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桉》 第1章 转学生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教室,为初秋的午后添了几分慵懒。谢蓝桉支着下巴望向窗外,修长的手指间一支铅笔无意识地在素描本上打着转。班主任王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今天我们班来了位转学生,请大家欢迎。" 椅子挪动的声响和零散的掌声让谢蓝桉收回思绪。他转过头,视线不经意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睛里。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高出班主任大半个头,白色校服衬衫被宽肩撑得笔挺,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截锁骨。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发梢都跳跃着细碎的光。 "我叫江槐,江城人,刚从七中转来。"少年咧嘴一笑,左脸颊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几个女生已经红着脸交换起眼神。谢蓝桉垂下眼睫,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弧线。 "江槐,你坐谢蓝桉旁边吧,第三排靠窗那个位置。" 谢蓝桉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槐投来的目光。对方大步走来,拉开椅子时带起一阵风,混合着淡淡的柑橘香气。 "谢蓝桉?"江槐压低声音,"名字真好听。" 谢蓝桉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将素描本翻到空白页。他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尤其是这种自来熟的类型。 "你平时喜欢画画?"江槐瞥见谢蓝桉本子一角露出的线条,"我刚才看到好像是建筑草图?" "嗯,随便画画。"谢蓝桉声音很轻,带着礼貌的疏离。 第一节课是数学,江槐似乎对老师的提问对答如流,引得周围同学频频侧目。课间十分钟,前桌的林修转过身来:"江槐,听说你是从七中实验班转来的?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啊?" 江槐正往桌洞里塞课本,闻言笑了笑:"家庭原因。" 谢蓝桉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阳光灿烂的样子。 "蓝桉,放学后学生会不是要开会吗?"林修问道。 "嗯,不过我不去了,今天家里有事。"谢蓝桉合上笔记本,余光看到江槐正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抿了抿唇。 最后一节课结束,谢蓝桉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突然被江槐拦住。 "能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吗?今天有些地方没记全。"江槐歪着头,眼睛里带着期待。 谢蓝桉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取出笔记本递过去。就在江槐接过笔记本的瞬间,他听到对方轻声说:"谢蓝桉,我喜欢你。" 谢蓝桉的手指僵在半空,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江槐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 教室里还有没离开的同学,谢蓝桉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耳尖。他迅速收回手,声音冷了下来:"江槐同学,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开玩笑要适度,这种玩笑不好笑。" "不是玩笑。"江槐的表情异常认真,"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不想隐瞒自己的感受。" “抱歉,江槐同学,我们才刚认识不到一天,彼此都还不了解,相信你冷静之后一定会做出更正确的决定。”谢蓝桉说完拎起书包转身就走,心跳如擂鼓。身后江槐没有追来,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直到拐过走廊。 谢家的司机早已等在校门口。回家的路上,谢蓝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海中不断回放江槐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荒唐,他在心里评价,却又忍不住想起对方说这话时认真的眼神,他竟然会在乎一个男人的告白,他自嘲似的嗤笑一声。 谢家别墅坐落在江城最高档的住宅区,欧式建筑掩映在精心修剪的绿植中。谢蓝桉换好拖鞋,径直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刚放下书包,保姆王妈就来敲门。 "蓝桉,家主下午来电话说晚上要回来吃饭,还说要带个重要客人,让你准时到餐厅。" 谢蓝桉点点头。父亲谢辰东常年在外打理家族生意,难得回家吃饭,想必这位"重要客人"非同一般。 七点整,谢蓝桉穿着整洁的衬衫下楼。母亲温逸已经在餐厅就座,见他来了微微一笑:"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谢蓝桉在母亲对面坐下,"听说父亲今天要带客人回来?" 温逸正要回答,大门处传来声响。谢辰东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抱歉回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谢辰东脱下外套递给佣人,示意身后的人上前,"这是江槐,从今天开始要住在我们家。" 谢蓝桉手中的水杯差点打翻。江槐站在灯光下,已经换了一身休闲装,冲他眨了眨眼,全然不见白天的直白,反而带着几分拘谨。 "叔叔阿姨好。"江槐礼貌地问候,目光扫过谢蓝桉时停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蓝桉,江槐和你同岁,以后就是你弟弟了。"谢辰东在餐桌主位坐下,"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是你祖母那边的亲戚。" 温逸温柔地招呼江槐入座:"江槐,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蓝桉,你们是一个班的吧?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谢蓝桉从小学习的礼仪支撑着他回应母亲的话,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弟弟?那个一小时前刚向他表白的转学生,现在成了他弟弟? 晚餐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进行。谢辰东简单解释了江槐的身世——祖母妹妹的外孙,父母双亡后被谢家收养。江槐表现得彬彬有礼,回答长辈问题时谦逊得体,与学校里那个阳光张扬的少年判若两人。 "蓝桉,你带江槐熟悉一下家里吧。"用餐结束后,温逸提议道,"他的房间安排在你隔壁。" 谢蓝桉领着江槐上楼,两人一路无言。到了二楼走廊,江槐突然开口:"我不知道会这样。" 谢蓝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什么意思?" "转学来之前,我只知道会被谢家收养,不知道会和你同班,更不知道..."江槐的声音低了下去,"会成为你弟弟。" 月光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为江槐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谢蓝桉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白天的事,忘了吧。"谢蓝桉轻声说,"现在情况不同了。" 江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刻,谢蓝桉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第2章 艺术节 清晨六点,谢蓝桉准时醒来。窗外天色微明,晨雾笼罩着谢家别墅后花园的欧式喷泉。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眼镜,却在半空中停住了——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 江槐的房间。 谢蓝桉收回手,静静地躺在床上。墙壁那侧,有人轻轻哼着歌,然后是衣柜开合的声音,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这些细微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轻轻搔着他的耳膜。 他翻身下床,动作比平时轻了许多。 早餐桌上,江槐已经穿戴整齐,正和温逸聊着什么,见她走进餐厅,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早上好,蓝桉。" "早。"谢蓝桉拉开距离江槐最远的椅子坐下,低头开始吃面前已经摆好的煎蛋。 "蓝桉,今天你和江槐一起去学校吧?"温逸递过一杯温牛奶,"王叔送你们。" 谢蓝桉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收紧:"不用了,我和林修约好了坐地铁。"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凝固了一瞬。江槐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关系,我自己也不太习惯坐私家车上学。" 温逸看了看长子,欲言又止。 谢蓝桉三两口吃完早餐,拎起书包就往外走。推开大门时,他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江槐追上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你忘带水了。" 谢蓝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保温杯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温蜂蜜水,刚好是他喜欢的浓度。 "你怎么知道......" "阿姨告诉我的。"江槐笑了笑,"快走吧,别让林修等久了。" 谢蓝桉点点头,转身走向大门。走出几步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槐还站在门口,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见他回头,立刻举起手挥了挥。 谢蓝桉迅速转回身,心跳不知为何快了几拍。 地铁上,林修狐疑地看着他:"老谢,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有吗?"谢蓝桉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牌。 "那个转学生,江槐,听说他住进你家了?"林修凑近了些,"真的假的?" 谢蓝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嗯,远房亲戚,父母都不在了。" "哇,那不就是你弟弟了?"林修吹了声口哨,"他挺受欢迎的,昨天刚来就有好几个女生打听他。" 谢蓝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是吗。" "你俩住一起,他没跟你说什么八卦?比如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 "我们不怎么说话。"谢蓝桉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整天,谢蓝桉都刻意避开与江槐的接触。课间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就趴在桌上假寐。放学后,他以学生会开会为由,独自在学校待到天黑才回家。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只有温逸在看电视。 "江槐呢?"谢蓝桉脱口而出,随即懊恼地咬住舌头。 温逸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在楼上呢。你们今天没一起回来?" "嗯,我有事。"谢蓝桉快步上楼,经过江槐房间时,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夜深人静,谢蓝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月光如水,为房间里的每件物品都镀上一层银辉。他拿起床头的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页——那是今天上课时无意识画下的速写:一个侧脸,线条简洁却传神,分明是江槐听课时的样子。 谢蓝桉猛地合上本子,把它塞到枕头底下。 就在这时,一阵钢琴声飘进他的耳朵。 《月光奏鸣曲》。 谢蓝桉屏住呼吸。这首曲子他再熟悉不过,是贝多芬的作品,也是他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琴声来自一楼琴房,演奏者技巧娴熟,情感充沛,将月光下的忧郁与温柔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循着琴声来到一楼。琴房门虚掩着,里面只开了一盏小灯。江槐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整个人沉浸在音乐中。 谢蓝桉站在门外,听得入迷。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江槐的肩膀微微放松,然后他突然开口:"要听就进来听吧,站在门口不累吗?" 谢蓝桉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江槐转过身,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睡不着?" "我...不知道你会弹钢琴。"