,他就会跟甚夏说话,他会把鸭子还给他,他会跟他说谢谢。 他的思绪飘在任何角落,无处着落。时而,爸妈的争吵会去打破心底好不容易回复的平静。时而,他会想起来暑假前他考得一团糟的期末考试。时而,他会听到甚夏咚咚的敲窗声。突然间,出门前甚夏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又一次落入了凌冬的脑海。 对了,甚夏是什么时候跟老板打招呼的呢?甚夏为什么就知道他会同意跟他去老板家里呢? 而且,为什么甚夏会在今晚突然找他玩呢? 就这样,甚夏带着思绪一团乱的凌冬摸着黑夜漫步到了章老板的家门口。 他按门铃前,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凌冬。凌冬不明所以,跟甚夏大眼瞪小眼:“干什么看着我?” 甚夏朝他吐舌头:“我就要看你,嘻嘻。” 平常凌冬一定会恼怒地去揍他,但是今天凌冬什么心情也没有,他又低头捏着鸭子。 “哇——好可怜的鸭子,快被你捏死了。”甚夏做作地拖长音调。 “是啊,我把它当成你来捏的。”看着甚夏浮夸的惊恐表情,凌冬终于扯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比生病更让人无精打采的是又生气又难过啊,光是笑这一下,就让凌冬感觉到从心底生出的疲惫。 甚夏按下门铃。 凌冬有两年没见章哥了,章哥去年考到了城里的重点高中,跟母亲在城里住,暑假也没有回来。与两年前相比,章哥高了很多,原先凌冬比他矮一个头,现在都只到他胸口了。章哥还变胖了。 据说章哥这次回到镇上,就是为了逃避他母亲来喘口气。 自上了高中以后,他的压力就很大,班里的同学成绩都很好,他考不出好成绩,他母亲因此经常和他吵架。这次围绕期末考试的话题,他跟母亲大吵一架,最终打电话给了他父亲——也就是章老板,决定来镇上住几天。 章哥注意到,甚夏长高了很多。因为原先他矮凌冬很多,现在都只差半个头了,而且凌冬这两年也长高了好几厘米。凌冬从来没注意过这件事,在他眼里甚夏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样,从来没变过。 章哥听到凌冬的话,哈哈大笑:“那是当然了,因为你们一直待一块儿呀。” 他们玩到了半夜,飞行棋还没玩多久凌冬就困了,时不时就发懵地往甚夏身上靠,完全是靠本能在下棋,不过今天他运气很好,这盘飞行棋他拿了第二,反倒平常无论玩什么游戏都争第一的甚夏成了垫底,章哥借此还狠狠嘲笑了他一顿,毕竟他从前老做甚夏的手下败将。 由于凌冬太累了,他们就没接着玩。临走前,老板跟甚夏交谈了几句,意识模模糊糊的凌冬勉强听进去了几段关键的内容。过了这个月,零食店就关了,章老板觉得他老婆一个人照顾儿子太辛苦了,决定回城里帮助老婆一起辅佐儿子的功课。 最后,老板送了甚夏一部触屏手机,老板看着甚夏跟凌冬长大,尤其是甚夏,他完全把他当成了干儿子。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甚夏,告知他以后一定要多多联系,明白了老板一片心意以后,甚夏欣然收下了这份贵重的礼物。老板也给了凌冬一份礼物,是个头戴式耳机。 凌冬盯着坑坑洼洼的沥青路,如果有人看见他,可能会觉得他在沉思,实际上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甚夏牵着他的手,臂弯里是老板送给他们的临别礼物。 夜色浓稠,手电筒的灯光向更深处打去,他们沉默地向家走去。 凌冬翻回家后,就是沾床就睡。家里寂静无声,他们吵完架了吗?凌冬不知道,他不想知道。甚夏将老板送他的头戴式耳机放在床头,然后轻轻地坐到了凌冬的床边。 温热在凌冬的头顶漫开,他的意识不断往更深处坠落,他的思绪落在沉默的黑暗中。 有人俯在他的耳侧。声音轻缓地滴落在意识的汪洋中,一直下沉,直到被吞没殆尽。 “晚安,凌冬。” 鸟鸣与阳光一起破开凌冬的梦境,噼里啪啦的响声混杂着男女的对话与争吵从门外闷闷地闯进来。凌冬翻了个身,抓紧单薄的被子,下意识不安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接着重新睡了过去。 凌冬是被甚夏的造访吵醒的。他迷糊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妈妈正在给甚夏切西瓜,他瞄了一眼妈妈的卧室,昨天爸爸带回来的电脑还在,但爸爸已经不在了。 妈妈没有对这件事说任何一句话,凌冬也知趣地什么都没说。中午吃饭的时候,妈妈问凌冬要不要把电脑搬去他的卧室,凌冬生怕妈妈反悔,连忙答应。 就这样,这一台电脑兜兜转转,竟然又成为凌冬的了。 甚夏在凌冬家蹭了一顿午饭后,就跟凌冬一起窝进了他的卧室玩。甚夏让凌冬教他怎么用手机,凌冬的妈妈就有一部触屏手机,而且凌冬平板玩的也多,他告诉甚夏怎么开机关机,还教了甚夏怎么连WiFi,甚夏家里没有路由器,但是他家跟凌冬家离得近,直接连凌冬家里的网络应该就够用了。