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殒命后她和死对头HE了》 第1章 妻子胆敢弑夫吗 顺宏廿五年十月十九日,风清气朗。 平康侯符飏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泡得涨开,像朵挤满了水的变质银耳,在阳光下散发着不合时宜的腐臭。 做了二十年世子、十年平康侯,他大约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尸体运回了平康侯府。 老夫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平康侯的妻子捂住大女儿的双眼,强装镇定。 二姨娘眼含泪光。 三姨娘和四姨娘哀伤地互相依靠。 人生总是如此无常。 前一秒仕途顺畅、后宅美满,后一秒便变成了河鱼的盘中餐。 大理寺寺正卫明展亲自负责调查。 一位侯爷死了,这可是大事。 老夫人一把抓住他:“我儿怎么死的?他怎么会淹死在河里?” 卫明展简单安抚:“您别着急,我们也正在调查中。” “但平康侯失踪那晚曾在兴欢楼附近出现,有可能之后醉了酒,之后神智不清掉进河里。” “不可能!飏儿素日谨慎,也不贪酒,决不会糊里糊涂地什么失足落水!” 老夫人心急如焚,一下子晕了过去。 卫明展照例对侯府众人进行询问。 大夫人、三姨娘、四姨娘在符飏失踪当晚被他叫去房中,三人供述一致,都说是为了商量三姨娘的生辰宴。 大夫人主持中馈,四姨娘是三姨娘的亲妹妹,这也合乎情理。 而二姨娘是府里老人,现下却不受宠,有一段时间都没见过符飏。 一切都在佐证失足落水的猜想。 直到入夜,长安有数几十家权贵收到了一封信件,落款盖着符飏的私印。更诡异的是,有与符飏相熟的朋友,辨认出信件上确实是符飏的字迹。 而这封仿佛是来自鬼魂的信,只有一行字:杀我者,乃我之妻妾! 符飏身亡的消息传到晋王府时,夷安郡主李霁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会。随即她想,这多好啊,她还正愁没机会让符飏下台呢。 等看见府里出现的符飏的死后来信,她才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李霁第一时间拿出符飏的字帖比对了字迹,她可以确定,这就是符飏亲手所写。世上没人能伪造得这样真。 信纸呢,则是满大街都是的普通样式,查不到出处。 送信人更是一个谜。权贵家里的护卫只多不少,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对方的到来。 这样一封诡异的幽灵诉冤书信,谈的还是世上少有的、大逆不道的弑夫行径,多让人感到好奇。 李霁想了想。她近日无事,有时间可以掺和一脚。 她一向行动力很快。 第二日,她便换了身素服,前往平康侯府吊唁。 李霁的母亲谢长衡,和符飏的母亲谢长宜是姐妹。说起来符飏还是李霁的表兄,不过两人来往很少。 平康侯府被官兵牢牢把守着,禁止外人进入。这是那位大理寺寺正卫明展的命令。 符飏死后写信申冤一事已经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对此很不悦,在给卫明展施压的同时也给了他不小的权力,好让他放手去查。 不过李霁是皇帝的侄女,手上还有和此案有关的谕旨。她进平康侯府,不会受到阻拦。 平康侯府内乱成一锅粥。 可不是嘛。侯爷被杀,夫人和姨娘们被指控成了杀人犯,老夫人悲伤过度,小姐们又都年幼,几乎没人能管事。 李霁先去探望老夫人。 老夫人谢长宜躺在床上,脸上尽是痛失爱子的悲恸:“阿霁,姨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李霁言辞恳切,劝谢长宜节哀:“姨母,逝者已矣,您要保重身体。” “您放心,我已经知会了圣清宫的师兄们,他们即日就来给表兄做法事,助他早登极乐。” 李霁封号夷安,是当朝郡主,同时也是圣清宫的一名道士。 谢长宜握住她的手:“难为你如此有心。” 在谢长宜那做足了表面功夫,李霁马不停蹄去见符飏的妻妾们。 她很好奇,真的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位或者多位犯下了弑夫的罪行吗? 李霁沿路见到官兵们在搜查院子房间。听说是卫明展下令,要仔仔细细查找可疑线索。 卢夫人和三位姨娘都聚集在静湘院内,等待卫明展问询。符飏的两位女儿也都跟在各自的母亲身旁。 李霁见到这些人,还是老一套地先虚情假意一番。 符飏的正妻名唤卢宴容,出身范阳卢氏,姿容端庄,性情温和,膝下有位十五岁的女儿,是位几乎无可指摘的贤良夫人。 卢宴容此时已经从丧夫的震惊中缓过来,神情平静,言谈举止还是高门贵妇典正有礼的做派。 她声线不起波澜:“郡主能在这个时候前来探望,有心了。” 