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泊长歌》 第1章 第 1 章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了醉泊宗西侧长老居所。 血的气息浓重的令人窒息,九岁的纪书洋蜷缩在冰冷僵硬的尸体堆里,小小的身体筛糠般颤抖。每一次吸气,都是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味,死死堵在喉咙口,噎得他几近昏厥。母亲雪白的狐尾就横在他眼前,曾经蓬松柔软的毛发,此刻被黏腻暗红的血浸透,沉重地压在另一具仆从扭曲的尸身上。那抹刺目的白,像一道灼伤他眼底的闪电。 屋外,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踏着碎瓦残木,一下下碾在纪书洋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那脚步声停在了尸堆旁,仿佛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着空气。纪书洋死死咬住下唇,腥咸的液体瞬间溢满口腔,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声啜泣压回喉咙深处,连呼吸都死死屏住。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粘稠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渐渐远去。纪书洋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猛地笼罩下来,将他彻底吞噬。 纪书洋猛然从床榻上坐起,额前冷汗涔涔。单薄的白色里衣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清瘦的背脊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枕下,直到触到那柄冰凉的匕首才稍稍平静。 又是那个梦。 九岁那年的火光,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染血的狐尾,父亲挡在门前最后的背影。还有那些黑衣人——他们面具上的莲花纹样在火中泛着冷光,如同索命的恶鬼。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拍打竹叶的声音杂乱无章。纪书洋赤脚下床,走到铜镜前。镜中少年面容苍白,一双桃花眼在黑暗中隐隐泛着淡金色——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印记。他抬手抚过眼角,那里本该有一道疤,是当年灭门夜留下的,如今已被苏铭千用仙界灵药消去了痕迹。 "筀风长老,宗主请您前往正殿。"门外传来弟子恭敬的声音。 纪书洋收回思绪,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清冷:"知道了。" 他换上绣有银竹纹的白色长老服,将匕首藏入袖中。推开门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竹叶的清香。远处山峦间云雾缭绕,几只仙鹤掠过天际,整个醉泊宗笼罩在晨光中,恍若仙境。 正殿前,七十二级白玉台阶被雨水洗得发亮。纪书洋拾级而上,衣袂翻飞间腰间玉佩叮咚作响。殿内早已聚集了数十名弟子,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筀风来了。"高座上的男子声音低沉。 纪书洋抬眼望去。苏铭千一袭玄色宗主服,玉冠束发,俊美如雕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目光淡淡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纪书洋身上。 "今日为苏锦赐字,你站到我身边来。" 纪书洋垂首应是,缓步登上高阶,在苏铭千右侧站定。这个位置他站了十年——自从被苏铭千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那天起。 "赐字仪式开始。" 随着苏铭千一声令下,十七岁的苏锦走上前来,跪在殿中央。少年面容稚嫩,眼中却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 "苏锦,今日你已成年,当有字以明志。"苏铭千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你天性纯善,如美玉无瑕,赐字''无尘'',望你持守本心,不忘大道。" "弟子谨记宗主教诲。"苏锦恭敬叩首。 纪书洋看着这一幕,思绪不由飘回十年前。那时他刚满十二岁,浑身是伤地躺在醉泊宗偏殿,苏铭千站在床前,声音比现在柔和许多:"你既入我门下,当有字为证。你如竹随风,看似柔弱实则坚韧,赐字''筀风''。" "筀风。" 苏铭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纪书洋这才发现仪式已经结束,殿内只剩他们二人。苏铭千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他的是竹叶清香,苏铭千的则是冷冽的松木香。 "宗主有何吩咐?"纪书洋后退半步,恭敬问道。 苏铭千眸色微暗:"三日后你代我去一趟青霞镇,静松阁有异动。" "静松阁?"纪书洋心头一跳,"江拆玉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知。"苏铭千转身走向殿后,"小心行事,别让我分心。" 纪书洋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从苏铭千口中说出,却更像命令。 三日后,青霞镇。 纪书洋扮作游侠模样,一袭青衣,腰佩长剑,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静松阁就坐落在镇东的松林中,远远望去,青瓦白墙掩映在翠绿之间,颇有几分仙气。 "这位公子,买支簪子送给心上人吧!"路边小贩热情招呼。 纪书洋摇头欲走,余光却瞥见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精巧的狐形。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拿起玉簪端详。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最适合送给..."小贩话未说完,纪书洋已经放下银两转身离去,玉簪收入袖中。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琴声从静松阁方向传来。纪书洋眉头微皱,循声走去。松林深处,一位蓝衣男子正在亭中抚琴,见他走来,琴声戛然而止。 "醉泊宗的筀风长老,久仰。"男子抬头微笑,面容俊雅,眼中却藏着锐利,"在下江拆玉,不知长老莅临寒舍,有失远迎。" 纪书洋暗自警惕,面上却不显:"江阁主客气了,在下不过路过此地,被琴声吸引而来。" "哦?"江拆玉笑意更深,"那真是缘分。说起来,我近日读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关于九尾白狐的,不知长老可感兴趣?" 纪书洋袖中的手猛地握紧,面上依旧平静:"愿闻其详。" "传说九尾白狐一族,每代都会有一位血脉最纯净的圣女。"江拆玉慢条斯理地斟茶,"二十年前,有位圣女爱上了一个凡人,还生下了半妖之子..." 茶杯在纪书洋手中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江拆玉假装没注意到,继续道:"更巧的是,我听说醉泊宗有位长老,正好是十九岁呢。" 纪书洋放下茶杯,指尖的血迹在杯沿留下一道淡红:"故事很精彩,可惜天色已晚,在下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背后传来江拆玉意味深长的声音:"长老若对故事后续感兴趣,随时欢迎再来静松阁。对了,代我向苏宗主问好。" 纪书洋脚步不停,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江拆玉知道他的身世,还故意透露给他——这绝非偶然。他必须尽快回宗,查清静松阁与当年灭门案是否有关联。 松林外,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如同那夜蔓延的火光。 第2章 第 2 章 回到醉泊宗的第三日,纪书洋站在藏书阁最高层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卷泛黄的竹简。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竹简上记载着九尾白狐一族的古老传说,其中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白狐圣女每逢月圆之夜,可借祖地灵泉与族人通灵。" "祖地灵泉..."纪书洋低声呢喃,记忆深处浮现母亲温柔的声音。九岁前,母亲常在月圆之夜带他去后山一处隐秘泉眼,说那是连接狐族圣地的通道。灭门那夜,母亲将他推入密道前,曾塞给他一枚玉坠,说关键时能指引他找到祖地。 玉坠如今就贴在他心口,十年来从未离身。 "筀风长老好雅兴。"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纪书洋手指一颤,竹简差点脱手。他迅速将竹简合拢,转身行礼:"宗主。" 苏铭千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一袭玄色长袍几乎融入阴影,只有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睛清晰可见。他缓步走近,脚步声几不可闻,却让纪书洋无端绷紧了脊背。 "在研究什么?"苏铭千目光落在纪书洋手中的竹简上。 "一些民间传说。"纪书洋不动声色地将竹简放回书架,"宗主来藏书阁有何要事?" 苏铭千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纪书洋身侧,抬手从书架高处取下一本账册,动作间衣袖带起一阵松木清香。"下月仙盟大会的物资清单。"他顿了顿,"你似乎对妖族传说很感兴趣?" 纪书洋心跳漏了半拍,面上却不显:"闲来翻阅而已。宗主若无事,弟子先告退了。" "急什么。"苏铭千翻开账册,语气平淡,"青霞镇之行,可有收获?" "静松阁一切如常。"纪书洋选择隐瞒江拆玉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江阁主只是邀我听了首曲子。" 苏铭千抬眸,目光如刀:"他何时变得如此好客了?" "许是看在醉泊宗的面子上。"纪书洋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波动。 空气一时凝滞。窗外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苏铭千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触到纪书洋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转向,从他肩头拈下一片竹叶。 "藏书阁该打扫了。"苏铭千将竹叶碾碎在指间,"你近日心神不宁,可是旧伤复发?" 纪书洋一怔。十年前那场灭门留下的伤早已痊愈,唯有心口一道疤偶尔会痛。苏铭千竟还记得? "劳宗主挂念,弟子无恙。" 苏铭千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走到楼梯口时,他头也不回地道:"仙盟大会你随我同去。三日后出发,做好准备。"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纪书洋才长舒一口气。他重新取出那卷竹简,却发现刚才的位置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幅简略地图,标注着"白狐祖地"四字。 "这是..."纪书洋瞳孔微缩。纸条上的笔迹陌生又熟悉,像极了母亲的手笔。难道苏铭千早就知道他在查什么?还是说,这纸条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带着满腹疑问,纪书洋将纸条藏入袖中,离开了藏书阁。 刚踏出门槛,一道身影就蹦到了面前。 "筀风长老!"苏锦——现在该叫苏无尘了——笑嘻嘻地拦住去路,"您可算出来了,我在这儿等半天了!" 纪书洋收起思绪,微微颔首:"有事?" "宗主让我通知您,明日辰时去剑坪考校新弟子。"苏锦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长老,我听说这次仙盟大会不同寻常,连闭关多年的老怪物们都要出山。宗主这几日脸色阴沉得很,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纪书洋眸光一闪:"宗主行事自有道理,不是你该过问的。" "是是是。"苏锦挠头,"我就是担心...哎,长老您别走啊!" 纪书洋已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竹。苏锦的话却在他心中激起涟漪。苏铭千近日确实反常,不仅频繁出现在他周围,还总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他。难道与江拆玉提到的"九尾白狐"有关? 夜色渐深,纪书洋回到自己的小院。院中一株老梅正值花期,暗香浮动。他取出袖中纸条就着月光细看,发现地图标注的地点竟在万夏国与仙界交界处的迷雾山谷——正是母亲曾带他去过的地方。 "必须再去一次静松阁。"纪书洋喃喃自语。江拆玉明显知道些什么,而仙盟大会在即,他需要在此之前弄清真相。 子时三刻,醉泊宗陷入沉寂。纪书洋换上一身夜行衣,将长发束起,戴上半张银色面具。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淡金色眼睛。 刺客"筀",这是他在暗处的身份。仙界刺客榜上排名第一的存在,却无人知晓这位神秘杀手竟是醉泊宗最年轻的长老。 纪书洋轻巧地翻出围墙,如一片落叶般融入夜色。醉泊宗外围设有结界,但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十年来,他早已摸清了每一处漏洞。 青霞镇在百里之外,对常人需要半日路程,但纪书洋施展狐族秘传的"踏月步",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静松阁外围。月光下,青瓦白墙的院落静谧如画,唯有主楼还亮着灯火。 纪书洋屏息凝神,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围墙,贴着阴影向主楼靠近。就在他即将触及窗棂时,一阵说话声从屋内传来。 "...消息可靠吗?那小子真是李莫甜的儿子?"一个沙哑的男声道。 "千真万确。"这是江拆玉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当年那场火没烧干净,让苏铭千捡了漏。如今狐族血脉重现,那位大人一定很感兴趣。" 纪书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们谈论的正是他的母亲和他自己!那位"大人"又是谁?与灭门案有关吗? "接下来怎么做?仙盟大会是个机会。"沙哑声音问道。 "不急。"江拆玉轻笑,"先让苏铭千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你派人把这个送到醉泊宗..." 一阵纸张摩擦声后,屋内陷入沉默。纪书洋正欲靠近窗边看个究竟,忽然感到颈后一凉——有人! 他猛地旋身,匕首已滑入掌心,却见一只黑猫从墙头跃下,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呼..."纪书洋暗自松了口气,再回头时,屋内灯火已灭。他犹豫片刻,决定冒险潜入查探。 主楼内陈设雅致,书案上摊开一封信,墨迹未干。纪书洋借着月光细看,顿时心头一震。信中赫然写着:"狐妖血脉已确认,醉泊宗纪书洋即为刺客筀,建议仙盟大会当众揭露,一箭双雕。" 