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成了猫?先绝个育吧》 第1章 第 1 章 江月没想到她还会再见到顾林。 住院部7楼是骨科,一大清早,电梯里已经挤满了陪床的家属和换班的护士。今天是外婆手术结束的第一天,也是江月才得知她摔伤的事实的第一天。 席卷而来的失业潮江月没能避开,家里人顾虑到她的情绪,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老人摔倒了也没敢告诉。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电梯门开合之际,江月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情绪,才迈出脚步。 外婆在12床,是最中间的床位。江月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在换水。江月妈在一旁陪着,看见女儿来了后,笑着招了招手。 江月放了包走过去,放低了声音仔细问了情况。 江月妈叹了口气,“这次幸好没伤着之前已经受过伤的那处,手术很成功,后面就慢慢缓,慢慢养。” 江月答应一声,俯身过去将手轻轻搭在外婆的手背上,看着老人病弱苍白的面庞,不禁鼻酸,垂下眼忍住了泪。 “你赶过来还没吃过吧?先去吃饭,这里有我看着。”温热的手搭上肩膀,赵芝兰看出女儿的情绪,也是一阵心疼。 江月收起情绪,掖了下被角站起身,“没事,我还不饿,妈你回家歇一会儿吧,江照是不是也快放学了?” “这都快七点了,哪能不饿,我那会已经吃过了。听话,你先去吃饭,吃了再过来。” 江月知道拗不过赵芝兰,只好答应。走到电梯门口后,这才后知后觉没有拿手机,又折了回去。 快到病房门口时,前面房间突然冲出好几个风风火火的小孩,江月侧身一避,右脚就踩到了人。 她转过头想要致歉,话语未尽,脑中却闪过一瞬空白。 江月不会忘记顾林的那双眼睛,澄净的琥珀眸里,永远盛着衰败的落叶秋色。 出神仅是须臾,江月很快回神收回目光,接上了抱歉二字,进去取了手机。再出门时,门口已经没有那道身影。 怅然若失吗? 倒也不会。 江月按下电梯键,自己在心里给出答案。毕竟,顾林应该已经认不得自己了。 情绪被强制甩过,江月长舒了一口气,出了医院后,她搭乘了公交,准备去那家高中时经常吃的餐食店。 她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车门关闭后,伴随着公交上的播报声音,渐渐合上眼睛。车渐渐驶过拐角,她没能看见背后那个跛着脚张望着她的身影,也没能听到刺耳急促的刹车声和人群的呼救。 …… “最新报道,下午19时30分,我市xx路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据现场监控画面及目击者所述,伤者是因抢救混入车道的流浪猫被一辆逆行……” 江月提着东西进门时,隔壁陪床的人已经将这则消息刷了上去,又点开了其他的频道。 病床边又围了好几个来看望的亲戚,江月过去一一打了招呼,将买来的水果都给众人分了一些,攀谈了一会儿,那些人也各自散了。 “外婆一直没醒吗?” “你出去那会醒了,还跟我问你呢,点滴打完后又睡过去了。” 江月听着赵芝兰的回答,松了口气,“妈,你回家睡会儿,我今晚陪着。” “不碍事,倒是你来的急,行李那些都还没打理好吧?” 江月浅浅笑了笑,“我来的时候托我室友帮忙了,快递估计也快到了。” 左右找工作已经暂时无望,身体也最近有些小毛病,自己手里的存款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江月想着索性在家这边休整一下,便退了工作地那边的房子。 说话间,病床上的老人徐徐睁开眼,视线扫过,稍显费力地叫了声江月的名字。 江月答应一声,坐在床边握住了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外婆,我在呢。” 老太太抿抿嘴,转动了下有些混浊的眼珠,“瘦了,瘦了小月啊,要吃饱啊。” 