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烬》 第1章 雁门烽火照惊鸿 时值深秋,雁门关外的朔风卷着黄沙,刮得城墙垛口上的“晟”字大旗猎猎作响。旗角撕裂处,露出底下斑驳的朱红,如同陈年的血渍,凝在这片自古便战火纷飞的土地上。 沈惊鸿立在关隘最高处的敌楼之上,银白战甲在残阳下泛着冷冽的光。她抬手按住被风吹得微扬的黑色披风,目光越过茫茫戈壁,望向西北方——那里,玄渊帝国的先锋骑兵已如黑云压境,距雁门关不过百里。 “将军,飞骑营已在关内整备完毕,斥候回报,玄渊先锋约三千轻骑,正沿枯河道向我关而来,预计酉时末抵达关下。”副将林骁翻身登上敌楼,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单膝跪地,将一封染着沙尘的军报呈上。 沈惊鸿接过军报,展开扫了一眼,指尖在“枯河道”三字上微微一顿。那是一条干涸已久的河床,两岸芦苇丛生,地势狭长,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凤眸中锐利如鹰隼:“三千轻骑?耶律洪倒是瞧得起我这雁门关。” 她转身,银枪“破风”斜倚在墙角,枪头的流云纹在风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杆枪随她南征北战五年,枪尖饮血无数,早已成了玄渊军闻风丧胆的符号。 “林骁,”沈惊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将令:飞骑营全员,弃马携弓,随我从关后秘道出城,绕至枯河道西侧芦苇荡埋伏。留五百步兵守城,其余人等,随我奇袭。” “将军,”林骁面露忧色,“玄渊轻骑机动性强,我军弃马是否……” “正因其轻骑机动,才需出其不意。”沈惊鸿打断他,走到悬挂的军事地图前,指尖点在枯河道的转弯处,“枯河道两侧芦苇高逾人头,骑兵入内,速度必缓。我军以步卒埋伏,强弓劲弩齐发,可破其先头之势。待其阵脚大乱,再以短兵相接,必能击溃。”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凤眸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林骁看着自家将军,心中一凛——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威远侯,虽为女子,却比朝中许多老将更懂兵法,更有胆识。自三年前她接掌飞骑营以来,雁门关从未让玄渊军踏入半步。 “末将领命!”林骁抱拳应下,转身疾步而去。 半个时辰后,雁门关后一道隐蔽的山涧中,千余名飞骑营士兵已悄然整装。他们尽弃重甲,只着轻便的玄色劲装,背上是大晟特制的复合强弓,腰间佩着短刃,步履轻健如狸猫。 沈惊鸿换了身与士兵同款的劲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束起,几缕碎发被风吹拂在颊边,更衬得眉眼英气逼人。她手持破风枪,枪尖斜指地面,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光。 “诸位弟兄,”她的声音透过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耳中,“玄渊蛮夷,烧我村落,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他们兵临城下,我飞骑营便是雁门关的刀锋,当为家国百姓,斩此凶焰!” “杀!杀!杀!”千余士兵压低声音怒吼,眼神中燃起熊熊战意。他们跟随沈惊鸿多年,深知这位将军从无虚言,更从不畏战。 沈惊鸿不再多言,抬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众人如同一道黑色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枯河道旁的芦苇荡中。 酉时三刻,远方传来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枯黄的芦苇丛中,沈惊鸿屏住呼吸,透过苇秆的缝隙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三千玄渊轻骑果然沿着枯河道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头戴兽首铁盔,身披连环软甲,腰间悬挂着骷髅串成的饰物,正是玄渊有名的“猎头”将军,巴图鲁。 “将军,前方芦苇荡地势险要,是否绕行?”一名亲卫凑近巴图鲁耳边问道。 巴图鲁狂妄地大笑起来,声音如同破锣:“绕行?一个小小的雁门关,也配让我巴图鲁绕道?不过是一群缩在城墙后的胆小鬼罢了!给我冲过去,天黑前拿下雁门关,进城喝酒!” 他马鞭一挥,三千骑兵如潮水般涌入枯河道。马蹄踏在干涸的河床上,发出“哒哒”的脆响,惊起一群栖息在芦苇中的水鸟。 就在此时,沈惊鸿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扬起破风枪——枪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虹,正是下令攻击的信号! “放箭!” 千余张强弓同时拉开,利箭如同漫天飞蝗,带着凌厉的破风声,从左右两侧的芦苇荡中飞射而出!玄渊骑兵猝不及防,前排士兵纷纷中箭落马,人仰马翻,瞬间堵塞了河道。 “有埋伏!结阵!”巴图鲁大惊失色,嘶吼着指挥士兵。但枯河道狭窄,骑兵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只能被动挨打。 沈惊鸿看准时机,振臂一呼:“飞骑营,随我冲!” 她手持破风枪,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率先从芦苇荡中冲出。枪尖吞吐不定,时而如灵蛇出洞,直取敌将咽喉;时而如狂风扫叶,荡开身前兵器。玄渊士兵的弯刀尚未劈下,已被她一枪挑飞手腕,惨叫着倒在地上。 “破风枪!是威远侯沈惊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玄渊士兵顿时阵脚大乱。他们虽悍不畏死,却对沈惊鸿的威名早有耳闻,此刻见她亲自领兵冲杀,士气顿时跌落谷底。 沈惊鸿如入无人之境,目标直指巴图鲁。巴图鲁见状,咬牙挥舞着大刀迎上:“沈惊鸿,拿命来!” 