谢蓝桉走进琴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光滑的琴盖。 "学了十年。"江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下,"要试试吗?" 谢蓝桉摇头:"我只会听,不会弹。" "这首曲子很适合你。"江槐的声音很轻,"安静,温柔,又带着说不出的力量。" 谢蓝桉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为什么这么晚还练琴?" "习惯了。"江槐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敲打,"以前家里隔音不好,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敢弹。" 谢蓝桉想起父亲说过江槐父母双亡的事,一时语塞。琴房里陷入沉默,只有月光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明天见。"最终谢蓝桉站起身,匆匆离开了琴房。 回到床上,那旋律还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想起江槐弹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说"这首曲子很适合你"时温柔的语气,想起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 谢蓝桉把脸埋进枕头,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第二天是周五,学校公布了文艺节的消息。各班需要准备节目,高二(3)班的文娱委员肖潇站在讲台上征集创意。 "江槐,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要不要代表我们班表演?"肖潇期待地问。 江槐正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抱歉,我已经答应参加篮球赛了。" "那谢蓝桉呢?你去年不是弹过钢琴吗?"肖潇转向他。 谢蓝桉绅士地笑道:“当然,只是写某弹的不好还请见谅。” 江槐突然插话:"你弹得很好,去年那首肖邦我听过录音。" 谢蓝桉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哦?谬赞了。" "林修给我听的。"江槐冲他眨眨眼,"第一是你应得的。" 教室外蝉鸣声阵阵,教室内少年的心跳在此刻与蝉鸣声同频。 …… 放学后,几个女生围住江槐,邀请他参加文艺节的交谊舞表演。 "江槐,和我们一起跳舞吧!缺一个男生呢!"班长周依依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 谢蓝桉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下来,耳朵不自觉地竖着。 "抱歉,我对跳舞不太在行。"江槐礼貌地拒绝。 "骗人!七中的朋友说你跳舞超棒的!"另一个女生不依不饶。 谢蓝桉猛地拉上书包拉链,声音大得让周围几个人都转过头来。他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室,胸口莫名堵着一口气。 "老谢,等等我!"林修从后面追上来,"走那么快干嘛?" "有事。"谢蓝桉简短地回答。 林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看江槐被女生围着不开心?" 谢蓝桉的脚步顿了一下:"胡说什么。" "得了吧,你一整天都在偷看他。"林修坏笑,"不过也正常,他确实挺招人的。" 谢蓝桉没再接话,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周末,谢蓝桉一早就去了市图书馆,借口要准备文艺节的曲目。实际上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槐——自从那晚在琴房相遇后,江槐在他脑海中的形象变得复杂起来,不再是那个简单直白的转学生,而是一个有着不为人知过去的谜。 傍晚回到家,温逸正在客厅插花。 "江槐去打球了,说晚饭前回来。"温逸头也不抬地说,仿佛看穿了谢蓝桉想问又不敢问的心思。 谢蓝桉"嗯"了一声,转身上楼。经过江槐房间时,门没关严,他一眼瞥见书桌上摊开的几本书。好奇心驱使下,他轻轻推开门缝。 《世界建筑经典案例解析》《贝聿铭全集》......这些赫然都是建筑设计的专业书籍,有几本甚至和他床头放的一模一样。 谢蓝桉惊讶地走近,发现桌上还有几张素描纸,上面是各种建筑草图,笔触大胆而精准。其中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座玻璃结构的桥梁设计,线条流畅优美,桥身仿佛月光凝结而成,与他前几天随手画在笔记本上的构思惊人地相似。 "喜欢吗?" 谢蓝桉猛地转身,江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篮球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他手里拿着两罐汽水,一罐递给谢蓝桉。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谢蓝桉强装镇定道。 "没关系。"江槐走进来,把汽水放在桌上,"本来就想给你看的。" 谢蓝桉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你学建筑多久了?" "从小喜欢。"江槐拿起那张桥梁草图,"这是我爸妈去世前最后带我去的地方,日本的一座玻璃桥。那天晚上月光特别好,整座桥像浮在空中一样。" 谢蓝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喝着汽水。江槐突然凑近,他身上有阳光和汗水混合的气息:"文艺节你准备弹什么?" "还没想好。"谢蓝桉不自在地后退半步。 "弹德彪西的《月光》吧,很适合你。"江槐笑着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张CD,"给,我录的伴奏,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蓝桉接过CD,封面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For L"。他抬头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却见江槐已经转身进了浴室。 晚饭时,温逸宣布了一个消息:"蓝桉,许婷下周从英国回来了,她妈妈说要来家里做客。" 谢蓝桉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哦。" "许婷是谁?"江槐好奇地问。 "蓝桉青梅竹马的朋友,"温逸微笑着说,"两家关系很好,许婷从小就喜欢跟着蓝桉。" 谢蓝桉注意到江槐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谢蓝桉低声说。 温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许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你爸爸很看重这层关系。" 谢蓝桉不再说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余光里,他看到江槐的手指紧紧攥着筷子,指节都泛白了。 饭后,温逸叫住准备上楼的谢蓝桉:"蓝桉,来厨房帮我切水果。" 厨房里,温逸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你对江槐有什么看法?" 谢蓝桉的心跳漏了一拍:"没什么看法,他人还行吧。"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温逸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我看你最近心神不宁的。" "就...普通同学。"谢蓝桉机械地切着苹果,"不,普通兄弟。" 温逸叹了口气:"蓝桉,你知道的,谢家对你期望很高。你爸爸已经在为你将来接手公司做准备了,包括...一些必要的社交关系。" 谢蓝桉的手停了下来:"许婷的事是爸爸安排的?" "我们只是觉得合适。"温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槐是个好孩子,但他毕竟只是养子,背景复杂。你要明白分寸。" 谢蓝桉放下水果刀,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知道了,妈,我回房了。" 上楼时,他听到琴房又传来钢琴声,这次是一首陌生的曲子,欢快中带着说不出的忧伤。他在楼梯拐角站了很久,直到琴声停止,才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书桌上,那张写着"For L"的CD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第3章 青梅 文艺节前一周,谢蓝桉每天放学后都会在琴房练习到很晚。他最终还是选了江槐推荐的德彪西《月光》,这首曲子难度不小,有几个段落他总弹不顺。 周四傍晚,琴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为钢琴镀上一层金色。谢蓝桉反复练习着那个总出错的过渡段,手指在琴键上机械地移动,却怎么也弹不出想要的感觉。 "这里手腕要再放松一点。" 谢蓝桉猛地抬头,江槐不知何时站在了钢琴旁,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琴盒。他穿着校服白衬衫,领口微敞,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你怎么来了?"谢蓝桉收回目光,盯着琴键。 "听到你在练这首,刚好我也带了琴。"江槐打开琴盒,取出一把光泽温润的小提琴,"要试试合奏吗?" 谢蓝桉行了一个绅士:"当然,我的荣幸。" 江槐将琴抵在下巴下,轻轻试了几个音,"从第36小节开始?" 没等谢蓝桉回答,江槐已经拉响了第一个音符。清澈的琴声如月光倾泻,谢蓝桉下意识地跟上,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记忆,流畅地弹出了那段他练习了无数次的旋律。 钢琴与小提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低沉如诉,一个清亮如歌。江槐闭着眼睛,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琴弓在弦上舞动。谢蓝桉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注视着江槐的侧脸——他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长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全神贯注的样子与平时判若两人。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江槐睁开眼睛,冲谢蓝桉笑了:“蓝桉,你好厉害!" 谢蓝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确实放松了许多,那段原本生涩的过渡变得流畅自然。他也抬起头朝江槐礼貌微笑:"你拉得也很好。" "从小学的。"江槐小心地收起小提琴,"我爸妈都是音乐家。" 谢蓝桉想起江槐父母已经不在的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江槐却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轻松地说:"他们要是知道我现在还能拉琴,一定会很高兴。" "那谢某今天斗胆邀请江槐同学和我一起参加艺术节,不知谢某可有此荣幸?"谢蓝桉的桃花眼含笑看着江槐道。 江槐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谢蓝桉合上琴盖,"不过得问问王老师。" "包在我身上!"江槐一把抓起书包,"我现在就去找她!" 看着江槐飞奔而出的背影,谢蓝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文艺节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谢蓝桉站在后台,手指不自觉地敲打大腿。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领口别着一枚银色领针,这是温逸特意为他准备的。 "紧张?"江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他今天也穿了正装,黑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头发微微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散发着不同于平日的成熟气质。 "有点。"谢蓝桉老实承认,"从没和人合奏过。" 江槐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就当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琴房。" 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传来:"接下来请欣赏高二(3)班谢蓝桉和江槐同学带来的钢琴小提琴合奏,《月光》!" 掌声响起,谢蓝桉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下,钢琴漆黑发亮,他坐下调整好姿势,目光扫过台下观众——前排的温逸正冲他微笑,旁边是难得露面的谢辰东。 江槐站在钢琴旁,向观众鞠躬后转向谢蓝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音符从谢蓝桉指尖流淌而出,轻柔如月光洒落。几小节后,小提琴的声音加入,像一缕清风拂过湖面。与排练时不同,江槐今天加入了几处即兴改编,旋律更加灵动。谢蓝桉很快领会了他的意图,钢琴部分也随之调整,两种乐器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当乐曲进行到中段时,江槐突然靠近钢琴,琴弓一扬,拉出一段全新的旋律。谢蓝桉惊讶地抬头,正对上江槐含笑的双眼——这是他们从未排练过的部分。 谢蓝桉也笑起来,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即兴创作出一段和声,完美地衬托着小提琴的主旋律。