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拍拍她姥姥的手背,说话间有些颤抖,“吃饱着呢,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呢。” 江月外婆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再睁眼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点头,“吃好就好,吃好就好,还要睡好,你回家好好睡。让你妈陪着,你回去睡。” 赵芝兰佯装生气,说道老人偏心,但是也一个劲儿催着江月走,“回吧,月,今天不要吃药了,在家试着早些睡。” 江月心里明白家人对她的理解和担心,还要坚持时,老太太的倔劲也上来,说孙女不走她也马上出院。 江月知道姥姥脾气,她真可能说走就走,只能无奈妥协,想着明天早点过来再换赵芝兰。 又坐着陪了一会儿老人,天色微黑时,在两人的共同催促下,江月回了家。 小区单元楼的电梯处在维修状态,幸好自家的楼层还不算高,江月一口气爬到了4楼,缓缓要继续爬时,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听着方向,好像就在自家房子所在的5楼。 兴许也是听见了脚步声,猫的叫声也微微大了些。楼道的感应灯不太好,江月边翻着钥匙便慢慢走上台阶,明灭光影里,她余光里扫见一团黑影蜷缩在自家门口。 江月轻轻走近,蹲下一看,是一只瘦小的狸花,地上还有一摊血迹。 受伤了吗? 江月伸出手轻轻摸摸猫头,狸花有些吃力地睁开半眯的眼睛,将蜷缩的身体打开了些。江月这才看见猫的后腿上血肉模糊一片,毛都打绺了拧成了一股。 她本来就是爱猫党,让这情景看得也是心上一紧,见状马上脱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狸花包裹起来,一边下楼一边约车。 最近的宠物医院过去要十分钟,怀里小猫一声声地呜咽着,似乎也是感知到江月的善意,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腻乎。 到了医院,江月简单说了情况。拍了片看了ct报告后,医生说需要做外固定手术,又提了下狸花流浪猫的身份。 江月心下了然,点了点头,“给它做吧,我后面会养着它。不过只需要做外固定吗,我看着它的伤口留了好多血。” “血液不是它自身的,伤口只是看着可怖。” 原是这样。 手术时间不长,但术后观察还得三小时。等待的间隙,江照将电话打了过来,问说怎么家里没见到人。 解释了一番,那小子也硬要闹着过来看,江月只好发了地址。 十分钟后,宠物医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照咋咋呼呼地小跑进来,一把勒住江月脖子,刚剃的寸头长出来的新发扎人一脑袋,上来先表演了一番假哭,“老江,好没良心,回来都不跟我讲。” “收声,站直。” 便宜弟瞬间变脸,朝着江月鞠了一躬后又敬了个礼,大声来了句:“是!江sir!” 受不了人群的目光,江月把这丢人玩意儿扯到了猫笼那儿,示意他悄声。 “你没去看外婆吗?” 江照眼珠子瞪得老大,“我靠,我这么有良心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去,我下晚辅后就直奔医院了,然后老妈嫌我吵到外婆了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江月对着她弟吊儿郎当的德行简直头疼,但是也不可避免的,喜欢这种久违的熟悉感,她象征性地白了眼江照,“你少乱用词。” “好好好,听江sir的,话说你救的那个猫大侠搁哪儿呢,我瞅瞅。” “这边,”江月指了指身边的那个更宽大的猫笼,“得单独隔着。” 江照定睛一看,惊得后仰,“我靠!好丑一猫!” 啪! 寸头合情合理地吃了一记来自亲姐的铁掌,小声哀嚎,“它又听不见。” 顾林听得见。 但是又很模糊,记忆停留在他抱起猫的那瞬间。剧痛袭来之后,再次有意识,就是听到一个少年声音说什么“丑”。 他听不真切,也睁不开眼,意识也是半清醒的状态。顺着对话,只能模糊辨认出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女声还有点熟悉感。 