至于她的女儿符玉心,也是位教养颇好的贵女,此时说道:"多谢郡主表姑。" 李霁说道:“都是一家人,当然得互相帮扶。” 她环顾在场的人,问:“卫大人可有为难你们?” 卢宴容说:“卫大人秉公执法,并未做过出格之事。” 李霁说:“如此便好。” 她有意拉近和这些人的距离,叹气道:“表兄已然去世,还有人故弄玄虚,写那样的信件,要侯府里不太平,真是其心可诛。” 有人忍不住附和:“怎么不是呢。” 说话的人是三姨娘江照月。她和四姨娘江令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都是六品朝议郎江恪的女儿。 李霁对这两姐妹有印象。姐姐江照月是位清纯天真的美人,向来坦率,喜欢直抒胸臆;妹妹江令真同样貌美,精通琴棋书画,聪慧机敏,较之姐姐更善于筹谋。 江照月接着说:"我们不过一介女子,怎么会做出那样可怖的事情?分明有人假冒侯爷,写信污蔑。" 江令真开口:"姐姐妄自菲薄了。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可远超寻常。" "你什么意思?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耍嘴皮子功夫?"江照月生气道。 江令真很平静:"我不过随口一说,能有什么意思。" 江照月瞪着妹妹,脑子却卡住,想不出来反驳的话。 江家姐妹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李霁对于这场小小的争吵,并不感到意外。 卢宴容身为夫人,习惯性地出来打圆场:"好了。郡主还在这,不可无礼。" 李霁摆手,表明自己不在意。她的视线落到一直还没有说过话的二姨娘身上。 二姨娘罗如瑛是前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年少时就练就一身好武艺,女扮男装随军征战,赢过好几场值得载入青史的战役,可惜最后还是囿于后宅。 罗如瑛正坐在红木椅子上,神态恹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按可能性而论,罗如瑛倒是最大的嫌犯——毕竟四个人之中,只有她会武功,也只有她手上沾过人命。 会是她吗? 江令真在此时问:“郡主,您认识卫大人吗?” 李霁把注意力转回来。 卫明展是户部尚书的私生子,前两年高中进士,到大理寺任职,不久就当上了大理寺寺正。不过此人小时候在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听闻性情乖张,做事随心所欲,对罪犯更是毫无手软,人送外号“疯犬”。 李霁当然认识他。 去年卫明展调查一桩杂技团血案,嫌犯疑似逃到了李霁所在的道观清圣宫,故而卫明展下令封锁清圣宫,彻查一切人员。 恰好李霁的一名师兄炼好了丹,得及时送到宫里,所以他向卫明展请求让他出清圣观,或者派官兵去送一趟。卫明展却拒绝了,他认为这不是要紧事,并说人手紧张,不可能替他送丹药,让他再等等。 这名师兄害怕开罪上头,只好托李霁去向这位寺正求求情,希望她的郡主身份能有点用。李霁表示可以一试,但卫明展听完她的来意,甚至没给她继续说的机会,就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李霁虽然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卫明展确实师出有名,并且皇帝对他十分喜爱,哪怕后来得知了是卫爱卿阻拦自己吃到新鲜出炉的丹药,居然也不在意。 案件结束之后,李霁觉得还是得和这位殿前红人建立一下良好的关系,于是写了个帖子,送上一些珍宝,给卫明展送去,为当时自己的无理请求道歉。不过卫明展都尽数退回,也没有其他的回应。 总之,“疯犬”大人似乎不太待见她。 她回答江令真的问题:“我和卫大人没什么交集。” “不过”,李霁停顿了一会:"听闻卫大人的审判手段,很不寻常。” 江照月有些害怕:“他不会对我们动刑吧?” “他不敢。”符飏的大女儿符玉心说道。小姑娘今年十五岁,身上却有种老成持重的气质。 大约身为家中长女,她自幼背负的责任便多一些。 符玉心说得对,卫明展确实不敢。目前只有一封没凭没据的信,卫明展不能因此而对这群贵族女子做什么。 李霁故意唱反调:“话是这么说,但卫大人此人太捉摸不透。” 卢宴容瞥了她一眼,知道李霁还有后话。 李霁说道:“所以今早皇上降下了一道口谕,让我参与此案的调查,确保卫大人规矩行事。且卫大人到底是外男,对诸位进行单独问询时难免不便,倘若有我在场,事情也好办许多,更不至于传出什么有损清誉的流言。” 李霁没有告诉她们,这道口谕是她特意求来的。她在皇帝面前,用的说法也差不多。皇帝觉得让李霁修道,平日温和知礼,刚好制衡一下卫明展的莽撞,于是也就同意了。 