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魔帝是我剑下旧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测灵根!取前二十名入内门深造!”执事弟子的吆喝在青云峰顶回荡。 云雾缭绕的白玉测灵台,三百外门弟子排得整整齐齐,衣袂翻飞,腰间玉铃叮当作响。 洛予站在测灵台旁,对着六彩冰裂纹石碑发了三分钟的呆。 冰裂纹……不是仙界崩塌时的哀嚎。她反手摸向腰间——空的。无澜剑不在。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杂着某个骗子最后凉薄的笑意。她用力甩甩头,马尾辫跟着晃。 她不是刚和魔帝苏郁同归于尽了吗?怎么回到了十七岁,揽月宗入门考核现场? 上一世阻止小师妹修罗场根本没用,仙界该塌还得塌。 “下一位,李元!”执事弟子的尖嗓门扎醒了洛予。 她赶紧挺直腰板,努力板起脸,模仿师尊问雪天尊的冰山气场。 一阵香风袭来,艳丽夺目的闵萱凑到她眼前,压低声音,涂着蔻丹的手指戳向三号台:“小洛予快看!那个青衫小郎君,测灵盘转疯了!肯定耍了南疆障眼法!别吱声,姐姐去会会他!”抛来个媚眼,风风火火地走了。 洛予:“……” 队伍蠕动。壮硕弟子李元视死如归地踏上测灵台,按上石碑。 嗡——!冰裂纹亮起,赤红光芒爆发! “火灵根!纯度……中上!”执事弟子声音激动。 李元狂喜,原地转圈作揖:“谢天谢地!没白来!”他感激涕零地看向记录的洛予。 洛予垂眸,一笔一划在玉简上写得极其工整。 心里小人儿在嘀咕:这一年,刚拜师,正愁怎么掐断小师妹江漾的多角恋呢。 结果?恶名远扬“棒打鸳鸯”。 情爱?搞不懂。 直到遇到苏郁……他重伤昏迷攥着她袖子说“别走”,她那颗木头心才裂了缝。 上一世阻止了修罗场,但没用!仙界塌房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大骗子魔帝苏郁! “师姐,”清润关切声响起,握着白玉折扇的手轻拍她肩,“脸色不太好?这些交由我来?” 是小师弟慕扬。洛予木头脸毫无波澜:“无妨。昨夜未曾安眠。”语气平板。 要是以前,她肯定拖他去演武场“切磋”,隔绝江漾。现在?没空!先找到苏郁! 她蔫蔫地问:“二十人名单拟好了?” “已拟好,先给师姐过目。”慕扬递过玉简。 “嗯,有劳。”洛予点头如捣蒜,心思早飞了。 慕扬看着她略显恍惚的侧脸,温煦眼底掠过一丝疑虑。 “小洛予!”闵萱回来了,揪着个蔫头耷脑的锦衣少年,“宋家小公子!测灵根耍花招被我逮了!求情求到你头上了?” 宋小公子哭丧着脸:“洛师姐饶了我吧!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洛予一听“舞弊”,条件反射挺直腰板,小脸绷紧,严肃宣判:“修士求道,逆天改命!投机取巧,沙上建塔,大忌!” 配着木头脸,审判意味十足。 宋小公子吓僵了:“洛师姐我错了!你别生气!”说完“嗖”地窜去领罚了。 慕扬用折扇半掩唇,肩膀微耸。 闵萱揽过洛予的腰:“走!姐姐带你去山下坊市开眼,喝桂花酿!” 洛予刚要婉拒,小弟子跑来:“洛师姐!问雪天尊传您即刻去揽月殿!” 闵萱遗憾松手:“下次!带你看大世面!”风风火火走了。 洛予茫然:大世面?她一边往内门走,一边愁:苏郁啊苏郁,你在哪儿?天上神仙,地上凡人,地下魔怪……大海捞针! 第2章 第 2 章 揽月殿寒气森森。问雪天尊端坐上首。下首站着两人:左边大师兄温珩,月白长衫,温润如玉;右边戒律师叔静仪真人,刻板严肃。 “洛予,”问雪声音清冷,“宋家子舞弊,你可知?” “弟子知晓,已按门规处置。”洛予答得干脆。 “嗯。”问雪弹出一枚玉简,“宋家致歉函。另,玄刃山庄新剑胚送至,剑阁验看。你与温珩负责。” “是。”两人同声应道。 静仪真人立刻开口,声音刺耳:“问雪师兄,剑阁验胚关乎底蕴。洛予师侄入门尚浅,是否由温珩主理更妥?”目光钉子般钉在洛予身上。 温珩微笑上前,如沐春风:“静仪师叔多虑。洛师妹天资聪颖,心思缜密,正是历练好机会。弟子从旁协助便是。”滴水不漏。 “弟子领命。”洛予木着脸应下。她只关心剑阁卷宗!或许有苏郁线索! 出了大殿,洛予直奔剑阁库房。温珩不远不近跟着。 库房昏暗,灰尘味重。小师妹云妙正踮脚够高处的名册,怀里卷轴摇摇欲坠。“哎呀!”她惊呼着向前扑倒。 洛予身影一晃,扶住她肩膀,另一手快如闪电捞起所有卷轴码齐。 “谢、谢谢洛师姐!”云妙小脸通红。 “丙字架,第三层,右数第七本。”洛予面无表情指路,顺手扶正她怀里卷轴。 “啊!对对对!师姐真好!”云妙欢天喜地跑去。 “哼!连个名册都找不到,废物!”火药味十足的声音在门口炸响。 天骄凌昭,玄衣金线,抱臂倚门,眉眼锋利,满脸倨傲不耐。他轻蔑扫过云妙,目光锁住洛予:“新来的首徒?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洛予眼皮没抬,径直走向新剑胚堆,一丝不苟清点验看。 凌昭被无视,火气“噌”地上来:“喂!聋了吗?修无情道了不起?