周遭嘈杂,自己难道是在医院?那只猫不知道好着没?面前的人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满心疑问,却问不出,也无人为他解答。 时间渐渐流逝,耳边又叠加了好几个人的声音。顾林再次尝试着睁眼,光亮渐渐涌入眼中,隔着距离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老姐你看,这丑猫醒了。” 猫?哪来的猫? 顾林这下完全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唬得他心里一惊。 “别贴那么近。”江月又是一巴掌,扯着江照的领子将人拎过来,把医生请到前面让仔细检查。 “不错,术后情况还是很稳定的,但后续可能还要在医院治疗几天后才能回去家养。” 医生挪开步伐,站在后面的江月又再次道谢,左脸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顾林眼睛直了,人也傻了。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出现的走马灯。 不然江月为什么会…… 他不受控制地要伸出手,垂眼之际看到伸出一只圆润的猫爪后,直接原地石化。 ……行。 他大概确实死了。 第2章 第 2 章 在宠物医院待了好几天,顾林想破他的“猫”脑袋,也没能接受他变成猫的这个现实,毕竟信息量太大而且太过玄幻,放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都是匪夷所思的程度。 还有就是江月…… 顾林想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从他的猫外表看来,只是动了动猫胡须。 自从那天见过江月后,这几天一直没再看见过她。江月的弟弟倒是经常来,来了就贴着猫笼子各种逗。 江照是个健谈的,性格也活泼,来来去去和这儿的医生都打成了一片。顾林听他们说些有的没的,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一点关于江月的,这才知道是江月外婆住了院,江月这几天一直在看护。 他又回想起那天在医院的碰面,原来他没有认错人。 猫耳朵动了一下,江照想要用爪子去捂脸,结果被项圈挡了个彻底。 近傍晚,江照照例又来返场,顾林还没来得及嫌弃,下一秒耳朵一动,在听见来人声音后倏地睁开了眼。 江月这次也在其中。 “于医生,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江月表情难得轻松,面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对着医生道谢。 外婆恢复不错,今天刚办了出院手续。她估计着小猫也术后治理差不多了,正好顺便接回家。 于道然理了理袖口,揽过江照摸了摸他毛扎扎的寸头,开玩笑地说,“这小祖宗可比那祖宗闹腾多了,赶紧给治治。” 江照作嫌弃状,“然哥,你手上有猫屎味。” “胡说八道,闭嘴。” “哦。” 笼子里的顾林睁着圆眼听着几人叙话,视线实处却只落在江月身上。似有所感,江月也转过头看了一眼,走近给小猫招了招手,酒窝愈深,“不着急了,今天就回家。” 那双冒着绿光的圆眼顿时睁更大了。 带谁回家? 江月带他回家? 他回谁家? 他要回江月家? 顾林的猫脑子飞速运转,嘴边的胡须颤了又颤,配上他直勾勾盯着江月的表情,显得更呆了,江照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在笑声和呆滞中,顾林被连着笼子打包进了江月家。 今天人多,因着几个住的近的亲戚都来看老太太。一进门,姐弟俩就挨个打个招呼问人。亲戚里有带了小孩的,看见猫后都叽叽喳喳地围过来,又说又笑。 见江月已经被亲戚围住,顾林恹恹。身旁的小孩又一直飙着高音尖叫,他心下有些烦躁,习惯性地想说“别吵了”,出口却是好几声哈气,毫无威慑力。 顾林:“……” 他娘的,合着生气都得按猫来。 另一边,眼看话题又要延伸到找工作谈对象,江月眼神一转,正好以安置猫为借口,逃了出来,将江照召唤出来放着“挡箭。” 