在场其余几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李霁身上,思考着这个变动究竟是福是祸。 卢宴容的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是说道:“有劳郡主。” 第2章 贤惠的夫人和从过军的二姨娘 卫明展很快就来了。 他提前得知了李霁的到来和皇上的那道口谕,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他本人对李霁没什么印象,还是手下告诉他这是个修道的郡主。至于和李霁之前的小小争端,他早就忘在脑后了。他平均半个月就开罪一位权贵,李霁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开门见山,先审问卢宴容:“卢夫人,请吧。” 卫明展又想起李霁的存在,补充道:“郡主也请。” 这么礼貌。李霁都要不习惯了。 三人到了隔壁的厢房中。 “夫人,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卢宴容回答:“在四日晚上。三姨娘生辰将至,侯爷召我们前去商议此事。之后我和三姨娘、四姨娘一同离开。” “那么平康侯之后去了哪里?” “门廊的小厮当夜回禀过,侯爷戌时左右出了门。其余我不清楚。” 卫明展问:“三姨娘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初六。” “还有将近一个月。平康侯如此重视,三姨娘很得宠吧?” 卢宴容说:“侯爷向来爱护我们,并不因是谁而例外。” 卫明展又问:“所以那晚讨论出什么来了吗?侯府打算如何办三姨娘的生辰宴?” “届时会请天下一第楼的厨子入府,摆上几桌宴席。侯爷体恤,还准备召三姨娘的的父母前来一起用宴。” “三姨娘很高兴吧?” 卢宴容微微颔首。 “就只谈了这些?” “是。” 卫明展又问:“那晚是谁先到平康侯的房间?” 卢宴容略微思索:“三姨娘先到。其次是四姨娘。最后是我。” 卫明展语气随意:“夫人,我还好奇一件事。” “大人请说。” “亲手为一个和你争夺丈夫宠爱的姨娘操持生辰宴,是什么感觉?换成是我,我肯定不会答应这件事,而且会嫉妒得发疯。” 卢宴容看向他,说:“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何来嫉妒一说。” “卫大人”,卢宴容说:“你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你难以理解我们的处境。” “我说错话了,抱歉。” 卫明展的礼貌没有持续很久,他问:“夫人知道兴欢楼是什么地方吗?” 李霁微微皱眉,说:“卫大人慎言。” 兴欢楼是青楼。 卫明展看她,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卢宴容说:“兴欢楼......我能猜到那是什么地方。” 卫明展问:“他经常去那里吗?” 卢宴容回答:“我不清楚。侯爷在外面做什么,很少告诉我们。但他不是沉迷酒色之人。” 卫明展忽然问:“你过得幸福吗?” 卢宴容面不改色,坚定说道:“当然。” 卫明展接着问询二姨娘罗如瑛。 “罗将军。”卫明展用罗如瑛从前在军中的官职称呼她。 罗如瑛苦笑:“我如今是平康侯的二姨娘。” “好吧”,卫明展说:“我认识罗家军的一些旧部。他们都还常常提起你和大将军。” “时过境迁,难为他们还能记得。” 罗如瑛并不想和他回忆往事:“卫大人要问什么,抓紧问罢。” 卫明展碰了灰,只好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平康侯,是什么时候?” 罗如瑛说道:“在中秋家宴上。” 如今十月,中秋在八月,罗如瑛居然快有三个月没有见过符飏,可见她平日并不受宠。 不过这也并不是新鲜事。李霁记得,罗如瑛和符飏之间这种疏远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几年。 会不会罗如瑛终于忍受不了,要结束这段关系,要符飏为他的风流偿债? 卫明展又问:“本月的四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在我的房间中读书。戌时过后便睡了。” “具体读的什么?” “远丹真人写的西南游记。” “那晚读到哪了?” 罗如瑛垂眼,想了想:“似乎是到芫县那一章。” “有谁能证明那晚你在房间吗?” “我的侍女萍儿。” 卫明展轻轻敲打着桌子,思考了几秒,忍不住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将军,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在这如同牢笼一般的后宅中,守着一个背弃了诺言的丈夫度过独孤的余生吗? 