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赛□□结》 第1章 室友 “你好,我叫俞青,研一。” 异国他乡,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在见到老乡的那一刻冲淡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俞青愉快走上前伸手打招呼。 然而,对方只是淡淡扭头,狭窄略长的眼睛冷冰冰上下扫了几眼,眼白森白无光。 半晌冷冷道:“文子意。”再无下文。 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刚涌上来的喜悦,刹那消失不见。 俞青有些郁闷,草草收拾了一番躺床休息。 一条连串消息弹出来:【逆子,出国怎么不告诉我?留我一人独守空巢,没良心。】 【算了,爹不跟你计较,来个地址,逢年过节给你寄点慰问品。】 兄弟当爹的僭越行为,俞青反而有点感动,连发好几张大哭的表情过去。 韩维:【震惊,你居然没骂我,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吓我!】 瞟了一眼背对着端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室友,浑身都写着:别烦我。 俞青默默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敲得啪啪作响:【遇到神经病了。】 刚把消息发送出去,书桌前的身影突然站起来,吓得俞青差点把手机砸脸上。 仰躺的角度看过去,文子意手脚略显僵硬,转身的时候脖子慢了半拍,给人一种头身分离的怪异感。 顶光下,泛白的眼睛藏在阴影里,冷不丁扫了他一眼,俞青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文子意径直走向了他对面的那张床。 狭小的两人间,床对床隔了不到一米五。 文子意直直坐下,脱掉鞋。那是一双运动鞋,鞋底沾满了泥泞的水,地板上被踩出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真不爱干净,俞青悱恻道。 余光中,文子意还特意弯腰调转鞋子的方向,鞋尖冲床,规规整整摆放好,然后踩着沾满了白色粉末的袜子直接躺了下去,连衣服都没脱。 关键这人躺床上也不睡觉,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 好奇怪。俞青疯狂跟韩维吐槽。 突然,漆黑的眼珠动了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这边缓缓转动。 黑色的瞳孔被挤到角落里,眼白占据了大部分面积,目光幽幽。 他在看他。 俞青心里突然毛毛的,不自然地往被窝缩了缩。 这时平躺着的文子意突然翻身,面朝墙壁,背对着他。 难道是因为打字声太大吵到他了? 俞青关掉手机剩一半,钻进被窝:【一个中国室友,打招呼不理人,还甩脸色。小熊□□,还是你好,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滚粗,再喊外号剥夺节假日礼物权】【出门在外神经病多,咱保护好小命,别正面冲突,不行爆点金币收买他呢】 【不好吧,万一人家觉得我在侮辱挑衅……】 【又不是让你直接送钱,没事买点啤酒,买条烟,人情世故嘛】 也有道理,毕竟还要相处两年,关系太僵影响心情。 办手续跑了一天,身心俱疲,俞青翻身放下手机打算睡觉,焉得发现对面床铺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出门的...他竟然半点没有察觉。 两张床正对着窗户,洁白的月光落在他半掀开的床上,宿舍标配白色床单被映的惨白。 感觉脚底板凉飕飕的,定睛一看,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金属合页被风刮的咯吱咯吱作响,海风带着凉意爬上皮肤,渗进每一寸毛孔里。 俞青起身关上窗户,戴上耳塞入睡。 半夜的时候,一阵叮咣关门声响起,紧接着脚步声慢慢靠近。 这人蹲坑蹲得够久,俞青心想。 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感觉一阵风从床边经过,身影径直走到窗子前,咔哒一下打开了窗户。 冷风一下就冲了进来。 不是,这人有病吧,大半夜开什么窗。 “别开窗,很冷,”俞青嘟囔道。 无人回应。 啧。俞青不耐烦睁开眼。 窗台上站着一个人,黑漆漆的影子从下看显得异常高大,定睛一看发现是文子意。 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文子意似有所感回头,脑袋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后折,笑嘻嘻看着他。 还没等俞青反应过来,下一秒,身影跃出了窗外。 “卧槽!”俞青瞬间醒了。 这里可是四楼! 几乎是瞬间弹射起身,俞青趴在阳台往下看。 没有血溅当场,连个人影都没有 昏黄的路灯静悄悄立在楼下,一个弓着腰的流浪汉醉醺醺路过。 夏季的夜格外亮,瑟瑟寒风吹得人汗毛直立。 捂着因惊吓疯狂跳动的心脏,俞青扭头看向对面的床位,空无一人。 文子意压根就没有回来。 那他刚刚听到的开门声是谁? 坐下来猛灌了一杯水,冷静后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感觉自己的手在疯狂抖动,久久不能平息。 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难道是因为刚来水土不服,多梦,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也有可能。 惊吓后身体脱力,俞青长呼一口气,重重关上窗户,再次倒头入睡。这一次,一觉睡到大天明。 没有窗帘的阻挡,太阳光照的人浑身暖洋洋,俞青狠狠伸了个懒腰,横扫疲惫做回自己。 余光中,文子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板板正正躺着,手放在肚子上,安详得仿佛葬礼现场。 呼吸声很浅,估计还在深度睡眠中。 俞青蹑手蹑脚爬起来,打算出门买早餐。洗漱完看文子意仍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背上包自己出了门。 九月份的彼得堡,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海腥味,沿着涅瓦河,刺眼的阳光稍稍吹散了从阴影处夹带的阴冷。 独特的涅瓦蓝和万里无云的天空辉映,在水面交织出一片波光粼粼。 万事开头难,一切都会好的。 买完了生活必需品,随机拐进一家连锁面包店,打包了两份面包和咖啡。 怕咖啡凉掉,俞青走得很快。 风尘仆仆带着一身汗回了宿舍,却发现文子意居然还没醒。 这哥们昨晚几点睡的? 他们宿舍窗帘坏了,还没来得及申报更换,阳光直直射照在床上,就这居然没醒,真是神人。 俞青默默吃着自己那份,目光不由地落在对方那张在阳光下反光的脸。 因为不怎么爱运动,他在男生里算白的。 但文子意更吓人。和他相比,街上那些白人都逊色了不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皮肤下的血管。 很不健康的肤色。 不过这人睡觉也太安静了,都没见他翻过身,而且呼吸声也很浅,几乎听不到。 他真的在呼吸吗?俞青突然好奇。 一层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毫无起伏,跟停尸间尸体身上的白布没什么区别,甚至都是白色的。 奇异的感觉升腾,莫名想起老一辈人说的话:梦都是预示性的。 他不会…真死了吧。 俞青敲摸靠近,俯身没听到呼吸声,于是伸出手去探他的口鼻。 “请注意!火灾预警…” 毫无预兆的警报陡然响起,吓得俞青一激灵,一头栽在床上。 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腕。 目光上移,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眼睛。文子意醒了,还抓包了他看起来欲行不轨的手。 对方眉头紧皱,一潭死水般的眼神中夹杂着疑惑和被冒犯后的愤怒。 警报声仍在持续。 这人看起来瘦瘦弱弱,手上劲儿奇大,捏的手腕处骨头咯吱作响,伴有彻骨的凉意钻入身体,如同针扎似的。 “抱歉,我带了早餐,想叫你起来吃。”俞青难掩疼痛,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手腕一松,游子意坐起身。 目光触及他已经泛青的手腕,别过眼神看向桌子。 “哝,这是我顺路买的早餐,再不吃就冷了。”俞青递过去。 文子意目光如锥看着他,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知道这栋宿舍楼是什么性质吗?” 什么性质? 公费生宿舍楼,拥有岛上最好的住宿环境,但只提供给本国学生。 他比较幸运,其他宿舍住满了,1这里刚好空出来一间。 说完就看到文子意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眼中是让人心惊胆跳的恨意。 不等俞青疑惑,对方双手接过他捧着的早餐,说了句谢谢。 很意外。他们这算是,冰释前嫌了吧。 俞青莞尔一笑,嘴角不自觉翘起,哼唱着欢快的歌曲转身收拾东西。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人暗沉的目光。 片刻,干涩低沉的嗓音响起:“你搬出去吧。” 警报声的尖锐难掩刺耳的话,俞青懵的很彻底。 对方却以为他没听清,一字一句重复:你,搬出去。 那一瞬间,怒气直冲天灵盖,连带着昨天的冷遇,一股脑全部爆发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 这是出生以来第二次和人爆发争吵。 他不明白。明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如此厌恶他,甚至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明明自己都已经这么努力去缓和两个人的关系,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待见他。 “我惹你了吗?这么爱给人甩脸子,你他妈的是不是活的很不如意。” 见他面色如常偏头看向窗外,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俞青更气了。 不由分说夺过他手里的早餐,扔进垃圾桶。 “这么不喜欢我,东西也别吃了!” 打翻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在垃圾桶中挥洒着不满,就像他的真心被践踏一样。 而文子意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无所谓,甚至在用一种不知好歹的眼神看着他。 他居然在责怪他?怪自己不应该犯贱去讨好他? 呵呵。他俞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文子意是什么东西。给脸不要。 拿上护照和文件,俞青摔门离去。 跟这种人待在一起,简直是在恶心他。 出门后他立刻联系这边认识的一个中介,打算让对方带自己去看看房子,正好觉得宿舍有点小,在外面租房也不是不行。 他们约在一个酒馆碰面。 那个中介原来在他父亲的公司工作,后来辞职来这边专职做留学/买房/旅行中介一条龙,这些年小赚了一笔。 “俞青,好久没见了,你父母身体还好吗?” 来俄罗斯这几年发福了,跟原来瘦高戴眼镜的学生仔大相径庭。