便宜弟弟欲哭无泪,假笑着将话题硬生生转成“学习”,一脸恭敬地虚心旁听。 “嘘,小猫还不舒服,等它好了你们再它玩,好吗?”江月蹲下身耐心地跟小孩们解释着,又从包里拿了一些糖散给他们,将猫笼提进了自己房间,顾林从一副呲牙咧嘴的凶样顿时变成“老实猫”。 进了自己卧室终于松了口气,江月反锁住门蹬掉拖鞋往床上一倒,和一双竖瞳直直对上,便撑着一只手侧身看着猫,“还好有你救我‘狗’命。” 猫耳朵尖尖微微一动,顾林小声喵呜一声,挪到前边摇了摇尾巴。 他倒是很少看见江月这种放松时不拘一格的样子。 “你眼睛真好看,像宝石一样的。”江月又换成趴着的姿势,把食指往小猫脸颊上轻轻一抵,“叫你什么好呢?” 狸花鼻子一皱,发出呼噜的声音,尾巴很有频率地在笼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定定看着江月。 这架势好像这猫能听懂话真乖乖等着她取名一样,江月不由得心上一软,遂打开笼子,避开猫的伤处在猫背上摸了摸。 顾林僵住,控制不住的呼噜声却越来越大。 很奇怪的,虽然他如今是猫体,但是江月的手抚上来的那一刻,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被抚在人体后背的那种感觉。 他不敢动弹了,只能半眯着眼觑着江月。 “要么就叫你木二?”江月回看过去,和小猫大眼瞪大眼,脑海里回想起顾林的那双眼睛,清了清嗓子,“就叫木二吧,你同意吗?” “喵~” “真乖。” 起了名后,那种属于感更强烈了些,江月越看猫越可爱,索性将笼门打开,将猫轻轻抱出来放在床边。 挼了半天猫爪子,江月心满意足,才起身去换家居服。 顾林被揉了半天手,那只手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飘飘乎视线追随江月的时候,又被一片莹白晃了眼,紧急刹车闭眼。 别折磨人啊…… 不是,现在应该是别折磨猫…… 换完衣服,江照正好过来敲门,说亲戚们都要回去了,江月便将猫又放回笼子,出去送别众人。 吃过晚饭,家里人都在客厅闲聊,江月外婆提了嘴要回乡下老家休养的事。她本来在那边就住惯了,待在这边很是心急。 赵芝兰当然不同意,她知道老人是个嘴硬心软的,这么一说肯定是害怕给自己女儿添麻烦,遂回绝了好几次。老人也不高兴了,犟脾气一上来,就撒气说要自己回。 江月赶紧打圆场,给赵芝兰使了使眼色,先哄着外婆,“回,回,咱们过几天就回,我跟您一块。” “明天就走。”江月外婆气乎乎地站起身,撂下这一句进了卧室。 赵芝兰扶额叹了口气,江月贴过去给她按摩着肩背,“外婆就这样的脾气,也不是冲你,她也是不想让你太受累。” 赵芝兰点点头,“唉,我都知道的……” “没事,正好我也回来了,那边我过去看顾着,别担心。” “也好,正好你也换换心情。”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第二天一早,江月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出来往客厅一看,才发现木二已经醒了,正一副大爷姿态,慵懒地甩着尾巴。 “老姐,这些都是要拿的吗?”江照打着哈欠出来,迷迷糊糊地去搬东西。 “嗯,你往楼下车里拿,把猫笼也提上,我去叫外婆。” 江照答应一声,不忘说上一句傻猫,顾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像眼皮抽抽。 一切收拾妥当,临行前,江照扑过来给了江月一个熊抱,腻腻歪歪地不肯松开,力气大得差点给江月勒断气,“我放假就来昂,等我。” 江月敷衍拍拍,知道这闹挺人分别时的腻乎病又犯了,“知道了知道了,赶紧收拾了上学去。” “老姐,那什么……”江照还要腻歪着说,手臂上一冰,嘶了一声。回头一看,一只“花臂”正伸着尖指甲搭在自己胳膊上,眼冒绿光。 趁着人分神,江月赶紧挣脱开那个窒息的拥抱,火速上车锁车门,“走了啊。” 江照要哭了,一米八大个杵那儿站桩似的,抹着眼睛招手,“拜拜江sir,等我放假。” 油门启动,车子驶离。顾林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月看,耳朵却耷拉着,看起来整只猫都没什么精神。 