大刀带着风雷之声劈向沈惊鸿头顶,她不闪不避,破风枪猛地向上一挑,精准地磕在大刀的刀背上。“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巴图鲁只觉手臂一阵发麻,大刀险些脱手。 不等他反应,沈惊鸿手腕翻转,枪尖已如影随形般刺向他的面门。巴图鲁急忙后仰躲避,却被沈惊鸿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将军!”亲卫们惊呼着上前救援,却被随后冲上来的飞骑营士兵死死缠住。沈惊鸿看也不看倒地的巴图鲁,扬声道:“巴图鲁已败,降者不杀!” 玄渊士兵本就军心涣散,听闻主将被击败,顿时斗志全无,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一场原本看似悬殊的遭遇战,在沈惊鸿的奇袭下,以飞骑营的大胜告终。 打扫战场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枯河道里尸横遍野,玄渊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干涸的河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沈惊鸿站在巴图鲁的尸体旁,破风枪拄在地上,枪尖还在滴落着鲜血。她银白的战甲上溅满了血点,黑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将军,此战共斩获敌军首级七百二十一颗,生擒百余人,我军伤亡不足百人。”林骁提着巴图鲁的首级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可惜让部分敌军逃了回去。” 沈惊鸿摇摇头:“无妨,此战目的在于挫其锐气,而非全歼。”她接过巴图鲁的首级,看了一眼那张死不瞑目的脸,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将首级悬于关前,让玄渊人看看,犯我大晟者,虽远必诛。” “是!” 处理完战场事宜,沈惊鸿带着飞骑营返回雁门关。城中百姓听闻打了胜仗,纷纷提着灯笼涌上街头,想要看看这位力挽狂澜的女将军。 “是威远侯!威远侯回来了!” “将军威武!” 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有人捧着热水,有人拿着刚出炉的烧饼,想要递给沈惊鸿。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走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爷爷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热水,轻声道:“老人家,夜深露重,快些回家吧。” 老爷爷激动得热泪盈眶:“将军,您辛苦了!要不是您,我们这雁门关的百姓,又要遭玄渊人的毒手了!” 沈惊鸿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又看了看周围百姓期盼的眼神,心中一暖,却也一沉。她知道,一场小胜并不能彻底解除危机,玄渊帝国的大军还在后面,雁门关乃至整个大晟王朝,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大家放心,有我沈惊鸿在,有飞骑营在,就不会让玄渊人踏入雁门关一步。”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都回去吧,明日还要劳作,养好精神,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百姓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沈惊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林骁牵着马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将军,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沈惊鸿点点头,翻身上马。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她抬头望了望星空,北斗七星明亮如昔,却照不亮她心中的忧虑。 玄渊帝国此次挥师东进,绝非小打小闹,恐怕是妄图吞并大晟与隔壁的大曜王朝,统一大陆。雁门关作为大晟的西北门户,首当其冲。而她沈惊鸿,作为镇国将军,肩上扛着的,是整个王朝的安危,是万千百姓的性命。 “林骁,”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传我将令,加强关隘防守,今夜全军不得卸甲,以防玄渊军偷袭。另外,派人快马加鞭,将战报送回京城,同时……密切关注大曜王朝的动向。” “大曜?”林骁一愣,“将军是说……” “玄渊的野心,绝不会只在我大晟一家。”沈惊鸿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唇亡齿寒的道理,希望大曜的君臣也能明白。” 说完,她不再多言,策马向将军府走去。银白的战甲在月光下闪烁,如同暗夜中最亮的星辰,守护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关城,也守护着她心中不灭的家国信念。 雁门关上的烽火,虽暂时熄灭,却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沈惊鸿知道,她必须站在风暴的最前端,为她的国家,她的百姓,杀出一条血路。 第2章 威远侯府议军机 雁门关大捷的战报,以八百里加急送抵京城“天启城”时,沈惊鸿正率着飞骑营残部,踏着晨霜穿过朱雀大街。她银白的战甲上还凝着干涸的血痂,黑色披风被西北的风沙磨出了毛边,唯有腰间悬挂的“破风枪”,在朝阳下依旧锃亮如新。 “将军,前面就是威远侯府了。”林骁勒住马缰,看着自家将军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道,“您连夜赶路,又带了伤,不如先回府休整,面圣之事……” “不必。”沈惊鸿打断他,凤眸望向巍峨的宫墙,“玄渊先锋虽败,主力必随后而至。军情如火,岂容拖延?” 