罗如瑛轻轻笑了,没有回答。 连审了两个人,卫明展决定休息一会。 他没什么形象地往椅子后一躺,侧头看坐在一旁的李霁:“郡主就打算这么安静地旁观我审问?我还以为你对这个案件这样感兴趣,会主动问许多问题。” 李霁说:“我只是前来协助大人调查。主审官当然是大人你。放心,我不会做越俎代庖之事。” “说到可要做到。” 李霁微笑:“自然。” 他又问:“你觉得需要多久才能查出真相?” 李霁之前倒没发现他似乎是个不说话就难受的人。或许是因为这次她和卫明展站在同一阵营,卫明展对她没有敌意,展现出来的态度也不一样。 “断案是大人你的长处。我不敢妄言。” “猜一猜?” “我不习惯于猜测。” 卫明展说:“那换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能查出来是谁杀了平康侯吗?” 这种问题得给予肯定回答,不然会有损双方的关系。李霁回答道:“卫大人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你能还符表兄一个公道。” 卫明展摸摸下巴:“有目共睹吗?我坐上寺正一位,其实有人有异议。他们觉得我在市井中长大,性格乖戾,做事横冲直撞,手段不够正派......总之很多人认为我靠的是家里的关系,德不配位。” 李霁想,原来他还挺了解自己和别人对他的评价。 卫明展话不停:“其实你也这样看待我的吧?” “大白若辱”,李霁说道:“最洁白的事物,反而看着有污垢。即便在众人眼中你的行为不当,这也并不影响你成为一位具有美德的君子。” 卫明展看着她,心想这夷安郡主修道修得挺好啊,讲起道理来一套又一套。不过他末了不免觉得她说得确实有道理——别人怎么想他,关他什么事。 他又看了看她,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郡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原来他忘了他十分粗鲁地赶走过她的事情? 李霁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是非常平和:“杂技团血案中,大人封锁了清圣宫,我师兄意欲外出送丹被拒,我因此面见过大人。” 卫明展的记忆开始复苏:“好像有点印象。” 他更多沉浸在对杂技团血案的回忆里:“那真是一场难办的案件。一个团里,十三人身亡。凶手是年纪最大的学徒,因为继承杂技团的人选不是他,所以心怀怨恨,最终手刃了其他人。唉.......简直是惨剧。他还尤其狡猾,擅长锁骨术,把身高缩小,变成了小孩,混入你们道观里做新进的弟子。” 李霁也知道此案的诡谲与复杂,她明白卫明展最终能破获案件,花费了极多的精力。在这一点上,她对卫明展,怀有敬佩之心。 她说:“是的。我后来也意识到,重案在前,实在不该去叨扰大人。” “嗐,我那时候实在没精力管别的事,所以可能做的也不好“,卫明展又想起别的事:”你是不是还给我送过东西?” 李霁点头:“我特地写了信向你道歉。但一直未收到回复。” 卫明展挠头:“还有信啊......我好像没看到。我一看你送来那么多好东西,就以为你想向我行贿,所以都退了回去。” 这也是真话。权贵们经常犯罪,大大小小的,有时候被卫明展逮到,就一定会把他们送牢里。这时候家属就会出面,送来金银财宝让卫明展通融。频率一高,卫明展觉得很烦,就决定一律把送来府里的东西都退回去。 哈哈。李霁只好笑了笑:“卫大人清廉,是官员们学习的模范。” 卫明展说:“模范?他们巴不得我出事才对。那些人可不喜欢我这样不好控制的类型。” 他停顿几秒,说出他和李霁这段聊天中,他真正想说的话:“话说回来,郡主,其实你参与进平康侯这起案件,有特别的原因吧?不过只要你不妨碍我调查,我也不会管。我所求只有找出真相,顺利结案。” 李霁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她此时觉得卫明展是一个很坦率的人。 但他也很天真。 现今正值储君之位争夺的关键时刻,平康侯符飏一案只要利用得当,其调查结果将能成为在朝堂之上对付政敌的上佳利器。 毕竟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找出足够多的“证据”来使某一个人背上杀害当朝侯爷的罪行。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绝不止李霁一人。 卫明展已然被卷入一场斗争,但他却仍不自知。 第3章 三姨娘和四姨娘是姐妹 三姨娘江照月接着被问询。 相比于卢宴容和罗如瑛的镇定,江照月从进来开始就显得十分紧张和局促,不断地搅着手帕。 她的供述磕磕巴巴,但和卢宴容所言基本一致。