江月外婆和江月闲聊之际,不经意往猫笼这边看了一眼,心下一跳,用指尖抹了下眼角,转了话题,“小月,你说这猫是你捡来的?” “嗯,就是我回来看您那天在楼道捡的,左右是个缘分,我就给养着了。” 老人又往猫笼这边看了眼,见猫已经眯着眼睛打盹了,也就不再多问。 事实上顾林是被那一眼看得不自在才装睡,对上江月外婆,总有种灵魂被看穿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江月在熟悉的巷子口停下车,轻轻叫醒了她外婆,让她进屋再睡。 安顿好了人,江月才将东西都收拾进屋,不忘提着猫笼。 怎么看起来蔫蔫的? 江月伸手戳戳,顾林便装不住睡了,眼神幽幽,活像受了多大委屈。 “是饿了吗?给你吃个猫条?” 顾林不理,猫头一栽,要多无精打采就有多无精打采。 难不成晕车了? 江月满心疑惑,解开了猫的项圈,给它轻轻扇着风。 “喵……”没精神的猫半死不活叫了一声,前爪拖着后腿蹭到江月腿边,还保持了一指距离。 江月看着这圆头圆脑圆眼睛,手心一痒就将猫抱起来,在猫脑袋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顾林死机,尾巴翘到了天上。 江月看猫呆住的表情实在太过生动,又用额头抵着猫脖子蹭,陷入吸猫循环。 顾林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人体实感的触摸越加明显,若有若无的话梅香气将他堵得避无可避,他有点想逃了。 就在江月要继续去贴猫肚子时,顾林终于忍不住伸出圆爪抵制,“别,别亲了。” 风吹过窗棂,过后有几秒的极度安静,安静到诡异。 顾林还以为自己成功制止,竭力控制自己颈间蔓延上来的热意,带着点不情愿的不甘心要收回手。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收回“手”? 咕咚。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悚然一惊,跟卡屏了一样抬眼相看,在江月的瞳孔倒影里没有看见任何猫的身影,是一张再熟悉不过但此刻却有点陌生的脸面。 极度的震惊和不解都是无声的。 诡异的静默之后,两人默契地同时弹跳起身。顾林在这当口还能及时想到他应该是赤条条的状态,不忘用力扯过床单手忙脚忙地将自己裹了进去。 卧室门砰地一声被关紧,房间内只剩裹成长条粽子的顾林。 后知后觉的尴尬弥漫开来,他将脸埋进床单,须臾又猛地抬头看向卧室门。 坏了,江月是不是找阴阳先生拿符去了?! 第3章 第 3 章 江月并没有去请符,一门之隔,她在墙边靠坐下来,正在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把刚才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一分钟后,她闭了闭眼,打开了门,看了一眼后又关上,反反复复几次后,才进了卧室。 灵魂已经升天的顾林听见动静后又是一僵,眼见脚步声越近,他一时生出慌乱感,装死不动。 江月深呼吸了一下,蹲下身,“你……” 裹成粽子的人咕踊了一下,一顿输出,“我不知道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更不是精神病我眼睛一睁就成这样了我也不明白先别拿符贴我。” 记忆中的嗓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江月思绪纷杂,一些回忆的碎片不由自主浮现出来,被她很快压下去。 她清清嗓子,“我信你,我也没拿符。”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相信顾林。 咕踊停止,顾林尴尬,“哦。” 氛围再度陷入沉默,只能听见两人都刻意放缓的呼吸声。就在这时,一声不大不小但是很清晰的咕声打破了静默,顾林赶紧捂住肚子,暗自腹诽:“祖宗,别叫了,也不看看场合”。 然而越想遮掩,胃越不给面子,接二连三的三连叫,势必让顾林狠狠丢面。 “我给你拿些吃的。” 