话音未落,她已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卫,径直向侯府大门走去。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落着薄薄一层尘土,显见她已许久未曾归府。管家老陈闻讯迎出,见到她一身征尘,眼眶顿时红了:“将军,您可算回来了!老奴这就去给您备热水、备膳食……” “不必麻烦,”沈惊鸿脚步未停,“替我备一套朝服,再将玄渊军的布防图、近年边关战报,都送到书房来。我换身衣服,即刻入宫面圣。” 老陈一怔,看着她坚毅的背影,终究是叹了口气,快步去安排。 书房内,沈惊鸿卸下战甲,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中衣。右肩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是前日枯河道之战中,被巴图鲁的亲卫偷袭所致,此刻经过连夜奔波,已然渗出血迹。她皱了皱眉,随手取过桌上的金疮药,咬牙敷在伤口上,疼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将军,您的伤……”林骁端着水进来,见状大惊,“还是让军医看看吧!” “小伤而已。”沈惊鸿摆摆手,接过湿布擦了把脸,镜中映出一张略显憔悴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庞,“玄渊军主力动向查清了吗?” “查清了。”林骁连忙递上一份密报,“斥候回报,玄渊皇帝耶律洪已亲率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直逼我大晟西北三关。除了雁门关,金汤关、玉门关也已告急。” 沈惊鸿展开密报,目光如电扫过,指尖在“二十万大军”几个字上微微用力,留下一道白印。二十万,这几乎是玄渊帝国半数的兵力,显然是奔着灭国之战而来。 “另外,”林骁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份关于大曜王朝的密报。据说大曜皇帝也已下令,命‘定北公’萧靖渊领兵驻守北部边境,以防玄渊趁势攻击。” “萧靖渊……”沈惊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大曜那位以智勇双全著称的年轻将军,与她同岁,却已是大曜的军事支柱。只是不知,这位定北公,能否挡住玄渊的另一路大军? 她不再多想,迅速换上一身绯红朝服,外披墨色大氅,将破风枪斜背在身后——这是她身为镇国将军的象征,亦是她随时准备奔赴战场的决心。 天启城皇宫,太和殿内气氛凝重如铅。大晟皇帝李轩端坐龙椅之上,眉头紧锁,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争论声此起彼伏。 “陛下,玄渊势大,我军刚经雁门关一役,虽胜却也损伤不小,不如暂避锋芒,以割地赔款换得喘息之机!”说话的是吏部尚书王庸,他素来主和,此刻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王大人此言差矣!”兵部侍郎陈武立刻反驳,“割地赔款,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玄渊狼子野心,岂会因些许土地就善罢甘休?今日割地,明日便是亡国!” “陈侍郎说得轻巧!”王庸瞪着眼睛,“二十万玄渊大军压境,我大晟能战之兵不过十万,如何抵挡?难道要让将士们白白送死吗?” “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且偷生!” “你……” 朝堂上吵成一团,李轩只觉得头大如斗。他看向下方始终沉默的几位老将,却见他们个个面露难色,显然也无良策。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殿外传来内侍的唱喏声: “威远侯沈惊鸿,奉旨觐见——!”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门。只见沈惊鸿一身绯红朝服,墨氅飘飘,背负银枪,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她脸上虽有倦色,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扫过众人时,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威压。 “臣沈惊鸿,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撩袍跪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平身。”李轩连忙抬手,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惊鸿,你刚从雁门关回来,辛苦了。前线战况,可还顺利?” “托陛下洪福,雁门关一役,臣侥幸击溃玄渊先锋,斩其将巴图鲁,悬首关前,暂挫敌军锋芒。”沈惊鸿朗声道,“但玄渊主力二十万已分三路压境,雁门关、金汤关、玉门关皆危在旦夕,臣请陛下速定战守之策,迟则生变!” “沈侯果然少年英雄!”陈武率先赞叹道,“有沈侯在,我大晟何惧玄渊!” 王庸却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沈侯不过侥幸胜了一场小战,便如此托大?玄渊二十万大军,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依老臣之见,还是议和为上……” “议和?”沈惊鸿猛地抬头,凤眸中寒光一闪,直射王庸,“王大人可知,玄渊每次南下,烧杀抢掠,我大晟百姓死于其手者,何止万千?如今敌军兵临城下,不思如何御敌,却想割地赔款,苟且偷生,置万千百姓于何地?置列祖列宗的江山于何地?”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震得王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一个女子,懂什么军国大事!