台下的观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整个礼堂只剩下他们的音乐在流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谢蓝桉站起身,同江槐向观众行绅士礼。在聚光灯下,他们给了彼此一个短暂的拥抱。 "蓝桉真棒。"江槐在他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谢蓝桉的心跳快得不像话,语气却听不出波澜:“你也是。”下台时,江槐自然地扶了一下他的后背,那个触碰隔着衬衫布料,却烫得惊人。 "蓝桉!"温逸在后台等他们,眼中闪着骄傲的光,"你们什么时候排练的这个版本?太惊艳了!" "江槐即兴的,我配合他罢了。"谢蓝桉道,余光瞥见谢辰东正打量着江槐,表情难以捉摸。 "江槐啊~"谢辰东开口,"琴拉得不错。"说完,谢辰东拍了拍江槐的肩膀。 "谢谢叔叔。"江槐礼貌地回答,但谢蓝桉注意到他的肩膀微微绷紧了。 "蓝桉,下周有个建筑设计比赛,我觉得你可以参加。"谢辰东转向儿子,"获奖对申请大学有帮助。" 谢蓝桉点点头。父亲难得对他的兴趣表示支持,这很不寻常。 回家的车上,江槐和谢辰东聊了几句大学专业选择的事,气氛还算融洽。谢蓝桉靠窗坐着,脑海中仍回荡着舞台上那段即兴合奏。那种默契,那种无需言语的理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那天晚上,谢蓝桉辗转难眠。凌晨一点,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厨房倒水,经过琴房时发现门缝里透出灯光。推开门,江槐正坐在钢琴前,面前摊着几张图纸。 "还没睡?"谢蓝桉走近,发现是建筑设计比赛的资料。 江槐抬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在想比赛的事。你要参加吗?" "嗯,爸爸好像很看重这个。"谢蓝桉在江槐旁边坐下,"你呢?" "我?"江槐似乎有些惊讶,"我可以吗?" "当然,你设计得那么好。"谢蓝桉指了指图纸,"这个构思很棒。" 江槐的眼睛在台灯下闪闪发亮:"那...我们一起参加?" 谢蓝桉还没来得及回答,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江槐噗嗤笑了:"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厨房岛台前,面前是江槐做的火腿三明治和热牛奶。 "你还会做饭?"谢蓝桉咬了一口三明治,味道出奇的好。 "以前爸妈工作忙,我经常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江槐喝了口牛奶,上唇留下一圈白印,"后来跟外祖母住,她身体不好,我也帮着做饭。" 谢蓝桉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下过厨,突然有些惭愧:"你真厉害。" "生活所迫嘛。"江槐轻松地说,但谢蓝桉能看出他眼中的落寞。 两人边吃边讨论比赛选题,不知不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谢蓝桉惊讶地发现,江槐对建筑设计的理解远超他的想象,几个观点让他茅塞顿开。 "就这样吧!"江槐突然拍桌,"我们就做这个''城市绿洲''的概念,把自然元素融入高层建筑!" 谢蓝桉被他的热情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好。" 晨光中,江槐的笑容格外明亮。谢蓝桉恍惚觉得,这个夜晚似乎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他心里某个角落悄悄松动了一些。 接下来的两周,两人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比赛作品上。谢蓝桉惊讶于江槐的专业素养——他不仅精通各种设计软件,还对建筑史和当代流派如数家珍。江槐则对谢蓝桉的绘图技巧赞不绝口,称他的线条"有生命"。 提交作品前一天晚上,两人在谢蓝桉房间熬夜做最后修改。江槐坐在地毯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谢蓝桉趴在床边完善手绘效果图,房间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声。 "蓝桉,你看看这个3D模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江槐转过电脑。 谢蓝桉凑过去,两人的肩膀轻轻相碰。屏幕上是他们设计的"垂直花园"公寓楼,每一层阳台都种满绿植,屋顶还有公共农场。他伸手点了点几处细节:"这里,还有这里的比例可以再微调一下。" 江槐的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谢蓝桉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手腕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谢蓝桉想起江槐父母是车祸去世的,想来,这疤应该也是那时留下的吧。 “还疼吗,手上那道疤。”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江槐先是愣了一下,后又轻松地笑了笑:"没事,早就不疼了。" 凌晨三点,作品终于完成。江槐伸了个懒腰,T恤上滑露出一截腰线。谢蓝桉急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图纸。 "我去弄点吃的。"江槐站起来,却因为坐太久腿麻了,一个踉跄向前栽去。 谢蓝桉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被江槐整个扑倒在床上。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江槐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谢蓝桉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的弧度,和瞳孔周围那一圈浅褐色的纹路。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江槐先回过神来,慌忙撑起身子:"抱歉!" "没事..."谢蓝桉坐起来,心跳如擂鼓。 厨房里,江槐煮了两碗泡面,两人沉默地吃着,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直到江槐不小心把汤溅到衬衫上,谢蓝桉递纸巾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两人同时笑了出来,尴尬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比赛结果在两周后公布。那天放学,谢蓝桉和江槐一起查看官网,当看到自己团队获得高中组一等奖时,江槐一把抱住谢蓝桉,在原地转了个圈。 "我们赢了!哥!"江槐兴奋地喊道,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谢蓝桉也愣住了——这是江槐第一次叫他"哥"。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江槐松开手,后退一步,耳朵通红。 谢蓝桉看着江槐慌乱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了江槐:"没关系...弟弟。" 他能感觉到江槐在他怀里放松下来,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却让谢蓝桉记住了江槐身上的气息——阳光、青草和一丝淡淡的松木香。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但不再是尴尬的那种。路过一家甜品店时,江槐突然拉住谢蓝桉的手腕:"庆祝一下?我请你吃冰淇淋。" 谢蓝桉没有挣脱,任由江槐牵着他走进店里。他点了香草味,江槐要了巧克力,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聊着比赛和学校的事,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朋友——或者兄弟。 那天晚上,谢辰东难得早回家,亲自祝贺他们获奖。"江槐很有天赋,"他对温逸说,"看来我们收养他是对的。" 谢蓝桉注意到父亲用"收养"而不是"收留"这个词,心里为江槐高兴。但谢辰东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好心情打了折扣:"蓝桉,许家下周来做客,你要好好准备。许婷已经从英国回来了,她父亲在建筑协会很有影响力,对你将来有帮助。" 谢蓝桉低下头:"我知道了。" 上楼时,江槐跟在他身后,轻声问:"许婷...就是你妈妈说的那个青梅竹马?" "嗯。"谢蓝桉不想多谈,"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后来她出国了。" 江槐沉默了一会儿,在楼梯拐角处停下:"蓝桉...哥,如果你需要空间接待客人,我可以去图书馆。" 谢蓝桉转身看他,江槐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不用,你是这个家的一员。" 江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谢蓝桉站在走廊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江槐的存在——他的琴声,他的笑声,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甚至他偶尔的小脾气。这个认知让他既安心又不安,像站在一片新大陆的边缘,既期待又害怕前方的未知。 第4章 摩天轮 高三第一次月考成绩单发下来的那一刻,谢蓝桉突然一阵耳鸣。年级第七——这是他入学以来最差的排名。讲台上,班主任正滔滔不绝地强调着高考的重要性,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哥,你还好吗?"江槐用笔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声音压得很低。 谢蓝桉机械地点点头,把成绩单塞进书包最里层。放学铃一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连林修在后面喊他都没听见。 秋日的校园里,梧桐叶开始泛黄。谢蓝桉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琴房。周末的下午,这里空无一人。他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一个音符也弹不出来。 "原来你在这儿。" 江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谢蓝桉没有回头,只是收回了手:"你怎么找到我的?" "直觉。"江槐走进来,在他身旁坐下,"你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来弹琴。" 谢蓝桉有些惊讶江槐已经这么了解他的习惯。他低头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只是...有点累。" "因为月考?"江槐侧头看他,"第七名已经很厉害了。" "不够。"谢蓝桉摇头,"我爸希望我至少保持前三。" 江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秘密。"江槐眨了眨眼,已经拉起了谢蓝桉的手腕,"相信我。" 江槐的手心温暖干燥,谢蓝桉发现自己没有挣脱的力气。他们坐地铁到了江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天色已近黄昏,霓虹灯开始一盏盏亮起。 "就是这儿!"江槐停在一座巨大的摩天轮前。彩灯勾勒出它的轮廓,在暮色中如梦如幻。 谢蓝桉抬头望着缓缓转动的摩天轮:"我们来坐这个?" "嗯,据说在最高点能看到整个江城的夜景。"江槐已经跑去买票,"我爸——我是说,我亲生父亲以前带我来过。" 提到已故的父母时,江槐的声音有一瞬间的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谢蓝桉跟上去,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江槐的肩膀。 摩天轮的轿厢很小,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几乎相碰。随着高度上升,江城的夜景逐渐在脚下展开——纵横交错的街道像发光的河流,高楼大厦变成闪烁的积木,远处的江水倒映着万家灯火。 "看那边!"江槐突然凑近,指向西边,"能看到我们学校!" 他的肩膀紧贴着谢蓝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谢蓝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远处一小片灯光。 "再往左一点就是我们家。"江槐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兴奋,"虽然从这里看不见。" 轿厢即将到达最高点时,江槐转过身来面对谢蓝桉:"你知道吗?据说在摩天轮顶端许的愿望会实现。" "小孩子才信这个。"谢蓝桉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看向窗外越来越远的城市。 "那又怎样。"江槐笑了,"闭上眼睛,快!" 谢蓝桉无奈地闭上眼睛。轿厢轻微摇晃着,他能感觉到江槐的呼吸近在咫尺。 "许了什么愿?"重新睁开眼睛时,谢蓝桉忍不住问。 江槐神秘地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就在这时,摩天轮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谢蓝桉失去平衡向前倾去,江槐连忙伸手扶他。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相碰,又像触电般迅速分开。 谢蓝桉的心脏狂跳起来,指尖残留的触感像火一样灼热。他假装整理衣领,偷偷瞥了江槐一眼,发现对方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轿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直到落地后,江槐才重新活跃起来,拉着谢蓝桉去附近的夜市。 "尝尝这个!"江槐买了两串糖葫芦,把其中一串递给谢蓝桉,"我小时候最爱吃了。" 酸甜的山楂在口中化开,谢蓝桉看着江槐被糖渍染亮的嘴唇,突然觉得这普通的零食变得格外美味。他们边走边吃,江槐像个专业导游一样介绍着各个摊位的小吃,时不时买点什么塞给谢蓝桉尝鲜。