俞青险些认不出来,握手寒暄了一番。 在得知他要租房子,庞衡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的落地签现在挂在宿舍,要是租房子房东得给你重新办落地签,但你要知道,这边的房东很难搞,几乎不给中国人做落地签。” 落地签是合法居留证明,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多给房东一些钱呢?” 庞衡摇摇头,满脸愤恨之色,吐槽道:“不是钱不钱的事,给租客做落地签要交税,他们最怕麻烦,所以一般都不给办。” 不仅如此,这边的人也不爱把房子租给中国人,所以买卖落地签很猖狂。 这种不查还好,警察要上门的话,一查一个准,搞不好直接遣送回国。 听他一脸经验之道,就知道深受其害,俞青反倒开始宽慰他。 “要不然你在这边买套一居室,到时候毕业再卖掉?” “我急住,买房子走流畅太麻烦了。”俞青苦笑一声,嘴里的莫吉托更涩了。 “你怎么了?”庞衡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老大哥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于室友,俞青不想多回忆,怕把自己气死,闷声灌了口酒,只说遇上一个冷暴力狂。 对方深以为然,毕竟在这边,正常人实在太少了。 庞衡可惜道:“你说俞总怎么会放你来这里,英美不比这里好?虽然俄罗斯数学确实很强,但你学数学,公司怎么办?” 他就不是管公司的那块料,这辈子的梦想就是找份稳定工作,然后朝九晚五,既不颓废也不劳累的活着,偶尔回家啃啃父母和哥哥,阖家欢乐。 至于为什么选数学。 他们市待遇最好的国际高中常年招聘数学老师,要求硕士研究生起步。 正好懂俄语,不用浪费时间准备外语考试,俞青稍稍准备了些材料,直接申了联邦公费。 二人四目相对,纷纷发出都不容易的感叹,碰杯喝了口闷酒。 特调酒喝着劲儿不大,后知后觉脑袋就开始发晕了。 庞衡结账去了,俞青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发呆。 不知道哪儿冒出两个人,径直坐在他旁边,将手里的翻译拿给他看: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我们喜欢中国人。你很美丽,可以加你的telegram吗? 好生硬的翻译。 搭讪的。 俞青朝他笑了一下,摇头,口语流利道:“不行,我女朋友很凶,被她发现我加别人,他会kill我。”俞青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正好庞衡结完账,冲他招手,俞青潇洒离去,留下两俄罗斯人原地凌乱。 那两人不出意外是gay。搞笑,还想玩夹心饼干。 滚啊!我们这种纯爱战士,跟你们这些乱搞的人没话可说。 一开始的文子意:你好,请你出去。 后来的文子意:补药哇补药走,你就是上天派来救我的,我的命是你的。 一开始的俞青:你他妈有病吧,看我不顺眼去死 后来的俞青:我怎么是个如此恶毒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室友 第2章 惊魂 当初摔门有多卖力,现在灰溜溜回来就有多狼狈。 庞衡开车将他送到宿舍楼下,要扶他上楼的时候被门口的暴躁老太拦下来。 老太婆说什么也不让庞衡进,还一直翻白眼。俞青只好扶着墙,踉踉跄跄自己往上爬。 到二楼的时候遇到一群站在走廊里聊天的本国学生,深更半夜动静不小。 那老太婆怎么不上来骂他们。俞青嗤笑一声。 一堆高个金发帅哥十分扎眼,俞青路过的时候那群人正好转过头。 几双眼睛相对,俞青出于礼貌点了个头。 对方的眼神中有一丝新奇,中间一个稍壮的男生招了招手热情问他:“中国人?住在这里?” 俞青指了指楼上,不想多和陌生人交流,道了声晚安就走了。 身后传来几个男生放肆的调笑声:“马克西姆,看来他的俄语很烂,没听懂你说话。” “尼基塔,你说的新生,就是他吗?” “也住302。” “命运,不是吗。” 缓缓推开302的门,门没锁,走进去发现,文子意并不在。 俞青顿时轻松了许多,接了杯温水服用了解酒药,等意识清明些后,嗅到浑身的酒气,熏的人直犯恶心,于是临时决定去楼下洗个澡。 虽然十八宿是岛上条件最好的,但毕竟是老宿舍楼,淋浴间还是公共的,位于宿舍负一楼。 在黑黢黢的长廊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淋浴间。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俞青大喜,走到最后一个隔间。 水雾升腾渐渐在浴室扩散开,眼前雾蒙蒙一片,水声淅淅沥沥打在身上,温暖冲走了疲惫。 揉搓身体的时候发现手腕处的淤青,凑近看,颜色似乎更深了,青色的掐痕泛着红,简直惨不忍睹。 神经病,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浴室门砰一声从外面推开,一股冷风冲进来。 有人来了。 俞青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把浴帘拉紧。 脚步很轻,踏过水面蹭蹭往后面走来,在他隔壁停了下来,接着就是一阵水流声。 热水的加持下,浴室很快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寂静中,水流声格外明显。 奇怪的是,隔壁的水流声很响,像是那种直接冲在地面,很有规律,啪啦啪啦啪啦的脆响。 而人站在喷头下面,会阻断部分水流,水流声会变得十分杂乱且缓慢。 俞青偏头往对面看去,一米九的隔断,他踮起脚也只能看到悬在空中的喷头,根本看不到人。 但莫名的,总感觉隔着墙,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 这么一想,那股奇怪的感觉陡然升起,俞青迅速把自己搓洗干净穿上衣服,走出隔间。 然而,隔壁并没有拉浴帘,里面也没有人,空荡荡的淋浴间只有喷头一直往外喷水。 不可能!他明明听到有人走进来。 俞青瞬间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顺着手臂爬了上来。 但转念一想,也可能刚刚洗头的时候没注意,人家已经走了。 肯定是这样。 也真是够没素质的,走了连阀门也不关。俞青侧身躲避水流,伸手去拧开关。 刚要碰到的时候,喷头突然“砰——”猛地震了一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几乎是瞬间,莲蓬头被甩飞了出去,大量的水从水管中喷涌而出。 刚换上新睡衣的俞青被浇了个透,整个人呆若木鸡。 好在冷热水掺着,否则他们这边90度的热水能把烫脱皮了。 眼睛被水流冲的睁不开眼,俞青抹了一把脸,隐隐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 手上,粘粘的。 睁眼一看,他的手上,身上全是红色,活像是刚从屠宰场走出来,拉丝状的液体还在往下滴。 整个隔间仿佛凶杀案现场,喷射状的液体染红了墙壁,鲜红刺目。 后知后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呕——”俞青弓着腰哇哇直吐。 水龙头还在往外喷溅,血点到处飞溅,俞青眼疾手快拧上了开关。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浑身的污秽。跑!赶紧跑! 那个腥味,只能是血,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都让人细思极恐。 一路狂奔到宿舍,关紧门窗,俞青迅速脱下被弄脏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又怕惹人注意,单独装进一个密封袋子中。 趁着深夜外面没人,来来回回接了好几盆水才将黏腻的红色液体洗掉,但残留的那股味道着实让人不舒服。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俞青困极了,将门窗全部反锁后疲惫地躺在床上。 他现在初步怀疑,宿舍有人在整他。 目前来看,有两个人有重大嫌疑。 文子意,还有走廊上搭话的那个本国男生。他们二人是来宿舍后,唯一和他产生交集的。 明早打扫阿姨肯定会去清理淋浴室,看看她们怎么说吧。 宿舍的床垫很软,腰部没有支撑力,躺着时整个人会陷进去,被四面包裹着,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渐渐地脑子昏沉,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抱着妈妈买的小狗玩具闯进爸爸的书房。爸爸妈妈都在,还有几个陌生人,他们看起来跟哥哥年纪差不多,穿着很土的校服,手里拎着几个袋子。 “爸爸,我不要玩具,我要真的小狗,跟它一模一样的小狗。”俞青迈着小短腿一把抱住父亲的腿。 父亲只是弯腰拍了拍他的头:“青青乖,爸爸正在忙,你自己先去玩。” 说完他的父亲不再管他,而是亲切地拍了拍几个陌生男孩的肩膀,慈祥地对他们笑,嘴里说着鼓励的话,母亲也热情地拿出几盒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将它们全送给了那些人。 他们是父亲资助的小孩。 每年父亲和母亲都会资助一批家里有困难,但是学习很好的学生,从初中一直资助到他们读完大学找到工作,甚至还会提供工作机会。 凭什么!那是他的爸爸,只能对他好。 俞青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负气扔掉手里的玩具准备离开。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人群中一个高个男孩看过来,穿着不合身的丑衣服,一个劲儿冲他傻笑。 他是在冲我炫耀吗,俞青气极了,大喊一声:讨厌你! 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跳起来,像八爪鱼一样揪住他的胳膊,然后啊呜一口。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俞青死命咬着他的肩膀不松口,男孩疼的剧烈颤抖,却不敢推开他。 最后还是他爸朝屁股给了一巴掌,成功把俞青扇哭了。 他一哭,嘴就张开了。 闻声赶来的哥哥强行抱走了哇哇大哭的他。 他看到那个男孩小心翼翼看向他,袒露的肩膀上留下一排牙印,正在往外冒血。 男孩小跑着将巧克力递过来,表情可怜兮兮的,但俞青毫不客气伸手打翻了它。 这件事后,父母将他送到了封闭式幼儿园,原本答应送他一只小狗也食言了。 他在幼儿园不停的哭,老师不让别的小朋友和他玩,也不给他饭吃。 他那个时候知道了一个真理:只有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他开始讨好身边的人,直到大班毕业那一年。 周末来接他放学的哥哥撞见了老师将他关在厕所里,以此要挟索要他手腕上的钻石手表。 从那之后父母把他接回了家,竭尽所能补偿,还在生日当天带他去买小狗,但俞青拒绝了。 他牵着妈妈的手离开了宠物店,乖巧说养他一个人已经很辛苦了,多个小动物会忙不过来。 他转身看到他的母亲泪流满面,崩溃地抱着他跟他说对不起。 幼儿园教会了他人生第一课,只不过,过于深刻,他永远记得黑暗中哭泣的每一个无助的夜晚。 后来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梦中的那个他在哭,现实中的他也在哭。 泪水一串接一串润湿了脸庞,顺着耳朵打湿了枕头,黏腻的感觉弄的脸和脖子一阵瘙痒,将他从深度睡眠中拽出来。 睡前喝的解酒药挥发了药效,水分此刻都蓄在体内,半梦半醒间胀胀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俞青起身打算去上厕所,却发现手脚像是被钉在床上一样,完全不听使唤,连眼睛也睁不开。 