落款是一个莲花纹样的印记,与当年灭门凶徒面具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纪书洋手指微微发抖。他的两个最大秘密——身世和刺客身份,竟然同时暴露了。更可怕的是,江拆玉明显与当年的凶手有关联,如今又要对醉泊宗不利。 必须尽快将消息传给苏铭千。纪书洋刚要将信收起,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逼近。他迅速将信放回原处,闪身躲入帷幔之后。 门开了,江拆玉独自走入,径直来到书案前。他盯着那封信看了片刻,忽然轻笑:"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纪书洋心头一紧,却按兵不动。 "不出来?"江拆玉转向他藏身的方向,"那就别怪我..."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直取帷幔!纪书洋侧身避过,同时掷出三枚银针封住江拆玉退路。两人在狭窄的屋内交手数招,江拆玉似乎有意试探,并不下死手。 "果然是你,筀风长老...或者说,刺客筀?"江拆玉退后一步,笑容玩味,"苏铭千知道他的得意弟子还有这层身份吗?" 纪书洋不答,匕首在掌心翻转,寒光凛冽。 "别紧张。"江拆玉摊手,"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倒是那位大人很想见见李莫甜的儿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纪书洋冷声问。 "帮我杀一个人,我告诉你灭门真相。"江拆玉压低声音,"静松阁前任阁主,我那位亲爱的哥哥——江沉璧。" 纪书洋瞳孔骤缩。江拆玉竟要弑兄?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知道当年纪家灭门的内情... "为什么选我?" "因为只有刺客筀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江拆玉微笑,"考虑一下?仙盟大会前给我答复。" 纪书洋沉默片刻,突然身形一闪,破窗而出。江拆玉没有追赶,只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回程路上,纪书洋心绪翻腾。江拆玉明显设好了圈套等他跳,但灭门真相又确实是他十年来的执念。更棘手的是,对方已经掌握了他的双重身份,随时可能对醉泊宗不利。 天际泛起鱼肚白时,纪书洋悄然回到醉泊宗。他刚踏入自己小院,就感到一阵异样——院中石桌上放着一盏热茶,旁边是仙盟大会的请柬。 茶盏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苏铭千凌厉的笔迹:"卯时来见我。" 纪书洋抿了口茶,温热恰好。他抬头望向宗主居所的方向,那里窗扉紧闭,却仿佛有一道目光穿透晨曦,正静静注视着他 第3章 第 3 章 仙盟大会当日,天刚蒙蒙亮,醉泊宗一行人已整装待发。七十二名内门弟子列队山门前,白衣胜雪,佩剑如林。 纪书洋站在队列最前方,一袭银纹白袍衬得他身姿如松。他余光瞥向高台,苏铭千正与几位长老交代宗门事务,玄色宗主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玉冠下的面容冷峻如霜。 "筀风长老。"苏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听说这次仙盟大会要重新排定仙界宗门座次,不少隐世老怪都出山了。" 纪书洋微微颔首,没有接话。自从三日前从静松阁回来,他便一直心神不宁。江拆玉那封信的内容像根刺,扎在他心头——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自己身败名裂,更会连累醉泊宗声誉。 "出发。" 苏铭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宗主袖袍一挥,一艘巨大的白玉飞舟凭空出现,悬浮在山门上空。众弟子依次登舟,纪书洋刚要跟上,却被苏铭千拦住了去路。 "你随我乘剑。" 不等纪书洋回应,苏铭千已祭出本命剑"霜寒"。剑身通体如冰,寒气逼人,却在苏铭千脚下温顺如绵羊。纪书洋犹豫一瞬,轻跃而上,站在苏铭千身后半步处。 "站稳。" 飞剑腾空而起,瞬间穿过云层。纪书洋下意识抓住苏铭千的衣袖,又急忙松开。风声呼啸中,他听见苏铭千似乎轻哼了一声,接着便感到腰间一紧——苏铭千反手揽住了他。 "别乱动。"苏铭千的声音顺着风传入耳中,"掉下去我可不管。" 纪书洋耳根发热,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苏铭千的手掌隔着衣料传来温度,让他想起幼时母亲带他御风而行的感觉。那时他总爱张开双臂,假装自己是一只飞鸟。 "在想什么?"苏铭千突然问。 "没什么。"纪书洋垂下眼帘,"只是...很久没乘剑飞行了。" 苏铭千没有回应,但揽着他的手似乎收紧了几分。 一个时辰后,飞剑降落在仙盟主峰——凌霄峰上。此处云雾缭绕,仙鹤盘旋,数十座浮空岛屿环绕主峰,每座岛屿上都建有比武台和观礼台。中央最大的浮岛上,一面绣着"仙盟"二字的金色大旗迎风招展。 "醉泊宗到——" 随着司仪高声唱喏,在场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苏铭千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纪书洋紧随其后,身后是七十二名弟子整齐划一的队伍。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不少人向苏铭千行礼致意。 "那就是仙界第一人?果然气度不凡..." "他身后那位就是醉泊宗最年轻的长老吧?听说实力深不可测..." "嘘,小声点,据说那位长老手段狠辣..."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纪书洋面色不改,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袖中匕首。忽然,他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转头望去,只见静松阁的队伍中,江拆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做了个口型:"考虑好了吗?" 纪书洋冷冷移开视线,却见苏铭千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正盯着他与江拆玉之间的互动,眸色深沉。 "宗主..." "跟紧我。"苏铭千丢下这句话,大步走向醉泊宗的席位。 仙盟大会正式开始。先是各宗门呈报近年功绩,接着是重头戏——比武定序。按照惯例,各派可派代表切磋,最终由仙盟宫长根据表现重新排定座次。 "第一场,醉泊宗对玄天宗!" 苏铭千起身,却并未拔剑,只是负手而立:"一起上吧,节省时间。" 玄天宗三位长老闻言大怒,同时出手。一时间剑气纵横,法宝齐飞。苏铭千却只是轻轻抬手,一道无形屏障展开,所有攻击如泥牛入海。接着他指尖一弹,三人同时倒飞出去,跌落比武台。 全场哗然。 "这就是...仙界第一人的实力?" "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纪书洋望着台上那道玄色身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十年前,就是这个人在尸山血海中将他抱起,给了他新生。那时的苏铭千已是名震四界的剑仙,却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停下脚步。 "筀风长老。"苏铭千不知何时已回到席位,"下一场你上。" 纪书洋一怔:"我?" "让我看看你这十年的长进。"苏铭千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纪书洋看不懂的情绪。 比武台上,纪书洋的对手是风幽宗长老叶秋伊。此人一袭青衣,面容俊雅,手持一柄翠玉长笛,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出了名的难缠。 "久闻筀风长老大名,今日有幸领教。"叶秋伊微笑拱手。 纪书洋还礼:"请叶长老指教。" 笛声骤起,无数风刃凭空生成,从四面八方袭向纪书洋。他身形一闪,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风刃击空,将地面割出数十道深痕。 "好快的身法!"台下有人惊呼。 纪书洋出现在叶秋伊身后,指尖凝聚一点灵光,轻点对方后心。叶秋伊反应极快,旋身避开,笛声转为急促,狂风骤起,整个比武台被风墙包围。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交手百余招。纪书洋刻意压制了实力,只使用醉泊宗正统功法,但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与反应仍远超常人。在一次近身交错时,叶秋伊突然低声道:"长老何必藏拙?你的身法...可不像是人族的路数。" 纪书洋心头一震,动作微滞。叶秋伊抓住机会,一掌拍向他胸口。危急关头,纪书洋体内狐族血脉自行激发,身形如烟雾般散开,又在数丈外重组。 "这是...狐族的''雾隐术''?"叶秋伊眼中闪过讶异。 观礼台上,苏铭千眸光一沉,而另一侧的裴与风、贺可桢夫妇则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纪书洋知道不能再拖,当即施展醉泊宗绝学"竹影千重",身形分化数十,将叶秋伊逼至台角。最后一击时,他收了几分力道,只将对方轻推下台。 "醉泊宗胜!" 台下掌声雷动。纪书洋微微喘息,抬头看向醉泊宗席位,正对上苏铭千深邃的目光。那眼神中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赞许? 回到席位后,苏铭千并未对刚才的异常表现多问,只是递来一杯灵茶:"休息。" 纪书洋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苏铭千的手,一股细微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窜上心头。他急忙低头饮茶,掩饰泛红的耳尖。 比武持续了整整一日。最终,醉泊宗毫无悬念地保住了仙界第一宗的地位。夜幕降临,仙盟设宴庆贺,苏铭千被众宗主围住敬酒,纪书洋则悄悄退到角落。 "筀风长老。" 一道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纪书洋转身,看到一袭白衣的贺可桢站在月光下,身旁是金袍加身的裴与风。两人额角的龙鳞在月色中泛着微光,彰显着他们神族的身份。 "裴前辈,贺前辈。"纪书洋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贺可桢微笑,"我们夫妇有一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一处僻静凉亭。裴与风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通体雪白的龙蛋,表面有金色纹路流转,散发着纯净的灵力波动。 "这是..."纪书洋疑惑地看着他们。 "我们的孩子。"贺可桢轻抚龙蛋,眼中满是柔情,"因某些原因,他必须在下界长大。我们想请长老代为照看,待他七岁时送往万夏国即可。" 纪书洋愕然:"为何选我?" "龙族感应从不出错。"裴与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身上有我们需要的特质——强大、隐忍,还有...特殊的血脉。" 纪书洋心头一跳。他们知道他是半妖? "我..."他犹豫了。接下龙蛋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而他自己的身份危机尚未解决。 "他答应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插入。苏铭千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外,手中还端着半杯未饮尽的酒。他大步走来,站到纪书洋身侧,目光直视龙族夫妇:"醉泊宗会照顾好龙子。" 裴与风似乎早有所料,微微一笑:"有苏宗主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他将龙蛋郑重交给纪书洋,"七岁时送到万夏国皇城,自有人接应。" 龙蛋入手温凉,纪书洋却觉得重若千钧。他低头看去,发现蛋壳上的金纹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发亮。一种奇妙的联系在心底升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他的神魂。 "他喜欢你。"贺可桢笑道,"看来我们的选择没错。" 送走龙族夫妇后,凉亭内只剩纪书洋与苏铭千二人。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宴会的丝竹声。 "宗主为何替我答应?"纪书洋低声问。 苏铭千凝视他片刻,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一片落花:"你心里是想接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纪书洋胸口发烫。苏铭千总是这样,看似冷漠,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心思。 "回宗。"苏铭千转身走向飞舟停泊处,"明日还有要事。" 回程路上,纪书洋抱着龙蛋坐在飞舟角落,苏铭千则站在船首,背影挺拔如松。飞舟穿过云海,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一切镀上银边。 突然,苏铭千抬手示意飞舟停下。 "有埋伏。"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从云层中窜出,各色法宝光芒直取飞舟。醉泊宗弟子迅速结阵防御,纪书洋则将龙蛋塞给苏锦,拔剑迎敌。 "是冲我来的。"苏铭千冷笑,"不自量力。" 他并指如剑,一道璀璨剑光横扫天际,十余黑影当即坠落。余下敌人见状,竟调转方向攻向飞舟——确切地说,是飞舟上的纪书洋。 "筀风长老小心!"苏锦大喊。 纪书洋身形如电,匕首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线,每一击都精准命中敌人要害。然而就在他解决最后一名刺客时,一道几乎透明的细针从死角射来,直取他后心。 "锵!" 苏铭千的剑气及时拦截,但细针爆开的毒雾仍笼罩了纪书洋。他闷哼一声,左肩被腐蚀出一片血红。剧毒入体,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书洋!" 这是纪书洋第一次听苏铭千直呼他的名字。他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熟悉的松木香包围了他。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见苏铭千眼中从未有过的慌乱。 "宗主...龙蛋..."他挣扎着想说些什么。 "别说话。"苏铭千撕开他肩头衣物,低头直接吸出毒血,吐在一旁,"忍着点。" 疼痛让纪书洋冷汗涔涔,但他咬紧牙关不出一声。苏铭千动作迅速却轻柔,为他清理伤口后敷上灵药,又用绷带仔细包扎。 "为什么挡那一下?"包扎完毕,苏铭千突然问,声音低沉,"我能躲开。" 纪书洋虚弱地笑了笑:"本能反应..." 苏铭千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擦去他额角的冷汗:"下次不许。"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纪书洋心头颤动。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忽然很想伸手触碰,但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是,宗主。" 飞舟继续前行,龙蛋被安全送回纪书洋怀中。苏锦等弟子识趣地退到远处,留给二人独处空间。苏铭千盘坐在纪书洋身侧,一手按在他后背,缓缓输送灵力助他逼出余毒。 "静松阁的人。"