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谢蓝桉咬了一口江槐推荐的烤肉串,油脂的香气在舌尖绽放。 "以前经常来。"江槐的声音轻了下来,"爸妈工作忙,周末就带我来这儿吃遍整条街。" 谢蓝桉听出了他话中的怀念,轻声问:"想他们了?" 江槐抬头望着夜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嗯,特别是今天。我爸以前总说,生活再难,吃饱了就有力气继续。" 路灯下,谢蓝桉看到江槐眼角有泪光闪动。他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江槐脸颊时停住了,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江槐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为了今天,为了...一切。" 回程的地铁上,两人肩并肩坐着,随着车厢轻轻摇晃。谢蓝桉感到久违的放松,月考的失利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感觉好些了吗?"江槐小声问。 谢蓝桉点点头:"谢谢你带我出来。" "随时效劳。"江槐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逗得谢蓝桉轻笑出声。 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别墅里静悄悄的。上楼时,江槐突然说:"对了,下周篮球赛,你会来看吗?" "篮球赛?" "校际联赛,我是首发。"江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你有空的话。" 谢蓝桉想起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习题集,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当然。" 江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太好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江槐雀跃的样子,谢蓝桉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回到房间,他发现自己嘴角一直上扬着,怎么也压不下去。 篮球赛那天,谢蓝桉特意提前做完作业,和林修一起坐在观众席前排。江城国际学校对阵七中,比赛异常激烈。江槐作为小前锋,在场上灵活穿梭,几次漂亮的突破上篮引来阵阵喝彩。 "没想到江槐打球这么厉害。"林修凑在谢蓝桉耳边说,"七中那几个体育生都快被他气死了。" 谢蓝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江槐的身影。看他运球时专注的表情,投篮时绷紧的手臂肌肉,得分后与队友击掌时灿烂的笑容。每一次江槐看向观众席,谢蓝桉都会不自觉地将本就挺直着的腰背挺得更直,尽管他知道江槐不一定是在看自己。 最后一分钟,比分咬得很紧。江槐带球突破,被对方两人包夹。他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却在起跳时被撞倒在地。 谢蓝桉猛地站起来,心跳漏了一拍。裁判吹了犯规,江槐被队友拉起来,揉了揉手腕后站上罚球线。 两罚全中。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江城国际以一分优势获胜。全场欢呼声中,江槐抬头看向谢蓝桉的方向,咧嘴一笑,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赛后,谢蓝桉在更衣室外等江槐。球员们陆续出来,江槐是最后一个,头发还滴着水,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你来了!"看到谢蓝桉,江槐眼睛一亮,"看到我最后那两个罚球了吗?" "看到了,很厉害。"谢蓝桉递给他一瓶水,"手腕没事吧?" 江槐摇摇头,突然弯腰把脸凑近:"那你给我擦擦汗?" 谢蓝桉愣住了,江槐的脸近在咫尺,他能看清对方睫毛上未干的水珠。周围几个队员发出起哄的声音,谢蓝桉的耳根烧了起来,但还是掏出纸巾,轻轻擦了擦江槐额头的汗水。 "哇哦——"有男生吹了声口哨。 江槐直起身,得意地冲队友们笑了笑,然后自然地揽住谢蓝桉的肩膀:"走,回家。" 谢蓝桉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他们不是兄弟吗?怎么感觉怪怪的..."他的心跳加速,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挣脱江槐的手臂。 周末,许婷如约来访。谢蓝桉一早被温逸叫起来,换上了正式的衬衫和西裤。下楼时,他看到江槐也穿戴整齐,正帮王妈布置餐桌。 "江槐今天真精神。"温逸笑着整理了一下江槐的领子,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谢蓝桉心里莫名一紧。 许婷和父母准时到达。几年不见,许婷出落得更加漂亮,一头柔顺的黑发,举止优雅得体。她看到谢蓝桉时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拥抱了他。 "蓝桉,好久不见!"许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我带了礼物给你。" 谢蓝桉礼貌地回应,余光看到江槐站在一旁,表情异常冷淡。 午餐时,许婷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英国的见闻,谢辰东和许父聊着生意上的事,温逸和许母则讨论着最新的时装周。谢蓝桉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注意到江槐几乎没动筷子。 "江槐是吗?"许婷突然转向江槐,"听说你和蓝桉同班?" 江槐点点头,简短地回答:"是的。" "蓝桉从小就很优秀,你得多向他学习。"许婷的语气带着微妙的居高临下,"对了,你打算申请哪所大学?" 餐桌上的谈话声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槐身上。谢蓝桉握紧了餐刀,不知为何为江槐感到一阵不平。 "还没决定。"江槐平静地回答,"不过应该会和蓝桉不一样,毕竟我们的兴趣不同。" "哦?蓝桉一直想学建筑,你呢?"许婷追问。 "也是建筑。"江槐微微一笑,"但我更倾向于国内院校。" 谢辰东突然插话:"蓝桉会去英国,和许婷一起。我们已经和剑桥的建筑系联系过了。" 谢蓝桉猛地抬头看向父亲,这件事他从未听说过。餐桌下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膝盖,是温逸无声的警告。 "真的吗?太棒了!"许婷兴奋地拍手,"我们可以一起去了!" 谢蓝桉勉强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寻找江槐。后者正低头切着盘中的牛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饭后,大人们在客厅聊天,许婷拉着谢蓝桉去花园散步。江槐本想回房,却被温逸叫住帮忙招待客人。 "英国那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许婷挽着谢蓝桉的手臂,"你一定会喜欢的。爸爸说等我们毕业就安排你进他公司,然后..."她脸红了红,没再说下去。 谢蓝桉心不在焉地应着,透过落地窗看到江槐正在客厅给客人倒茶,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许婷突然凑近,在谢蓝桉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谢蓝桉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转头看去,江槐站在茶几旁,脚边是打碎的茶杯和四溅的茶水。 "对不起,"江槐蹲下身收拾碎片,"手滑了。" 谢蓝桉想过去帮忙,却被许婷拉住了:"佣人会处理的。蓝桉,我们去看看你房间吧?" 整个下午,谢蓝桉都没找到机会和江槐单独说话。许婷一家离开后,江槐立刻回了自己房间,晚饭也没下来吃。 晚上十点,谢蓝桉敲响了江槐的房门。没有回应。他轻轻推开门,发现江槐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专注地盯着屏幕,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谢蓝桉走近,看到屏幕上是一个建筑设计软件,江槐正在修改某个建筑的3D模型。他刚要开口,江槐突然切换了窗口,一个名为"LA"的文件夹一闪而过。 "蓝桉?"江槐摘下耳机,迅速关闭了所有窗口,"有事吗?" "你...没吃晚饭。"谢蓝桉递过一盘三明治,"王妈留的。" 江槐接过盘子,表情柔和了些:"谢谢。" "那个...今天许婷说的那些话,"谢蓝桉犹豫着开口,"关于英国的事,我之前不知道。" 江槐咬了一口三明治,避开他的目光:"你不用跟我解释。谢叔叔的安排很合理。" "但我不一定会按他的计划做。"谢蓝桉轻声说。 江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暗淡下去:"许婷很适合你,家世好,长得漂亮,又是青梅竹马。" "我和她只是朋友。"谢蓝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强调这点。 江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谢蓝桉注意到他书桌上摊开着几本大学招生简章,都是国内顶尖的建筑院校。 "你想留在国内?"谢蓝桉拿起一本翻看。 "嗯。"江槐的声音很轻,"这里有我重要的回忆。" 谢蓝桉想问是什么回忆,却瞥见江槐的电脑屏幕保护程序启动了——那是一张照片,夜色中的摩天轮,和他们那天坐的一模一样。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不早了,你休息吧。"谢蓝桉匆忙放下简章,转身离开。关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江槐的背影——挺拔而孤独,像一株生长在悬崖边的小树,倔强地向着阳光伸展。 回到自己房间,谢蓝桉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放今天的一幕幕——许婷的吻,江槐打碎的茶杯,那个名为"LA"的文件夹..…会不会是"蓝桉"? 这个念头让他脸颊发烫,他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因一个男人文件夹的名称而想入非非。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和那天在摩天轮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5章 生日宴 谢蓝桉的十八岁生日宴会在谢家别墅的花园举行。温逸请了专业团队布置,白色纱幔缠绕着廊柱,香槟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三层蛋糕上装饰着精致的建筑模型——一座微缩版的悉尼歌剧院,那是谢蓝桉最爱的建筑。 谢蓝桉站在镜子前调整领结,手指有些发抖。成人礼意味着更多责任,也意味着谢辰东会对他有更高期待。门被轻轻叩响,江槐的声音传来:"准备好了吗?客人都到了。" 打开门,江槐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门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领带上别着银色领针。他上下打量着谢蓝桉,嘴角微微上扬:"很帅。" "谢谢。"谢蓝桉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口,"你也是。" 江槐突然伸手,替他正了正歪掉的领结:"紧张?" "嗯。"谢蓝桉老实承认。江槐的手指擦过他的下巴,触感像羽毛般轻盈,却让他心跳加速。 "别担心,有我在。"江槐轻声说,然后似乎意识到这话有些暧昧,迅速补充道,"我是说,我会帮你应付那些无聊的社交。" 楼下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大多是谢家的商业伙伴和亲戚。谢辰东站在门口迎接贵宾,看到两人下楼,满意地点点头:"蓝桉,过来见见李董。" 整个下午,谢蓝桉像件展示品一样被父亲带着四处应酬。他时不时用目光搜寻江槐的身影,发现后者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偶尔和温逸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默默喝着果汁。 "蓝桉!"许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穿了一条粉色连衣裙,头发精心盘起,像个精致的洋娃娃。"生日快乐!"她亲热地挽住谢蓝桉的手臂,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谢谢。"谢蓝桉礼貌地接过礼物,余光看到江槐转身走向了花园深处。 "打开看看!"许婷催促道。 谢蓝桉拆开包装,是一对袖扣,上面刻着"X&X"——谢和许的首字母,他不适地皱皱眉,这礼物明显别有深意。 "喜欢吗?"许婷期待地看着他,"等我们一起去英国就能用上了。我已经决定报考剑桥的金融系了!"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位客人听到后都露出会意的微笑。谢辰东走过来拍拍许婷的肩膀:"好选择,你们两个一起出国,我们做大人的也放心。" 谢蓝桉感到一阵窒息,正想找借口离开,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转头看去,江槐站在香槟塔旁,一个摔碎的酒杯在他脚边,深色液体溅在他的裤脚上。 "对不起,"江槐的声音异常冷静,"手滑了。" 温逸连忙招呼佣人清理,同时责备地看了江槐一眼。江槐面无表情地道歉,然后转身朝别墅走去。谢蓝桉想追上去,却被谢辰东按住了肩膀:"蓝桉,来切蛋糕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场煎熬。谢蓝桉机械地切蛋糕、吹蜡烛、接受祝福,心却早已跟着江槐离开了。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要下雨了,"温逸看了看天色,"大家移步室内吧。" 客人们陆续进入别墅,谢蓝桉趁机溜了出来。雨点已经开始零星落下,他快步走向别墅后方的花园凉亭,他记得江槐喜欢去那。 转过一片灌木丛,谢蓝桉看到了凉亭中的身影。江槐背对着他,双手撑在栏杆上,肩膀微微颤抖。