都是说四日晚上最后一次见到符飏,见面讨论的是她的生辰宴。 卫明展问:“那晚你们三位谁先去了平康侯的房间?” 江照月频繁眨眼,努力回忆着:“好像是我先到了?我记得当时房间里只有侯爷一个人。然后......然后夫人到了。不对,是妹妹先来。是的,就是妹妹先来。夫人最后才来。” 这和卢宴容说的一样。 卫明展瞧着她不安的样子,眼珠一转,觉得她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他假装严厉道:“把那晚的事情,包括你们说了什么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官。” 江照月果然被吓了一跳,声音变小:“好......” “那晚人都来齐之后,侯爷就问我想要怎么办生辰宴。我就说一切听他和夫人的安排,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我就已经很高兴。” “侯爷接着看向夫人,问她的意见。因为我喜欢吃天下第一楼的川菜,夫人就说那天请那里的厨子来主勺。然后夫人问我有没有想要宴请的人。我在长安没什么朋友,所以就回答了可不可以请父亲母亲来。侯爷答应了。” “侯爷之后还说,他在金秀阁订了几套首饰,生辰那天会送给我。” 江照月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侯爷说好生辰那日会陪着我和锦心......可是他怎么就走了?” 锦心是江照月和符飏的女儿,平康侯府的二小姐,还未满周岁。 “我没有夫君了,锦心也没有父亲了。可怜我的锦心才这么小,都没学会叫阿爹......” 她不能自已,崩溃哭泣:“符郎......我的符郎......” 卫明展没料到这样的局面:“这个,三姨娘,你冷静一下。” 但江照月转而哭得更大声。 卫明展求救般地望向李霁,让她想想办法。 李霁上前把江照月揽在怀里,轻声安慰:“一切都会好的.......” 江照月一头埋在李霁身上,呜呜地不停哭着。 李霁侧头用眼神和卫明展交流,告诉他现在问询江照月是一件难事。 卫明展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她先把江照月送回去。 安顿好江照月,李霁把四姨娘江令真带了进来。 江令真和江照月都是江家女,性情却不同。江令真显然更冷静而有条理。 卫明展把问卢宴容和江照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江令真口齿清晰地给出了回答。也都能和其他人的供述对得上。 卫明展问:“在商讨三姨娘的生辰宴时,你具体都说了什么?” “那晚我没怎么说话。” “为什么?” 江令真冷冷说:“他们筹划的是江照月的生辰宴,和我有什么关系。” 卫明展听出来了:“你和三姨娘关系不好?” 江令真说:“对。” “为什么?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 江令真不屑:“我宁愿没有这个姐姐。” “是因为平康侯?” “不仅仅是”,江令真说:“我们从小关系便糟糕。” “怎么个糟糕法?” 江令真给了一个模糊的说法:“我们互相都不喜欢对方,时常争吵。” 卫明展问:“你入府之前,曾是平康侯的外室?” 江令真眸光一暗:“对。” “你是官宦之后,足以能入侯府做妾室。为什么平康侯要将你养在外面?” “因为老夫人。” 卫明展不明白:“老夫人?” 江令真看了一眼李霁,似乎有些犹豫。毕竟老夫人可是这位郡主的姨母。 李霁说:“四姨娘有什么话只管说。无需顾忌其他。” 江令真于是说:“老夫人不喜欢看见姐妹共侍一夫。当时侯爷已经纳了姐姐,顾及着母亲的命令,所以不能再纳我。” 李霁想起来,她母亲同她说过,符飏的父亲当年娶了妻子谢长宜后并不满足,很快又纳了谢长宜的堂妹为妾。谢长宜未出阁时和那位堂妹关系还很好,但等前后入了侯府,两人不久就成了仇人。 那么既然谢长宜还在世,江令真又是如何能入府? 李霁和卫明展不约而同都看向了江令真隆起的肚子,猜到了原因——她怀上了符飏的孩子。 符飏只有两个女儿,可不就日日夜夜盼着有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所以江令真一朝怀孕,符飏就立马把她接入府里,仔细照顾。 江令真体格纤弱,又有孕六个月,她显然缺乏亲自杀死符飏的能力。 卫明展目前对她并不怎么怀疑,又简单问了两句,就把她放走了。 卫明展审完了人,没急着离开。 又过了一会,卫明展的手下齐丰年,从侯府小厮丫鬟那探听了消息,匆匆跑到书房来向卫明展汇报。 “头儿,都找你的吩咐问过一圈。四日晚上,巡逻的一队家丁在书房附近先后见到了三姨娘、四姨娘和卢夫人进入书房内。大约过了一刻钟,丫鬟弄雪和画蕊见到卢夫人三人从书房出来。路上有多名丫鬟小厮都能作证这三人之后各自回了所在的院子,当夜未再出门。” 