摆张死人脸给谁看?” 温珩上前,笑容温和气压沉:“凌师弟,莫打扰洛师妹办正事。” “正事?”凌昭嗤笑矛头转向温珩,“温师兄对她倒维护!” 他抓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剑胚,剑尖直指洛予面门,挑衅道:“洛师姐!指点一下?” 库房空气凝固。云妙缩成球。温珩笑容淡了。 洛予终于抬头,那双映着流云却无波动的眸子正正看向凌昭,只有纯粹的不解。 她没拔剑,没看剑胚,声音平板陈述:“握得太紧,腕力虚浮。下盘不稳,气息浮躁。剑尖所指,意在挑衅非剑道。破绽百出,不堪一击。”字字精准如冰锥。 凌昭脸上倨傲瞬间裂开,暴怒:“你——!” “够了。”温珩声音威严,“凌师弟,再闹,便去戒律堂找静仪师叔。” 他看向洛予,“师妹继续。师尊等着结果。” 凌昭脸色铁青,胸膛起伏,狠狠瞪洛予一眼,“哐当”把剑胚插回架子,怒气冲冲走了。 洛予低头继续工作。指尖拂过冰冷剑胚。 得快!找到苏郁! 她目光扫向库房深处落满厚灰的陈旧卷宗架。库房重归寂静。洛予目标明确,直奔卷宗架。灰尘飞舞。她动作麻利,毫不在意呛人霉味,手指快速划过泛黄纸页,眼神锐利如鹰。 时间流逝。终于!“找到了。”洛予声音微绷,抽出一本破旧册子,目光钉在一行小字: 疑有散修协助清剿,实力莫测,身份不明,登记名讳:苏郁。未领酬劳,已离去。登记执事:张和。 苏郁!洛予心脏猛缩! “苏郁?”温珩温和带疑的声音鬼魅般出现在身侧半步,“师妹认识?” 洛予“啪”地合上册子!灰尘呛得她咳嗽,小脸泛红。强作镇定:“不熟。名字…特别。” “哦?”温珩尾音上挑,笑意深了些,“能让师妹觉得‘特别’…想必其人更是不凡?” 洛予僵硬塞回册子,将记录剑胚的玉简塞给温珩:“师兄说笑。剑胚验完,弟子告退。” 必须立刻找张和! “师妹辛苦。”温珩接过玉简,指尖拂过她微凉手指。 洛予胡乱点头,脚步仓促离开。 温珩摩挲玉简,看着洛予消失方向,温润笑意褪尽,眼底只剩冰冷审视。 --- 执事堂人头攒动。洛予很快查到:张和,一年前调往药圃! 药圃!灵气氤氲,药香扑鼻。洛予目光如电,锁定角落给流光草松土的灰袍老者——张和! 她心头一紧,快步上前。 “嘎——!!!”凄厉鸦啼撕裂宁静!一道黑色闪电带着乌光利爪直扑洛予面门! 洛予腰肢猛折避开,右手并指如电,无形剑气弹出! “叮!”剑气撞开黑影!黑影怪叫扑棱着落上旁边虬结龙血木枝头。 通体漆黑,唯双眼赤红如血的乌鸦!它歪头,血红眼珠死死锁定洛予。 洛予目光越过乌鸦,落在它身后几步。 一个普通外门青衫弟子,慵懒斜倚树干。面容近乎妖异的俊美,肤色病态苍白,薄唇噙着似笑非笑的慵懒弧度。 深不见底的墨瞳,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如同看新奇玩物。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血瞳乌鸦乖顺飞落指节,亲昵蹭他冰凉指尖。 他轻抚乌鸦翎羽,墨瞳锁着洛予,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清晰传入洛予耳中: “刺心啊,”他对乌鸦低语,尾音带着奇异的喟叹,“看见没?原来,这就是……能刺到我心口的那个女人。” 寒气“轰”地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苏郁!那张脸!那声音!那眼神!慵懒下的致命压迫感!化成灰她都认得!他竟在这里!穿着外门青衫装纯良! 前世欺骗、背叛、心口冰冷的剑锋、他凉薄的笑意……记忆轰然炸开!杀意翻涌!洛予袖中手猛地攥紧,指甲深陷掌心,剧痛才压住颤抖。 不能动手!没证据!他是魔帝!暴露重生就完了! 洛予强行压下惊涛骇浪,木头脸绷得更紧,吝啬于再给苏郁一个眼神。仿佛刚才袭击和低语只是微风。 她径直走向吓呆的张和:“张执事?问雪天尊有事相询。关于三年前边境魔物清剿记录,登记人是你,事主名讳‘苏郁’。请随我来详述。” 公事公办,刻板至极。 吐出“苏郁”时,她眼角余光冰冷如刀,毫不避讳刺向树下青衫身影。 苏郁唇边笑意加深,墨瞳玩味更浓,带上兴奋。他轻点乌鸦脑袋,低笑愉悦:“瞧,她记得呢。” 张和老头哪懂暗流,被“天尊传唤”吓坏:“是是是!这就去!不敢耽搁!” 洛予转身,脊背挺直如弓弦,带着僵硬,领着哆嗦的张和快步离开。每一步都踏得极重。 她能清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探究、玩味、灼热黏腻如毒蛇,死死黏在背上。 直到洛予背影消失,苏郁才慢悠悠直身。乌鸦“刺心”盘旋。 “有趣……”他低笑出声,眼神如盯上猎物的猛兽,幽深危险,“真的…太有趣了。” 药圃深处,巨大养魂木后,温珩身影隐于枝叶阴影。 他看着洛予离去方向,又瞥向树下笑容诡异的“外门弟子”,温润眼底第一次掠过冰冷锐芒。 就在洛予带着张和离开药圃小径,转入一片茂密的清心竹林时,一直哆哆嗦嗦的张和老头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老脸皱成一团。 “洛、洛师姐…弟子…弟子突然腹痛如绞…怕是…怕是早上吃的那灵谷粥不干净…”他声音虚弱,额头冒出冷汗,看着不似作伪。 洛予脚步一顿,木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为难。 问雪师尊最不喜人等,尤其厌恶借口。可这老头看着是真疼…她犹豫了一瞬,硬邦邦道:“速去解决。我在此处等你。半盏茶。” 她指了指旁边一块光滑的青石。 “谢…谢师姐体谅!”张和如蒙大赦,捂着肚子,佝偻着腰,飞快地钻进竹林深处不见了。 竹林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洛予绷着脸坐在青石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石面划着。半盏茶…苏郁…时间紧迫… 突然,竹林另一侧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夹杂着女子委屈的啜泣。 “…凌师兄!你为何总对我如此冷淡?我、我只是想请教剑法…” 是江漾小师妹带着哭腔的声音。 “请教?收起你那点心思!” 凌昭暴躁不耐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离我远点!再跟着,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 脚步声重重响起,显然是凌昭甩袖离去。 紧接着,是江漾压抑的、更伤心的哭声。 洛予的木头脸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又开始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苗头。 上一世她疲于奔命阻止的修罗场源头之一。 她下意识想站起来,又顿住。现在哪有空管这个?苏郁才是心腹大患!她强迫自己坐稳,眼观鼻鼻观心。 哭声渐小,江漾似乎也抽噎着离开了。竹林重归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带着点戏谑笑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洛予头顶的竹梢传来: “啧,咱们的首徒师姐,倒是心硬。小师妹哭得梨花带雨,也能坐得这般稳当?” 洛予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只见苏郁不知何时竟悠闲地斜倚在她头顶上方一根粗壮的竹枝上! 青衫垂落,一条长腿随意曲起,苍白的手指间把玩着一片翠绿的竹叶。 他垂眸看着她,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是毫不掩饰的玩味和一丝…冰冷的探究。 那只血瞳乌鸦“刺心”,就安静地蹲在他肩头,赤红的眼珠同样锁定了洛予。 寒意瞬间席卷洛予全身!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看来,”苏郁指尖一弹,竹叶打着旋儿飘落,正好落在洛予脚边,“师姐不仅剑能刺心,这心肠…也硬得很呐。”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如同淬毒的罂粟。 洛予的木头脸绷得像最坚固的城墙。她强迫自己忽略脚边那片碍眼的叶子,也忽略头顶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视线直直地看向前方竹林深处——张和老头上厕所的方向。 声音平板无波,毫无起伏,像在宣读门规:“宗门事务繁杂,弟子当以宗门要务为先,个人情绪次之。江师妹天资聪颖,些许挫折,自行领悟方为成长正道。” 道理一套一套,冠冕堂皇。 苏郁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竹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好一个‘宗门要务为先。” 他轻轻抚摸着肩头乌鸦的翎羽,乌鸦舒服地眯起了血红的眼睛。 “不知师姐此刻在此苦等的‘要务’,又是什么呢?等一个…闹肚子的老执事?”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试图撬开洛予那层冰封的外壳。 洛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果然知道她在等张和!他是不是也知道她为什么要找张和?关于“苏郁”的记录…… 一股寒意混杂着被窥探的愤怒在她胸腔里冲撞。她硬邦邦地顶回去,依旧不看头顶:“弟子职责所在,无可奉告。” “哦?职责?”苏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墨瞳里的兴味更浓了,紧紧锁着洛予绷紧的侧脸线条。 “那师姐方才在药圃,对着一个‘普通’外门弟子,眼神冷得像是要剜下二两肉来……这也是职责所在?” 他刻意加重了“普通”二字,带着**裸的揶揄。 洛予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窒。他果然注意到了!这个混蛋!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映着竹影、却仿佛万年冰封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苏郁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不解? 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不通人情世故”的木头人的困惑:“弟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药圃弟子众多,各司其职,我为何要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外门弟子?” 装傻充愣,她也会! 苏郁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一圈圈漾开,越来越深,越来越亮。 他肩头的乌鸦“刺心”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悦,发出一声短促的“嘎”。 “素不相识…好一个素不相识…” 苏郁重复着,像是品味着什么绝世佳肴。他忽然伸出手,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一捻肩头乌鸦身上一根漆黑油亮、泛着金属冷光的翎羽。 “刺心”不满地“咕”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没有反抗。 苏郁指尖夹着那根漆黑的羽毛,手腕轻轻一抖。 羽毛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朝着洛予飘落下来。 洛予下意识地想避开,身体却僵硬着没动。那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她刚才拂过剑胚、此刻还搭在膝盖的手背上。 触感冰凉,带着一丝奇异的气息,像深冬寒夜的月光,也像…苏郁指尖的温度。 “既然师姐贵人多忘事,连‘素不相识’的人都能用眼神凌迟……” 苏郁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眼神却深不见底,紧紧盯着洛予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这根‘刺心’的羽毛,就送予师姐做个念想。见羽如见人,省得师姐下次…又不认得我了。” 他尾音拖长,暧昧又危险。 第3章 第 3 章 洛予只觉得手背上那根羽毛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想立刻甩掉! 见羽如见人?念想?念他最后捅穿自己心窝的那一剑吗?! 她强忍着把羽毛碾成粉末的冲动,木头脸上毫无波澜,只有指尖微微的颤抖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僵硬地抬起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嫌弃地捏起那根羽毛的尾端,仿佛捏着什么剧毒之物。 声音平板,毫无情绪:“外门弟子之物,弟子不敢擅收。宗门规矩,弟子当以身作则,不取一针一线。” 理由找得义正辞严。 苏郁看着她那副明明嫌弃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着讲规矩的别扭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愉悦地笑出了声,胸膛微微震动,引得身下的竹枝都轻轻摇晃起来。 “规矩?”他笑声渐歇,墨瞳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师姐还真是…可爱得紧。”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在竹影间显得更加惑人,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那不如…师姐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师姐记住我呢?嗯?” 最后一个“嗯”字,如同羽毛搔过心尖。 