他被人控制住了。 是谁!俞青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却无法睁开眼。 黑暗中他感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带着彻骨的凉意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水。 接着耳边响起一声叹息,阴森森的语气低语: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还没等他搞懂现在是什么状况,突然身上一凉。 那人径直掀开了他的被子,他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 他要干什么。 冰凉的手指冷不丁戳了一下胸口,一根、两根,他居然在数肋骨。 肋骨是他的痒痒肉,清楚地感受到手指抚摸带来的颤栗,俞青想要拼命挣扎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俞青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害怕,可是他连发抖都做不到,僵硬的身体此刻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处置。 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肯定是我错了。 那双手果真停下来,俞青大喘一口气。 然而没等他平复心情,那个人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肚皮。 别——!俞青瞬间绷紧了身体。 察觉到他的窘迫,那个人恶劣地用力一按。 强烈的挤压感让那个蓄满的水池隐隐有溢出来的征兆。 王八蛋!别按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将对方十八辈祖宗挨个骂了一遍,一边拼命挣脱禁锢自己的力量,但一切无济于事。 对方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频频揉搓他的肚皮。 如果将一个气球装满水扎上口,不停挤压它,在无法释放能量的情况下,一旦力量到达阈值,气球就会被水撑爆。 求求你!别按!真的别按! 眼泪不受控制流出来,如同开闸的洪水。呜呜呜呜呜呜呜求你别按了,俞青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听到哭声,对方停手,诧异地盯着晃动时发出水声的肚子,顿时明白了。 耳边长长出了一口气,人影起身。 下一秒,俞青就感觉手脚可以活动,猛地睁开眼,他站在厕所隔间,面前就是马桶。 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很疼,不是在做梦。 他是怎么从寝室瞬移到厕所的?是这个世界出bug,还是他疯了。 洗手时,面盆上面的镜子中倒映出上半身。 胸口和腰腹处有几个很明显的手印,红的,青的,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那是什么东西,鬼吗? 为什么要缠着他?还要...做那么...恶劣的事... 站在302的门口,俞青鼓起勇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推门,开灯,一气呵成。 暖黄色的灯光驱散黑暗,照亮整个房间,窗外蒙蒙亮,四下俱静。床铺还留有余温,掀开一角等待着他。 一切仿佛只是在做梦。 但俞青很清楚,他不梦游。 俞青小心翼翼观察四周,丝毫不敢松懈,不知道那个人...鬼,走了吗? 走不走今晚都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他将所有能发出光亮的东西打开,然后裹着被子缩在墙角,玩手机来打发时间。 【小熊□□,我撞鬼了】 俞青:这个鬼好变态啊啊啊啊啊 某鬼:他怕了他怕了,我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惊魂 第3章 旧闻 “俞青,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吗,1 1可以等于2也可能大于或小于2,但Addend(1)和Sum(2)不可能不存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已知范围!你给我清醒一点,半夜不睡抽什么风。” 死党韩维也觉得他是在做梦。 难道自己真的会梦游? 顶着两个黑眼圈,撑着疲惫的身体,俞青爬起来啃了几片面包勉强恢复生气。 今天是开学典礼,又是建校三百周年。 据说现场会很热闹。正好趁这个机会跟班里的同学认识一下,方便以后打交道。 不过在出门之前,他要再去案发地看看。 浴室门口摆着两个桶,拖把斜放拦住了门。俞青刚要靠近,一个明显斯坦国家长相的人走出来,暴躁地拍了拍门上的告示,大声喊:“没看到吗,周一清洁日,浴室不开门。” “你好,我昨天洗澡把沐浴露忘在里面了,可以帮我看一下还在吗?” 中年女人用俄语不耐烦地吼道:“什么沐浴露?什么东西?里面什么都没有,赶紧走。” 什么都没有,俞青的心沉了下去。 但大妈的表情,确实不像是看到血腥场面的反应。 他伸长的脖子闻里面的味道,企图闻到一丝血腥味,可惜的是,除了各种洗浴产品的香味,什么也没有。 见他还杵在门口不走,大妈嘴里骂骂咧咧,哐当——!将门猛地拉上,差点夹到他的头。 那昨天换下来的带血衣服怎么解释。 想起这件事,俞青赶紧打开准备扔掉的垃圾袋。 他的睡衣干干净净躺在里面,没有一丁点异味,就是沾了水有点湿。 种种迹象都表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难不成他身上那些印子全是梦游的时候自己掐出来的? 俞青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意味着比撞鬼更完蛋的事情出现了。他的心理再度出现了问题。 穿梭在城市的小道上,明媚的阳光照得人浑身暖洋洋,但俞青的心却在一点点下沉。 当年幼儿园被查,他被接回了家,偶然间被父母发现他做梦的时候经常掐自己,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肚子,有时候,是脖子。 父母找来了当时最好的心理医生,最后诊断为创伤后梦境,伴有一定的睡眠障碍或焦虑,长期心理压力过大可能会变成躯体化。 当时还小,身体上对幼儿园的恐惧还在,通过医生的调节和慢慢长大,那种情况早就消失了。 如今,是怎么了? 难道说潜意识里,他在惧怕这个地方。 十五分钟步行,一栋宏伟的红色横楼伫立眼前,沿着楼的方向一直往前走,视野越来越开阔,走出路口,一片蔚蓝宽阔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徐徐展现在眼前。 校园和马路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学生,大家都在往一片空地走,那里是开学典礼的主会场。 振奋人心的音乐和热场声驱散了心头的阴霾,他迷失在了人流中。 注意到广场有很多人举着不同标志和颜色的旗子,他猜测这应该代表不同系。 依照标识很快就找到了数学系。 一个棕发男孩孤伶伶扛着旗子,表情无聊地坐在花坛上。 “你好,是数学系吗?我是研一新生,俞青。”俞青走过去主动介绍。 看到他,男孩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兴奋:“你好,我叫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你可以叫我瓦西里,我也是研一。” 他站起来,几乎比俞青高出整整一个头还要多,棕色头发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像一只高加索犬。 “哇!你的俄语说的很好,没有口音。我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没有人来,我以为数学系的那群家伙都在睡懒觉,你刚刚像天使一样降临了,青,you saved me。”他捂着心脏。 “你来自中国哪里?北京?上海?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两个城市。” 他真的很像那种很喜欢人的大狗,看到人就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俞青再一次深化了对他的印象,不由得也被他感染的心情愉快了不少。 正当两个人聊着今年公费名额缩减的时候,人群四散开来让出一条道。 一伙从穿着和气质都透露着“我很高贵”的队伍走进来,红色的旗子上写着经济系,上面画了个王冠。 不明所以的人群纷纷投去目光,瓦西里拉着他往后退,开始介绍这只西装革履的队伍。 学校王牌专业之一,经济系。里面的学生要么是本土寡头的子女,要么家里是高官。 他们围成一个圈,轮流站在圆心介绍自己,主持活动的是一伙看起来资历很老的学生,估计是博士生。 人群中心,俞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昨晚宿舍走廊上和他打招呼的那个金发男生。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脱离队伍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俞青有种想要立刻拔腿跑的**。 对方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面前,颇具压迫的身子俯下身凑得很近,绿色的眼睛挑逗似地眨了眨,语气轻挑:“我的中国朋友,你好像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质问的语气,俞青很不喜欢。 “抱歉,我不认识你。” 对方挑了挑眉,伸出手:“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昨天去宿舍找我的朋友,你呢。” “俞青。”浅浅握了一下,俞青迅速收回手。 “我们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他拿出手机,打开telegram添加好友那一栏,然后递过来。 直接就是输入电话号码,呵呵,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 瓦西里从后面揪了揪他的袖子,不赞同地摇摇头。 那双绿色的眼睛迅速锁定,宛如毒蛇似的盯着瓦西里,带有警告意味冲他咧嘴一笑。 俞青还是把联系方式给他了,因为他有预感,拒绝会更可怕。 得到了联系方式,马克西姆行了个绅士礼心满意足走了。 “青!他想泡你!我知道他,而且他都已经结婚了。”瓦西里愤愤不平。 校方演讲结束后,所有人都要移步至海神柱旁的广场,在那里所有学生将放飞自己的“小白船。” 一路上,瓦西里都在给他讲这位经济系花心王子的情史。 瓦西里读本科时和经济系的学生在一栋楼里上过课。 据他所说,这个马克西姆的父亲是当地的房地产和寡头。仗着这个身份,马克西姆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我听说,他好像跟三年前的一桩跳楼案有关。” 不知为何,俞青心头一跳。 “我们在这里——” 远处走来几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来的是同届数学系的同学,还有几个博士的学长学姐,跟瓦西里约好了在河边碰面。 