苏铭千突然道,"江拆玉派来的。" 纪书洋心头一跳:"宗主如何得知?" "针上的毒是静松阁独有。"苏铭千眼中寒光闪烁,"他为何针对你?" 纪书洋垂下眼帘,犹豫是否该说出江拆玉的提议。就在此时,怀中的龙蛋突然微微震动,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在蛋壳上。 "它要孵化了?"纪书洋惊讶地低头。 苏铭千也露出讶色,伸手轻触那道裂纹。就在两人手指同时接触龙蛋的瞬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其中。 纪书洋只觉神魂一荡,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纽带在体内形成。他抬头看向苏铭千,发现对方眼中同样闪过震惊。 "血契..."苏铭千低声道,"龙族最古老的契约。" 金光渐散,龙蛋恢复平静,似乎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但纪书洋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望着苏铭千近在咫尺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这条纽带,早在十年前那个血与火的夜晚就已经开始编织。 第4章 第 4 章 龙蛋被安置在纪书洋卧房内的特制暖玉巢中,表面金纹比初见时更加明亮。自从那日血契形成后,蛋壳上的裂纹又增加了两道,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咚咚"声,像是小心脏在跳动。 纪书洋指尖轻抚蛋壳,感受着其中生命的脉动。自从回到醉泊宗,他便查阅了所有关于龙族孵化的典籍,甚至偷偷潜入藏书阁禁地寻找资料。然而所有记载都表明,龙蛋孵化至少需要十年,而这枚蛋却显示出即将破壳的迹象。 "是因为血契吗..."他喃喃自语。 窗外,一缕晨曦穿透云层。纪书洋起身换上一袭素白长衫,将母亲留下的玉坠贴身戴好。今日他必须去见一个人——母亲的姐姐,九尾狐族现任族长李莫璃。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眼龙蛋,轻声道:"等我回来。" 醉泊宗后山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通向迷雾谷。纪书洋施展踏月步,身形如烟般掠过山林。一个时辰后,他停在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前。 洞口石壁上刻着九尾狐族的徽记——一轮满月下,九尾白狐仰天长啸。纪书洋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徽记中央。血液渗入石缝,藤蔓缓缓退去,露出幽深的通道。 山洞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片世外桃源。满山遍野的白狐花在微风中摇曳,远处瀑布如银练垂落,水雾中隐约可见一座竹楼。 "你终于来了,小书洋。"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纪书洋猛然回头。一位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容貌与母亲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锐利,额间一枚月牙形玉坠泛着微光。 "姨母。"纪书洋恭敬行礼。 李莫璃打量着他,忽然伸手拂过他眼角:"金瞳显现,血脉开始苏醒了。"她转身走向竹楼,"跟我来,你母亲有东西留给你。" 竹楼内陈设简朴,唯有一张白玉琴摆在窗边,琴尾雕着九尾狐纹样。李莫璃从内室取出一只檀木匣,递给纪书洋。 "你母亲临终前托梦给我,说若你成年后寻来,便将此物交予你。" 纪书洋双手微颤,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枚白玉令牌,正面刻"天狐"二字,背面是一幅微缩地图,与他之前在藏书阁发现的纸条相呼应。 "这是..." "九尾狐族圣地的通行令。"李莫璃神色凝重,"你母亲当年偷走它,是为了救你父亲。" 纪书洋心头一震:"父亲?他不是普通凡人吗?" 李莫璃冷笑一声:"普通凡人怎会引得''莲狱''出手灭门?" "莲狱?"纪书洋瞳孔骤缩,"那是什么组织?" "一个横跨四界的暗杀集团,专门替权贵处理''麻烦''。"李莫璃走到琴前,指尖轻拨琴弦,"二十年前,你父亲纪洇本是仙界第一情报组织''听雨楼''的少主,因查到了某个惊天秘密而被追杀。你母亲救了他,两人相爱,才有了你。" 琴音铮铮,如金戈铁马。纪书洋握紧令牌,脑海中闪过灭门夜那些面具上的莲花纹样。 "那秘密...与静松阁有关吗?" 琴声戛然而止。李莫璃锐利的目光射来:"你见过江拆玉了?" "他暗示知道我父母的事。" "哼,他当然知道。"李莫璃眼中闪过恨意,"江拆玉就是莲狱在仙界的代言人!当年灭门令,就是他下的。"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头顶,纪书洋浑身血液瞬间沸腾。他想起江拆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起那封提到"狐妖血脉"的密信...所有线索终于串联起来。 "我要杀了他。"纪书洋声音平静得可怕,眼中金芒大盛。 李莫璃按住他肩膀:"别急。江拆玉背后还有人,一个连你父亲都为之丧命的可怕存在。"她指向令牌,"先去圣地取得你母亲留下的遗物,那里有全部真相。" 离开迷雾谷时已是日暮西沉。纪书洋刚踏出山洞,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是苏铭千!他迅速收敛气息,隐入树影。 不远处,苏铭千负手立于崖边,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似乎在搜寻什么,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寸山林。 纪书洋屏住呼吸。宗主为何会出现在这禁地?是在找他吗? 就在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苏铭千猛然转头,视线直指纪书洋藏身之处。 "出来。"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纪书洋知道躲不过,只得现身行礼:"宗主。" 苏铭千眸光深沉:"你在这里做什么?" "弟子...出来散心。" "散心?"苏铭千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让纪书洋心跳加速,"散心散到宗门禁地?" 纪书洋垂首不语。苏铭千忽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最近行踪诡秘,今日又擅离宗门。筀风,你在瞒着我什么?"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纪书洋看到苏铭千眼中除了审视,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他喉结滚动,最终只道:"弟子知错。" 苏铭千盯了他片刻,突然松开手:"回宗。龙蛋有异动。" 听闻龙蛋异常,纪书洋顿时忘了伪装,一把抓住苏铭千衣袖:"它怎么了?" 苏铭千目光落在他手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自己回去看。" 回程路上,苏铭千走在前面,纪书洋保持三步距离跟在后面。行至半途,纪书洋忽然察觉不对——这不是回宗的路! "宗主,我们这是..." 话音未落,苏铭千身形一闪,竟消失在前方竹林中。纪书洋心头警铃大作,立刻施展踏月步追去,同时放出神识搜寻。 竹林深处雾气弥漫,视线受阻。纪书洋全神贯注,捕捉着最细微的灵力波动。突然,左侧竹叶微动,他毫不犹豫掷出三枚银针。 "叮叮叮!"银针被剑气击落。 纪书洋旋身避过随之而来的剑气,袖中匕首滑入掌心。他屏息凝神,将狐族天赋发挥到极致,五感敏锐度瞬间提升数倍。 十丈外,一片竹叶缓缓飘落。 就是现在!纪书洋身形如电,匕首直取那片竹叶后方——果然,苏铭千的身影在那里显现。见行踪暴露,苏铭千不躲不闪,反而迎上前来。两人在竹林中展开一场无声的追逐与反追逐,身影交错间,竹叶纷飞如雨。 最终,纪书洋被逼至一处绝壁前。苏铭千缓步逼近,眼中竟有一丝赞赏:"进步不小。" "宗主为何..." "测试你的警觉性。"苏铭千抬手拂去他发间竹叶,"毕竟你现在身负龙族血契,不容有失。"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纪书洋却觉得哪里不对。苏铭千分明是在试探他,而且似乎对他的狐族身法并不惊讶... 回到醉泊宗已是深夜。纪书洋匆匆赶回卧房,只见龙蛋表面的金纹比离开时更加明亮,蛋壳上的裂纹也增加了。最令人惊讶的是,当他靠近时,龙蛋竟然微微晃动,像是在欢迎他回来。 "小家伙想你了。"苏铭千站在门口,语气罕见地柔和。 纪书洋小心翼翼地抚摸龙蛋,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温暖脉动。他取出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将一滴血滴在蛋壳上。血液瞬间被吸收,金纹大亮,整个房间沐浴在柔和的金光中。 "你在做什么?"苏铭千皱眉走近。 "龙族秘典记载,血契双方的精血可以加速孵化。"纪书洋注视着龙蛋,"它太早离开父母,需要额外养分。" 苏铭千沉默片刻,突然也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滴在蛋壳上:"既然如此,我的也给你。" 两人的血在蛋壳上交融,金光暴涨,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席卷整个房间。纪书洋只觉神魂一荡,仿佛有什么无形纽带在体内收紧,将他与苏铭千、龙蛋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是..."苏铭千也感受到了异样,眼中闪过震惊。 未等他们细想,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宗主!不好了!"苏锦慌张的声音传来,"山下有传言说筀风长老是...是半妖之身!静松阁的人正在四处散播!" 房间内瞬间寂静。纪书洋浑身冰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看向苏铭千,等待宗主的反应。 苏铭千面色阴沉如水,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纪书洋一眼:"待在房里,哪都别去。" 房门关上后,纪书洋颓然坐倒在地。龙蛋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轻轻晃动以示安慰。他苦笑着抚摸蛋壳:"小家伙,我可能要给你换个师尊了..." 出乎意料的是,谣言在第二天就奇迹般地平息了。据苏锦所说,苏铭千连夜下山,亲自"拜访"了几位传播谣言最积极的宗门领袖,之后便再无人敢提此事。 然而纪书洋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他决定闭关修炼母亲留下的狐族秘法,为即将到来的真相与复仇做准备。 闭关前夜,苏铭千突然造访。 "多久?"宗主开门见山地问。 "一月足矣。"纪书洋答。 苏铭千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瓶:"九转凝神丹,可助你稳定血脉。" 纪书洋接过玉瓶,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血契再次产生微妙感应,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他急忙收回手,低声道谢。 苏铭千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出关后,我有话对你说。" 石门缓缓闭合,闭关室陷入黑暗。纪书洋盘坐在蒲团上,取出母亲令牌贴在额头,开始按照狐族秘法运转灵力。渐渐地,他感到体内沉睡的血脉开始苏醒,一股全新的力量在经脉中流淌。 修炼无岁月。当纪书洋再次睁眼时,已不知过去多少时日。他感到体内灵力充盈,五感敏锐度提升数倍,甚至能听到闭关室外风吹落叶的声音。 是时候出关了。纪书洋起身推开石门,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待视线恢复,他惊讶地发现苏铭千竟盘坐在门外,似乎已守候多时。 "宗主?" 苏铭千睁开眼,目光在触及纪书洋的瞬间微微一凝。纪书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浮现出九条虚幻的狐尾影! "我..." 不等他解释,体内灵力突然暴走,狐尾虚影剧烈晃动。纪书洋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向前栽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别动。"苏铭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强行觉醒血脉,灵力失控了。" 纪书洋被苏铭横抱而起,宗主身上的松木香包围了他,让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眩晕。恍惚间,他感觉苏铭千似乎低头在他发间轻嗅了一下。 "九尾狐的气息..."苏铭千低语,"果然是你。" 纪书洋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抵不过突如其来的疲惫,在苏铭千怀中昏睡过去。 朦胧中,他感到自己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一双温暖的手按在他丹田处,缓缓输送灵力帮他梳理紊乱的经脉。那灵力如春风化雨,所过之处暴走的力量纷纷平息。 "为什么..."纪书洋在半梦半醒间呢喃。 "睡吧。"苏铭千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柔和,"我在这里。"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安神咒都有效。纪书洋沉沉睡去,梦中似乎有人轻抚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真实。 第5章 第 5 章 闭关室的石门紧闭,表面结了一层薄霜。这是苏铭千亲手布下的护法结界,以防有人打扰。结界外,醉泊宗宗主已经盘坐了整整三日,玄色衣袍上沾满晨露,又随着日升而蒸干,如此循环往复。 "宗主,您该休息了。"大长老徐岩站在三步外,声音恭敬中带着担忧,"筀风长老出关还需时日,您这样..." "无妨。"苏铭千眼也未抬,"宗内事务暂由你处理。" 徐岩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去。走廊转角,几名弟子正在窃窃私语。 "听说宗主为了筀风长老,亲自去''拜访''了静松阁?" "嘘,小点声!不过确实奇怪,那些谣言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你们说,筀风长老真的是...半妖吗?" 一道剑气突然掠过,几人头顶的发髻齐齐被削去一截。回头只见苏铭千仍闭目盘坐,仿佛从未动过,但那股凛冽的杀意让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仓皇退散。 日落月升,第三日夜晚,石门内终于传来灵力波动。苏铭千睁开眼,挥手撤去结界。他站起身,掸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静静等待。 然而石门并未如预期般开启。相反,一股异常强大的妖力穿透石门缝隙溢出,整个走廊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凝结出细密的冰晶。苏铭千眉头一皱,抬手按在石门上。 "书洋?" 没有回应。通过掌心传来的震动,苏铭千感知到门内的灵力正在暴走,时而如烈火般炽热,时而又似寒冰般刺骨。更令人担忧的是,其中混杂着浓郁的九尾狐族气息——这绝不是普通闭关会出现的状况。 