洛予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腾”地一下从青石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捏着那根该死的羽毛,像捏着一个烫手山芋,声音比刚才更冷更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促:“时辰已到!张执事该回来了!弟子告退!” 说完,也不管苏郁什么反应,转身就走,脚步又急又快,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那根漆黑的羽毛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羽管硌得掌心生疼。 苏郁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他轻轻抚摸着肩头乌鸦的小脑袋,低语道:“刺心,你说…她慌什么?” 乌鸦赤红的眼珠眨了眨,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 竹林深处,张和老头正提着裤子,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恰好撞上洛予迎面而来、寒气四溢的木头脸,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又蹲回去。 “走!”洛予的声音硬邦邦的,不容置疑。 “是…是!师姐!”张和哪敢多问,连忙系好腰带,小跑着跟上,心里直犯嘀咕:这位师姐,怎么上个茅房的功夫,脸色比刚才还吓人了?跟谁欠了她八百万灵石似的? 问雪天尊的寒玉洞府外,有一方小小的石亭。亭外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亭内却因禁制而温暖如春。洛予没敢真带张和进洞府,就在这石亭里“问话”。 石桌旁,张和老头局促地坐着,屁股只敢挨着石凳一点点边,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上的衣料,额头上冷汗就没干过。 对面,洛予坐得笔直,木头脸毫无表情,面前摊开一枚空白玉简。 “三年前,七月十三,西麓边境,青牛镇魔物袭扰事件。善后记录由你登记,提及一位协助清剿的散修,名讳苏郁。” 洛予的声音平板得像尺子量过,开门见山,“详述此人形貌、修为、所用功法、言谈举止,以及离去方向。任何细节,不得遗漏。” 她刻意加重了“任何细节”四个字。 张和被这公事公办、毫无转圜余地的态度压得喘不过气,努力回忆着:“是…是!弟子记得!记得!那…那位苏…苏道友…” 他努力搜刮着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形貌…看着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穿着…嗯…就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裳,灰扑扑的,跟那些逃难的村民差不多!长得…长得…” 他皱紧眉头,努力回想,“挺…挺周正的?对!就是那种丢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周正!没啥特别的!”(洛予内心:骗子!易容术!) “修为?”洛予追问。 “修为…看不透!”张和连忙道,“但出手利索得很!那些难缠的影魔,他唰唰几下就解决了!感觉…感觉至少是金丹期?或者更高?反正很厉害!”(洛予内心:魔帝装金丹?呵!) “所用功法?” “功法…这个…”张和苦着脸,“太快了!弟子眼拙,真没看清!好像…好像就是很普通的剑气?没什么特别的霞光异彩…”(洛予内心:返璞归真,藏得真深!) “言谈举止?” “言谈…很少!”张和回忆道,“人很冷!不爱说话!问他名字,他就说了‘苏郁’两个字。问他哪里来,去哪,一概不答。清剿完,镇上长老要给他灵石酬谢,他看都没看,摆摆手就走了!”(洛予内心:装酷!) “离去方向?” “方向…”张和指着西边,“往西边大山里去了!就是…就是靠近黑风崖那边!那地方邪性,一般没人去…”(洛予内心:黑风崖…靠近魔界裂缝?果然!) 洛予飞快地在玉简上刻录着,木头脸看不出情绪。 虽然张和描述的形貌与她认识的苏郁天差地别,但那种“冷”、“强”、“神秘”、“目的不明”的感觉,却隐隐对上了号。特别是“黑风崖”这个地点! “就这些?”洛予抬起眼。 “就…就这些了!师姐,弟子绝无半句虚言!”张和赌咒发誓。 洛予收起玉简,站起身:“今日问话,不得外传。去吧。”依旧是命令式语气。 张和如蒙大赦,连连作揖,逃也似的跑了。 石亭里只剩下洛予一人。她捏着那枚记录着“普通热心散修苏郁”的玉简,又下意识摸了摸袖袋里那根冰冷的乌鸦羽毛。 一个易容的、强大的、目的不明、消失在魔界裂缝附近的“散修”……线索串起来了,指向那个在药圃装外门弟子、在竹林里调戏她的混蛋! “看来师妹此行,收获不小?”