齐丰年接着说:“那晚当值的门廊小厮赵瓦子说,他亲眼见到侯爷出了门,骑了匹马往西去了。没过多久打更的就来了,赵瓦子记得那时大约是戌时。” 卫明展问:“平康侯独自一人出门?” 齐丰年点头:“是。府里人说,侯爷最看重的亲信有两位,一个叫凌亥,一个叫龚午。凌亥被安排去南方办事,现在不在府里。龚午则说侯爷出门一般都会带上他,但那晚他确实没接到命令要跟着出门。他也觉得很奇怪。” 李霁在一旁认真听着。既是如此,那么符飏就是离开侯府后出的事,而卢夫人等人一直待在侯府里,自然没机会对符飏下手。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性,她们可以买凶杀人。 卫明展一行人随后去了符飏的书房——符飏失踪的那一晚,在平康侯府最后待过的地方。 书房整洁有序,方桌上笔墨纸砚按着符飏习惯的方式摆放,仿佛它的主人从未离开。 杜明早上已经里里外外又查了一遍,什么打斗的痕迹、可疑的线索都没找到。 他到这来,只是再找找灵感。 他很不客气地坐下,翻开桌面还未完成的字帖看。 卫明展点评:“这字真不错啊。” 齐丰年是卫明展的手下,一脉相承地话多:“头儿,这可是符侯爷啊!是咱们当朝的书法大家。便是一个字,在外头都能卖个十金。你也知道我就爱名家的墨宝,我就可想买一幅符侯爷的字,可是没有钱,也没有渠道。” “十金?”卫明展平日对书画市场不感兴趣也不了解,于是乍舌:“有钱没处花?谁会买个字帖花上这么多钱?你别骗我。” 齐丰年:“您不信,可以问郡主啊。郡主在书画方面可是行家。是吧,郡主?” “......”李霁沉默了一下。怎么这个齐丰年这么自来熟,也不怕她。 李霁和符飏都曾拜在书法名手陆秦的门下修习,她对书画确实颇有了解。 她又想起,陆夫子曾经对她说,符飏没有天赋,也不勤勉,以后成不了大家。 但谁能想到,符飏最后能有这么高的水平? 李霁回答道:“是。符表兄的字帖,有市无价。” 卫明展惊叹于他手中的字帖重至百金。 李霁则四处查看。她和符飏虽是表兄妹,但关系不亲近。符飏的书房,她也只来过几次。 但这就够她发现些许端倪。 她余光中瞥见书桌上摆着的一个细颈青绿瓶,觉得色泽不对,接着拿起来查验一番,道:“这玉壶春瓶是赝品。” 李霁道:“这玉壶春瓶是稀世珍品,天下只有两件。原先两件都在宫里,后来其中一件被赏赐给了符表兄。” 卫明展走近,很快反应过来李霁话中所指,既然符飏手上有真品,当然没道理将一个赝品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他说:“那这假瓶子就不是被符飏摆上去的。” 齐丰年凑过来:“会不会真瓶子被毁了,但始作俑者害怕平康侯发现,所以找了个假的放上去,想滥竽充数。难道是打扫的丫鬟?” 李霁摇头:“这个赝品做得极好。能有门道拿到这样的仿品,不会是丫鬟。” 卫明展也站起来,说:“那就是府里的主子们。” 他问李霁:“郡主,你能看得出来是这个仿品出自哪里吗?” 李霁想了想:“不能。不过庆木轩的主人周之涯是此中高手。” 卫明展把瓶子交给齐丰年:“你去庆木轩,查明到底是谁买了这个仿品。” 他嘱咐道:“记住,要问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 如果是在十月四日后,那么这个玉壶春瓶便是在符飏死后才被替换,甚至有可能就是在符飏离府的那晚被打碎。 况且有人这样费心费力试图掩盖这个事情,正好说明这个瓶子可能正是某一件事的关键。 齐丰年领命,马上就离开了。 因着李霁发现了疑点,卫明展再一次打量起李霁,只见她也看向他,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 今早他听齐丰年提过一嘴,说夷安郡主李霁待人宽厚,一心向道,是位有德而良善的道士。 杂技团一案,他不太礼貌地拒绝过李霁的请求,对方之后也没生气,还给他写道歉信。这样看来,传闻也有几分真。 不过卫明展有种莫名的直觉,李霁不良善,也没德。 但他现在意识到一件事情,以李霁对皇室和平康侯这些人行事作风的熟悉,在符飏案的调查里,她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第4章 侯爷生前最后去了哪里 平康侯符飏生前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兴欢楼内。 兴欢楼是青楼,地处城郊,傍着南门河。 据兴欢楼的老鸨说,符飏在十月四日戌时左右进入兴欢楼,点了两个姑娘,喝了不少酒,直至五日寅时才离开。 但事情不仅这么简单。 兴欢楼以注重客人**而小有名气。凡是进入楼中的客人,都必须持有欢兴楼发放的通行帖,同时还得佩戴一个统一形制的面具。 在这种情况下,符飏进没进过兴欢楼,其实一时半查不出来。 而卫明展之所以能在符飏尸体打捞上的那天,就知道符飏最后的行踪,得益于符飏的母亲谢老夫人谢长宜。 