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 "江槐!"谢蓝桉跑进凉亭,"你怎么..." 江槐猛地转身,眼睛通红:"回去陪你的客人吧,寿星。" 雨水顺着江槐的发梢滴落,像眼泪一样滑过他的脸颊。谢蓝桉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你...怎么了?" "怎么了?"江槐冷笑一声,"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在给你安排婚事!而你就像个乖宝宝一样任人摆布!" 谢蓝桉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那只是客套话,我和许婷没什么。" "现在没什么,以后呢?"江槐的声音嘶哑,"等她跟你一起去英国,天天黏在一起,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 "我不会按他们的计划生活!"谢蓝桉提高了声音,"但我也不能当众驳我父亲的面子!" "所以你宁愿让我站在那儿,看着你和她的恩爱秀?"江槐一拳砸在凉亭的柱子上,"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雨声淹没了他的尾音,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江槐痛苦的表情。谢蓝桉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在意?" "因为我他妈的喜欢你!"江槐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不是兄弟那种,是想吻你、想抱你、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你,想和你在一起那种喜欢!" 雷声轰然炸响,谢蓝桉呆立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江槐的告白像另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江槐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以为我能控制,能只做你的''弟弟'',但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快疯了。" 谢蓝桉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江槐向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推开我。"江槐低声说,"现在就推开我,否则我会吻你。" 谢蓝桉没有动。雨水从江槐的睫毛上滴落,他的目光在谢蓝桉的唇上流连。时间仿佛静止了,谢蓝桉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江槐缓缓低头,就在他们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一道刺眼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凉亭,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两人如梦初醒般同时后退。 "我们...不能这样。"谢蓝桉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江槐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转身走进雨中,背影孤独而决绝。 谢蓝桉站在原地,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滑下脸颊。他的唇上还残留着江槐呼吸的温度,那个未完成的吻像一道伤疤,刻在了他的心上。 回到别墅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谢蓝桉浑身湿透的样子引起了一阵小骚动,温逸连忙拉他去换衣服。换好干净衣服后,谢蓝桉在人群中搜寻江槐的身影,却被告知他已经回房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槐像变了个人,又似乎什么都没变。他在家人面前依然彬彬有礼,在学校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万人迷,按时上学放学,但不再主动和谢蓝桉说话。两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家庭对话,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 谢蓝桉试图找机会解释,但江槐总是巧妙地避开独处的可能。在学校,江槐开始和篮球队的队友一起吃午饭,放学后要么去练球,要么直接回房锁上门。 一周后的家庭晚餐,气氛格外沉闷。谢辰东询问两人的学习情况,江槐简短地回答后便不再开口。 "江槐,"谢辰东突然说,"你最近和蓝桉闹矛盾了?"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谢蓝桉握紧了餐叉,指节发白。 "没有,叔叔。"江槐平静地回答,"只是高三了,学习比较忙。" 谢辰东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点了点头:"年轻人有矛盾正常,但别影响学习。蓝桉,许婷下周要来家里住几天,她父母要去欧洲出差。" 谢蓝桉强忍怒意,调整呼吸后道:"我们家?" "嗯,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温逸微笑着说,"你们可以一起复习期中考试。" 江槐突然站起来:"我吃好了,先回房复习。"他的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没动过。 谢蓝桉望着江槐离开的背影,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凌晨两点还无法入睡。窗外下着小雨,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江槐房门前,举起手想敲门,却又放下了。 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江槐也还没睡。谢蓝桉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那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谢蓝桉的心脏。他想推门进去,想抱住江槐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但理智告诉他这只会让事情更复杂。最终,他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期中考试前的周末,许婷如约而至。她拖着粉色行李箱,像个女主人一样指挥佣人把她的东西放进客房。谢蓝桉躲在书房复习,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原来你在这儿!"许婷推门而入,"我找了你半天。这道题我不会,教教我?" 她凑得太近,香水味让谢蓝桉有些头晕。他勉强讲解了题目,目光却不断瞟向门口——江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图书馆复习。 晚饭时江槐没有回来,只发了条短信说在同学家吃饭。谢辰东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许婷喋喋不休地讲着学校的事,谢蓝桉只是出于礼貌地点头。 第二天早上,谢蓝桉起床时感到一阵头晕。他勉强洗漱完毕,下楼时差点踩空。餐厅里只有许婷和温逸,江槐又早早出门了。 "蓝桉,你脸色很差。"温逸摸了摸他的额头,"天哪,你在发烧!" 谢蓝桉确实感觉浑身发冷,头痛欲裂。他被送回床上,家庭医生来看过后诊断是流感,开了药并嘱咐好好休息。 "许婷,你先回家吧,"温逸担忧地说,"免得被传染。" 许婷不情愿地同意了,临走前还不忘朝谢蓝桉道:"快点好起来哦,我下次再来~" 谢蓝桉在高烧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傍晚时分,他隐约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哥?"江槐的声音很轻,"你醒着吗?" 谢蓝桉努力睁开眼睛。江槐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脸上写满担忧。 "水..."谢蓝桉的喉咙像火烧一样疼。 江槐连忙放下碗,扶他坐起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谢蓝桉贪婪地喝着,水流过喉咙的感觉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医生怎么说?"江槐轻声问,手指轻轻拨开谢蓝桉额前汗湿的头发。 "流感..."谢蓝桉虚弱地回答,"许婷走了?" "嗯。"江槐的表情晦暗不明,"饿了吗?我煮了粥。" 谢蓝桉点点头。江槐小心地一勺一勺喂他,时不时用纸巾擦去他嘴角的汤渍。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谢蓝桉的眼眶发热。 "为什么...躲着我?"谢蓝桉虚弱地问。 江槐的手顿了一下:"我以为你需要空间。" "我不需要。"谢蓝桉抓住江槐的手腕,"从来都不需要。" 江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别这样...我们不能再..." 谢蓝桉的体温似乎又升高了,大脑昏沉沉的,理智的枷锁似乎被高烧融化了:"那个吻...那天在凉亭...你想完成的。" "嘘,别说了。"江槐试图抽回手,"你需要休息。" 谢蓝桉却抓得更紧了:"如果我当时没有退缩..." "但你没有。"江槐苦笑,"这才是重点。我们之间永远隔着太多东西——家庭、责任、别人的期待..." 谢蓝桉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高烧的缘故:"江槐..." "睡吧。"江槐轻轻挣脱他的手,为他掖好被角,"我就在这儿陪你。" 谢蓝桉的眼皮越来越沉,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江槐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温柔得像一个不敢实现的梦。 半夜,谢蓝桉在高热中惊醒。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江槐蜷缩在床边的扶手椅上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谢蓝桉想叫他回房睡,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挣扎着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却不小心碰倒了药瓶。声响惊醒了江槐,他立刻跳起来摸了摸谢蓝桉的额头。 "烧得更厉害了。"江槐的声音充满担忧,"得再吃一次退烧药。" 他扶起谢蓝桉,把药片和水递到他唇边。谢蓝桉乖乖吞下药,却抓住江槐的手不放:"别走..." "我不会走的。"江槐轻声承诺,坐在床边,"睡吧,我在这儿。" 谢蓝桉的意识再次模糊,但他能感觉到江槐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温暖而坚定。在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江槐低声说:"快点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 这句话像一剂良药,让谢蓝桉终于沉入了安稳的睡眠。梦中没有雨,没有凉亭,只有一个未完成的吻,和两颗同样痛苦却无法靠近的心。 第6章 流浪猫 谢蓝桉跳病愈后的第一天返校,谢蓝桉就注意到同学们异样的目光。林修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你和江槐吵架了?" 谢蓝桉的手顿在储物柜门上:"谁说的?" "全校都知道了好吧。"林修压低声音,"老谢,他这几天和篮球队混在一起,你俩一句话都不说。以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的。" 谢蓝桉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关上柜门。走廊尽头,江槐正和几个篮球队队员说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似乎是感受到了谢蓝桉的目光,江槐突然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 "看吧,"林修意味深长地说,"就像现在这样。" 上课铃响了,谢蓝桉逃也似的钻进教室。整个上午,他都能感觉到江槐的存在,就像一股微弱的电流,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课间时,他故意留在座位上做题,避免与江槐有任何接触。 午休时分,谢蓝桉独自躲在图书馆角落,翻开一本建筑图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雨夜,江槐通红的双眼和那句撕心裂肺的"我喜欢你"。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想象着那个被雷声打断的吻会是什么感觉。 "原来你在这儿。" 谢蓝桉猛地抬头,江槐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两个饭盒。他穿着简单的蓝白校服,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 "我...带了午餐。"江槐把其中一个饭盒推到谢蓝桉面前,"王妈做的,说你病刚好要按时吃饭。" "谢谢。"他轻声说,却没有打开。 江槐在他对面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开始吃饭。两人之间只有筷子碰撞的轻微声响。谢蓝桉偷偷抬眼,发现江槐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鼻梁高挺的线条让人想用手指描绘。 "期中考试下周开始。"江槐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饭盒,"你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谢蓝桉机械地回答,然后鼓起勇气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问题,"为什么...