江月起身去了厨房,顾林有些懊恼地扒开床单,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叹了口气。 现存的吃的没多少,江月顺手拿了两袋面包和一瓶水。再次要推开门时,她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犹疑了一瞬,调整了表情才推门而入。 她没料到顾林扒开了床单,四目相对,两个人视线交汇,各自又躲开。 “你先吃点垫一下。”江月将面包递给顾林,在旁边坐下来。 顾林干巴巴地道了声谢,为了避免再出现令人尴尬的咕声,两三口就啃完了那两袋面包,一口气灌完了一瓶水。 看着他将空水瓶捏扁,江月神思一恍,想到以前顾林喝完水就爱做这个动作,莞尔一笑。 捏瓶子的人眼神余光里没放过江月的任何表情,顾林偏过头,欲盖弥彰地干咳了几声,摸了摸耳垂,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神一黯。 她果然,不记得自己了吧。 瓶子被捏得滋啦作响,魔音绕耳,有些聒噪。江月便从顾林手里抢过了瓶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我先给你找一套我弟弟的衣服,他身量和你差不多,应该勉强能穿。” 差的多了。顾林心想,他可比那个小毛头高得多。 见顾林久久不回应,江月以为他是嫌弃,便又解释,“他来这儿少,这里放的几件都是我买给他还没穿的,几乎是全新的,你不用担心。” 以前上学就经常见江照腻歪来腻歪去,绕着江月姐长姐短,要是有个尾巴早翘天上去了。顾林心不在焉又有点郁闷,嘟嘟囔囔的,“你那便宜弟有什么好……” “什么?” “没什么。” 江月便不再追问,起身去衣柜翻找了几下,拿出一套休闲套装放在床边,“你换上吧,暂时先不要出我房间,我外婆那边不好说。” 顾林闷头答应,“知道了。” 套装是浅灰色的,顾林咕踊到床边端详了一阵后,才发觉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这……没有……里面穿的啊…… 时也运也,这还不如变成猫呢。 本来就是腹诽之语,但下一秒,顾林眼前突然一黑,他眨眨眼,发现自己被罩在了床单里面。 这预感不太妙…… 顾林极不情愿地伸出双手,果然,上面又变成了毛茸茸一片。 外面响起敲门声,江月为了怕外婆听见,声音放的很小,“换好了吗?” “喵……” 顾林自闭了。 江月推门而入,看着深陷在床单里的一大坨猫,抿了抿唇。 怎么感觉……猫还变大了些? “喵……”顾林搭着爪子扒拉着床单,但是跑上跑下没能跑出一角。 等自己看够数了,江月才过去“好心”揭开床单拧成的死结,“抱歉啊,你那会拧的太紧,我也解了半天。” “你一开始明明就没解啊。”顾林眼睛滴溜溜转,胡须抖成了波浪线,在清晰听到自己的回音时,后知后觉睁大眼睛。 不是,他这次变过来还能开口说人话了?变异了吧哥们。 江月倒是适应很快,一点儿都没惊讶的意思,仿佛所有关于顾林的事,她都能适应。她习惯性地想去撸猫,手近跟前又想到顾林的人形,堪堪停住,“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都不愿意先开口问问我是谁么? 真的…… 把我完全忘记了啊…… 也是,谁会去特意记住一个班里的小透明,而且小透明还是个不健全的跛子。 猫耳朵低垂,顾林怅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去救猫来着。一睁眼,就这样了,再一睁眼,就跟着你了。” 顾林省略了一些细节,江月也只听进了最后一句,状作自然地扯了下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在哪里救的?” “在……在……” 顾林在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奇怪,他之前明明记得是因为…… 因为什么来着?顾林整张猫脸都皱巴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哦。”顾林听话,说不想直接一秒隔绝记忆,然后四脚趴地继续郁闷。 还不过问我的事情吗?