符飏在十月四日之后便杳无音信,过了两日之后众人深感不妙,于是开始四处寻找符飏。 谢老夫人找到符飏的亲信龚午,让他将符飏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调查了一遍,其中也包括了兴欢楼。 兴欢楼并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桶。谁进去了,谁又出来了,同一场的其他客人可能不知情,不过老鸨却是了如指掌。但要撬开老鸨的嘴可不容易——据说她依靠着当朝一位势力庞大的高官。 谢老夫人为了找到儿子,还特地去求了贤王,由他牵线搭桥,才得知符飏当晚确实去了兴欢楼,但第二日就离开了。 之后龚午带着人在兴欢楼周围寻找,多日努力,最终找到的,却是主人的遗体。 卫明展决定要便衣暗访一回兴欢楼。 他本来想直接杀去兴欢楼,挨个提审里头相关的人物,但李霁提醒了他一件事。 兴欢楼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卫明展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去,那些客人难保不会担心卫明展会问出一些不利于他们的事情。 也不必说客人,兴欢楼真正的东家肯定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去阻挠卫明展的调查。 这样一来,可能卫明展最后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卫明展和李霁结束在平康侯府的问询,再赶到兴欢楼附近时,已经入夜。 进入兴欢楼,需要经过几道弯绕的长廊。 李霁轻车熟路,在入口处拿了面具,给自己和卫明展戴上戴上,接着带着他抄近路,很快就到了兴欢楼。 步入兴欢楼,只见灯火通明,男男女女穿梭其中,酒满盏,曲不停,侬词飘扬,云袖尽舞,一派富贵奢靡的热闹景象。 卫明展感慨:“世上多少百姓要辛辛苦苦才能维持温饱,官员权贵们却能在这里享乐。” 李霁问他:”卫大人从未来过此处?“ 卫明展说:”当然。“ 他愤愤道:”这里目之所及都是不公平而肮脏的交易,能是什么好地方吗。“ 他这倒没有说错。不过李霁没有接他的话。 此时一位着玫红裙襦的女子贴过来,语气关切:“二位客人,可有什么需要?” 这是兴欢楼的老鸨彩兰。 “给我们找一对姐妹。要会奏阮的。”李霁抛给她一锭金子,自如得仿佛是这里的熟客。 这又加深了卫明展对贵族的刻板印象——不管男的女的,这群人都纵情声色,玩得很花。 彩兰给他们找了一对姐妹。李霁不满意,把她们赶走,彩兰于是又找了新的来。李霁则还是不满意......如此循环反复,直到彩兰送进来文春和文夏两姐妹,李霁才喊停。 文春、文夏正是符飏生前在这里点的姑娘。 两人是双生子,一模一样。不过细看还是有差别。文春是姐姐,抱着阮,气质娴静,妹妹文夏笑容明媚,瞧着很活泼。 得知李霁他们是来问有关符飏的信息,她们便警惕起来,不肯透露。 兴欢楼的姑娘们不被允许讨论客人的情况。 李霁早有预料:“作为交换,我能帮你们彻底离开这里。” 兴欢楼不许姑娘们赎身。除非是被作为礼物被东家送出去,否则她们只能在死后才恢复自由身。 李霁加码:“我能帮你们设计一场假死的局,而后送你们离开。” 文春和文夏担忧李霁在骗她们,却终究抵不住诱惑,还是同意了。 卫明展此时对李霁的评价既正面,又负面——她有手段,又似乎太有手段了。 卫明展接着开始问询。 “你们知道十月四日那晚的客人是谁吗?”他问道。 文春说:“平康侯符飏。他是我们的常客,平时自称凌公子。他会和我们聊天,有时喝醉,会说一些家里和官场上的事,时间久了,我们自然就能猜出个一二。” “将四日那晚的事情说一遍。” “大约快到亥时,他到了楼里,照旧点名我们姐妹作陪。” “他似乎心情一般,让我们唱曲,又陪他喝酒。那晚喝了很多酒,我们三个都醉得不行。平康侯醉得最厉害。他平常分得清我们两个,那晚却连我们的名字都叫错了两三次。” “最后我们便去床上休息。妹妹一直睡到午时。我到寅时的时候醒了一会,他那时正准备离开。” “平时平康侯都这么早离开吗?” 文夏说:“不一定。有时他要赶回去上朝,走的时候得比寅时要早得多,但有时他会过夜,到第二日午后才离开。” “他那晚可有什么异样?” “这倒没有。和平常大差不差。” 卫明展问:“但你方才说,平康侯心情似乎一般,喝了很多酒。” 文春笑了:“来了这里的客人,不少都是为了发泄情绪。平康侯就是这样。他来见我们时,经常都是没什么好心情的。” “他有没有提到那晚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心情不好?” 文春说:“他说得很隐晦。他告诉我们,有一位朱姓商人总是阻碍他做生意,导致他一直都在亏损。