接着,他帮甚夏下了几个软件。 “我要怎么添加别人的手机号码啊?”甚夏拿着纸条,上面写了老板还有章哥的联系方式。 凌冬犯了难,他只知道手机号码这个东西,更进一步的就完全不知道了。但是凭借对互联网的认识,凌冬灵光一闪:“对了,你可以用百度。”他点开软件,教甚夏怎么搜索问题。 很快,通过百度的解答,甚夏终于是存好了老板和章哥的电话,存好后,他便眼巴巴地望着凌冬。 凌冬没理解他的意思:“怎么了?” “你的号码嘞?我也存一下。” 少见有甚夏脑袋没转过弯的时候,凌冬笑了:“我没有手机号呀,我都没有手机,你要网络上跟我联系的话可以用这个。”他点了个刚刚给甚夏下的企鹅图标的软件。 “这是企鹅,我在上面有个号,你先注册一下。” 甚夏呆愣愣地点点头,让凌冬帮他操作。 凌冬让他自己起用户名和设置密码,他着重提醒了两点:“你别用自己的真名啊,万一以后你加个网上的人,别人可能就知道你真名了。上网要注意自己的**,自己的名字还有你住哪都不能跟人说。” 甚夏又乖乖点头,看着甚夏如此乖乖听话的样子,凌冬心里已经被优越感填满了。 “然后你最好用英文字母设置密码,或者字母跟数字混用,不要全数字,我以前就看到过被盗号的。” “那我是不是得拿个笔来记一下我的密码?”甚夏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他没带笔。 凌冬敲甚夏的脑壳:“你笨呀,这里有个备忘录,你可以把你的密码记录在这上面,忘了就看。”凌冬表面嗔怪甚夏,内心暗爽,他很少看到甚夏这么茫然不解的样子。 毕竟在电子产品方面,甚夏只是个婴儿,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完全不可能比得上已经是老油条的凌冬。 “弄好了,我要怎么加你?” 凌冬将甚夏的手机拿过来,甚夏给自己起了个叫“盛夏”的用户名。这个熟悉的味道,凌冬自己的企鹅名就叫“凛冬”,是因为他们名字的问题吗?居然在命名上诡异地拥有了从来没有过的默契。 经凌冬点拨,甚夏的头像在没有凌冬提醒的情况下就自觉地用了一张网图,甚夏刚才捣鼓半天估计就是在网上找图。他认出了甚夏头像里的人物,是以前他跟甚夏一起看的动画片里的角色。 凌冬一边告诉甚夏怎么加好友,一边帮他加了自己的好友。果不其然,甚夏也注意到了他们在名字上的默契,指着凌冬的用户名直乐。 “凌冬,这个备注是什么意思?”甚夏研究着企鹅的各种功能。 “就比方说我的用户名是冬天,你可以备注凌冬,然后在你那边,我的名字就会变成凌冬。但是我看我自己的名字还是叫冬天。” “哦,我懂了。”说着,甚夏就埋头开始打字。 “你在给我改备注吗?” “嗯。” 凌冬好奇,凑过去想看,甚夏立刻将手机收了起来,眼睛上下漂移,看着很成问题。 “我这个名字应该能让你立刻认出来是我吧,为什么还要改备注?还不让我看。” 甚夏关闭手机,笑得不怀好意,凌冬品出了猫腻:“你是不是想给我取个奇怪的备注!给我看看!”凌冬扑上去要看,甚夏抓紧自己的手机,由于瘦小和身形敏捷,他立刻就逃开了。 “糟糕,被发现了——快跑快跑。”甚夏从窗台翻了出去,在窗外对凌冬做鬼脸,“追到我我就告诉你……才怪!嘿嘿。” “甚夏!!”凌冬捏紧拳头。 这气人的家伙真的太欠揍了!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两个小孩牵手走夜路的场景,不要太萌……两个小朋友住在镇上,街坊邻居都认识所以相对比较安全,好吧,就是俺们若水镇民风淳朴没有坏人。 但是大家不管是成没成年走夜路都要尽量确保有个人能立即联系,最好是跟人一起走,能不走夜路就不走夜路,现在这个世道还是很可怕的口牙保护好自己(〃>_<;〃) 在网上聊天也绝对不要透露自己的住址,想起来本人六年级的时候在□□上聊天,也不知道那会儿自己都聊了什么,结果某天有个人跟我说他来到我在的小区,说要见我(??ω??`)还好本人至少知道不跟陌生人见面,当即就解散群直接跑路了真是太可怕了! 高中的时候等公交回家也有个叔叔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吃晚饭,我拒绝了以后,就一直很害怕地等公交,一直等到了天快黑了都没等到TT然后我看公交站都快只剩下我跟他了,我就赶紧随便找了个公交坐,结果他还跟着我一起上去了,然后坐到下一站后我就立刻下车了,幸好那个人没跟着下来,我就赶紧跑到了最近的公交站继续等公交车了。然后第二天等公交又遇到了这个人,后来直接换另一个站台等公交了,就再没遇见这个人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感觉非常的吓人TT,所以大家日常一定要多留心眼子多小心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