不再犹豫,苏铭千并指如剑,在石门上划出一道发光的纹路。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两侧开启。 室内景象让这位仙界第一人也为之一怔。 纪书洋悬浮在半空中,周身被九条虚幻的狐尾环绕。那些狐尾通体雪白,末端泛着淡金色光芒,随着灵力的波动而摇曳。他双眼紧闭,原本漆黑的睫毛此刻竟也染上了霜色,额间一道狐形纹印若隐若现。 最令人心惊的是,纪书洋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冰裂纹瓷器,有金光从裂缝中渗出。他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眉头紧锁,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强行觉醒血脉..."苏铭千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骤变。他飞身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九条狐尾如临大敌,齐齐指向他这个"入侵者"。 "书洋,醒醒!"苏铭千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急切,"你再不控制力量,经脉会全部碎裂!" 悬浮的身影毫无反应。苏铭千眼神一沉,突然咬破指尖,凌空画出一道血符。符成瞬间,整个闭关室为之一震,血契的力量强行穿透了狐尾的防御,将两人的灵力短暂连接。 通过这丝联系,苏铭千看到了纪书洋神识海中的景象——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正在暴走,而纪书洋的本命神魂被狐尾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原来如此..."苏铭千明白了症结所在。纪书洋体内沉睡的狐族血脉因修炼秘法而提前觉醒,但他的神魂尚未准备好接纳这份力量,导致血脉反噬。 没有时间犹豫了。苏铭千双手结印,本命剑"霜寒"出鞘,剑尖直指纪书洋心口。这一剑看似凶狠,实则精准无比,恰好刺入血脉与神魂的纠缠节点。 "破!" 剑气入体,不伤血肉,直击神魂。纪书洋猛然睁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九条狐尾虚影剧烈晃动,最终如烟雾般收回体内。他如同折翼之鸟,从半空中坠落。 苏铭千纵身接住他,触手的瞬间,纪书洋皮肤上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宗主寝殿的方向突然飞来一道白光,没入纪书洋眉心——那是苏铭千早年得到的一枚"凝魂珠",据说可稳定任何暴走的神魂。 怀中人渐渐平静下来,呼吸趋于平稳。苏铭千低头审视,发现纪书洋的容貌发生了微妙变化——眼角更加上挑,唇色愈发艳红,整个人多了几分妖异的美感。最明显的是,他原本漆黑的发丝间,如今夹杂了几缕银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宗主..."纪书洋虚弱地睁开眼,瞳孔仍是淡金色,却比以往更加明亮,"我..." "别说话。"苏铭千打断他,声音却比平时柔和许多,"你强行觉醒血脉,差点神魂俱灭。" 纪书洋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苏铭千手臂一紧,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自己的寝殿。沿途遇到的弟子纷纷低头避让,不敢多看,但震惊的目光仍忍不住追随着两人背影。 宗主寝殿位于醉泊宗最高处,平日除了定期打扫的弟子,无人敢近。殿内陈设简朴,唯有一张巨大的寒玉床格外醒目。苏铭千将纪书洋轻轻放在床上,转身从多宝阁取出一只紫玉瓶。 "喝了。" 纪书洋接过玉瓶,一股苦涩药香扑面而来。他仰头饮尽,药液入喉如烈火灼烧,随即化作清凉气流游走全身,最后汇聚在丹田处。 "这是..." "九转还魂汤。"苏铭千在床边坐下,"可助你稳定刚觉醒的血脉。" 纪书洋握紧玉瓶,指节发白。他没想到苏铭千不仅没有因他的妖族血脉而震怒,反而拿出如此珍贵的灵药相救。更让他不安的是,宗主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秘密... "您...不惊讶?"他试探着问。 苏铭千唇角微扬:"你以为十年前我为何救你?"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纪书洋心头。他一直以为当年是苏铭千偶然路过,慈悲心起才救下奄奄一息的他。难道... "九尾白狐与龙族并称上古两大灵族。"苏铭千目光深远,仿佛在回忆什么,"你母亲李莫甜曾是狐族圣女,而你继承了最纯净的血脉。" 纪书洋呼吸一滞:"您认识我母亲?" "有过一面之缘。"苏铭千起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他,"当年我追查莲狱线索,正好遇上纪家灭门。救你既是巧合,也是必然。" 莲狱!纪书洋猛地坐直身体,牵动内伤也不顾:"您也知道莲狱?" "比你想象的多。"苏铭千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纪书洋看不懂的情绪,"现在,告诉我你闭关的真正原因。" 面对宗主的直接质问,纪书洋知道再隐瞒无益。他深吸一口气,将拜访姨母、得知父母死因、以及江拆玉与莲狱的关系和盘托出,唯独隐去了江拆玉要他刺杀静松阁前任阁主的交易。 "所以你想觉醒血脉,找江拆玉报仇?"苏铭千声音冷了下来。 纪书洋默认。 "愚蠢。"苏铭千突然逼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实力,能敌得过经营多年的静松阁?更何况他背后还有莲狱。" 手腕被捏得生疼,但纪书洋没有挣扎。他抬头直视苏铭千的眼睛:"那宗主认为我该如何?坐等仇人再次上门?" "等。"苏铭千松开手,"仙盟大会后,我自有安排。" 纪书洋一怔:"什么安排?" 苏铭千却不答,只是取出一套崭新的白色内门弟子服放在床边:"换好衣服,今晚住在这里。你刚觉醒的血脉还不稳定,需要有人看守。" 说完,他转身走向外间,留下纪书洋一人呆坐在床上。 换衣服时,纪书洋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发生了明显变化——皮肤更加白皙光滑,肌肉线条更加流畅,甚至连身高都似乎增长了几分。最奇特的是,当他集中注意力时,指尖能凝聚出细小的狐火。 外间传来苏铭千与人的对话声。纪书洋收敛气息,悄悄靠近门边。 "...消息确实来自静松阁。"是徐岩的声音,"江拆玉似乎掌握了确凿证据,不仅关于筀风长老的身世,还有他另一个身份..." "刺客筀。"苏铭千平静地接话。 纪书洋心头狂跳,手心渗出冷汗。苏铭千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宗主早就知道?"徐岩声音中充满震惊,"那为何还..." "我自有考量。"苏铭千打断他,"传令下去,即日起加强宗门戒备,尤其是龙蛋所在区域。另外,派人盯紧静松阁的一举一动。" "是。那...筀风长老该如何处置?宗内已有不少闲言碎语..." "告诉那些多嘴的人,"苏铭千的声音陡然转冷,"再议论长老是非,就永远别说话了。" 脚步声渐远,徐岩告退离去。纪书洋急忙退回床上,刚坐定,苏铭千就掀帘而入,目光如电扫过他故作镇定的脸。 "偷听够了?" 纪书洋耳根发热,却强自镇定:"宗主既然早知我身兼两职,为何纵容至今?" 苏铭千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刺客筀只杀该杀之人,从不伤及无辜。这样的刀,为何不用?" 这个回答让纪书洋哑口无言。原来在苏铭千眼中,他只是一把好用的刀?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他别过脸去:"宗主英明。"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来。苏铭千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拂在他脸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以为我救你、留你、教你,只是为了利用?" 纪书洋心跳如鼓,淡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苏铭千似乎也意识到失态,松开手退后一步。 "休息吧。明日龙蛋该孵化了。" 灯熄了,寝殿陷入黑暗。纪书洋躺在寒玉床上,听着外间苏铭千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睡。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最令他在意的是苏铭千那句未完的话——如果不是为了利用,又是为了什么?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纪书洋轻轻抬手,一缕狐火在指尖跳跃,映照出他复杂的神情。 外间,苏铭千同样睁着眼,手中摩挲着一枚陈旧的铜钱——那是十年前从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上取下的,上面刻着"纪"字。 第6章 第 6 章 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纪书洋站在暖玉巢前,注视着剧烈晃动的龙蛋。蛋壳上的裂纹已经遍布表面,仿佛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这比龙族夫妇预期的时间早了整整七年。 "今日该破壳了。"苏铭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书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这三年来,他与苏铭千之间的关系微妙而复杂。自从那夜在宗主寝殿坦诚相见后,两人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的宗主与长老关系,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苏铭千走到他身侧,玄色衣袍擦过他的白色袖口。宗主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香越发清晰,纪书洋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紧张?"苏铭千难得主动开口。 纪书洋指尖轻抚蛋壳,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强烈脉动:"有点。毕竟从未养过龙..." 话音未落,蛋壳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两人同时凝神,只见蛋壳顶端破开一个小洞,一只覆盖着细密白鳞的小爪子探了出来,在空中胡乱抓挠。 纪书洋下意识伸手,那小爪子立刻抓住他的食指,力道大得惊人。接着整个蛋壳从内部被暴力破开,一条通体雪白、背脊有金色纹路的小龙跌了出来,正好落在纪书洋掌心。 小龙只有巴掌大,鳞片晶莹剔透如玉石,一双大眼睛是罕见的淡紫色,此刻正懵懂地眨巴着,直勾勾盯着纪书洋。它的小爪子仍紧抓着纪书洋的手指,尾巴缠在他手腕上,像是怕他跑掉。 "呜~"小龙发出细弱的叫声,小脑袋在纪书洋掌心蹭了蹭。 苏铭千挑眉:"看来它很喜欢你。 纪书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抚小龙的背脊,触感冰凉光滑:"该给你起个名字了..."他想起龙族夫妇留下的信息,"你父亲姓裴,就叫裴羽如何?" 小龙——现在该叫裴羽了——欢快地扑扇着还没长硬的小翅膀,发出"啾啾"声表示赞同。但当它转向苏铭千时,却突然龇了龇牙,一副戒备模样。 苏铭千冷笑一声,伸手想摸它的头,裴羽立刻张嘴要咬,被他敏捷地躲开。 "小东西还挺凶。"苏铭千眯起眼,"看来得好好''教导''才行。" 裴羽似乎听懂了威胁,一溜烟钻进了纪书洋的衣领,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苏铭千。纪书洋忍不住轻笑,随即意识到这是在宗主面前失态,急忙收敛表情。 "咳...它刚出生,不懂事。宗主别跟它一般见识。" 苏铭千轻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丢给纪书洋:"龙族幼崽的修炼材料。每日一粒,泡在灵泉中喂食。" 纪书洋接住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数十颗晶莹剔透的灵珠,散发着浓郁的龙息。这分明是专门为龙族炼制的"养龙丹",珍贵无比,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苏铭千何时准备的这些? "宗主..." "别多想。"苏铭千转身走向门口,"只是不想浪费它的天赋。" 看着苏铭千离去的背影,纪书洋胸口泛起一阵暖意。这三年来,宗主虽然表面冷淡,却总是在他需要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就像那次血脉失控,就像现在... 衣领里的裴羽探出头,好奇地扒拉锦囊。纪书洋取出一粒养龙丹放在它面前,小龙立刻双眼放光,一口吞下,然后满足地打了个嗝,喷出一缕白烟。 "贪吃鬼。"纪书洋宠溺地点点它的鼻尖,"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尊了。" 裴羽歪着头看他,突然用稚嫩的声音喊出两个字:"师...尊..." 纪书洋震惊地瞪大眼。刚出生的龙崽竟然会说话?但转念一想,裴羽在蛋中已经孕育了三年,加上血契的联系,提前开智也不足为奇。 "对,师尊。"他柔声应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这个小生命将与他紧密相连,直到七岁送往万夏国。四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窗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温馨时刻。苏锦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煞白:"筀风长老!不好了!静松阁的人...他们在仙盟公布了您的...您的..." 纪书洋心头一沉:"公布了什么?" "他们说您是刺客榜第一的''筀'',还拿出了画像证据!更过分的是,他们连您父母的事也..."苏锦说不下去了。 纪书洋的手无意识地收紧,裴羽吃痛,"呜"了一声。他急忙松开手,轻声道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江拆玉兑现了威胁,将他的双重身份公之于众。 "仙盟那边什么反应?"他强作镇定地问。 "宫长要求宗主给个交代,其他宗门也议论纷纷..."苏锦犹豫了一下,"宗内弟子们也很震惊,有人开始质疑您的长老资格..." 纪书洋闭了闭眼。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他轻轻将裴羽放进特制的小窝:"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醉泊宗正殿前已经聚集了数百弟子,嘈杂的议论声在纪书洋出现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惊讶、怀疑、恐惧,甚至还有厌恶。 纪书洋挺直腰背,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显眼——发间的银白更加明显,眼角微微上挑,淡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如同琉璃。这些妖族特征自从血脉觉醒后就再也无法隐藏。 殿内,苏铭千端坐在宗主位上,面色冷峻。下方站着几位仙盟特使,其中一人手中正举着一幅画像——画中人戴着银色面具,但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和下颌线条,与纪书洋如出一辙。 "筀风长老。"