由于缩招,数学系的中国人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生,季蕴。女孩大大方方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青,这是我们的学姐陶雪,博士生,她也是中国人,很厉害的。” 在瓦西里的介绍下大家很快添加了联系方式,几个人热火朝天的聊起来,刚才的话题转瞬就被抛在脑后。 十二点,远处海面上准时驶过来一排印有学校标识的帆船,在操作者出神入化的掌控下,白色的帆迎风而来,在天与海的湛蓝中雄赳赳气昂昂。 彼得保罗要塞一声炮响,一名穿着学校文化衫的老头走到最前方,在众人的见证下,将第一支小白船顺着水流送到海面。 接下来就是新生们放飞小白船的环节。 从工作人员的手里领到了折好的纸船,大家纷纷在想,该写什么样的愿望。 同班的季蕴嘿嘿一笑,果断在上面写:五分!红本!money!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俞青想了想,在纸上写下:顺利毕业,平安回国。他的要求不高。 河边挤满了人,他们四处找空位暂时分开了。 俞青从头走到尾,总算找到一个狭窄仅可容纳半个身子的位子,见缝插针挤了进去。 他的小船被颠簸的浪几次打了回来,俞青蹲在河边守着,不停用手将他推到更远的地方。 很快,小白船布满水面,载满了所有人的愿景。 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后面有一只手推了他一把,蔚蓝色的水面在眼前无限放大。 那一刻,俞青已经想好了救命应该用哪个俄语单词。 紧闭双眼调整好呼吸和入水姿势,然而,他的身子只是稍微倾斜打了个趔趄,被一只充满凉意的手搂住腰捞了回去。 等他站定,腰上的那只手消失了。 回头看去,人群中一张俄罗斯面容露出懊恼的表情,嘴里骂了一句,随后隐入人潮。 他在马克西姆身边见过那张脸。 旁边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惊奇地一直哦咦哦咦,竖起大拇指:“哥们,这都没摔进去,腰不错,练芭蕾的吗?” 俞青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找自己的同伴。 推他的是一只热乎乎的手,周身空气中留下了特别浓烈的香水味,还夹杂着被掩盖的膻味,推完就跑了。 而搂住腰的那只手,像冰块一样。 这让他自然而然想到了昨晚梦里的那个人。 问题是,他现在没睡觉,很清醒。 刚才那种情况,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进去洗个澡,但他居然完好无损。 逆着人流往高处走,踏出阴凉处,身上的那股寒意还在,人群中冷不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发现是陶雪。 伸手在眼前挥了挥,一脸关心:“想什么呢?一直喊你你都没反应。” “没事,正打算联系你们。”俞青故作轻松打了个招呼。 “走吧,活动结束了,我们要去吃中餐,去吗?” 他们去的是一家开了很久的川菜馆,据说便宜量大,味道也好,就是环境不怎么样。 在地铁站附近一个小巷子里,低矮的门头和饱经风霜的招牌是一大特色,弯腰进去的时候还有些逼仄。 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竟然发现这里离宿舍只有八百米。 陶雪看起来和瓦西里以及季蕴他们很熟悉,非常了解各自的口味,快速点了几道家常菜便开始聊起来。 问起住宿问题,其他人要么在外国公费生的宿舍,要么在夏宫那边。 “俞青,你是公费应该在17宿吧,我和季蕴也在,没事儿来串门啊。” “哇塞,原来咱们系两个公费,还有一个就是你呀。陶姐就住我楼上呢,你住哪一间?” 面对两人的热情,俞青感到一丝丝久违的温暖,但很快又沮丧摇摇头:“太可惜了,我住18宿。”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陶雪眼睛瞪得浑圆,妩媚的面容瞬间凝固起来变得有些可怖,瞳孔瑟缩盯着他。 这怎么会呢?她脸色阴沉连说了几个不可能,把一旁的季蕴吓得收起了笑容。 瓦西里更是把嘴巴张成O型,打开手机开始疯狂翻找什么。 看他们的反应,俞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18宿有什么问题吗?” 陶雪脸色煞白,略带同情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被分到那边去了,我劝你,赶紧申请换宿舍,立马搬。” 还没等他问为什么,一张被马赛克堆满,模糊的图像递到了眼前。 马克西姆刻意别开眼睛不去看它,语气抱歉:“虽然会影响你的胃口,但青,雪说的很对,你最好赶紧搬出来。” 这个时候,俞青脑海里只有一个回音。 文子意对他说:你搬出去吧。 俄罗斯大妈恐怖三连问:Чё? Чё такое? Что ты? 抓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青宝贝:真相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旧闻 第4章 对峙 2022年冬,一场大雪给这座浪漫的城市蒙上阴霾。 超过半人高的积雪淹没了沿街的门店和汽车,大雪还在飘,强劲的海风带走了街头的喧嚣。 是夜,四下俱静。 “砰——” 凭空一声巨响打破宁静,纷纷扬扬的雪花溅起。 尘埃落定后,殷红的血色润湿大地。 【俄罗斯新闻报道,1.7日晚位于列宁格勒州的一所大学宿舍发生学生坠楼事件,现警方已进入该宿舍调查】 【死亡学生系中国人,就读于该州的硕士二年级学生,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半,死因未明】 【根据进一步走访和调查,该生患有极大的心理疾病,死前曾饮用过量酒精,故该案件定性为自杀】 急救和警报声中,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车,无端起了一阵风,白布掀开,露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尸体打满了马赛克,只露出残肢断臂。 但只是一眼,俞青如坠冰窟。 死者身上穿着黑色针织毛衣和室友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不会的,也许是巧合。黑色毛衣很常见的。 一则来自中国留学委的声讨视频自动播放【揭秘!302宿舍中国人文某死亡事件究竟是自杀还是人为?】 302、18宿,不能称呼全名的文某。 炎炎夏日,一呼一吸间冻僵了身体。回想起这两日相处的诡异之处,俞青没有办法再骗自己。 他撞鬼了。 “俞青!你怎么了!” “学弟?” 后背被拍了一下,俞青回神,抬头发现一桌人正担心地看着他。 “你刚刚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被吓到了?” 陶雪抽走他手里的手机关掉视频。马克西姆一脸抱歉,转身端了杯热水过来。 “青,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该吓到你。”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被血腥场面吓到了。 真正的原因只有俞青自己知道。 但他不能说出来,否则只会让别人以为自己精神不正常。 俞青用热水暖了暖身体,换了个方式问:“所以302是凶宅?” 人没死在宿舍算不上凶宅,只不过很多俄罗斯人也忌讳这个事情,302就一直空着。 “空了两年,”陶雪凝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突然让中国人住进去。 想起初中时看过的一本志怪小说,里面说自我了断的人对生活没有念想,人死灯灭,而那种死了灵魂还一直停留在原地的,多半有什么执念或冤屈。 说话间菜端上来,香气四溢。 看着红里透黄的西红柿炒蛋,俞青没了胃口,小口喝着蔬菜汤,打听道:“学姐,他真的是自杀吗?” 陶雪表情不忿,语气恹恹,似是回忆起什么悲伤的事情,声音压低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和他一个专业,喜欢过那男生。” 他自然指的是文子意。 在女孩口中,文子意是一个帅气温柔十分善良的人,学习成绩优异是被CSC公派过来的,在学校里有很多中国人甚至是俄罗斯姑娘追。 听着毫不吝啬的赞美词,俞青一瞬间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研二快毕业的时候女孩去送情书,无意间撞见几个俄罗斯人殴打他,才知道文子意一直遭受本土学生的霸凌。 “后来那男生死了,我朋友到处为他声讨,最后不知道怎么没继续了,拿了红本毕业证去莫斯科读博,和我们也断了消息。” 他们说了很多,吵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占据了俞青的大脑,他陷入了无意识发呆。最后甚至都不知道大家什么时候吃完,谁结了帐。 站在巷口告别的时候,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不少。 陶雪和马克西姆各担忧地看着他,语气凝重:“去办退宿吧,我觉得传言不可不信,18宿本土抱团严重,你一个中国人不安全。” 他晕晕乎乎站在原地,望着朋友远去的身影,夕阳渐渐落下,城市灰蒙蒙一片。 灯光亮起,车水马龙,麻木游走在密集的人群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呆坐在宿舍附近的花园,他掏出手机给陶雪转去饭钱。 这时一个醉汉浑身酒气走过去,没几步又折返,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中国人?” 俞青谨慎点了点头。 醉汉不由分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他,接过一看是烟,还是中国烟,很便宜的软包,但被主人保护的很好,没有被挤扁。 贴心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后,醉汉踉踉跄跄走了。 俞青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雾气,苦笑一声,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 他没有烟瘾。压力最大的本三时,也就抽过两三根。 火星燃烧成为灰烬,吐出最后一口烟,俞青起身走了出去。 正对面有一家酒行。 拎了两瓶伏特加,掏出护照,结账,猛灌一口,一气呵成。 酒精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俞青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大步冲回宿舍。 面对依旧空荡的宿舍,俞青将两瓶酒咚一下放在桌上,抽出凳子坐下来,对着空气平静道:“我知道你在,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电流滋啦声。 俞青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感受到身体微微发烫停下来。 长长呼出一口气,二话不说将手里的酒瓶砸地上,玻璃带着酒水四溅开来。 “我他妈让你出来你没听到!” “文子意!2020届哲学系研究生,两年前坠楼身亡,要我把你的新闻全读出来吗?” “一声不吭吓人算什么本事,给我出来——” 这种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妙,玻璃的爆裂声让俞青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俞青站起身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将眼前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全部扫在地上。 叮铃当啷中,暴走的俞青突然感觉身体某个部位传来疼痛。 低头一看,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光脚踩在摔碎的玻璃渣上。 鲜血蔓延出来。 很疼,钻心的疼。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顺顺利利度过两年留学生活,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说话啊,昨晚上耍流氓不是很放肆吗,装什么哑巴。” 俞青蹲下来,任由玻璃刺入脚掌,叫骂声逐渐变成了哭声。 视线模糊中,一双脚出现在眼前,运动鞋上沾满了雪渍。一瞬间,俞青明白了,为什么他走过的地上都是黑色的水痕。 抬头看去,文子意静静站着,表情无奈看着他。 “哈哈,原来我没疯,你真正的在。”俞青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哭着哭着就笑了。 对上他的笑容,文子意表情怪异打量了他几秒钟,肩膀垮下来,似是无奈弯下腰,动作僵硬地拉着他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他腾空拽起来放在床上。 “先骂人,还是先处理伤口。” 俞青翘起脚。 文子意转头从自己的抽屉中取出医药箱,蹲在身前。 鲜血浸湿了袜子,再晚一些,袜子就会和肉凝结在一起,到时袜子脱不下来,受罪的就是他自己。 文子意小心翼翼拽着袜子边缘,轻轻用剪刀从脚底板剪开。 鲜血汩汩渗出流在手上,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捧着脚的手慢慢收紧。 “嘶,疼!”俞青瑟缩收脚。 对方却强硬抓着脚腕往自己怀里拽了拽。 “别动。”文子意很凶,眼神沉沉盯着他,警告道。 “知道疼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性命在你看来,是可以轻贱的吗?” 你一个“自杀”的人还好意思说我。俞青翻了个白眼。 他从药箱中拿出一瓶双氧水,准备清洗伤口。 “等等,你这些都过期了吧?”俞青不放心,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过期双氧水还能用吗? 身影一声不吭将双氧水放回去,转身拿起桌上的伏特加,对着脚直接浇下去。 “啊——” 锥心刺骨的痛一秒直达大脑,俞青直接疼麻了,他的脚瞬间失去了知觉,痛感传导进大脑后炸开,中枢神经要烧坏了。 浑身绵软失去力气,俞青眼泪模糊一头栽倒在床上。 痛感持续,僵硬过后俞青趴在床上浑身颤抖,鼻子和嘴有出无进,只能发出虚弱的哼哼声。 消毒劲儿过了,脚部只剩酥酥麻麻的感觉。 俞青看到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支抗生素软膏,用棉签蘸着轻轻涂抹伤口。他的神情很专注,俞青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有点痒痒的感觉。 俞青感觉自己的神经一定是坏掉了,居然不想踹他一脚。 伤口多但好在都不深,涂完药后大部分不再流血。俞青觉得有可能是文子意身手太冷的原因,血管都被冻住了。 最后缠上一圈棉纱布,伤口包扎好了。 俞青轻轻晃荡着被包成粽子的双脚,理智回笼。 入目一片狼藉,文子意的东西四处散落,桌上几本旧书直接被他砸散架了。 对方从地上捡起书,轻轻拍去灰尘,可惜地翻了翻,然后凉凉看了他一眼。 “我赔你。” 对方一声不吭开始收拾,将地上的杂物归位,清理地面的玻璃渣,还拿拖把将酒水拖干净。 宿舍再次焕然一新。 只不过,空气中的酒精味仍挥洒不去。 收拾完了之后,他拨转凳子,面朝自己坐下来,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你继续,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说完,然后搬出去。” 原本积蓄了一堆质问的话语,俞青突然说不出口。 所以他一直让自己搬出去,是出于好心。 “你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人害死的?” 似乎没料到他问这个问题,文子意沉默了半晌,眼睛挪向窗外,面色隐忍中藏着痛苦,在灯光下悄无声息流露出来。 “被人害死的。” “是谁?” 二人第一次如此平和坐下来面对面交流。俞青也是第一次正面观察他。 如陶雪所说,这人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帅哥,而且是现在很稀缺的那种儒雅正气挂的长相。 剑眉星目,整张脸如同雕像般棱角分明,深深的眼眶看起来有些混血基因,深邃的黑灰色眼睛在此刻罩上了一层雾气,神秘又迷人。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比自己高一个头,如此高挑的身材依旧难掩周身的书卷气。 而且能被那么多女生喜欢,性格应该也不错,这样的人确实容易遭到男生团伙霸凌。 见他闭口不言,俞青猜测:“是宿舍里的人吗?” 文子意从窗外收回眼神,阖了阖眼,眼神平淡,“今天中午在河边放小船的时候,他们盯上你了,你之前应该已经在宿舍碰到他们了吧。” 中午,河边? 腰间萦绕着冰凉的触感,俞青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俞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晚上才骚扰过他,为什么白天又要救他。 听话里的意思,开学典礼他一直在现场,还看到了推自己的人。 那个人俞青有印象,是马克西姆的朋友。联想到自己昨天在宿舍正好碰到了他们。 难怪当时觉得几人眼神和言语怪怪的。 原来从那时候就盯上自己了吗? “是马克西姆那伙人对吗?” “为什么?” 俞青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语气有多差,表情愤愤不平,拳头无意识捏紧。 为什么?这个问题曾今困扰了文子意两年。 他一直想不通毫无交集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直到新年聚会结束的那个晚上。 他刚结束班级聚会回到宿舍,一伙人踹门而入。嘴里骂骂咧咧,浑身带着酒气。 文子意冷漠地看着他们。 从他进入这栋宿舍起,周围的恶意从未停止。 刚开始他们只是偷偷去厨房倒掉他的食物,把刚洗好的衣服剪得稀碎,用胶水换掉沐浴露,往水里撒尿。 他试过所有缓和关系的方法,迎接他的只有嬉笑和辱骂: 东亚小杂种,滚回你的国家! 你凭什么住在这个宿舍,你应该去挤满外国猪的脏乱差宿舍。 文子意向宿管反应情况,但由于没有证据并未被受理,他也迎来了疯狂的报复。 那些人闯进他的宿舍,将他爆揍了一顿,砸了他的东西,抢走了所有现金。 他们是群殴,文子意双拳难敌四手。 他申请了换宿,邮件却石沉大海。 本以为能咬牙坚持到毕业回国,却在新年刚结束的那个晚上,被喝醉了酒的几个人,逼着站上了阳台。 “快喊啊,说自己是蠢猪,是jb短小的东亚病夫。” “哈哈哈哈哈,亚洲人真胆小,快向我们求饶吧。” 群魔乱舞中,马克西姆醉醺醺朝他走过来,双眼通红推了他一把。 所有人都忘记了,窗户半开着。 文子意坠了下去。 作者:写这段的时候,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刀人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对峙 第5章 共生 【鉴于学生晾衣不慎坠楼身亡,宿舍再次提醒各位学生,切勿在阳台上晾晒衣服,违规者进行500-2000卢布罚款】 一条命,最后只换来了宿舍冷冰冰的通知单。 “你家人呢,没有上诉?”俞青感觉有些哽咽,不自然地仰头看着上方。 “我是孤儿,没人管。” 俞青彻底无言了。文子意垂着头,语气很低也很平静,仿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一个不相关人的经历和死讯。 留学基金委在事发后一个月才得到消息,派人过来了一趟,但警方表示没有证据表明他杀,也拒绝将遗体交给他们带回国。 他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来,死在举目无亲的国外,连埋骨之地都没有。 “我听说鬼魂死后会投胎,你为什么不去?” “没有骨灰,我回不去,他们应该没有安葬我的遗体,再睁开眼发现还在宿舍,也无法出去。” 啊。俞青有些错愕,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今天不是你救了我吗?” 话音刚落,俞青就看到文子意眼神复杂地看过来,带着一丝丝好奇。 “不知道,出事后宿舍来过很多人,他们都看不到我,只有你。” 眼神幽幽,不言而喻。 所以昨天和他打招呼半天不理人,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看到他,俞青总算反应过来。 文子意将他的歉意尽收眼底,不动声色接着说道:“鬼是魂体,没办法触碰人,你今早叫我起床的时候,我抓住你的手,才发现你也能触碰到我。” 俞青呆滞,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自己。难道说他就是小说里写的至阴之体。 不能吧,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其他的鬼。今天之前,他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呢。 语气幽幽瞟了他一眼,文子意表情颇为意外:“昨晚吓完你之后,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跟在你身后就能出去了。” ……吓? 呵呵。俞青翻了个白眼,“浴室就算了,为什么扒我衣服,摸我肚子?我可以告你骚扰的!” “不是,我只想吓你,你看起来抖得厉害,我以为你特别害怕。” 文子意越说声音越小,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占理,蚊子似的声音低低道:“按你肚子是因为你挣扎得厉害,想彻底把你吓跑,不知道…你…想上厕所。” 真流氓啊。俞青用这种谴责的眼神看着他,直到把文子意看的浑身不自在,煞白的耳尖颜色越来越深。 俞青朝对方伸手。文子意半天没反应,呆呆看着他。 天真且愚蠢的表情看的俞青突然一股无名火,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 “我脚不能动,难不成要坐着睡觉吗,把我放平。” 文子意还是没动,目光炯炯:“你不走?” “我走哪儿去?我告诉你,我的宿舍就在这里,不管是你还是那群傻逼,让我不舒服,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你们,懂了吗?” “那什么黄毛,几斤几两也敢在我面前装少爷,也就是我不想麻烦家里,否则有他好看的。” 俞青大发脾气,将那几个找事儿的纨绔子弟从头骂到脚。文子意就静悄悄在旁边听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灯光下他的眼睛在反光。 不会哭了吧。 这就感动的哭了,平时估计没什么朋友吧,也对,孤儿肯定很缺爱。 吐槽完,俞青发现无形中他也把自己骂了。 