也没必要这么尊重**啊。何况江月如果不问,他又有什么勇气主动开口呢…… 徒增尴尬罢了。 各人各心思,房间内一片静谧。顾林趴得累了,起身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压着受伤的那只腿。 江月视线往上面一顿,“腿还疼吗?” 顾林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哪个腿?!” 江月被他激动的语气吓一跳,“你受伤的那个啊。” 哦,感情是猫腿…… 顾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了兴奋劲,“不疼了,反正都会是瘸子。” 他跛子,猫瘸子,倒是挺像。 江月起身拉开窗帘,望向窗外的一片麦田海,清风拂过几缕碎发,她在风中开口,“那也能跑第一。” 高二的夏季运动会,顾林就是那个跑了第一的人。 2009年的夏天,五月还不算太热,运动会的消息一出来,死气沉沉的班级活跃起来,5班也不例外。江月去办公室数试卷的时候,年级老师也都在热烈讨论。最近师生压力都大,办个活动换换心情也未尝不是个坏主意。 “江月,你待会去教室顺带把参加人的名单登记了,晚自习了报给我。这次的加油词还是你和苗棠负责。” “好。”江月数完试卷,将班带的两个班的份数都各自分好,才抱着本班的那沓卷子出了门。 5班学习氛围一般,但和学习不沾边的都很积极。江月说完消息,登记的本子和笔都还没拿出来,周围就涌上来一帮人,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江月将笔转了一圈,听一个名字写一个。 “老江,你这次应该又是念加油词吧?” “嗯。” “问的这废话,咱班肯定是江月啊,她不一直在广播站的么,而且上届运动会就是她和3班的苗糖糖念的那加油词么。” “什么苗糖糖,人叫苗棠。” …… 热闹的氛围和笑谈,顾林都无感,只在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时,涌上心思,几番犹豫才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外圈。 “我也报。” 他声音不怎么大,班里又吵闹,说出来的这句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只这一瞬间,他的勇气就卸了下去,沉默着回了座位。 今天散学后的卫生打扫轮到了江月这一组,她给后面的绿植洒完水,又接着去收拾窗台上的。 顾林还在趴着睡,到了他那边,江月便绕到后面轻轻擦拭着窗台上的灰尘,校服短袖的衣袖边时不时挨过顾林的。 开窗通风时,不知道窗户栏是不是卡了什么东西,江月推了半天没推开。她一垫脚又踩上地上的拖把棍上,向后趔趄了一下,撞在顾林身上。 早就醒了的人一把拽住江月的手腕,手掌在她后腰扶了一下,一触即分。 江月站定,没提醒顾林还抓着她的手腕,指着底下的杂物,“滑了一下。” “没事。”顾林面无表情,手心微热,才反应过来放手。 手腕处的余热没有散尽,江月转身又去对付窗户了,这次还没上手使劲,一只从后面伸过来的手轻轻松松就推过了那个卡槽。 江月被圈在里面,转过身仰视着顾林,“班主任让收集运动会的名单,你登不登记?” 将窗户上的卡扣锁死,顾林拿出栏槽里卡着的一块小石子,扔进了垃圾桶,“我一残废没必要。” 希冀落空,顾林自贬的语气让江月陡然生出郁闷感和一点生气情绪。她自认是个笨嘴拙舌的,也说不出什么开解的话,害怕给人徒添不高兴,索性也不接话了,转过身继续擦拭窗台,比先前要用力些。 打扫卫生的其他几个人都完成了各自的区域,陆续离开,转眼教室就只剩下两人。 无言持续,顾林看了一眼江月的背影,欲说又止,脑子里一遍遍回顾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冲。而江月已经绕过他转身离开,转身之际还单手推了一下顾林这个挡路的。 目送人收拾完东西,即将离开教室,顾林脑子一热,几步跨到教室后门那儿朝着江月的方向喊了句,“哎!” 江月没回头,但也没从最近的中间楼梯下,一直往最右边的楼梯走。 顾林咬咬牙,一跛一跛地追上去,揪住了江月的衣摆,“写上吧,我的名字。” 