一位特使转身看他,"仙盟收到确凿证据,指认你即为刺客''筀'',且身具九尾狐族血脉。你可有辩解?"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纪书洋看向苏铭千,宗主的目光深邃难测,看不出倾向。 "我确实是筀。"纪书洋声音平静,"也确实是半妖之身。"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几位长老面露惊色,弟子们更是交头接耳。只有苏铭千依然不动如山。 "但刺客筀所杀之人,皆为该杀之辈。"纪书洋继续道,"十年来四十三次任务,从未伤及无辜。至于血脉...这是我无法选择的天赋,非我所愿。" "好一个''非你所愿''!"一位仙盟特使冷笑,"人妖结合本就违背天理,更何况你还潜入仙门,窃居高位!谁知道你有什么图谋?" "够了。"苏铭千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噤声,"筀风是我亲自带回宗门的弟子,他的品性我最清楚。刺客身份也好,血脉也罢,都不影响他作为醉泊宗长老的资格。" 纪书洋心头一震,没想到苏铭千会如此明确地站在他这边。 "苏宗主!"特使急了,"这事关整个仙界的安危!" "仙界安危?"苏铭千冷笑,"静松阁江拆玉才是真正威胁仙界安危之人。他手下冤魂无数,你们不去查,反倒揪着一个刺客不放?" 特使被怼得哑口无言。最终仙盟众人悻悻离去,表示会将此事上报宫长再做定夺。 仙盟的人走后,苏铭千宣布散会,却单独留下了纪书洋。空荡的大殿内,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凝重。 "谢谢宗主维护。"纪书洋率先打破沉默。 苏铭千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抚上他的眼角:"你的妖纹更明显了。" 这亲昵的举动让纪书洋呼吸一滞。自从血脉觉醒后,他眼尾确实出现了极淡的狐形纹路,平常人根本注意不到。苏铭千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片皮肤,带来细微的颤栗。 "江拆玉不会就此罢休。"苏铭千收回手,"接下来会有更多麻烦。" 纪书洋点头:"我知道。我不想连累醉泊宗..." "所以?"苏铭千眯起眼。 "所以..."纪书洋深吸一口气,"我该离开了。" 苏铭千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逃?" "不是逃。"纪书洋苦笑,"是保护。只要我在,醉泊宗就会一直处于风口浪尖。更何况..."他顿了顿,"裴羽还小,不该卷入这些纷争。" "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苏铭千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 "我在乎。"纪书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醉泊宗是您的根基,不能因我而动摇。" 两人对视良久,苏铭千突然转身:"随你。"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责骂都让纪书洋心痛。他知道苏铭千生气了,但正因如此,更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宗主在乎他,才会生气... 回到住处,纪书洋开始收拾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几件换洗衣物,母亲留下的令牌,匕首,以及这些年积攒的一些灵药。裴羽似乎感知到什么,不安地在他肩头来回爬动,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小家伙,你得留下。"纪书洋轻抚它的小脑袋,"苏宗主会照顾好你。" 裴羽猛烈摇头,爪子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不放,紫色的大眼睛里盈满泪水。纪书洋心头一软,却不得不狠下心将它放进小窝,施了个安神诀让它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时,纪书洋留下一封信,轻手轻脚地来到苏铭千寝殿外。月光如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手想敲门,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 说什么呢?道歉?告别?还是... 最终,他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他不知道的是,门内的苏铭千同样站在门边,手悬在半空,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放下。 醉泊宗山门前,纪书洋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宗主寝殿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守望者。 "再见了,宗主。" 他转身踏入夜色,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就在他离开不久,一道黑影从静松阁方向悄然跟上,面具上的莲花纹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7章 第 7 章 黑暗。无边的黑暗。 纪书洋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他的手腕和脚踝被冰冷的金属镣铐锁住,整个人呈"大"字形悬在半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舌尖尝到血的咸腥。 "醒了?" 油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江拆玉坐在三步外的檀木椅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纪书洋眯起眼适应光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石室,墙壁上挂满各式刑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他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经脉如同被堵住一般,丝毫提不起力气。 "别费劲了。"江拆玉轻笑,"镣铐是特制的,专克妖族。更何况我还给你喂了''锁灵散''。" 纪书洋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三日前离开醉泊宗后,他本打算前往迷雾谷寻找姨母,却在半路遭遇埋伏。对方人数众多,又专门针对他的弱点设下陷阱,最终他不敌被擒。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江拆玉起身,缓步走近。 "灭口。"纪书洋声音嘶哑,"你怕我查出当年真相。" 江拆玉摇头,匕首轻轻拍打掌心:"恰恰相反,我是要告诉你真相。"他在纪书洋面前站定,"关于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以及...为什么必须死。" 纪书洋瞳孔骤缩,心跳如鼓。他追寻了十三年的答案,此刻就在眼前这个仇人手中。 "你父亲纪洇,听雨楼少主,号称''无所不知''。"江拆玉用匕首挑起纪书洋的下巴,"他确实聪明,聪明到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神帝与莲狱的关系。" "神帝?"纪书洋难以置信。神帝乃四界共主,怎会与暗杀组织有关? "没错。"江拆玉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莲狱本就是神帝的暗手,专门处理那些''不听话''的势力。而你父亲不仅查到了这点,还拿到了证据。" 匕首顺着纪书洋的脖颈下滑,停在心口:"你母亲李莫甜,狐族圣女,本可以活命。可惜她太爱你父亲,非要陪他一起死。"江拆玉叹了口气,"那晚我亲自带队,看着他们在火中相拥...说实话,有点感人。" 纪书洋浑身发抖,眼中金芒大盛。镣铐因他的挣扎而哗啦作响,却无法挣脱。父母惨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最后的微笑,父亲挡在门前挺拔的背影...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咬牙问道。 "因为我要你做个明白鬼。"江拆玉退后两步,"你和你父母一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苏铭千对你如此特别,不是没有原因的。" 纪书洋一怔:"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当年救你是偶然?"江拆玉讥笑,"苏铭千追查莲狱多年,早就盯上了你父亲。救你不过是为了线索,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让他白费心机。" 这番话如同一桶冰水浇下。纪书洋想起苏铭千那夜说的话——"救你既是巧合,也是必然"。难道真如江拆玉所说,他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 不,不对。苏铭千这些年对他的教导、关怀,不可能是假的。那瓶九转凝神丹,那些深夜的守候,为他镇压谣言时的雷霆手段...没有哪个棋手会对棋子如此上心。 "挑拨离间,手段拙劣。"纪书洋冷笑。 江拆玉不以为意:"信不信由你。反正..."他拍了拍手,两名黑衣人推门而入,"接下来你会求着告诉我苏铭千的秘密。" 黑衣人手中托盘上摆着一排细长的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纪书洋认出那是"噬魂针",专攻神魂的酷刑工具,一针下去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先从简单的开始。"江拆玉取出一根银针,"告诉我,龙蛋里的孩子现在如何?" 纪书洋闭口不言。银针刺入指尖,剧痛瞬间顺着经脉直冲脑海,他咬破嘴唇才没惨叫出声。 "硬气。"江拆玉又取一针,"那换个问题——苏铭千最近频繁出入神界,所为何事?" 第二针扎入锁骨,纪书洋眼前一黑,冷汗浸透衣衫。他死死盯着江拆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道..." 第三针,第四针...当第七针刺入太阳穴时,纪书洋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吼。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醉泊宗的晨雾,裴羽破壳时的可爱模样,苏铭千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 "最后问一次,"江拆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铭千是否已经掌握了对抗神帝的方法?" 纪书洋恍惚间想起苏铭千近年的确频繁外出,每次回来都面色凝重。有时深夜还能听到宗主寝殿传来讨论声,其中夹杂着"神界""禁术"等字眼。但他从未深究,也从未对外人提起。 "我...不知道..."他虚弱地重复。 江拆玉失去耐心,一把抓起剩余的所有银针:"那就别怪我——" 话音未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尘土簌簌落下。远处传来轰隆巨响,接着是惊慌的喊叫声。 "阁主!有人闯进来了!" "拦不住!根本拦不——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江拆玉脸色大变,丢下银针冲向门口,却在伸手拉门时整扇石门轰然炸裂。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烟尘中,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苏铭千!"江拆玉惊骇后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苏铭千没有回答,目光直接越过他,锁定在浑身是血的纪书洋身上。那一瞬间,纪书洋仿佛看到宗主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你找死。"苏铭千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江拆玉迅速镇定下来,冷笑:"就凭你一人?这里可是静松阁重地!" 他袖中滑出一枚玉符,捏碎的瞬间,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将苏铭千团团围住。更可怕的是,地面浮现出复杂的阵法纹路——这是专门针对剑修的"禁剑阵",在此阵中,任何剑器都会失去灵性。 苏铭千扫了一眼阵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松开了手中的"霜寒"。长剑坠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杀了他!"江拆玉下令。 黑衣人一拥而上。苏铭千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砰!" 以他为中心,一股恐怖的灵力冲击波扩散开来。所有接触到冲击波的黑衣人如同撞上无形墙壁,瞬间筋骨尽碎,倒飞出去。禁剑阵的纹路在这股力量下寸寸断裂,整个石室摇摇欲坠。 江拆玉面色惨白:"这不可能...除非你已经..." "猜对了。"苏铭千一步步逼近,"我已触摸到神阶门槛。"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已出现在江拆玉面前,一把掐住对方咽喉将其提起。江拆玉双脚离地,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那只铁钳般的手。 "当年纪家灭门,有你一份。"苏铭千声音冰冷,"如今又伤我的人。江拆玉,你想怎么死?" 江拆玉眼中闪过绝望,突然狞笑起来:"杀了我...你也救不了他...锁灵散加上噬魂针...半刻钟内必死无疑...除非..." "除非什么?"苏铭千手上加力。 "除非用你的...本源灵力..."江拆玉艰难地说,"但那样...你的神阶之路...就断了...哈哈..." 苏铭千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他的脖子。江拆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 转身看向纪书洋,苏铭千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快步上前,一剑斩断镣铐。纪书洋无力地向前栽倒,被苏铭千稳稳接住。 "宗主..."纪书洋气若游丝,"对不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闭嘴。"苏铭千声音发紧,一手贴在他后背,浑厚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留着力气,别睡。" 温暖的气流涌入经脉,与锁灵散的药性激烈对抗。纪书洋痛苦地蜷缩起来,七处噬魂针的伤口开始渗出黑血。苏铭千见状,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手腕,将鲜血滴在每处伤口上。 "以血引血,以灵导灵..."苏铭千念诵着古老咒文,每一滴血落下,就有一根银针被逼出。当最后一根针离体时,纪书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昏死过去。 苏铭千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沿途横七竖八躺着静松阁弟子的尸体,每一具都只有一处致命伤,干净利落。裴羽蹲在一具尸体上,见他们出来,立刻飞扑到纪书洋胸前,发出焦急的"啾啾"声。 "他没事。"