清了清嗓音,俞青伸长腿碰了碰他的膝盖,扬起下巴:“我们和平相处,我帮你报仇。” “现在可以把我放平了吗,坐的我腰疼。” 他的动作很轻柔,单手揽着肩膀,俞青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对方单腿支撑着他的身体,然后掀开被子,搂着他的腿弯将他放平。 全程没感觉到一丁点不舒服。 深色的眼睛凝视着他,薄薄的嘴唇勾着,像是在好好打量他,眼睛零星闪过光芒。 虽然表情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淡,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喂,”俞青抓住他的衣襟,指尖被雪渍润湿:“你以为谁睡觉都跟你一样不脱外套吗?” “去衣柜里拿我的睡衣。” 文子意拿来的是昨晚打算扔掉的那套。 干干净净带着香气的白色睡衣放在手里,俞青不受控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昨晚我睡着后,你是不是偷偷搓衣服来着。” 文子意垂头,没说话,默认了。 “活该,谁让你吓我,弄脏了还不是得自己洗。” 俞青快速脱掉上衣,精瘦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白光下,胸口、手腕处的青紫格外明显。 注意到某人转过身,略显不自然打开书桌上一本书开始一本正经看,俞青觉得有些好笑。 流氓都耍了,现在开始害羞了。 都是男的这么见外。俞青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换裤子的时候故意踢到了床尾的暖气管。 “啊——” 虽然是刻意为之,但没想到这么疼啊。俞青脑门开始冒汗,眼泪水差点飙出来。 “怎么了。” 果不其然,文子意迅速起身蹲在床前,开始检查他的脚。 撞击让伤口开裂,鲜血隐隐渗出。 “我想脱裤子来着,没注意碰到了,”俞青用被子蒙着脸,瓮声瓮气说。 “真的要换睡衣吗?” 俞青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无奈。 “裤子很嘞,不舒服,你帮我换一下吧。” 空气安静了两秒钟,俞青甚至都能想到对方的表情得有多纠结,于是偷偷挪开被子观察。文子意两边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双手举在空中抓空气似的,左右无处下手。 这个人真是太好拿捏了。道德心太高。 果不其然,很快腰间传来窸窣拉链拉开的声音。文子意的手勾着皮带环,应该是很怕碰到他,缓慢又小心。 裤子半褪,挂在腿弯,难以避免的文子意的手擦过了他的大腿。 他的手很冰,触感更明显,俞青不受控制抖了一下,将脸死死蒙住。 裤子很快换好,俞青将自己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 “那什么,谢了。如果你需要衣服的话直接从我柜子里拿,别穿你的大棉袄了,雪水湿透了也不嫌难受。” 回应他的只有紧锁的视线,好一阵磨蹭后,身后没了声音。 回头一看,文子意已经躺在床上,露出来半截黑色的袖子,应该是他自己的衣服。 还挺听话,俞青暗笑一声,沉沉睡去。 这一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俞青醒了一次,感觉到文子意好像起床了。 再睁眼天已大亮。 准确来说他是被香甜的咖啡香气给勾醒来的,一睁眼,阳台上放着一杯咖啡,是他昨天买的那个品牌。 坐起身时,文子意从外面进来,还是那种穿门过,极具视觉冲击。手里提着两面包袋子,对上他的眼神时愣了一下,接着把面包放在桌子上。 “昨天浪费了你的早餐,赔给你。” 俞青伸了好大一个懒腰,浑身舒畅下床,拿起咖啡。 因为放在阳光下,咖啡还热着,喝了一口,嗯,是他喜欢的拿铁。 “你能单独出门了?” 文子意点点头,“昨天你的血流到了我身上,被吸收掉了,我怀疑跟这个有关。” 俞青咬了口刚烘烤出来的面包,对味道十分满意。 “因为我的血吗?” 这家伙第一次能跟着自己出门是因为摸了自己,现在可以单独出门是因为血。 我靠,这家伙别是我上辈子的仇人吧。俞青惊恐地看着他。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我不需要血,需要出门的时候跟着你就行。”文子意语气急促生怕他误会。 倒也不用这么卑微,一丢丢血还是没问题的。 “你买东西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我悄悄拿,把钱放在了收银台。” 怪有公德心的,被这些外国人这么伤害,居然不发疯白嫖。 “对了,我明天就要上课了,要一起去吗,说不准还能吓唬吓唬你的仇人,怎么样?” “你的脚?” 俞青跺了两下脚,药膏很有用,虽然疼但不会出血。 数学系在主楼上课。 主楼校区很大,不过有身边这位学长的指引和搀扶,俞青轻松找到了上课的教室。 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俞青小声对旁边说:“谢谢啦,学长~” 某个鬼动作僵硬瞟了他一眼,差点一头撞门上。 早到了十分钟,整层楼没有一个人,俞青坐在走廊上百无聊奈。 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人。 “你看吧,我就说踩点到,你非得提前来。”俞青从背后戳了戳他。 “迟到不好,别学他们。” 俞青耸耸肩,朝瓦西里和季蕴招手。 小卷毛情绪饱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热情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撞的俞青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了文子意的脚。 抱歉抱歉,俞青朝他挤挤眼。 无奈挣扎出一只手,用中文问季蕴:“他一直都这样吗。” “是的,”季蕴扶额,陷入了一段尴尬的回忆,“我爸妈陪我来办入住的时候碰到了他,听说我也是数学系的,他就是这样抱我的,把我爸妈吓得差点报警。” “你们在说什么,青?”卷毛睁着卡姿兰大眼睛看向二人。 一个银发老太太慢悠悠走过来,路过他们的时候瞪了一眼瓦西里,苍老的手一把抓住他,直接拎走了,鼓起的胳膊上都是肌肉。 老太太边走边骂:“瓦西里,我说过,不要对中国学生这样,很冒昧。” …… 这是个什么情况? 季蕴憋着笑,“你还不知道吧,瓦西里是伊莲娜教授的孙子,本科开始就是她带。” “对了,你宿舍申请怎么样了,能换吗?” 俞青摇摇头,轻松道:“不换了。” 季蕴很惊讶,但也没多问。 选座位的时候,面对瓦西里的热情邀请,俞青摇摇头,径直走向了教室最后一排。 感受到一旁几名本土学生诧异的目光,俞青回了个理直气壮的眼神,不再理他们。 文子意紧随其后坐在他身边。 教室太小,文子意要是看书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陪自己干坐着也很无趣。俞青十分好心打开手机翻了部电影,关掉声音后放在旁边。 看吧。 一旁的季蕴注意到他的举动凑过来,“你打开电影咋不看?” 俞青脸不红心不跳扯道:“和朋友比赛阅片量,我挂着。” 一节课一个小时,开篇一大段卓立奇《数学分析》里的内容,听的俞青昏昏欲睡。 倒不是觉得无聊,而是这些内容他自己在屋里研究了无数遍。 他们纯数学方向的课程并不多,这节泛函分析每天两节算是比较重要的课。 第三节拓扑学需要更换教学楼,中间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要去另一条线上课,连午饭都来不及吃。 难怪小说里回国的霸总都有胃病,天天这么饿着,钢铁胃也受不了啊。 拓扑学的老师是个严肃的老头子,不允许学生坐后面,俞青带的一块面包没办法吃,硬生生又挺了一个半小时。 三点四十下课,俞青和季蕴对视了一眼,撒开脚丫子就跑,瓦西里追在身后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 什么同学,都不重要。饭!他们现在要吃饭! 跟着导航来了一家很火的兰州牛肉面。 俞青从来没觉得面条这么好吃,油辣子爆香,牛肉软烂,汤也很鲜。据说是这里最正宗的兰州牛肉面,从监控里能看到中国师傅正在卖力地扯面条。 二人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后连汤也没剩下。 吃饱喝足俞青才发现,他好像没管文子意。 对方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安静地逗着墙上水族箱里的小鱼。 趁着季蕴去厕所的工夫,俞青小声询问:“你能吃吗?” 文子意画圈的手指顿了一下,任由小鱼隔着玻璃咬上他的手,语气淡淡:“不是必需品。” 切,玻璃反光,你眼神都快流口水了。 季蕴回来后,看他坐着不动,“不走吗?” “你先回吧,我吃太撑了要歇一歇。” “OK,明天见。” 见人走了,俞青起身去吧台,过了一会儿提着一个袋子回到桌前,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快走,我给你打包了。” 作者:小文啊,冷脸搓衣服还行吧。放心哦,以后你还得冷脸搓内裤。自己的锅自己收拾才是好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共生 第6章 分组 通过几日的相处,俞青发现还有另外一个方式可以让文子意自由外出。 投喂。 鬼也是人变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最近整天跟自己吃香喝辣,不仅褪去了死人白,皮囊下的魂体颜色也越来越深,应当是一种好的预兆。 “你之前难道都不吃饭吗?” “吃过,没用。” “说不定我是什么特殊体质呢,激发了你的潜能。” 文子意不可置否瞟了他一眼,吃掉了最后一块披萨。“走吧,时间快到了。” 今天是第一节大课,不能迟到。 俞青虽然脚好的差不多,但走快了还是疼,所以得提前出发。 所谓大课就是全系,甚至好几个系共同修的一门课程,简称“水课”。 通常来说考勤不严,考试也很简单。 但今天不一样。提前十分钟,教室外站满了人。 据说是这门课的老头很难搞,旷课、不完成作业都会取消考试资格,去年的挂科率高达70%。 这门课叫世界经济概况。 十点整老师准时开始上课,点名点到最后,一伙人从后面走进来,动静很大。 老头生气地瞪着门口,昏黄的眼神迸发出能杀死人的光亮:“马克西姆,我说过迟到就是旷课,你已经挂过一次了,不打算毕业了吗?” 马克西姆...不会这么巧吧。 俞青刚想转头确认,一旁默默看电影的文子意手按着他的后脖颈给他扭了回来。 “别看。”声音干涩无比,头垂得很低,宽阔的肩头高耸着,纹丝不动,显得僵硬无比。 他的反应给了俞青答案。 迟到的身影从他们身后走了过去,脚步拖沓,哼着欢快的歌曲。 俞青狠狠甩了一个眼刀过去。 马克西姆现在博二,上学期挂了这门课,所以需要重修。 如果文子意没死,他现在应该也是博士二年级了吧。 俞青不动声色往旁边靠了靠,手盖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世界经济概况是一门纯理论课,俞青都做好了陪文子意看电影打发过去的准备。 谁知老头一改常态,手拿打分表格,一脸严肃宣布以后将采用seminar的形式上课。 本节课的任务案例分析。老头依次接受手里的材料。一共六个国家的经济指标,需要分成六个小组,研究国家中不同经济指标(GDP、贸易余额、汇率等)所反映的社会问题,并分析问题成因。 “半小时讨论,然后到前面展示。” 教室顿时哀嚎一片。 自由分组,俞青被季蕴拽着和瓦西里一块,打算找自己本专业的同学。 谁知那几个俄罗斯人看他们过来,立刻跟同排其他系的俄罗斯人组队,还一脸抱歉装作没注意:“sorry~” 一转眼,教室里的阵营划分很明确了。 瓦西里气愤地和教授沟通,希望他能主持分组。 