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洛予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迅速将玉简和羽毛都收好,转身。 温珩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积雪上,月白长衫纤尘不染,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手里还托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玉茶盘。 “温师兄。”洛予木着脸行礼。 温珩步履从容地走进石亭,将茶盘放在石桌上,动作优雅地斟了两杯清茶。 茶汤碧绿,清香扑鼻。“刚得的‘雪顶含翠’,最是清心静气。见师妹在此,特来邀师妹共饮一杯。”他笑容和煦,将一杯茶推到洛予面前。 “谢师兄。”洛予依言坐下,端起茶杯,却只是握着,并不喝。温珩的茶,她总觉得里面泡的不是茶叶,是心眼子。 “方才见张执事匆匆离去,可是师妹问完了话?”温珩啜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起。 “三年前的旧事,难为师妹还记得如此清楚,还特意寻到药圃去。”他的目光落在洛予脸上,带着温和的探究。 来了!洛予心中警铃大作。她维持着木头脸,声音平板:“职责所在。剑胚验看时,发现往年记录有一处存疑,需核对清楚,以免疏漏。”理由编得天衣无缝,符合她“一丝不苟”的人设。 “哦?存疑?”温珩放下茶杯,深潭般的眼眸看着她,“不知是何存疑之处,竟让师妹对一位三年前登记在册的‘散修’如此上心?甚至…不惜在药圃与一位‘普通’外门弟子起了冲突?”他刻意加重了“散修”和“普通”两个词,唇角的笑意依旧温和,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石亭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积雪反射的冷光照在两人脸上。 洛予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药圃发生的事! 他甚至看到了她和苏郁之间那短暂却充满火药味的对视!他是在试探!试探她和那个“外门弟子”的关系,试探她为何对“苏郁”这个名字如此执着! “药圃之事,乃意外。”洛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努力忽略心底的波澜,“那弟子豢养灵宠失控袭人,我已将其惊走。至于‘苏郁’…” 她顿了顿,迎上温珩探究的目光,眼神坦荡(努力装的),“记录不清,恐有疏漏,循例核查,仅此而已。师兄多虑了。” “是吗?”温珩轻轻笑了笑,目光在她紧握茶杯、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扫过,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看来是师兄多心了。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师妹如今身为首徒,言行皆引人注目。与一些…身份不明、行踪诡秘之人接触,还是谨慎些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辜负了师尊的信任。”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动作优雅。 这看似关心的提醒,落在洛予耳中,却像是一道冰冷的警告。他在暗示什么?暗示苏郁身份有问题?还是暗示她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怀疑?他到底知道多少? 洛予只觉得手心那根羽毛的冰冷仿佛透过衣袖,渗进了骨头缝里。她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师兄教诲,弟子谨记。”她站起身,木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若无他事,弟子先行告退。还需将剑胚验看结果整理归档。”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去吧。”温珩颔首,笑容依旧温润如玉,“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洛予转身离开石亭,脚步依旧沉稳,背脊挺直。 直到走出很远,远离了那石亭的视线范围,她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攥的拳头。 手心,那根漆黑的羽毛已经被她的汗水浸得微潮,羽毛根部,一个极其微小、如同天然纹路般的暗红色符文,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洛予揣着烫手的玉简和更烫手的羽毛,脚步匆匆往自己位于剑阁附近的弟子精舍赶。