苏铭千安抚小龙,"我们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纪书洋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皮肤开始泛红,体温急剧升高,发间的银白迅速蔓延,转眼间满头青丝尽成雪。更惊人的是,九条虚幻的狐尾在他身后缓缓展开,每条尾巴末端都跳动着淡金色的火焰。 "血脉反噬..."苏铭千脸色一变,"他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妖力失控!" 裴羽惊慌地绕着纪书洋飞旋,喷出小小的水雾试图降温,却无济于事。纪书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眉头紧锁,似乎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书洋,醒醒!"苏铭千轻拍他的脸,"别被妖力控制!" 没有反应。狐火越烧越旺,开始灼伤纪书洋自己的皮肤。苏铭千当机立断,咬破舌尖,俯身将一口精血度入纪书洋口中,同时双手结印,按在他心口。 "魂归本体,灵台清明...纪书洋,回来!" 随着这声低喝,纪书洋猛然睁眼,双瞳已完全变成兽类的竖瞳。他一把推开苏铭千,踉跄着站起,狐火在周身形成漩涡。 "都该死..."他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嘶哑,"莲狱...神帝...都该死..." "书洋!"苏铭千试图靠近,却被狐火逼退,"控制住它!别让仇恨吞噬你!" 纪书洋充耳不闻,狐尾一扫,整面石墙轰然倒塌。他仰天长啸,声如狐啼,震得整个静松阁都在颤抖。裴羽吓得钻进了苏铭千的衣领,只露出两只眼睛。 眼看纪书洋即将被妖力彻底控制,苏铭千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收起所有防御,径直走向狐火中心。 "宗主!"裴羽惊叫。 狐火灼烧着苏铭千的衣袍和皮肤,他却恍若未觉,一步步逼近纪书洋,直到两人近在咫尺。 "看着我。"苏铭千伸手捧住纪书洋的脸,"是我,苏铭千。" 纪书洋的竖瞳微微颤动,狂暴的妖力出现一丝波动。 "十三年前,我从火场中救出一个孩子。"苏铭千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是因为他是纪洇的儿子,不是因为他是九尾血脉...只是因为,那是他。" 狐火渐渐减弱,纪书洋眼中的金色开始褪去。 "回来吧,书洋。"苏铭千拇指轻抚他眼角,"我在这里。" 最后一缕狐火熄灭,纪书洋身子一软,倒入苏铭千怀中。他的发色恢复了正常,只余几缕银白,九条狐尾也消失不见。 "宗主..."他虚弱地唤道,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朗,"我听到了...您说的每一句话..." 苏铭千松了口气,将他抱起:"我们回家。" 纪书洋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回醉泊宗。" "为什么?" "江拆玉虽死,莲狱还在。"纪书洋艰难地撑起身子,"神帝若真与莲狱有关,知道我活着一定会再派人来。醉泊宗会成为靶子...裴羽也会有危险..." 苏铭千皱眉:"你想做什么?" "离开。"纪书洋看向远方,"隐姓埋名,暗中调查。等找到确凿证据,再联系您。" 两人对视良久,苏铭千最终叹了口气:"五年。五年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回来。" 纪书洋点头:"一言为定。" 裴羽从苏铭千衣领中钻出,不舍地蹭着纪书洋的脸颊。纪书洋轻抚它的小脑袋:"乖,跟苏宗主回去。好好修炼,等我回来检查功课。" 小龙"呜"了一声,眼泪汪汪地点头。 苏铭千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塞给纪书洋:"戴着它,可掩盖你的妖族气息。另外..."他犹豫了一下,"若有危险,捏碎它,我会立刻感知到。" 纪书洋握紧玉佩,上面还残留着苏铭千的体温:"谢谢宗主。" "叫我的名字。"苏铭千突然说。 纪书洋一愣:"...铭千。" 苏铭千嘴角微扬,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记住,五年。" 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消失在晨光中,纪书洋握紧玉佩,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明真相,为父母报仇,也为...那个愿意为他放弃神阶之路的人。 第8章 第 8 章 【纪书洋七岁那年】 "书洋,来。" 母亲的声音像一阵清风,拂过夏日的午后。小书洋放下手中的木剑,赤着脚跑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莫甜站在后院的药圃中,一袭白衣胜雪,黑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她弯腰时,颈后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小书洋总觉得母亲不像凡人,倒像是从爹爹那些古籍里走出来的仙子。 "看。"李莫甜指着脚边一株刚冒头的嫩芽,"这是白芷,今天刚破土。" 小书洋蹲下身,好奇地戳了戳那两片小小的叶子:"它能长多大?" "这么高。"母亲比划了一个高度,"开白色的花,很香。等它长大了,娘教你做香囊。" "像爹爹腰上那个一样?" "对。"李莫甜笑着摸摸他的头,"不过爹爹那个是娘用九尾狐族秘方制的,能防百毒。" 小书洋眨眨眼:"娘,为什么你有尾巴,我和爹爹没有?"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次,但每次母亲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候说尾巴藏起来了,有时候说等他长大了就会有,还有一次说被爹爹偷偷剪掉了——那次可把他吓坏了,直到爹爹举着他转了三圈才破涕为笑。 今天李莫甜似乎心情特别好。她四下看了看,确定纪洇不在附近,突然蹲下来与小书洋平视:"想看看娘的尾巴吗?" 小书洋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李莫甜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但要保密,这是咱们的小秘密。" 说罢,她身后缓缓浮现出三条雪白的狐尾,毛茸茸的尾尖泛着淡淡的金光。小书洋"哇"地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摸。尾巴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像最上等的云锦,又带着母亲身上特有的清香。 "为什么是三条?上次我数过有九条的。" "因为现在是白天。"李莫甜神秘地说,"等到月圆之夜,娘带你去后山,给你看九条尾巴。" 小书洋正要欢呼,突然听到父亲的声音从书房窗口传来:"莫甜,你又惯着他。" 纪洇倚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竹简,嘴角噙着无奈的笑。阳光为他清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衬得那双眼越发深邃如潭。小书洋一直觉得爹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虽然这话他不敢当着娘的面说。 "哪有惯着。"李莫甜收起尾巴,起身嗔怪道,"孩子好奇是天性。再说,他迟早要面对自己的血脉。" 纪洇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放下竹简,走出书房来到院中,蹲下身握住小书洋的肩膀:"书洋,记住,在外人面前绝不能提娘的尾巴,知道吗?" "为什么?"小书洋不解。 "因为..."纪洇斟酌着词句,"有些人不懂,会害怕不一样的东西。" 小书洋似懂非懂地点头。爹爹总是教他很多规矩——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记住家里每一条密道的位置...这些规矩很无聊,但爹爹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好了,别吓着孩子。"李莫甜轻轻推了纪洇一下,"书洋,去洗手,娘做了桂花糕。" 一听有桂花糕,小书洋立刻把尾巴的问题抛到脑后,欢天喜地地跑去井边打水。身后传来父母低低的交谈声。 "听雨楼那边又来消息了?" "嗯,情况不太好。我可能得出一趟远门。" "这次多久?" "说不准...莫甜,如果三天内我没回来,你就带书洋去迷雾谷找你姐姐。" 小书洋一边搓手一边竖着耳朵听。爹爹经常出门,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一个月。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会唱歌的木鸟、能浮在水上的磁石、画着奇怪图案的羊皮卷... 洗完手,小书洋蹦蹦跳跳地跑向厨房。路过书房时,他瞥见桌上摊开的地图,上面标着许多红点,还有一个黑色的莲花标记。爹爹常说他是"听雨楼的耳朵",专门听天下大事。小书洋不太明白,但觉得能像爹爹一样知道很多秘密,一定很了不起。 【纪书洋八岁那年】 月光如水,倾泻在后山的草地上。小书洋躺在母亲膝头,数着天上的星星。今夜是满月,李莫甜兑现承诺,带他来看九条尾巴。 "娘,为什么月亮有时候圆有时候弯?" "因为月亮姐姐在跟我们捉迷藏呀。"李莫甜轻抚他的头发,"有时候露出整张脸,有时候只露出一只眼睛。" 小书洋咯咯笑起来:"娘骗人!爹爹说月亮绕着我们转。” "对,转的!" 李莫甜捏捏他的鼻子:"就你记得牢。看好了——" 她站起身,月光下白衣飘飘,宛如谪仙。随着一阵轻柔的咒语,九条雪白的狐尾在她身后徐徐展开,每条都足有丈余长,尾尖的金光在月色中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小书洋看呆了。他爬起来想摸,却见母亲突然转头望向远方,耳朵微微抖动——这是她感知到危险时的习惯动作。 "怎么了,娘?" "嘘..."李莫甜收起尾巴,将他拉到身边,"书洋,你能看到那座山上的东西吗?" 她指向远处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小书洋眯起眼,起初什么也没看见,但渐渐地,他注意到山腰处有几个小小的光点在移动。更奇怪的是,那些光点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了...狐狸?三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张望。 "我看到了!是狐狸!三只!"小书洋兴奋地叫道。 李莫甜的表情变得复杂:"果然开始显现了..." "什么显现?" "书洋,听娘说。"李莫甜蹲下来与他平视,"你能看到那些狐狸,是因为你体内流着娘的血。九尾狐族的孩子,在月圆之夜能看破虚妄,见到同族真身。" 小书洋眨眨眼:"所以我是...小狐狸?" "半狐半人。"李莫甜温柔地解释,"这是上天的礼物,让你同时拥有两族的优点。但记住,这个秘密只能告诉最信任的人。" 小书洋想起爹爹严肃的表情,重重地点头:"我谁都不说!" 回程路上,李莫甜教他一个小咒语,说能帮助控制体内初现的妖力。小书洋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能让指尖冒出一点小小的狐火了。他举着那簇火苗,像举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娘,爹爹也有这样的火吗?" "爹爹没有,这是狐族才有的能力。"李莫甜牵着他的手,"但爹爹有其他厉害的本事。他能从一个人的脚步声听出对方是敌是友,能从一片落叶的轨迹判断风向变化...这些都是你要学的。" 小书洋骄傲地挺起胸:"我长大了要像爹爹一样厉害!" "你会的。"李莫甜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你一定会比爹爹和娘都厉害..." 那晚回到家,小书洋发现爹爹的书房亮着灯。透过窗纸,能看到两个身影正在交谈,其中一个明显是父亲,另一个却陌生得很。他好奇地想靠近,被母亲一把拉住。 "去睡觉,书洋。"李莫甜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天娘教你认识新的草药。" 小书洋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躺在床上,他听到书房传来激烈的争论声,还有"神界""禁术"等字眼。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是密道机关启动的声音。爹爹又要在深夜出门了。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躲在走廊拐角,看到爹爹一身黑衣,腰间配着短剑,正与母亲在门口低声交谈。月光下,母亲脸上有泪光闪烁。 "一定要去吗?"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拿到证据,我们就能彻底摆脱莲狱的威胁。" "可太危险了!如果..." "没有如果。莫甜,记住我们的约定——如果我三天内没回来..." 母亲突然扑进爹爹怀里。小书洋从没见过大人哭成这样,吓得不敢出声。爹爹温柔地拍着母亲的背,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挂在母亲脖子上。 "狐族圣地的钥匙,收好。万一...你知道该带书洋去哪里。" 说完,爹爹在母亲额头印下一吻,又朝小书洋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早知道儿子在那里——然后转身没入夜色。 【纪书洋九岁那年·灭门夜】 尖叫声划破夜空时,小书洋正在做梦。梦里他是一只小狐狸,和娘在山间奔跑,爹爹在不远处笑着向他们招手。 "书洋!快起来!" 母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小书洋睁开眼,看到李莫甜一身劲装,长发高高束起,手中握着一柄他从未见过的细剑。窗外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娘,怎么了?" "坏人来了。"李莫甜迅速给他套上外衣,"记住爹爹教你的逃生路线吗?" 小书洋点头,小手不自觉地发抖。爹爹教过他很多次,从卧室衣柜后的暗门下去,能直通后院假山,然后沿着小溪跑到老槐树下... "好孩子。"李莫甜突然紧紧抱住他,力道大得让他骨头生疼,"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一直跑,跑到迷雾谷找你姨母。" 她从颈间取下那个小布袋挂在书洋脖子上:"这是圣地钥匙,千万别弄丢了。还有..."她飞快地在他眉心点了一下,一道金光没入皮肤,"娘给你留了点东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家具倒塌的声音。李莫甜脸色一变,迅速拉开衣柜,按下隐藏机关。暗门无声滑开,露出黑洞洞的通道。 "快走!" 小书洋却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袖:"娘一起走!" "娘得去帮爹爹。"李莫甜掰开他的手指,声音温柔却坚定,"听话,书洋。数到一百,如果爹娘没来找你,就按计划跑。" 最后一个画面,是母亲转身时飘起的白衣,和那条他熟悉的、雪白的狐尾。 暗门在身后关闭,小书洋蜷缩在黑暗的通道里,开始数数。一、二、三...数到三十时,他听到楼上传来打斗声和母亲的尖啸;数到五十时,一声巨响震得通道簌簌落灰;数到七十时,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火焰吞噬木材的噼啪声。 数到九十九时,通道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小书洋屏住呼吸,希望是爹爹或者娘亲。但当暗门被暴力破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黑色面具上,一朵血红的莲花妖艳绽放。 "找到小崽子了。"