就在这时,俞青余光中看到对面几个人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金色的头发十分扎眼,黑色的夹克搭在肩头,单手插兜站在他面前,将墨镜挑到头发上,露出蓝色的眼睛,轻佻一笑:“青,又见面了。” “啊,你们组人不够吗,我们可以加入。” 那头瓦西里声讨无果,垂头丧气回来。很显然,那个老头真的很难搞。 其他人分组坐好,向他们投来催促的目光。教授压根不管他们,毫不留情开始计时,俞青和季蕴只好接受了马克西门一伙人的加入。 他们抽到的国家是中国。 季蕴一马当先,发挥丰富的临场pre准备经验,很快分配好了工作。 俞青和马克西姆负责人民币汇率贬值的问题,其他人分析青年失业率,最后由季蕴汇报总结。 考虑到外国人不是很了解中国国情,无法进行深层次分析,俞青便把最简单的数据解读交给马克西姆。 说完俞青抱着电脑打算去找季蕴。 “青,我们要一起工作,季和我的兄弟们有别的活要忙。”马克西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笑容露出危险的信号: “青,没有你的帮助我无法完成,这样的话我就得求助我的兄弟,你不想他们半途而废吧。” 无奈,俞青只好坐在他旁边。 两个凳子之间隔了不到半个手臂的距离,马克西姆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蔓延,像是泡在水里腐烂的香料,仔细一闻还有骚骚的肉味。 “青,这是什么专有名词?”马克西姆递过来一张表格,身体迅速向他靠近,壮硕的身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那一瞬间,俞青真的想吐。为了小组的成绩,俞青屏住呼吸耐着性子给他讲解。 谁知他却得寸进尺,手慢慢从后背伸过去搂住了他的肩膀。 俞青毫不客气甩开了他的手,怒视着他:“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松开。” 马克西姆表情沉下来,松开手,见怪不怪笑了笑,“你们中国人真古板,这是我们表达热情的方式,你要入乡随俗。” “入乡随俗的前提是不冒犯双方,我很不舒服,所以,别碰我。” 马克西姆摊了摊手放弃了,但那种黏腻的目光仍紧紧贴在他身上。五分钟的数据解读硬生生拖了十分钟。 季蕴那边看起来也不顺利,几个狗腿本就是来陪黄毛少爷上课的,压根不在意分数,直接摆烂。 两人眼神对视的时候都露出一种命很苦的表情。 所有数据和成因分析做完后,两组人汇合,季蕴需要整理要点再用Gamma快速做出一个PPT。 几个俄罗斯人很不耐烦将一堆没整理的内容抛给季蕴,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全程表情高傲,仿佛他们的加入是一种赏赐。 好在瓦西里气势汹汹指责了他们一番,几人才极不情愿动手。 在他们中,俞青没看到昨天推自己的那个人。 那个人很特别,是一帮人中唯一一个黑色头发,所以俞青记得格外清晰。他好奇问道:“你的朋友好像旷课了,不要紧吗?” 偏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马克西姆在回消息,备注是一个红色的爱心。 【亲爱的,晚上订房间吗?】 俞青装作没看到转头。余光中,马克西姆手指快速滑动,返回列表。 好家伙,列表全是跳动的爱心,后面缀着不同人名,男的女的都有。俞青默默挪开眼神。 对方合上手机,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暧昧一笑:“你说尼基塔吗?青,你们才见了一面,这么关心他?” 他看上去似乎对下黑手的事毫不知情,一脸吃醋的样子,手冷不丁碰了碰他的大腿。 “碰——” 座椅发出嘎嘣的脆响声,下一秒,马克西姆整个人向后倒下去,摔了个人仰马翻不说还一头撞在后排的座位上,整个人卡在椅子和桌子中间,十分滑稽。 望着地上裂成两半的木板,俞青莞尔一笑。 原本坐在他座位上看电影的文子意,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教室后面,将卸下来的螺丝钉扔进了垃圾桶。 俞青悄悄比了个大拇指,被抓包的文子意急忙避开眼神,飘回座位继续看电影。 做好事不留名,学雷锋呢。 被卡住的马克西姆在兄弟的帮助下灰头土脸爬出来,鞋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铁青着脸狠狠踹了凳子一脚大骂一句:Сука。 后半堂课,马克西姆总算偃旗息鼓,不再对他动手动脚,整个人暴躁地将腿翘在桌子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季蕴和瓦西里二人共同上台展示,强强联合,他们这组拿到A,成为本堂课仅有的3A之一。 可惜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马克西姆那帮人在他们的努力下也拿了A。 收拾好东西,俞青一转头发现,文子意不见了。 能去哪儿呢。 想起来刚宣布下课时,马克西姆一伙人暴躁准备离开,被教授骂了一顿,几人借口上厕所头也不回走了。 估计某人的气还不出够,俞青朝厕所走去,心想着可别这么快把人弄死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拐进厕所发现马克西姆正站在小便池前,偏头夹着手机正在**。 文子意就站在马克西姆旁边,双手摊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很失落。 见他进来,马克西姆率先回头,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吹了个口哨。 俞青没理他,看向他身后的人。 怎么了? 文子意一言不发,手慢慢伸向马克西姆的肩膀,在快要触碰到他的一瞬间,猛的被弹了出去,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靠。什么情况,俞青瞪大了眼睛。 “喂。” 马克西姆挡住他的视线,眉峰微挑:“你在惊讶什么,没见过这么大的?” 俞青别过头,感觉自己的眼睛脏了。 马克西姆却以为是他害羞了,怡然自得道:“也是,你们亚洲人的普遍很小。” 他自信地抖了抖,企图用刚扶过的手来碰他。俞青后退一步,盯着他的引以为傲的东西,淡定瘪了瘪嘴,摇摇头,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文子意走得很慢,双目无神,整个魂都暗淡了几分。 “今天我打包回去吃,你吃什么?”俞青停下来等他。 文子意抬头,迷茫看着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你定吧。” 他们打包了三菜一汤回去。俞青观察过,文子意喜欢吃辣,特意点了川菜。 看着他没什么胃口似的戳着碗里的米饭,俞青把筷子放下,冷脸看过去: “都是你爱吃的菜,吃不完浪费了你赔我钱?” “我不爱吃辣,所以,赶紧给我解决了。” 文子意面无表情起身,打开自己抽屉拿出钱包:“多少钱,我给你。” 哟,硬气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几个钱。 “三千五,卢布。” CSC的钱早停了,卡也被C行收了回去,里面的钱估计落到了经办的警察手里。 就他手里那点现金,这几天给自己买早餐估计花差不多了。 听到数字,文子意沉默了,瞥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声讨。 我不管,早餐是你赔我的,俞青理直气壮瞪着他。文子意无奈坐回来拿起筷子。 这家川菜味道还不错,就是太辣了。俞青灌了一大瓶牛奶,嘶嘶不断吸气。 反观文子意,面无表情吃完了一大份毛血旺。 摄入了过多的牛奶,俞青怕不消化,躺在床上开始揉肚皮。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文子意自觉收拾掉外卖盒,走到窗前。屋子里味道有点大,得通风。 高达的身影站在窗前,俞青情不自禁想到第一天来这的情形。 “你为了吓我,那次半夜站在窗台上,真跳假跳?” 文子意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真跳假跳有区别吗。” “我怕你有PTSD,以后我可以帮你开窗户。” “不必。”文子意径直拉开了窗户。 傍晚的微风带着院子里盛开的蔷薇花香涌进室内,不凉不燥,吹的人舒服地半阖上眼睛。 视线中,文子意一直站在窗前,看向远方,像是在发呆。 仔细一看,他的左手有些泛白,近乎透明,跟身体的颜色截然不同。 “所以在厕所,发生了什么?”俞青枕着手,以一种极其舒适的姿态,很自然地问出这句话。 仇人在前,任谁都无法冷静。 “我并不想弄死他,死,太便宜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身体紧绷,垂在一侧的手捏起拳头微微发抖,头顶更是呼呼往外冒黑气,看起来像恶鬼那么回事了。 对待一个自尊心极其严重的纨绔,让他出丑是最好的打击方式。 文子意打算将马克西姆推倒,让他一头栽进小便池。 只是还没碰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手掌心还留有灼烧感。 他将左手伸出来,白色肌肤被烧穿,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魂体。俞青捏住手腕仔细端详,像是烫伤。 “所以,你压根无法碰到马克西姆。” 文子意难言低落,垂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教室里马克西姆摔跤是因为文子意拔掉了螺丝,座椅散架,从而间接导致。他根本无法直接触碰到马克西姆。 仇人近在眼前,而自己连扇他一巴掌都做不到。这简直是天降神罚。 摸索着他手上的伤疤,俞青感觉心里酸酸的,二话不说咬破指尖。 “你干什么,”文子意快速捏住他的下巴,只可惜慢了一步。 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流出来。 俞青嘿嘿一笑,露出自己尖尖的犬牙,得瑟炫耀。 “我说过,不需要你的血,一点伤疤根本无所谓。”文子意阴沉地看着他,头顶的黑气又浓郁了。 “反正我的血不能白流。”俞青强硬将指尖伸进他掌心。 随着红色在掌心晕开,疤痕瞬间消失,手掌恢复如常。 只是下一秒,文子意原地消失。 作者:俺们俞青宝宝,脾气分人,面对毫无顾忌的人就会变得傲娇、脾气大、挑剔还懒惰,但其实这才是他。当然了他也是很善良,很有同理心,也很容易共情,拥有一颗柔软的心。 而文子意,一款专属的受气包。 点击收藏!!看受气包变身阴湿男鬼。[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分组 第7章 误会 一连好几天,文子意都没有陪他出门上课,也没有吃他买的饭。 俞青纳了闷了,明明自己受罪,他凭什么生气。 下课回来,看到一言不发拖地的某鬼,俞青憋着火,没换鞋冷脸走进去,在地上狠狠踩出几个脚印。 他默默跟在后面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俞青随意蹬掉鞋,一脚踢开,光着脚踩过刚拖过的地板坐在自己床上,打开电脑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伊莲娜教授的泛函分析,第一节课就留了三项任务,看着Teams一连串的Deadline,俞青点开瓦西里头像发了一条消息: 【你是不是惹伊莲娜生气了!!】 对方秒回,一个哭泣流泪的鸭鸭头弹出来: 【没有哇,是我爷爷!他做奶奶最爱的提拉米苏,忘记放糖了!!!】 【奶奶现在暴走了,我好害怕。】 扑哧,俞青没忍住笑出了声。 俄罗斯的甜品没有糖,就像黄金时代没有普希金。俞青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开启热聊。 