只想赶紧关上门,研究那根该死的羽毛和玉简里的线索。 刚绕过一片开得正盛的灼灼桃林,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就随风灌入耳朵。 “…慕师兄!你为何总躲着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是江漾小师妹带着哭腔的声音,比竹林那次更委屈。 “江师妹误会了。”慕扬清润温和的声音响起,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只是修行课业繁重,无暇他顾。师妹若无正事,请回吧。”拒绝得委婉又坚定。 “正事…正事…”江漾声音带着慌乱,急切地想抓住什么,“我…我新得了一株养神兰!对师兄的旧伤定然大有裨益!我这就去取来给师兄看看!” “不必了,师妹。”慕扬声音依旧温和,却不容置疑,“旧伤已愈,无需挂怀。师妹好意,慕扬心领。”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慕扬要离开。 “慕师兄!”江漾带着哭音的呼喊追过去。 洛予脚步一顿,木头脸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又来了!这次是慕扬!她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麻烦的漩涡中心。情爱?太复杂!搞不懂!别沾边! 就在她即将穿过桃林小径时,变故陡生! “哎呀!”一声娇呼! 只见江漾不知是情急绊倒,还是故意为之,竟朝着慕扬离去的方向“不小心”扑了过去!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绣着兰草的精致锦囊,眼看就要撞上慕扬的后背! 慕扬眉头微蹙,身形本能地一侧,动作行云流水般避开。江漾扑了个空,惊呼着向前踉跄,手中锦囊脱手飞出! 好巧不巧!那锦囊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正朝着埋头疾走的洛予面门砸来! 洛予眼角余光瞥见飞来之物,眉头一拧,身体反应快过思维!她头一偏,那锦囊擦着她耳畔的发丝飞过,“啪嗒”一声,掉落在她脚边铺满落英的小径上。 锦囊口没系紧,几片散发着清幽香气的兰草叶片散落出来。同时,锦囊里似乎还装着什么硬物,砸在地上发出轻微脆响。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江漾站稳身形,看着掉在洛予脚边的锦囊,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洛予和一旁神色疏离的慕扬,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交加,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跺了跺脚,指着洛予,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洛师姐!你…你干嘛撞我!” 洛予:“?” 她低头看看脚边的锦囊,又抬头看看梨花带雨的江漾,木头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茫然。她…撞谁了? 慕扬看着这混乱场面,眉头皱得更紧,温煦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和烦躁。他刚想开口解释。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练剑了!”一个暴躁的声音如同惊雷,猛地炸响! 只见玄衣金线的凌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桃林另一侧,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或者说打扰)了。 他满脸不耐,手里还拎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剑鞘镶满宝石的华丽长剑。看到哭哭啼啼的江漾、一脸无奈的慕扬,以及…站在锦囊旁边、表情茫然的洛予,凌昭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又是你!”他目光如刀,直接钉在洛予身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火药味十足,“仗着首徒身份,欺负小师妹是吧?在库房装模作样还不够,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