那人狞笑着伸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侧面扑来,将黑衣人撞开。小书洋看到母亲浑身是血,九条尾巴全部展开,狐火在周身燃烧。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但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跑!书洋!" 小书洋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狐火的爆裂声,还有母亲的痛呼。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跑,眼泪模糊了视线。 假山近在咫尺,他却突然刹住脚步——父亲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支箭,手中还紧握着那把他常佩戴的短剑。听到脚步声,纪洇艰难地抬起头。 "书...洋..." 小书洋跪在父亲身边,手足无措地想拔掉那支箭,却被父亲按住手。 "听爹说..."纪洇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丝鲜血,"去迷雾谷...找你姨母...长大后...找苏铭千...告诉他...莲花狱底..." 话未说完,父亲的手突然垂下。小书洋呆坐在原地,直到听见追兵的脚步声才如梦初醒。他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安详的面容,咬牙冲向老槐树。 黎明时分,伤痕累累的小书洋终于跑到迷雾谷入口。他筋疲力尽地倒在一棵白狐花下,手中紧握着那个小布袋。恍惚中,他看到一个酷似母亲的身影从雾中奔来... 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姨母李莫璃告诉他,纪家上下三十七口,除他之外无人生还。 "是谁...为什么要杀爹爹和娘亲?"小书洋声音嘶哑。 李莫璃眼中闪过仇恨:"莲狱。面具上有红莲标记的杀手组织。"她轻抚小书洋的头发,"你爹娘是为了保护一个重要秘密而死的。等你长大了,姨母会告诉你一切。" 小书洋木然地点头。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数着母亲尾巴的小男孩了。他的梦里多了火光、鲜血,和那些面具上永不凋谢的红莲。 直到三个月后,一个叫苏铭千的男子出现在迷雾谷,将奄奄一息的他抱起。 "从今以后,你跟我走。" 男子声音冷冽,怀抱却温暖。小书洋在他胸前闻到一丝松木香,莫名想起爹爹书房里的味道。他攥紧那个小布袋,在彻底昏迷前,记住了这个救他之人的面容。 也许有一天,他会明白父亲临终的话。也许有一天,他会为爹娘报仇。但现在,他太累了... 【尾声】 纪书洋从冥想中醒来,眼角有未干的泪痕。五年隐姓埋名的调查,他已经拼凑出大部分真相。明天就是与苏铭千约定的归期,也是他向莲狱和神帝复仇的开始。 胸前的玉佩微微发烫——那是苏铭千给他的信物,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感应到主人即将归来。 "爹爹,娘亲..."纪书洋轻抚腰间的匕首,"再等等,很快就能为你们讨回公道了。" 夜风拂过,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夏日的午后,母亲在药圃中向他微笑,父亲在窗前摇头叹息。那些温暖的记忆,如同永不熄灭的狐火,在他心底静静燃烧。 第9章 第 9 章 【五年后·初春】 青石板路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拖着一辆破旧板车,缓缓驶入青霞镇。板车上堆满草药筐,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人倚在筐边,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阳光透过斗笠缝隙,在他清瘦的下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余大夫,您可算来了!"一个农妇从街边店铺冲出来,拦住板车,"我家小子发热三天了,吃了您上回留的药也不见好..." 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双淡金色的眼睛。纪书洋——现在化名"余青"——跳下车,从腰间取下一个布包:"新配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 农妇千恩万谢地接过,塞给他几枚铜板。纪书洋只取一枚,余下的推了回去:"买只鸡给孩子补补。" 五年来,他走遍四界交界的偏僻村落,以游医身份掩人耳目,暗中调查莲狱与神帝的关联。每到一处,必先救治当地病患,渐渐在民间有了"青眼神医"的名号。没人知道这位温和的大夫,就是当年名震仙界的刺客"筀"。 安顿好老马,纪书洋走进常住的破旧客栈。刚关上门,他便从袖中取出一片泛着微光的龙鳞——这是裴羽给他的联络工具。指尖轻触鳞片,立刻传来裴羽清亮的声音: "师尊!我今天学会了''龙翔九天''!苏宗主说再练三个月就能带我去云海深处了!" 纪书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通过这些年断断续续的联系,他知道裴羽已经长大,修为进步神速,只是性子还是有些毛躁。 "很好,但别骄傲。"他轻声回应,"苏宗主布置的《清心咒》背完了吗?" "早背完啦!"裴羽的声音突然压低,"师尊,您什么时候回来?苏宗主这几天总盯着南边看,我猜他是在等您..." 纪书洋心头一颤。五年之约将至,他确实该回醉泊宗了。这些年的调查已有眉目——江拆玉死后,静松阁由其胞兄江沉璧接管,表面上与莲狱划清界限,实则仍是神帝在仙界的暗桩。更关键的是,他找到了父亲当年藏匿的证据,足以证明神帝利用莲狱铲除异己。 "很快。"他摩挲着龙鳞,"替我...向苏宗主问好。 结束通话,纪书洋从行囊深处取出一块绣着红莲的黑色绢布——这是从一个垂死的莲狱杀手身上找到的。绢布背面用密文记录着一次针对醉泊宗的行动,日期就在三日后。 "终于要动手了么..."纪书洋眼神转冷。看来他得提前会会这位江沉璧了。 夜幕降临,纪书洋换上一身夜行衣,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久违的刺客"筀"重现江湖。他轻抚腰间匕首,五年未饮血的刃似乎也在兴奋地震颤。 静松阁比五年前更加森严,围墙新增了防御阵法,巡逻弟子数量翻倍。但对如今的纪书洋而言,这些形同虚设。他如一道影子掠过围墙,精准避开所有警戒点,直奔主阁。 阁内灯火通明,江沉璧正在与几位黑衣人密谈。纪书洋倒挂在屋檐下,透过气窗将一切尽收眼底。江沉璧与弟弟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那份阴鸷,多了几分沉稳。 "三日后子时,趁苏铭千闭关冲击神阶时动手。"江沉璧指着桌上的地图,"先破坏护宗大阵,再放出囚禁在禁地的凶兽。记住,主要目标是那条小龙——神帝要它的龙元炼丹。" 纪书洋瞳孔骤缩。他们竟敢打裴羽的主意! "阁主,那纪书洋若回来阻挠..."一个黑衣人问道。 "求之不得。"江沉璧冷笑,"神帝有令,活捉九尾半妖,他的血脉是炼制长生丹的关键材料。" 纪书洋浑身发冷。原来神帝不仅想灭醉泊宗,还要抓他和裴羽炼丹!愤怒如潮水般涌来,他险些控制不住暴走的妖力。就在这时,江沉璧突然抬头,直直看向气窗—— "何方宵小!" 一道剑气破窗而出,纪书洋凌空翻身避开,轻盈落地。既然暴露,索性正面出击。他一脚踹开大门,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步走入。 "纪书洋?!"江沉璧霍然起身,"你竟敢..." "江阁主好算计。"纪书洋摘下银色面具,露出那张越发妖异的面容——五年来,他的妖族特征更加明显,眼角微微上挑,淡金色的瞳孔在烛光下如同野兽,"可惜,计划要改改了。" 不待江沉璧反应,纪书洋已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匕首直取咽喉。江沉璧仓促拔剑格挡,金属碰撞声刺耳。其余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亮出兵刃。 "杀了他!"江沉璧怒吼,"神帝有赏!" 纪书洋冷笑,身形如烟般在围攻中穿梭。五年历练,他的修为已今非昔比,每一击都精准狠辣。不到半刻钟,地上已躺了七八具尸体。 "你比你弟弟强些。"纪书洋甩掉匕首上的血,"但还不够。" 江沉璧面色铁青,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枚血色玉佩捏碎。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墙壁上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 "禁术?"纪书洋眯起眼。 "专门为你准备的。"江沉璧狞笑,"''锁妖阵'',滋味如何?" 纪书洋顿时感到体内妖力凝滞,动作慢了半拍。江沉璧抓住机会,一剑刺来,在他左肩划开一道血口。 "半妖就是半妖,永远上不了台面。"江沉璧乘胜追击,"当年你爹娘也是这样,死得像条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纪书洋的怒火。他仰天长啸,声如狐啼,九条虚幻的狐尾在身后猛然展开。锁妖阵的纹路在狂暴的妖力冲击下寸寸断裂。 "你——"江沉璧惊恐后退,"怎么可能!" "你说得对,半妖是上不了台面。"纪书洋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但九尾天狐的血脉,岂是区区锁妖阵能困住的?" 狐火自他周身燃起,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江沉璧惨叫一声,手中长剑融化成了铁水。黑衣人四散奔逃,却一个接一个被狐火追上,化为灰烬。 "这一击,为我父亲。"纪书洋一掌拍在江沉璧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这一击,为我母亲。"第二掌击中丹田,江沉璧喷出一口鲜血。 "最后一击,为醉泊宗和裴羽!"纪书洋五指成爪,直接穿透对方胸膛,捏碎了心脏。 江沉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血洞,缓缓倒地。静松阁主,莲狱在仙界的代言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狐火渐渐熄灭,纪书洋踉跄几步,扶住墙壁才没倒下。强行觉醒全部血脉的代价太大,他的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寸皮肤都在剧痛。视线开始模糊,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书洋!" 熟悉的声音穿透混沌,纪书洋努力聚焦视线。门口,苏铭千一身玄衣,手持"霜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更让他惊讶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苏铭千身后冲出——七岁的裴羽,头顶两只小龙角,脸上还挂着泪痕。 "师尊!"裴羽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呜呜...师尊不要死..." 纪书洋想安慰孩子,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缓缓滑向地面,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苏铭千的气息包围了他,那股熟悉的松木香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五年不见..."苏铭千声音低沉,"一见面就搞这么大阵仗?" 纪书洋想笑,却咳出一口血:"裴羽...危险..." "知道了。"苏铭千将他打横抱起,"我们回家。" 裴羽紧紧抓着纪书洋的衣袖,一边走一边抽泣:"师尊醒醒...我学会了好多法术...我表演给您看..." 纪书洋想摸摸孩子的头,却抬不起手。他最后看了一眼已成废墟的静松阁,在苏铭千怀中昏了过去。恍惚间,他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不知是裴羽的眼泪,还是... 【醉泊宗·宗主寝殿】 纪书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寒玉床上。窗外已是黄昏,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醒了?" 转头看去,苏铭千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卷竹简。五年时光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那副冷峻如霜的模样。只是眼下的青黑透露了他连日未眠的事实。 "裴羽呢?"纪书洋声音嘶哑。 "练功累了,刚睡下。"苏铭千放下竹简,"他守了你三天,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纪书洋心中一暖,挣扎着要起身:"我去看看他..." "躺好。"苏铭千按住他的肩膀,"你强行觉醒全部血脉,经脉受损严重,至少需要调养半月。" 纪书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药香混合着淡淡的狐族气息,说不出的怪异。他看向苏铭千:"你怎么找到我的?" "血契。"苏铭千简短回答,"感应到你有危险,就带着小龙赶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却是横跨千里的紧急驰援。纪书洋心头微热,低声道:"谢谢。" "不必。"苏铭千起身走向窗边,"你杀了江沉璧,仙盟那边会有麻烦。不过..."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正好借这个机会,跟神帝算算总账。" 纪书洋一怔:"你都知道了?" "五年时间,足够查清很多事。"苏铭千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丢给他,"包括你父亲当年发现的秘密。" 纪书洋接住玉简,神识一扫,顿时瞪大了眼睛。玉简中记录的,正是神帝利用莲狱铲除异己的铁证,与他这些年查到的互相印证。 "你..." "休息吧。"苏铭千打断他,"明天开始,我们要忙了。" 走到门口,苏铭千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欢迎回来,书洋。" 门轻轻关上,纪书洋握紧玉简,看向窗外的落日。五年的漂泊,他终于回家了。而这一次,他将不再独自战斗。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裴羽蜷缩在纪书洋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生怕他再消失似的。纪书洋温柔地抚摸孩子的龙角,轻声哼起一首古老的狐族摇篮曲。 第10章 第 10 章 仙盟的传讯符在黎明时分抵达醉泊宗。 纪书洋站在窗前,看着那只纸鹤在苏铭千掌心化为灰烬。晨光为宗主冷峻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寒意。 "宫长亲自带队,午时到。"苏铭千碾碎纸灰,"要我们交出杀害江沉璧的凶手。" 纪书洋系好衣带,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我去。" "不必。"苏铭千转身,玄色宗主袍在晨风中微微摆动,"醉泊宗护得住自己的人。" "但护不住与整个仙界为敌的后果。"纪书洋走到他面前,"铭千,我们刚拿到对抗神帝的证据,不能在这时候与仙盟翻脸。"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苏铭千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如刀,似乎要剖开他的皮囊看清内里的心思。纪书洋坦然迎视,淡金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清澈见底。 "你总是这样。"