瓦西里每次总能从telegram一堆丑出天际的表情包中,找到最可爱的那个。 而且他从来不说简写,俄语通俗易懂且幽默感十足。 拖完地后文子意将拖布洗干净搭在暖气片上,回身弯腰将他甩飞的鞋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一副窝囊样子给谁看。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俞青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青,要不你来我这里住吧,我奶奶说她要和爷爷搬出去住,我这里空出一个房间】 【我给你办落地签!】 看到落地签,俞青刷一下坐起来。 瓦西里发的语音,语气带着点撒娇,央求着他答应。 音量键开到最大时,欢呼雀跃的声音在房间里环绕。俞青明显感觉到桌前的文子意不专心了,手里的书还停留在扉页。 俞青装作惊讶用语音回复:“真的吗?真的可以给我办落地签吗!” “瓦西里,你简直是天使。” 很快那边拨了个电话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情。 “青!我是房子主人,我可以给你办落地签的,求求你了,青,我太无聊了,要是你来一定会很有趣。而且我奶奶说可以减免房租。青!面朝涅瓦河的房子很难租到的。” 桌前的身影耳朵动了动,身子不自觉往后靠。 将他的动静尽收眼中,俞青语气轻快一副被打动的样子:“那太好了,我一个人住着没人跟我说话,也没人一块吃饭,无聊疯了。” “这样吧,明天周六正好有空,可以让我看看房子吗?” “早上十点行吗,好的,明天见。” 俞青挂断电话,哼着小曲,起身换了睡衣,舒舒服服靠在床上准备写作业。 文子意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神追随着他左右瞟,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有话要说。 但俞青就是不理他,避开他那看似冷淡,实则可怜兮兮眼神,专心致志写起了作业。 泛函分析的作业量大,但基本都和课程主题相关,全是举一反三的分析和论证,只是需要花点时间敲成电子版。 提交完第一个任务,看向窗外,夕阳染红了对面的建筑。 早上垫吧的面包早已消化掉,饿,很饿。俞青瞥了一眼从始自终没动过的文子意,冷哼一声:继续装。 韩维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夜宵图片,新鲜打捞上来的嘎巴虾白灼,配上葱花香菜小米辣料汁,来一勺猪油加热,馋的俞青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逆子,你知道我早上吃了块干吧面包后就没吃饭吗?撤回,赶紧撤回。”俞青怒发十条谴责表情包,起身下床翻找食物。 宿舍没有冰箱,食物都是当天买当天吃完,翻箱倒柜后,俞青在带来的东西里找到了当时哥哥送机时塞的一盒黄油曲奇。 被挤压地有些碎,但不要紧,还能吃。俞青拆开狼吞虎咽吃了几个。 谁知越吃越饿,一盒见底,俞青还是饿的抓狂。但现在天快黑了,实在懒得出门,打开手机看了一圈外卖,配送时间差不多得一个小时。 拉到,洗洗睡吧,躺着就不饿了。俞青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收拾东西下楼洗澡。 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洗澡更耗费力气。洗完澡俞青眼前发黑,走路都打晃。 爬上三楼,走廊里飘着一股油爆葱姜蒜的香味。 天杀的,是谁在做饭。 有气无力走进宿舍,发现文子意站在屋子中央,弓着腰在摆弄什么。仔细一闻,刚刚走廊的那股香味,好像是从他们宿舍飘出去的。 听到动静,文子意转过身,表情出现瞬间慌乱,继而恢复平静,双手沾满油,定定看着他。 小桌板上放着一盒油爆虾,旁边还剥好了几颗虾仁。热气缓缓上升,房间里都是迷人的香气。 像被一根针定在原地,俞青紧紧握着发烫的指尖,目光透过湿润的头发,哭笑不得:“文子意,你是在哄我吗?” 答案肯定是的。 缓缓走过去,油爆虾个头硕大,白米饭还撒着黑芝麻,看着就不便宜。 想起打扫房间时,他抽屉钱包里露出为数不多的小额纸币,俞青突然觉得香气有点熏眼睛。 他将凳子抽出来摆好,贴心撕开筷子包装袋递到面前。 说不馋是假的,虽然他没有明确道歉,但俞青决定暂时提前原谅他,爽快接过筷子。 虾仁鲜甜有弹性,裹着酱汁,味道别提有多棒。米饭松软不干硬,将料汁浇上去润湿,配着青椒和洋葱片,十分下饭。 文子意默默在一旁将一盒虾仁全部剥好。 道歉也不用做这么到位,他这是什么意思。 吃完饭,俞青主动将垃圾收拾好,语气温和:“这一顿多少钱,我给你。” 头顶灯泡闪了一下灭了,只剩一个灯泡苦苦支撑。 昏暗的灯光下,文子意黑漆漆的目光凝视着他,语气沉下:“你还是要搬出去。” “跟那个没关系,这个虾不便宜,我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你把钱花完了,平时想吃饭怎么办?” 文子意的目光黯淡下去,冷着脸:“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不是,这人听不懂人话吗,好心给钱,不要就算了发什么火。 “你凭什么要我搬出去,大晚上发什么疯?” 俞青觉得自己刚刚的感动简直喂了狗。敢情这顿饭不是专门给他道歉,是散伙饭。 谁知文子意转头质问:“不是你说要搬出去?” “我只是说去看看,不一定要搬。”俞青扶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文子意一脸不解。 噗!俞青气得想吐血。我为什么不高兴,那不得问你。好心好意放血帮你补全魂体,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甩脸色。 这几天没人一块吃饭,俞青一日三餐都随便对付,整个人萎靡不振。这人居然还有脸质问他。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没良心。”俞青指着鼻头骂道。 文子意的表情从费解到错愕再到有苦难言,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瞪大了看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俞青坐在桌上,抄手气鼓鼓盯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身影长呼一口气,看向别处,声音放低:“我没有在怪你。” “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看着仇人整天在眼前晃悠,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对文子意来说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不再去教学楼。 “我怕我忍不住和他同归于尽,也怕不小心碰到他被烧穿魂体,”文子意顿了一下,看向他的指尖。 咬破的口子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痕迹,用力碾压还是有点疼。 “我知道你不在意一点血,但是我不想。” 他的眼神透露着难以抑制的隐忍,双手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你的鲜血对魂体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你。” 难怪处理伤口时他的身体很僵硬,像是在忍耐什么。俞青嗅了嗅手指,没觉得他的血液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逃避。” 原来竟是这样。俞青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天来胡搅蛮缠有点可笑。 “为什么不说?” 文子意垂着头:“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很危险,你想走,我没意见。” “我只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 这话说的,忘了当初赶他走的人是谁了。 “那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文子意站起身,生怕他不相信,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嗯。”俞青点头表示知道了,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大面额钞票放在他面前。 “明天早上帮我去买早餐。” 僵硬的面孔瞬间松动,文子意二话不说把钱收好。 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他,“你明天早上不是去瓦西里家吗?” 噗嗤!说好的没关系,不在意呢。 看房这事儿是他随口胡邹的。瓦西里简单说了一下房子情况就挂了,后面那些都是他临时编的。 俞青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哦,他刚发消息说明天没空。”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九月阴雨天前唯一一个大晴天。 洗漱完,文子意已经回来了,淡定喝着红茶,读着《存在与时间》。阳光侧面照着,那副儒雅的皮囊透着光,竟然有几分高不可攀的神性。 旁边放着他的早餐两件套:咖啡和面包。 二人默默进食,相顾无言,只不过气氛一改往日严肃,轻松闲适。 俞青拿起面包啃了一口,点开季蕴分享的几篇游玩日志,高耸的拉赫塔下是一望无际的海,绿意盎然的公园中正在举行猫狗展览。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海边公园转转。” “好。” 简单收拾了一番,两人出了门。 早晨太阳没那么烈,海风和煦,这个时间正是周围居民晨跑和遛狗的好时间。 刚进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女孩牵着四五只萨摩耶从大卡车上跳下来,看样子是去参加展览的。 萨摩耶毛色雪白,姿态傲然,臀部挺翘,一看就是赛级犬。 他小时候一直想养一只亲人的萨摩耶,没养成,长大一些后渐渐不喜欢这种毛色浅,需要费心养护的品种。 后来俞延送了他一只伯恩山,活力值max,而且极其粘人。俞青每次都感觉不是自己在玩它,而是它玩自己。 这样想来,他其实更喜欢猫。 小萨摩耶看到他招手,开心地原地蹦起来,将头伸过来让他rua。在经过主人的允许后,俞青轻轻摸了摸它的脑瓜,松软的毛从指尖溢出来。 叮当应该很想他吧。一会儿视频逗逗它。 文子意似乎对猫狗不怎么感兴趣,一直离得远远的,坐在林荫道的椅子上。 展览会上各种各样的狗都有,挨个走过去,无论大小狗都激动地将头伸出笼子让他摸,不管主人怎么训都没用。俞青发现,自己还挺招狗喜欢的。 一圈摸过去,俞青越来越想叮当。拐进阴凉的林荫道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抬头一看。 不远处,一只猫跳上座椅,和文子意面对面坐着。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中餐店后厨厨师:我刚炒好的油爆虾呢??? 服务员:老板,前台多了一笔钱。 此时一个等了一小时快饿死的顾客轻轻碎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