突然又跟我说话了?" 江槐的手顿了一下:"我不能看着你生病还躲着你。"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但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可以——" "不,"谢蓝桉脱口而出,"不困扰。" 江槐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让谢蓝桉胸口发紧,他急忙低头扒饭,掩饰自己泛红的脸颊。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坚冰开始融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但至少能正常交谈了。江槐会等谢蓝桉一起放学,谢蓝桉也会在江槐打球时坐在看台上看书——尽管他坚称那只是因为图书馆太吵。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举办了一场师生篮球友谊赛。江槐作为校队主力自然参加,而谢蓝桉被林修硬拉着去当啦啦队。 "你就不能有点团队精神吗?"林修塞给他一瓶水,"好歹是你弟弟在打比赛。" 比赛开始后,谢蓝桉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影。江槐穿着红色球衣,号码是22,奔跑时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格外分明。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后,全场欢呼,江槐笑着与队友击掌,然后看向谢蓝桉的方向,冲他眨了眨眼。 谢蓝桉的心跳漏了一拍,急忙低头假装研究水瓶标签。 比赛结束,江城国际大胜教师队。谢蓝桉犹豫着要不要去祝贺,却见江槐已经被一群女生围住,其中校花陈雨桐正红着脸递给他一瓶水。谢蓝桉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酸涩感,转身就要离开,他想,原来江槐那天就是这种感觉吗,真窒息啊。 "蓝桉!"江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我!" 谢蓝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江槐小跑着追上他,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身上散发着热气混合着青草的气息。 "怎么不等我就走?"江槐微微喘息着问。 谢蓝桉瞥了一眼不远处一脸失落的陈雨桐:"你不是有人送水吗?" 江槐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胡说什么!"谢蓝桉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加快脚步往前走。 江槐笑着跟上:"陈雨桐刚才跟我表白了。" 谢蓝桉的心猛地一沉:"哦。" "我拒绝了。"江槐轻声说,"告诉她我心里早就有一个人了。" 谢蓝桉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是谁?" 江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猜。"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谢蓝桉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想问又不敢问,那个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却又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对了,"江槐突然转换话题,"下周体育课考篮球,你要不要我教你?你上次投篮差点不及格吧?" 谢蓝桉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嗯...好啊。" 周末的篮球场空无一人。谢蓝桉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短裤,笨拙地拍打着篮球。江槐站在他身后,耐心地讲解着动作要领。 "手腕要放松,像这样。"江槐从后面握住谢蓝桉的手腕,引导他的动作。他的胸膛紧贴着谢蓝桉的后背,呼吸喷在谢蓝桉的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我、我自己试试。"谢蓝桉结结巴巴地说,挣脱开江槐的怀抱。他试着运球,却因为分心而让球滚了出去。 江槐笑着跑去捡球,阳光下他的笑容灿烂得刺眼。谢蓝桉愣愣地看着,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看好了,投篮是这样的。"江槐站在三分线外,轻松跃起,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篮筐。 谢蓝桉试着模仿,那篮球却在篮筐上绕了一圈后掉到篮筐外面去了。江槐走到他身后,双手扶住他的腰:"跳的时候要用这里发力。" 谢蓝桉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江槐手掌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上,热得发烫。他按照指示起跳,却因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连带江槐也一起摔在了地上。 江槐在下,谢蓝桉在上,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时间仿佛静止了,谢蓝桉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槐急促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江槐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里面盛满了谢蓝桉读不懂的情绪。 "抱歉!"谢蓝桉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脸烧得厉害。 江槐也迅速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没、没事。"他的耳尖红得滴血,眼神飘忽不定。 接下来的练习两人都心不在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回家的路上,江槐突然说:"听说学校后门经常有流浪猫出没,想去看看吗?" 谢蓝桉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个理由可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果不其然,他们在围墙下找到了那只猫,一只瘦小的橘猫。江槐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食物,小心翼翼地给小橘猫喂着。 谢蓝桉蹲在一旁,看着江槐熟练的动作,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江槐轻声说,手指轻柔地抚过猫咪的毛发,"它很乖,就是有点怕人的样子。" 橘猫似乎感受到了善意,蹭了蹭江槐的手,然后好奇地嗅了嗅谢蓝桉的手指。谢蓝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头,猫咪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看来它喜欢你。"江槐笑了,"我们以后一起养它吧?" "我们?"谢蓝桉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啊,等高考结束,我们搬出去住的时候。"江槐的眼睛亮晶晶的,"可以找个允许养宠物的公寓。" 谢蓝桉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充满未来感的提议,只能低头继续抚摸猫咪。江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补充:"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它需要个名字。"谢蓝桉转移话题。 "叫''小桉''怎么样?"江槐朝谢蓝桉眨眨眼。 "不行!"谢蓝桉抗议,却忍不住笑了。 “就叫槐桉吧,毕竟是我们一起养的。谢蓝桉又道。 “好,听你的。" 江槐突然看向谢蓝桉轻声说:"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对父母,在给孩子起名字?" 空气瞬间凝固。谢蓝桉抬头,对上江槐深邃的目光,两人都愣住了。江槐先回过神来,慌乱地收拾着地上的食物残渣:"我、我是开玩笑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再提起那个尴尬的瞬间,但谢蓝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江槐住在一个小公寓里,小槐桉在阳光下打盹,江槐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 谢蓝桉惊醒时,天还没亮。他躺在床上,心跳如雷,身下的异样感让他羞愧不已。这是第一次,他因为梦到江槐而... 早餐时,谢蓝桉不敢直视江槐的眼睛,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说饱了。江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牛奶。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谢蓝桉重回年级前三,江槐也进了前十。谢辰东难得地表扬了两人,甚至答应给江槐买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作为奖励。 "谢谢叔叔!"江槐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正好可以用来做建筑设计作业。" 谢辰东点点头,转向谢蓝桉:"许家下周邀请我们去度假村,你准备一下。" 谢蓝桉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和江槐都要去?" "当然,全家一起。"温逸微笑着说,"正好放松一下。" 谢蓝桉偷瞄江槐的反应,后者正专注地切着牛排,表情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那天晚上,谢蓝桉正在房间复习,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打开门,江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罐可乐。 "能进来吗?"江槐小声问,"我...有事想跟你说。" 谢蓝桉侧身让他进来,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江槐坐在床边,打开可乐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谢蓝桉急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书桌上的笔记。 "关于许家的邀请..."江槐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不太想去。" 谢蓝桉转过身:"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江槐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你和许婷在一起...我受不了。" 谢蓝桉的呼吸一滞。那个雨夜之后,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现在江槐却直接撕开了这层伪装。 "但我不能拒绝,"江槐苦笑,"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告诉叔叔我要参加一个建筑设计集训,正好和度假时间冲突。"江槐低头玩着易拉罐拉环,"他已经同意了。" 谢蓝桉胸口涌起一股失落:"哦...那很好。" "你会想我吗?"江槐突然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蓝桉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会。" 江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他慢慢靠近,在谢蓝桉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晚安,蓝桉。" 这个吻像羽毛一样轻柔,却让谢蓝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等他回过神,江槐已经离开了,只在床上留下一罐未开封的可乐。 度假村之行如期而至,江槐则以参加设计集训为由留在家中。没有江槐的度假村,再豪华的设施也索然无味。许婷寸步不离地跟着谢蓝桉,而谢辰东和许父则时不时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三天晚上,谢蓝桉借口头疼提前回房,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拿起手机,翻到江槐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发了条短信:"集训怎么样?" 回复几乎是立刻就到了:"无聊死了。想回家。" 谢蓝桉忍不住微笑:"家里就你一个人?" "嗯,王妈也放假了。"紧接着又是一条,"你想我吗?" 谢蓝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该如何回答。最终,他回了一个简单的"嗯"。 江槐的回复是一个么么emoji,然后说:"我拍了几张星空照片,回去给你看。" 度假的最后一天,谢蓝桉早早收拾好行李,迫不及待想回家。许婷在机场送别时,突然拉住他的手:"蓝桉,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谢蓝桉礼貌地抽回手。 "我知道你和江槐...不只是兄弟那么简单。"许婷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看得出来。" 