兵凶战危,岂是你说打就能打的?” “我是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沈惊鸿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殿中,“我只知道,身为大晟的将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若连打仗都要畏首畏尾,那我这杆枪,留着何用?” 她说着,反手握住破风枪的枪柄,“噌”的一声,将枪抽出半尺,寒光顿时映亮了整个大殿。 “陛下,”沈惊鸿转向李轩,目光坚定,“臣请战!愿率飞骑营为先锋,死守雁门关,拖住玄渊主力,为后方集结大军争取时间。臣在此立誓,若不能挡住玄渊铁蹄,誓不还朝!”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李轩看着她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又看了看朝堂上主和派们怯懦的神色,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好!好一个威远侯!”李轩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豪情,“惊鸿,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没有辜负大晟的百姓!” 他走下龙阶,亲自扶起沈惊鸿,目光落在她背上的破风枪上,感慨道:“这杆枪,还是你父亲当年用过的吧?想当年,老侯爷手持此枪,镇守边关,令玄渊闻风丧胆。如今,它落在你手中,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惊鸿心中一暖,想起亡父,眼眶微热:“回陛下,此枪正是先父遗物。先父临终前曾言,此枪名为‘破风’,愿它能助臣破尽天下逆风,护我大晟安宁。” “好一个‘破尽天下逆风’!”李轩抚掌赞叹,忽然转身对内侍道,“取朕的‘龙渊剑’来!”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皇帝此举何意。唯有沈惊鸿,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内侍捧着一个古朴的剑匣走上前来。李轩亲自打开剑匣,里面并非什么龙渊剑,而是一杆崭新的银枪!枪身修长,寒气逼人,枪头雕刻着精美的流云纹,比沈惊鸿手中的破风枪更显华丽,也更具威势。 “惊鸿,”李轩拿起银枪,递给沈惊鸿,声音郑重,“这杆枪,是朕命宫中巧匠,取千年玄铁,耗费三年心血打造而成,亦名‘破风’。今日,朕将它赐给你,愿你如枪名所示,破尽玄渊逆风,护我大晟江山!” 沈惊鸿双手接过新破风枪,只觉入手微沉,却异常趁手,枪身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她心中激动,单膝跪地,朗声道:“臣,沈惊鸿,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持此枪,扫玄渊,卫家国,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起来吧。”李轩扶起她,目光中带着期许,“惊鸿,朕知道,此战凶险异常。玄渊势大,单凭我大晟一己之力,恐怕……”他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 沈惊鸿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是担心大曜王朝?” 李轩点点头,叹了口气:“大曜与我大晟,同处玄渊兵锋之下,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朕已遣使前往大曜,商议联手抗敌之事,只是……不知大曜那边意下如何。” “陛下放心,”沈惊鸿握紧手中的破风枪,“玄渊野心勃勃,岂会只图我大晟?大曜若想自保,唯有与我联手。臣相信,大曜的定北公萧靖渊,亦是明智之人。” 她说着,右肩的伤口忽然一阵刺痛,疼得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一幕,恰好落入李轩眼中。 “惊鸿,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李轩关切地问道。 “陛下勿忧,只是些皮外伤。”沈惊鸿连忙掩饰道,“不碍事的。” 但李轩何等精明,早已看出她的异样。他看着沈惊鸿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她下意识按在右肩的手,心中已然明了。他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惊鸿,你是我大晟的擎天柱石,一定要保重身体。雁门关之战,朕准你带十万大军前往,务必守住!所需粮草军械,朕会命户部全力支持。” “臣,遵旨!”沈惊鸿抱拳应下,心中却清楚,十万大军,对抗二十万玄渊精锐,依旧是敌众我寡。但她没有丝毫畏惧,因为她知道,她背后是整个大晟王朝,是万千百姓的期望。 从皇宫出来,已是正午时分。沈惊鸿骑着马,缓缓走在回威远侯府的路上。手中的新破风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将军,陛下赐的这杆枪,可真是神兵利器啊!”林骁跟在她身边,忍不住赞叹道,“有了它,玄渊那些蛮子,更不是您的对手了!” 沈惊鸿轻抚着枪身,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兵器固然重要,但若没有誓死卫国的决心,再好的兵器也只是废铁。” 她顿了顿,又道:“林骁,你即刻去兵部,领取调兵符印,再去户部催要粮草军械,务必在三日内准备完毕。我回府后,会立刻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是!”林骁抱拳应下,策马而去。 沈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已被乌云笼罩,一阵狂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她深吸一口气,夹紧马腹,向侯府疾驰而去。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了。