江月绷着脸点点头,不知从哪边口袋变出了那张登记名单,给顾林递过去笔,“写上吧。” 顾林接过笔要紧挨着上一个人的名字写,江月却指了指右边的空白处,让他另起一列,“写这儿。” 写的人写得慢,看的人也没着急。笔锋收束,江月收回纸笔,慢条斯理地折好,“晚自习我就报老师了,不能反悔。” “你念几班的加油词?” 江月倒是没想到他回的是这个,回答道:“随机,这个不按班级,按出场轮次说上就行,你有已经想好的吗?” “没。” “好。” 顾林瘪瘪嘴,挠着后脑勺无意识扯了几根头发下来。 “我到时候会把咱们班的都放我那儿念。”江月将头发挽到耳后,飞快说完这句这句下了楼。 她要念到顾林的名字,也想念到顾林的名字。 这本是少女心事也成诗怀的隐秘期待,却在鸣蜩之时带着热意的风的吹拂下,让心事的主人有些心跳加速。江月将手背贴在耳后降着温,走到无人处将那页登记纸拿出来,轻轻撕下顾林写的名字那一处,在左边另外补上了一行。 周五是个晴天,开场表演热活了场子,学生热情不减,都在为各自的班级加油。 顾林报的是800米,热身时,有几个熟悉他情况的,时不时地打量一下。顾林浑不在意,只看了看主席台侧边的方向。 江月早早就把顾林的专属词放到了最前面,人一出场,她就注意到了,离着话筒将嗓子清了一下,只等比赛开始。 哨声响起,体育老师高举发令枪,“各就位!预备!” “跑!” 伴随着口令落下,跑道上的人稳稳起步,几乎没有明显差距。观众席上的加油声此起彼伏,5班的人甚至拉了横幅。 “我靠!前面那是不是顾林啊?”5班的气氛组万之际睁大眼睛,又往前挪了个座位,招呼着身后众人,“我靠!真是他!这货咋楞个猛啊,马上二圈都要窜第一了。” 与此同时,主席台上的播报响起,传来江月如清冽山泉的声音。 “烈日骄阳下的奔驰,蓝天白云下的拼搏。总想为你高声呐喊,却怕被天空误解。总想为你放声歌唱,却又怕惊动了白云。把内心的祝福挂在跑道线上,微风中每一次振动是又一次的衷心祝愿。加油!高二五班的顾林同学,胜利源于希望,胜利就在眼前!” 加油稿将5班的氛围推向**,叠起了人浪。万之际几个脑袋一热,直接喊着让班里人去终点那儿摇旗,有几个江月的好友不忘去主席台也拉上人。 江月刚刚一顿输出有些用力过猛,正在那儿缓着情绪,被姐妹几个又拽又扛地提溜了下去,都没弄清个什么状况。 “哎走走走,别管什么情况了,快给顾林摇旗助威去,咱们班第一张奖状要到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氛围感染都上了头,迟来的这几个人下去的时候,才发现终点处除了自己班的,其他班的也来了好些人,都等着“接人”。 “我去,这帮不讲道理的占我们地儿,明明咱们班先来的,江月,走,快往里挤!” “我不……你慢……算了……” 江月被生拉硬拽着,被迫稀里糊涂加入抢前排的“战争”,费了半天劲才挤出一个空隙,正好借着人群的遮挡大大方方看顾林跑。 昔日不苟言笑的人仍然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虽然跑姿奇怪,但顾林的速度却远远甩下众人一截。 他这会脑子里没别的,就是在自动播放江月方才喊他名字的那句话。 妈的,早知道今天带mp3录下来了。 “来了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更加往前面去挤。 江月被两个力气大的一左一右一搡,就被搡进了跑道外圈,她余光看见裁判的旗子往上一扬,自己转而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她闻到了熟悉的皂香。 人群吵嚷,欢呼喝彩,有人说着第一,有人说着5班,也有很多人在喊着顾林的名字,一切都如慢动作定格。江月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让她有些呼吸不稳。 “抱歉,惯性。”顾林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偏头在江月肩膀轻轻一贴,轻轻放开了手。 2009年夏未尽,他第一次抱到了自己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