谢蓝桉的心跳几乎停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许婷笑了笑,"我会帮你保密的。但你要答应我,下周的毕业舞会当我的舞伴。" 谢蓝桉盯着她甜美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你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许婷无辜地眨眨眼,"只是邀请而已。" 回程的飞机上,谢蓝桉心神不宁。江槐来机场接他们,一见面就给了谢蓝桉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家!" 谢蓝桉僵硬地回抱,生怕被父母看出什么端倪。但谢辰东和温逸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似乎把这当作兄弟情深的正常表现。 回到家,谢蓝桉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江槐许婷的事,却始终找不到独处的机会。直到深夜,他才悄悄溜进江槐的房间。 "许婷知道了?"江槐听完后脸色发白,"她怎么..." "我不知道,但她似乎很确定。"谢蓝桉坐在江槐床边,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要我当毕业舞会的舞伴。" 江槐猛地站起来:"你不能去!" "如果我不去,她可能会告诉我父母。"谢蓝桉痛苦地说,"我还没准备好..." 江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停下:"那就去吧。" "什么?" "你去当她的舞伴。"江槐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但在那之前...我想请你跳支舞。" 谢蓝桉愣住了:"现在?" "嗯。"江槐打开手机,播放了一首曲子——Por Una Cabeza,那首著名的探戈。"就现在,就我们两个。"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房间镀上一层银辉。江槐向谢蓝桉伸出手,眼中带着恳求。谢蓝桉鬼使神差地接过,被江槐拉入怀中。 "跟着我的步子。"江槐低声说,一只手握住谢蓝桉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 谢蓝桉从未跳过探戈,但在江槐的引领下,他的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自然而然地跟随。江槐的呼吸喷在他的耳畔,温热而湿润。随着音乐节奏加快,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几乎严丝合缝。 "江槐..."谢蓝桉轻声唤道,声音微微发抖。 江槐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搂住他的腰,带着他旋转。谢蓝桉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槐的心跳,快而有力,与自己如出一辙。 音乐进入**部分,江槐突然低头,额头抵着谢蓝桉的,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谢蓝桉闭上眼睛,任由江槐带领自己在月光下起舞,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江槐却没有松开手。他凝视着谢蓝桉的眼睛,缓缓靠近... 谢蓝桉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魔咒般的时刻。是许婷发来的消息,询问舞会服装的颜色搭配。 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空气中弥漫着未竟的情绪。江槐转身关掉音乐,声音沙哑:"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谢蓝桉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点点头,默默离开了江槐的房间。回到自己床上,他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未完成的瞬间——如果手机没有响起,江槐会吻他吗?而他自己...会拒绝吗? 第二天清晨,谢蓝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江槐站在门外,脸色异常严肃:"蓝桉,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的没电了。" 谢蓝桉迷迷糊糊地把手机递给他,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他的手机屏保是默认的风景图,但锁屏界面... 江槐已经按亮了屏幕,一张照片跳了出来——江槐熟睡时的侧脸,在晨光中柔和而安详。那是他生病时江槐照顾他那晚拍的。 两人同时僵住了。谢蓝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江槐也从未见过这张照片,更不知道谢蓝桉把它设为了锁屏。 "我..."谢蓝桉的耳朵红得滴血,"我可以解释...那天我不清醒…" 江槐接过手机,看着那张照片,突然笑了:"原来你偷拍我。" "你不生气?"谢蓝桉小心翼翼地问。 江槐摇摇头,轻声道:"挺好看的。" 谢蓝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两人相视而笑,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淌。 就在这时,谢蓝桉的手机再次响起——又是许婷的消息。笑容从江槐脸上褪去,他低声道:"我去准备早餐。"然后匆匆离开。 谢蓝桉看着他的背影,胸口一阵刺痛。高考、毕业舞会、大学申请...所有这些都像一堵高墙,横亘在他们之间。而墙的那一边,是他不敢奢望的未来。 第7章 舞会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谢蓝桉长舒一口气,放下笔。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三年高中生活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同学们互相拥抱,把复习资料抛向空中。 谢蓝桉收拾好文具,走出考场。校园里到处是兴奋的学生,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已经开始计划毕业旅行。他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不见江槐的踪迹。 手机震动,一条消息跳出:「老地方等你。——江槐」 谢蓝桉的心跳加快,穿过喧闹的人群,向学校后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座废弃的温室,玻璃大多已经破碎,藤蔓植物爬满铁架,是他们的秘密基地。高三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他们常常逃课去那里,江槐拉小提琴,谢蓝桉画画,远离所有人的视线。 推开生锈的铁门,温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绿叶和破碎的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槐?"谢蓝桉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他往里走了几步,突然被一双手从背后抱住。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柑橘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猜猜我是谁?"江槐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谢蓝桉转身,江槐的脸近在咫尺,眼中盛满笑意。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领口露出锁骨,阳光下皮肤呈现出健康的蜜色。 "考得怎么样?"谢蓝桉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还不错。"江槐松开他,从背包里拿出两罐啤酒,"庆祝一下?" 谢蓝桉挑眉:"你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偷偷塞进书包的。"江槐得意地眨眨眼,"王叔没发现。" 他们坐在温室中央的长椅上,碰了碰罐子。啤酒冰凉苦涩,谢蓝桉皱了皱眉,但还是喝了一大口。酒精很快在胃里燃起一小团火,蔓延到四肢百骸。 "终于结束了。"江槐仰头喝干啤酒,喉结上下滚动,"三年,像一场梦。" 谢蓝桉看着他侧脸的轮廓,阳光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先活过毕业舞会。"江槐做了个鬼脸,"你和许婷。" 提到许婷,谢蓝桉的表情黯淡下来。自从上次度假村回来后,许婷几乎每天都会发消息提醒他舞会的约定,字里行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 "别想那些。"江槐突然靠近,手指轻轻抚平谢蓝桉眉间的皱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他们沉默地喝完啤酒,肩并肩坐着,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谢蓝桉想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初见时江槐大胆的告白,文艺节上的合奏,摩天轮上几乎相触的手指,雨夜里那个未完成的吻...每一个瞬间都像珍珠一样串在他的记忆里。 "蓝桉。"江槐突然开口,声音异常认真,"看着我。" 谢蓝桉转头,对上江槐深邃的目光。阳光透过绿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眼睛像盛满了碎金。 "如果现在不做,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江槐轻声说,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谢蓝桉的脸颊,"就一次,让我..." 谢蓝桉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倾身向前,吻住了他的唇。 江槐的嘴唇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啤酒的微苦和薄荷的清凉。一开始只是轻轻的触碰,像蝴蝶停在花瓣上。然后江槐加深了这个吻,一只手扣住谢蓝桉的后脑,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近。 谢蓝桉闭上眼睛,任由感官淹没自己。江槐的气息,江槐的温度,江槐的心跳...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美好。当他终于因为缺氧而退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以为..."江槐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以为你会推开我。" 谢蓝桉注视着他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轻声道:"我也以为我会。" "什么意思?"江槐的眼睛亮了起来。 "意思就是..."谢蓝桉深吸一口气,"我也喜欢你,江槐。不是兄弟那种喜欢。" 江槐的表情像是被圣诞老人塞了一整间玩具店的孩子,惊喜得几乎说不出话。他紧紧抱住谢蓝桉,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我等这句话等了两年。" 他们在温室里待到日落,交换了无数个吻和藏在心底的秘密。江槐告诉谢蓝桉,他电脑里那个"LA"的文件夹全是关于谢蓝桉的照片和日记;谢蓝桉则承认自己每次看到江槐和女生说话都会莫名烦躁。 "所以毕业舞会怎么办?"江槐玩着谢蓝桉的手指,"你真的要和许婷去?" 谢蓝桉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去,她可能会告诉我父母我们的关系。我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个..." 江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有个主意。" 他的计划很简单——谢蓝桉按约定和许婷参加舞会,但在最后的匿名面具环节,他们会交换舞伴。江槐已经说服了林修帮忙,到时候林修会带着许婷离开,而江槐就能和谢蓝桉共舞最后一曲。 "太冒险了。"谢蓝桉皱眉,"如果被发现..." "相信我。"江槐握住他的手,"就一支舞,然后我们就自由了。" 自由。这个词在谢蓝桉心中回荡。高考结束,他们即将步入大学,或许真的可以开始规划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再受制于家族的期望。 "好。"谢蓝桉点头,"但之后呢?我父亲已经安排好我去英国的事..." "我们可以想办法。"江槐坚定地说,"只要在一起,总会有出路。" 回家的路上,两人刻意保持距离,但时不时偷看对方,然后相视一笑。谢蓝桉感觉心脏轻飘飘的,像是被氢气充满的气球,随时可能飞向天空。 晚餐时,谢辰东宣布了一个消息:"蓝桉,高考结束了,我和你妈妈商量,打算送你和江槐去云南旅行,作为毕业礼物。" 谢蓝桉差点被汤呛到:"真的?" "嗯,机票和酒店已经订好了,下周出发。"温逸微笑着说,"你们可以玩两周。" 谢蓝桉看向江槐,后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意味着他们将有两周的时间,远离所有人的视线,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自由地牵手、拥抱、亲吻、和…… "谢谢叔叔阿姨!"江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一定会照顾好哥哥的。" 谢辰东点点头:"你们两个都成年了,该学会独立了。" 成年。这个词让谢蓝桉心头一热。是的,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和爱情。 舞会前的日子像梦一样飞逝。谢蓝桉和江槐表面上维持着兄弟般的相处,私下却抓紧每一个独处的机会温存。图书馆的角落,琴房的小隔间,深夜的厨房...到处都留下了他们隐秘的吻和低语。 舞会当晚,谢蓝桉按计划与许婷一同出席。她穿着淡蓝色色长裙,挽着他的手臂,像一位骄傲的公主。