因为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玄渊的大军正在逼近,大晟的命运,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运,都系于她一身。 回到侯府,老陈已备好了膳食。沈惊鸿却没有胃口,径直走进书房,将地图铺在桌上,开始仔细研究起来。雁门关的地形、玄渊军的布防、大晟的兵力部署……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脑中飞速运转。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管家端着参汤进来,见她仍在灯下研读地图,忍不住劝道:“将军,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碗参汤吧。您的伤……可不能再劳累了。” 沈惊鸿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接过参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汁流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她心中的忧虑。 “老陈,”她忽然开口,“你说,大曜的萧靖渊,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陈一愣,想了想,道:“老奴曾听人说过,那位定北公,年纪轻轻便智勇双全,在大曜素有‘军神’之称,据说他的玄刀‘斩岳’,也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只是……” “只是什么?”沈惊鸿追问。 “只是听说,这位定北公性子有些冷僻,不太好相处。”老陈挠了挠头,“不过,能在大曜那样的朝堂上站稳脚跟,想必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沈惊鸿点点头,若有所思。不好相处吗?但愿他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否则,大晟与大曜的联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不再多想,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无论萧靖渊是个什么样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雁门关,为两国联手争取时间。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窗外,风雨终于落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也敲打在沈惊鸿的心上。她知道,这场战争,将是她此生最大的考验。而她手中的破风枪,将伴随她,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捍卫她的家国,她的信仰。 第3章 漠北孤烟定北公 漠北荒原的风,比雁门关的更烈,裹挟着沙砾与枯草,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萧靖渊勒住□□黑马“踏雪”,玄黑战甲的肩甲上凝着一层白霜,那是昨夜宿营时落下的寒霜,被体温焐化又冻结,形成细碎的冰晶。 “将军,前方三十里,便是玄渊军的前哨营地。”副将赵参军策马靠近,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斥候回报,约五千轻骑,正在劫掠附近的牧民部落。” 萧靖渊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紧锁着地平线上那抹模糊的烟尘。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渊,在风沙中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沉默的战神。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玄甲军一营、二营,随我呈‘铁壁阵’推进。三营、四营,绕至敌军左翼,待我军正面接战后,伺机包抄。” “铁壁阵?”赵参军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将军是想……以守为攻,挫其锋芒?” “玄渊轻骑机动性强,硬追只会落入其圈套。”萧靖渊终于转过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锐利如刀,“漠北荒原无险可守,唯有以我军之严整,破其之骄横。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 “末将领命!”赵参军抱拳应下,策马而去。 萧靖渊抬手,按了按腰间悬挂的玄刀“斩岳”。刀身厚重,刀柄上雕刻的山岳纹磨得发亮,那是他从十五岁上战场起,便从未离身的伙伴。这柄刀,曾斩过蛮夷的头颅,也曾劈开冬日的寒冰,更承载着他身为大曜“定北公”的责任与荣耀。 他回望身后——五千玄甲军将士,身着与他同款的玄黑战甲,手持长盾与长矛,正以惊人的纪律性排列成一道黑色的人墙。盾牌相接处,密不透风,宛如一道移动的铁壁,在荒凉的漠北荒原上,显得格外醒目。 这便是萧靖渊赖以成名的“铁壁防御阵”。此阵不求速胜,只求稳守,以坚不可摧的防御消磨敌军锐气,再伺机反击。看似保守,实则蕴含着以静制动的大智慧。 半个时辰后,玄渊轻骑的先头部队已呼啸而至。为首的将领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头戴兽骨盔,胸口挂着一串风干的人耳,正是玄渊有名的“猎头”部族首领,忽尔察。 忽尔察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玄甲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大曜人果然都是缩头乌龟,只会摆出这种乌龟壳子来送死!弟兄们,给我冲!踏平他们,抢走他们的战马和女人!” 