之后他又说他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符飏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暂时没人知道。 卫明展只好先记下来。 他问:“平康侯最近有没有提及他家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文夏说:“这倒没有。” 卫明展又详细地询问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仍旧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符飏之死,和兴欢楼究竟有没有关系? 从兴欢楼出来,李霁和卫明展沿着南门河边,往符飏的遗体被打捞上来的地点走。 两处间隔很短,不到半炷香的脚程。 卫明展说:“平康侯遗体被发现的地点,是兴欢楼回平康侯府的必经之路。当夜平康侯醉酒而归,意识不清醒之下摔入河中,也不是没可能。” 他又想了想:“只是那封写着他的妻妾弑夫的信件比较蹊跷。郡主,你觉得那真是平康侯写的吗?” 李霁说:“确实是他的字迹无误。” “绝无他人伪造的可能?” 李霁在这方面很有自信:“绝无。” ”难道平康侯提前预知自己会死,所以在死前写下这封信?一般人也不会这样干啊。按你对你表兄的了解,他是这样未雨绸缪的人吗?“ 李霁回答:“我和符表兄来往不算密切。他是什么性格,说实话,我不了解。不过,如果他确实知道危险将近,也知道凶手是他的妻妾,我认为他会先下手为强,现今我们见到的,应当是那群女人的尸体,而非一封无足轻重的信件。” 卫明展说:“确实。那封信件还得再想想是从哪来的。它既不是符飏生前所写,也不可能是符飏死后来信......” 他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忽然发现此时已经过了午时。而他和李霁从午间到现在,不停地辗转于嫌犯之间进行问询,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这种不规律的生活他倒已经习惯了,但李霁一个宫廷出身的千金小姐,居然还没有喊累。 她不会等会暗地里去皇上面前诉苦,说他虐待她吧? 卫明展于是说:“郡主,你饿吗?我请你吃饭吧。” 他想,这个表面功夫还是做一做,以后真问起来也有得说。反正郡主嘛,肯定不会纡尊降贵和他一起吃饭。 他没想到李霁笑吟吟地回答:”好啊。“ 李霁还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卫明展沉默了。他本来想自己回家吃点早上的剩饭就算了。 话已经说出口,他也没办法。 他带着李霁七拐八绕,到了城西竹楼巷子深处的一家小馆。 凌晨时分,街上已经没有什么店家开门,小馆也半掩着门,看起来已经休息。 卫明展推开门,喊了声:”童姨,来两碗阳春面。“ 厨房里打瞌睡的女人钻出来,见到是卫明展,笑道:”好咧。“ 卫明展和李霁坐下,顺嘴介绍:”童姨人可好了。她的儿子叫赵光,金吾卫下属的武侯。赵光呢,比我还累,经常得干活到深夜,饿了也吃不到好的——深夜回家怕吵醒家人,外头又几乎没有食店开门。童姨知道后,很心疼儿子,也觉得儿子的同僚们辛苦。最后她和自己两个寡居的姐妹在这开了家店,几乎全天不关门,就是为了让像她儿子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能吃上口热乎乎的饭。我们这些人,都很感谢童姨。” 李霁听完,觉得很温暖,她感慨:“真好啊。” 这时候阳春面端了上来,童姨让他两趁热吃,特地又对李霁说:“小姑娘吃多点,不够吃就跟我说。你这跟着卫大人,少不了奔波的。” 李霁笑着点头:“谢谢姨。” 埋头苦吃了一会,卫明展直抒胸臆:“我还以为郡主你会不习惯吃这些。” 李霁问:“你觉得我平时都吃些什么?” 卫明展说:“山珍海味。什么贵吃什么。” 李霁笑了,摇头:“我是道士,常年以素食为主。” 卫明展摸摸鼻子:“对哦。” 真的吗?他心里还是不能全信。他见过一些修道的贵族子弟,他们只是作作样子,空有道士之名,生活中仍旧是好逸恶劳,喜欢享乐。 李霁此时则想,卫明展也是高官之子,难道他就一点都没有享受过他父亲户部尚书的权力和财富吗? 她问:“卫大人现今住在哪里?可是尚书府?” 卫明展脸上浮现几丝厌恶的表情:“当然不是。我早已单独出来居住。” 卫明展没有家室,选了个小院居住,也只请了一个管家,生活得很简单。 李霁观察到他的神色。卫明展和家里的关系还是很不好。 她换了个话题:“卫大人,谢谢你带我来这吃饭。面条很好吃。” “那可不”,卫明展的脑子里又充满了面条,他喊道:“童姨,我要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