谢蓝桉礼貌地微笑、跳舞、聊天,眼睛却不断搜寻江槐的身影。 终于到了匿名面具环节。大厅灯光暗了下来,所有人戴上面具,交换舞伴。谢蓝桉按照约定找到林修,把许婷交给他,然后自己溜向角落。 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他,熟悉的触感让谢蓝桉心跳加速。江槐戴着黑色羽毛面具,只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谢蓝桉滑入舞池。 音乐是慢节奏的蓝调,江槐一只手搂着谢蓝桉的腰,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想我吗?"江槐低声问,嘴唇几乎碰到谢蓝桉的耳朵。 "每一秒。"谢蓝桉轻声回答。 他们随着音乐轻轻摇摆,不在乎周围是谁,也不在乎是否有人认出他们。这一刻,世界只剩下彼此。 舞会结束后,谢蓝桉把许婷送回家。在门口,许婷突然拉住他的手:"我知道刚才那个人是江槐。" 谢蓝桉的心一沉:"什么?" "别装了。"许婷冷笑"我认得出他的背影。你们真恶心,兄弟之间..."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谢蓝桉冷静地打断她,"而且,这是我的私事。" 许婷眯起眼睛:"你父亲知道吗?" "这不关你的事。"谢蓝桉抽回手,"晚安,许婷。" 回家的路上,谢蓝桉有些不安。许婷的态度让他担心,但云南之旅就在眼前,他决定暂时把烦恼抛到脑后。 出发那天,他们把小槐桉交给王妈,谢辰东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临别时,他罕见地拥抱了两人:"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电话。" 飞机起飞时,江槐悄悄握住了谢蓝桉的手。透过舷窗,阳光洒在云海上,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暂时自由了。"江槐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云南的美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丽江古城的石板路,玉龙雪山的皑皑白雪,香格里拉的草原...两人像普通游客一样拍照、购物、品尝美食,不同的是他们可以自然地牵手、拥抱,甚至偶尔在无人的角落交换一个短暂的吻。 在洱海边的一家小客栈,他们拥有了最私密的空间。木质的小屋,面朝湖水,夜晚能听到轻柔的波浪声。第一天晚上,江槐就把谢蓝桉压在床上,吻得他几乎窒息。 "我等这一刻太久了。"江槐喘息着说,手指解开谢蓝桉衬衫的纽扣,"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想你。" 谢蓝桉任由他动作,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当江槐的唇落在他的锁骨上时,他忍不住轻呼出声,手指插入江槐的发间。 那一夜,他们探索了彼此的身体,只是还未做到最后一步,毕竟明天还有很远的旅程。最后江槐在谢蓝桉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不甘的道:“蓝桉,你等着,我迟早会把你拆吃入腹。”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时,谢蓝桉躺在江槐臂弯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 "我做了个东西给你。"第二天早晨,江槐神秘地说,从钱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两枚手工制作的戒指,简单的银环,内侧刻着日期和他们彼此的名字。 "我自己打的。"江槐有些不好意思,"在学校的金工课上。本来想毕业那天给你,但..." 谢蓝桉接过戒指,喉咙发紧。他小心地替江槐戴上,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让江槐为他戴上另一枚。 "等我们将来自己赚钱了,我再给你买更好的。"江槐承诺道。 "这个就很好。"谢蓝桉轻声说,吻了吻戒指,"我会永远戴着它。" 他们在洱海边度过了最美好的三天。江槐甚至用树枝在沙滩上画出了他们未来家的设计图——一栋临水的小屋,小槐桉的猫房,还有大大的落地窗和面向花园的露台。 "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室,"江槐兴奋地指着图纸,"这里放钢琴,这里摆画架...屋顶要玻璃的,晚上可以抱着小槐桉看星星。" 谢蓝桉靠在他肩上,想象着那个美好的未来。也许他们可以开一家小型建筑设计工作室,养着小槐桉,周末一起做饭、看电影...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返程前一天晚上,谢蓝桉的手机响了。是温逸发来的消息,询问他们明天的航班号,说要派车来接。 "妈妈好像很想我们。"谢蓝桉把手机给江槐看。 江槐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也该给阿姨买点礼物,这两周我们几乎没怎么联系他们。" 第二天在机场,谢蓝桉突然想起什么:"我的手机充电器好像落在酒店了。" "用我的吧。"江槐从背包里拿出充电宝,"你先用,我去买点喝的。" 谢蓝桉接过江槐的手机插上充电宝,开机,屏幕亮起,锁屏还是江槐睡着的照片。他微笑着输入密码——江槐的生日——解锁,突然一连串消息通知跳了出来。 全部来自许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云南做了什么?」 「照片我已经发给你叔叔了」 「你们真恶心,兄弟□□」 「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谢蓝桉的手开始发抖,心脏像被重击一般刺痛。他点开许婷发来的照片——是他们在洱海边接吻的远拍,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 "怎么了?"江槐拿着两杯咖啡回来,看到谢蓝桉的脸色立刻警觉起来,"出什么事了?" 谢蓝桉默默把手机递给他。江槐看完消息,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个贱人..." "她告诉我父母了。"谢蓝桉的声音空洞,"我们完了。" 飞机上的三小时像一场噩梦。谢蓝桉紧握着江槐的手,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谢辰东会怎么反应?温逸会失望吗?他们会被强行分开吗? "听着,"江槐低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分开。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就走。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工作养活我们两个。" 谢蓝桉点点头,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谢家的势力庞大,如果谢辰东决意拆散他们,有的是办法。 飞机落地,开机后,谢蓝桉的手机立刻被未接来电和消息淹没。全部来自谢辰东和温逸。最上面一条是谢辰东发来的:「立刻回家。祠堂见。」 谢家的祠堂在别墅后方,是一座独立的小建筑,供奉着祖先牌位。平时很少开放,只有在重要节日或家族大事时才会使用。谢蓝桉小时候曾不小心闯进去过一次,被谢辰东严厉责罚,从此对那个阴森的地方充满畏惧。 王叔来接机,一路上沉默不语。车停在别墅前,谢蓝桉和江槐刚下车,就被两个保镖拦住。 "老爷吩咐,江槐少爷先去书房等他。"其中一人说,"蓝桉少爷直接去祠堂。" "不行!"江槐立刻挡在谢蓝桉前面,"我们要一起见叔叔。" "抱歉,这是先生的命令。" 谢蓝桉捏了捏江槐的手:"去吧,不会有事的。" 江槐眼中闪烁着恐惧和不甘,但最终还是被带走了。谢蓝桉独自走向祠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 祠堂大门敞开,里面点着蜡烛。谢辰东站在祖先牌位前,背对着门口,身影在烛光中显得异常高大。温逸坐在一旁,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 "跪下。"谢辰东没有转身,声音冷得像冰。 谢蓝桉跪在蒲团上,额头冒出冷汗。祠堂里弥漫着檀香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昭示着这里曾经执行过家法。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谢辰东终于转身,脸上是谢蓝桉从未见过的愤怒。 "知...知道。"谢蓝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大声点!" "知道!"谢蓝桉抬起头,"因为我和江槐..." "闭嘴!"谢辰东一巴掌扇过来,谢蓝桉的脸偏向一边,火辣辣地疼,"不许你提那个名字!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温逸啜泣了一声,但没有上前阻止。 谢辰东从供桌上拿起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甩在谢蓝桉面前——正是许婷拍的那张接吻照。 "解释一下。"谢辰东的声音危险地低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谢蓝桉看着照片,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照片上,洱海的夕阳为他们镀上金边,江槐搂着他的腰,两人唇齿相依,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正确。 "是真的。"谢蓝桉直视父亲的眼睛,"我爱他。" 祠堂里一片死寂。谢辰东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厌恶。 "家法伺候。"他冷冷地说。 温逸终于站起来:"辰东,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十八岁了还算孩子?"谢辰东厉声道,"在祖宗面前做出这种丑事,不教训怎么行!" 祖宅这的管家捧着一个木盒进来,打开后里面是一条乌黑的皮鞭。谢蓝桉听说过这种家法——八十八鞭,一鞭不少,是为大逆不道者准备的。 "脱掉上衣。"谢辰东命令道。 谢蓝桉颤抖着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白皙的上身。祠堂的地板冰冷刺骨,他跪在那里,等待着疼痛降临。 第一鞭落下时,谢蓝桉咬破了嘴唇。火辣辣的痛感从背部蔓延到全身,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惨叫。 "知错了吗?"谢辰东问。 "我...没有错。"谢蓝桉喘息着说。 又一鞭落下,这次更重。谢蓝桉的背弓了起来,眼前发黑,但他依然倔强地摇头。 鞭子一次次落下,谢蓝桉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他数到第三十七鞭时,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温逸的哭声和谢辰东的质问。 "知错了吗?" "放弃那个念头!" "他是你弟弟!" 谢蓝桉的回答始终是摇头。血和汗混合在一起,滴在祠堂的地板上。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阵骚动从门外传来。 "放开我!"江槐的声音,"蓝桉!蓝桉!" 祠堂的门被猛地撞开,江槐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试图阻拦的保镖。看到跪在血泊中的谢蓝桉,江槐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怒吼,扑到他身前,用身体护住他。 "要打就打我!"江槐抬头瞪着谢辰东,眼中燃烧着怒火,"是我先爱上他的,是我引诱他的,全是我的错!" 谢辰东的表情微微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酷:"你以为你能逃过惩罚?" "我不逃。"江槐脱下自己的T恤,露出精壮的上身,"但打完这八十八鞭,我和谢家再无瓜葛。" 谢辰东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江槐一字一顿地说,"我自愿断绝与谢家的收养关系。从今以后,我不再是谢家的人,也不再是谢蓝桉的弟弟。" 谢蓝桉虚弱地抓住江槐的手臂:"不..." "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江槐低声对他说,眼中含着泪,"没有血缘,没有伦理,只是两个相爱的人。" 谢辰东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就算你不是谢家人,我也不会允许我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你就没有儿子了。"谢蓝桉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坚定,"要么接受我们,要么...失去我们两个。" 温逸发出一声啜泣:"蓝桉..." 谢辰东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举起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祠堂里静得可怕,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最终,谢辰东放下了鞭子:"滚出去。你们两个,立刻滚出谢家。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也没有你这个养子。" 江槐小心地扶起谢蓝桉,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他血肉模糊的背部:"我们走。" 温逸想上前阻拦,却被谢辰东喝止:"让他们走!不知好歹的东西!" 走出祠堂,夜风拂过谢蓝桉的伤口,疼得他几乎晕厥。江槐半抱半扶着他,向大门走去。 "我们去哪儿?"谢蓝桉虚弱地问。 "先去医院,然后..."江槐的声音坚定,"然后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谢蓝桉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月光下的别墅美丽而冰冷。他知道,从今夜起,一切都将不同。 但他不后悔。当他看向江槐坚毅的侧脸时,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