五千玄渊轻骑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玄甲军的“铁壁阵”猛冲过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 然而,玄甲军将士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萧靖渊站在“铁壁阵”的最前方,玄刀“斩岳”斜指地面,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不是在面对汹涌的敌军,而是在观看一场操练。 “稳住……”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玄甲军士兵的耳中,“盾牌向前,长矛准备……” 就在玄渊骑兵即将撞上“铁壁阵”的瞬间,萧靖渊猛地扬起玄刀:“刺——!” “杀——!” 五千支长矛同时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如同一片黑色的荆棘丛,迎向冲锋的骑兵。前排的玄渊骑兵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刺穿,惨叫声响彻荒原。 忽尔察见状,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链枷,硬生生砸开几支长矛,试图冲破阵型。然而,玄甲军的盾牌立刻合拢,将缺口补上,长矛再次刺出,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屏障。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阵法!”忽尔察气得哇哇大叫,他从未见过如此坚韧的防御,仿佛撞上了一堵移动的城墙。他麾下的骑兵虽悍不畏死,却在这“铁壁阵”面前寸步难行,伤亡惨重。 萧靖渊冷眼旁观,见敌军锐气已挫,知道反击的时机到了。他猛地将“斩岳”刀插入地面,双手握住刀柄,沉声道:“一营、二营,变阵!三营、四营,出击!” 随着他的命令,“铁壁阵”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前排的盾牌手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手持短刀的刀斧手,而绕到左翼的三营、四营,则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插入玄渊军的侧腹。 “杀!”萧靖渊一声怒吼,猛地拔出“斩岳”刀,身形如电,率先冲入敌阵。玄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千钧之力,劈向忽尔察。 忽尔察大惊失色,连忙举起链枷格挡。“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忽尔察只觉手臂一阵剧痛,链枷险些脱手。他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大曜将军,虽然面容冷峻年轻,手中的玄刀却重逾千钧,刀法更是刚猛无俦。 “你是何人?!”忽尔察嘶声问道。 “大曜,萧靖渊。”萧靖渊言简意赅,玄刀再次挥出,刀风凛冽,直逼忽尔察面门。 “定北公萧靖渊?!”忽尔察脸色剧变,他虽在漠北,却也听闻过这位大曜年轻将军的威名。据说此人不仅武力超群,更擅长排兵布阵,是大曜北部边境的擎天柱石。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在了他的手里。 他不敢怠慢,拼尽全力挥舞链枷抵挡。然而,萧靖渊的刀法如同狂风暴雨,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猛过一刀,直压得忽尔察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噗嗤——” 一声轻响,萧靖渊的玄刀终于找到了破绽,精准地切入忽尔察的咽喉。忽尔察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会死,手中的链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首领死了!首领死了!”玄渊士兵见状,顿时军心大乱,纷纷拨转马头,四散奔逃。 萧靖渊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玄刀上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枯黄的草地上开出一朵朵妖异的红花。他环顾四周,见玄甲军正在清理残敌,便收起玄刀,走到一处高坡上,眺望远方。 “将军,此战我军大获全胜,斩敌首三千余级,生擒数百人,还解救了被劫掠的牧民部落。”赵参军策马赶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尤其是将军您,一刀斩了忽尔察,当真是威震敌胆!” 萧靖渊微微点头,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忽尔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蛮子,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玄渊此次派他率五千轻骑袭扰,恐怕只是试探。” “试探?”赵参军一愣,“将军是说,玄渊的主力……” “不错。”萧靖渊的目光投向更遥远的西方,那里是玄渊帝国的腹地,“忽尔察的死,只会让玄渊皇帝耶律洪更加愤怒。我猜测,他的主力大军,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派人去打探一下大晟王朝的消息。玄渊既然敢同时对我们两国用兵,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唇亡齿寒的道理,希望大晟的那位威远侯,也能明白。” “威远侯沈惊鸿?”赵参军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就是那位以女子之身,镇守雁门关的大晟女将军?” “嗯。”萧靖渊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听说她在雁门关刚打了一场胜仗,斩了玄渊的先锋将巴图鲁。” “哦?那倒是与将军您遥相呼应了。”赵参军笑道,“两位年轻将军,分别镇守两国边境,想必玄渊人要头疼了。” 萧靖渊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夕阳西下。漠北的落日格外壮观,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如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他想起了临行前,大曜皇帝对他的嘱托,想起了北部边境万千百姓的安危,心中不由得沉甸甸的。 “赵参军,”他忽然开口,“传我将令,加固营寨防御,提高警惕,连夜派人回京城,向陛下奏报军情,并请求增派援军,调拨粮草军械。” “是!”赵参军见他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而去。 萧靖渊独自站在高坡上,玄黑战甲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伸手抚摸着腰间的“斩岳”刀,感受着刀柄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这柄刀,不仅是他的武器,更是他的责任。 他想起了多年前,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靖渊,你记住,身为萧氏子孙,身为大曜将军,你手中的刀,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里的百姓,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能让外敌踏入大曜半步。”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年,如今,他终于明白了父亲话语中的分量。守护,谈何容易?那意味着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意味着随时可能到来的牺牲,更意味着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风吹过荒原,带来远处牧民部落传来的哭声。那是被玄渊军劫掠后的悲痛,也是对和平的渴望。萧靖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战争,已经来临。 他不知道大晟的那位沈惊鸿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大曜与大晟,能否真正联手抗敌。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守住这片土地,守住大曜的北大门。 因为他是萧靖渊,是大曜的“定北公”。 夜幕渐渐降临,漠北荒原上燃起了篝火。玄甲军将士们正在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香气和草药的味道。 萧靖渊坐在自己的营帐里,面前铺着一张简陋的地图。他用匕首的尖端,在地图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模拟着玄渊军可能的进攻路线。 “将军,这是您的晚餐。”一名亲兵端着食物走进来,恭敬地放在桌上。 萧靖渊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亲兵知道他的性子,放下东西便悄然退下。 营帐外,传来将士们低声的交谈声。 “哎,你们说,今天将军那一刀,帅不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一刀就把那个蛮子首领的脑袋给劈下来了!” “那还用说?将军的‘斩岳刀法’,那可是名震漠北的!我跟你们说,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过将军的故事……” “嘘,小声点!将军还在里面呢!” 萧靖渊听着外面的议论,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他必须为了他们,为了大曜的百姓,打赢这场战争。 他拿起桌上的羊肉干,慢慢地咀嚼着。味道很咸,还有些腥膻,但他早已习惯了。对于常年征战的将军来说,能有口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东西,他又开始研究地图。玄渊帝国的疆域辽阔,兵力雄厚,而大曜的北部边境,防线漫长,兵力相对薄弱。如果玄渊倾全国之力来攻,单凭他手中的这几万玄甲军,恐怕难以抵挡。 唯一的希望,就是与大晟联手。 想到大晟,他又想起了沈惊鸿这个名字。一个女子,能在男尊女卑的朝堂上站稳脚跟,还能成为镇国将军,镇守边关,这份胆识和能力,不得不让人佩服。 只是,不知道这位沈将军,是否也和他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是否也在为了家国百姓,而彻夜难眠? 萧靖渊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玄渊主力的到来。 他吹灭烛火,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却毫无睡意。帐外的风声呼啸,如同鬼魅的低语,提醒着他战争的残酷。他睁着眼睛,望着营帐顶部的黑暗,心中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萧靖渊起身,走出营帐。清晨的漠北,寒气刺骨,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战甲。 远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将东方的天空染成一片金黄。萧靖渊望着那轮朝阳,眼神坚定。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挑战,也即将到来。他握紧了腰间的“斩岳”刀,仿佛握住了整个大曜的命运。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会一直走下去。因为他是萧靖渊,是大曜的定北公。他的职责,就是守护这片土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