苏铭千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纪书洋一怔,还未及回应,苏铭千已大步走向门外:"要送死随你。但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在纪书洋心口慢慢研磨。他望着苏铭千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摸了摸怀中的证据玉简。 正午时分,仙盟的飞舟群黑压压地笼罩在醉泊宗上空。宫长玄玉子一身素白道袍,手持拂尘,在十二名金甲护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下飞舟。他面容慈祥,眼神却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纪书洋独自站在山门前,白衣胜雪,腰间未佩寸铁。他的妖族特征今日格外明显——发间银丝增多,眼角微微上挑,连指甲都泛着淡淡的金色。这是故意为之,他要让仙盟看清,他们要审判的是怎样一个"异类"。 "罪人纪书洋,拜见宫长。"他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玄玉子拂尘一甩:"免礼。你可知老夫为何而来?" "为江沉璧之死。" "不错。"玄玉子目光如电,"静松阁主乃仙盟要员,你擅自杀害,该当何罪?" 纪书洋直视宫长双眼:"江沉璧暗中勾结莲狱,意图加害醉泊宗,死有余辜。" "证据呢?" 纪书洋取出玉简,双手奉上。玄玉子接过,神识一扫,面色骤变。玉简中不仅有江沉璧与莲狱往来的密函,更有神帝亲笔批示的诛杀令,对象赫然是仙盟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这...这不可能..."玄玉子胡须微颤。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一名金甲护卫突然暴起,手中短剑直取玄玉子后心!纪书洋早有防备,身形如电挡在宫长身前,一掌击飞刺客。谁知另一名护卫趁机发难,袖中射出三枚毒针,直取纪书洋咽喉。 "师尊小心!"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山门内冲出,竟是不知何时偷溜出来的裴羽!七岁的龙族孩童张开双臂挡在纪书洋面前,毒针眼看就要命中—— "铮!" 一道剑气凌空而至,将毒针尽数击落。苏铭千如天神降临,霜寒剑横扫,两名刺客瞬间身首异处。余下护卫刚要动作,却被玄玉子一声厉喝止住: "住手!" 宫长面色铁青,从刺客尸体上搜出一枚莲花令牌:"果然是莲狱的人..."他转向纪书洋,深深一揖,"是老朽失察,险些冤枉好人。" 纪书洋扶起吓得发抖的裴羽,轻拍他的后背:"宫长不必如此。只是仙盟内部恐怕已被莲狱渗透,需尽快肃清。" 玄玉子点头称是,随即皱眉:"但江沉璧毕竟是静松阁主,你私自处决,按律仍需受罚。" "弟子明白。"纪书洋平静地说,"愿领百鞭刑罚。" "书洋!"苏铭千厉声喝止。 "好。"玄玉子却已应下,"念在你揭发莲狱有功,可免去锁灵之刑,只受皮肉之苦。" 刑台设在醉泊宗演武场。纪书洋褪去上衣,跪在中央的石柱前。他的背部线条优美,肌肉匀称,却布满了旧日伤痕——有灭门夜留下的烧伤,有刺客生涯的刀剑伤,还有为苏铭千挡下的那道毒伤。 玄玉子亲自执刑,取出一根通体漆黑的蛟龙鞭。此鞭打在身上,痛感是寻常鞭子的十倍,却不会伤及筋骨,专用于惩戒修士。 "第一鞭,惩你擅杀之罪!" 鞭影如蛇,狠狠咬在纪书洋背上。一道血痕立刻浮现,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第二鞭,惩你隐瞒之罪!" "第三鞭,惩你..." 一鞭又一鞭,纪书洋的背部很快血肉模糊。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石台上积成一小洼。但他始终挺直腰背,淡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那里站着面无表情的苏铭千。 五十鞭后,纪书洋的视线开始模糊。七十鞭时,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流下。九十鞭,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微微摇晃。 "最后十鞭。"玄玉子稍作停顿,"你可有悔?" 纪书洋摇头,声音嘶哑:"无悔。" 玄玉子叹息,再次举起蛟龙鞭。就在鞭子即将落下时,一道玄色身影突然闪现在纪书洋身前—— "啪!" 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苏铭千背上。全场哗然,连玄玉子都惊得后退半步。 "苏宗主!你这是..." "剩下十鞭,本座替他受。"苏铭千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纪书洋震惊地抬头,看到苏铭千背对着他,宗主袍已被鞭子撕裂,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血痕。他想站起来阻止,却因失血过多而踉跄了一下。 "铭千,不要..." 苏铭千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让纪书洋瞬间噤声——那是猛兽守护领地时的眼神,充满占有欲和保护欲。 九鞭过后,苏铭千的后背同样血肉模糊。但他站得笔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最后一鞭落下时,他伸手接住鞭梢,冷冷道:"够了。" 玄玉子收起蛟龙鞭,拱手道:"刑罚已毕,此事就此了结。老朽这就回仙盟肃清内奸。" 仙盟众人离去后,苏铭千转身扶起纪书洋。两人同样满背是伤,却都装作无事发生。裴羽哭着扑上来,小手颤抖着不敢碰他们任何一人。 "师尊...宗主...疼不疼..." 纪书洋想安慰孩子,却眼前一黑,栽倒在苏铭千怀中。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纪书洋趴在床上,背部传来清凉感,显然已经上过药。窗外枫叶沙沙作响,秋风送来阵阵桂花香。 "醒了?" 苏铭千的声音从床边传来。纪书洋扭头,看到宗主正坐在烛光下批阅文书,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中格外柔和。他的外袍随意搭在椅背上,只穿着白色中衣,隐约可见背后包扎的绷带。 "裴羽呢?"纪书洋问。 "睡了。"苏铭千放下毛笔,"吵着要守着你,哭累了才消停。" 纪书洋心中一暖,挣扎着要起身:"该送他去万夏国了,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伤好再去。" "不行。"纪书洋坚持,"龙族最重承诺,何况裴羽的身份特殊,耽搁不得。" 苏铭千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起身:"那就明日出发。" 次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离醉泊宗。苏铭千亲自驾车,纪书洋和裴羽坐在车内。七岁的龙族孩童兴奋地趴在窗边,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师尊,那是什么花?" "红蓼,喜欢吗?" "喜欢!比醉泊宗的白狐花还好看!" 纪书洋笑着摸摸他的头。裴羽今天特意穿了新做的蓝色锦袍,头顶两只小龙角被施法隐去,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人类孩童,只是眼睛还是那种独特的淡紫色。 "到了万夏国,要听老国师的话,知道吗?"纪书洋叮嘱道。 裴羽点头,突然问:"师尊和宗主会常来看我吗?" "当然。"纪书洋承诺,"等你适应了,我们每个月都来。" 马车行至一处枫林,苏铭千突然勒住缰绳:"有埋伏。" 话音未落,数十支箭矢已破空而来!苏铭千袖袍一挥,剑气成墙,将箭矢尽数挡下。纪书洋护住裴羽,神识外放,感知到林中至少有二十名修士,其中几人气息熟悉——是当年静松阁的余孽! "看好裴羽。"苏铭千丢下这句话,已如离弦之箭冲入林中。 纪书洋迅速在马车周围布下结界,将裴羽护在中央:"闭上眼睛,数到一百。" "师尊要去帮宗主吗?" "嗯。" "那我也去!我会喷水箭了!" 纪书洋按住跃跃欲试的孩子:"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出这个圈。" 安顿好裴羽,纪书洋拔出匕首加入战局。枫林中,苏铭千已被十余人围攻,却仍游刃有余。霜寒剑所过之处,红叶纷飞如血。 "筀风长老,别来无恙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纪书洋转身,看到三名黑衣人呈品字形围上来,为首者摘下兜帽,露出满是伤疤的脸——正是当年江拆玉的心腹,静松阁大护法赵无痕。 "赵护法还没给阁主陪葬?"纪书洋冷笑。 "就等你一起呢!"赵无痕怒吼,三人同时出手。 纪书洋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五年游医生涯并未让他身手生疏,反而因血脉觉醒而更胜从前。九尾狐族的敏捷与刺客的狠辣完美结合,不到半刻钟,两名黑衣人已倒地不起。 赵无痕见势不妙,突然掏出一张符箓拍在地上。顿时黑雾弥漫,雾中传来刺耳的鬼哭狼嚎。 "噬魂雾?"纪书洋眯起眼,"静松阁连这等邪术都用上了。" "只要能杀你,在所不惜!"赵无痕的声音从雾中传来,飘忽不定。 纪书洋屏息凝神,狐族天赋让他在黑雾中仍能视物。他假装踉跄几步,果然引诱赵无痕从背后偷袭。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后心的瞬间,纪书洋突然侧身,匕首精准刺入对方咽喉。 "这一击,替江阁主送你的。"他冷冷道。 黑雾散去,纪书洋急忙寻找苏铭千的身影。只见枫林深处,苏铭千正被五名修士围攻,……其中两人手持古怪的法器,不断释放出束缚灵力的金光。 "铭千小心!" 纪书洋的提醒晚了一步。一道金光击中苏铭千右肩,宗主身形微滞,立刻被一剑刺中肋下。鲜血瞬间染红玄色衣袍,纪书洋心头一紧,不顾一切冲上前去。 "找死!"一名修士转身挥剑。 纪书洋不躲不闪,任由剑锋划过左臂,同时一掌拍在对方天灵盖上。修士闷哼一声,七窍流血而亡。余下四人见状,齐齐攻来。 "背靠背。"苏铭千简短道。"背靠背。 两人立刻背对背站立,形成攻守兼备的阵型。十年并肩作战的默契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苏铭千的剑气主攻,纪书洋的匕首主防,一招一式间如行云流水,仿佛两人共用同一个大脑。 最后一名敌人倒下时,苏铭千突然推开纪书洋:"当心!" 一支淬毒的袖箭从暗处射来,正中苏铭千胸口。纪书洋目眦欲裂,狐火瞬间爆发,将偷袭者烧成灰烬。 "铭千!"他接住摇摇欲坠的苏铭千,手忙脚乱地检查伤势。 "没事..."苏铭千皱眉,"箭上...有毒..." 纪书洋立刻撕开他胸前的衣服,果然看到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黑。他毫不犹豫俯身,用嘴吸出毒血,吐在一旁。一连吸了十几口,直到血液变红才停下。 "你不要命了?"苏铭千虚弱地斥责,"万一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就一起死。"纪书洋简单包扎了伤口,扶他站起来,"裴羽还在等我们。" 回到马车处,结界内的裴羽已经数到了一百二十七。看到两人浑身是血地回来,孩子吓得小脸煞白,但还是勇敢地跑过来帮忙扶苏铭千。 "宗主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不疼。" "师尊你手流血了..." "小伤,没事。" 简单处理伤口后,三人继续赶路。苏铭千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却坚持不肯躺下休息。纪书洋拗不过他,只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小憩。 裴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问:"师尊和宗主是不是要成亲了?" "什么?"纪书洋差点咬到舌头。 "我听说,只有要成亲的人才会这样..."裴羽比划着,"你担心我,我担心你的..." 苏铭千突然睁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纪书洋一眼。纪书洋耳根发热,急忙转移话题:"小孩子别瞎说。快看,前面就是万夏国边境了!" 万夏国皇城气势恢宏,老国师亲自出迎。看到裴羽的第一眼,老国师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像,太像裴与风大人了!" 交接仪式很顺利。裴羽虽然不舍,但听说每个月都能见到师尊和宗主,也就乖乖跟着老国师去了。临别时,孩子偷偷塞给纪书洋一片闪着金光的龙鳞:"想我的时候摸摸它,我就能感觉到。" 回程路上,两人都沉默寡言。行至那片枫林时,苏铭千突然停下马车。 "下来。"他简短地说。 纪书洋不明所以,刚下车就被苏铭千一把推到一棵枫树上。火红的枫叶因这震动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血雨。苏铭千双手撑在他耳侧,将他困在树干与自己之间。 "铭千?"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苏铭千直视他的眼睛,"裴羽都看出来了。" 纪书洋心跳如鼓,垂下眼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苏铭千冷笑,"那为何每次我看你,你都移开视线?为何我靠近时,你心跳加速?为何我受伤,你宁愿自己死也要救我?"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纪书洋心上。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是啊,为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他自己死死压住。 "因为..."他艰难地开口,"你是宗主,我是长老...这是...本分..." "撒谎。"苏铭千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我,再说一遍。" 四目相对,纪书洋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他忽然感到一阵委屈,多年来的隐忍、自卑、渴望,全都涌上心头。 "是!我是喜欢你!从十年前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抱出来那一刻就喜欢!"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可那又怎样?你是仙界第一人,是醉泊宗宗主!而我...我连人都不是,只是个半妖..." 苏铭千突然吻住了他。 这个吻强势而炽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纪书洋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苏铭千的唇比他想象中柔软,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等他回过神时,已经不自觉回应起来。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息。苏铭千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道:"我这一生,除你之外再无他想。" 如此直白的告白让纪书洋不知所措。他下意识想逃,却被早有准备的苏铭千用缚仙索捆住手腕。 "又想跑?"苏铭千挑眉,"这次别想了。" "铭千,别这样..."纪书洋挣扎,"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身份..." "我不在乎。" "血脉..." "正好互补。" "我...我还杀过很多人..." "我杀得比你多。" 纪书洋哑口无言。苏铭千趁机又亲了他一下,这次温柔了许多。 "书洋,你还不明白吗?"苏铭千解开缚仙索,改为十指相扣,"我若在意你的过去,当年就不会救你;若嫌弃你的血脉,就不会教你修炼;若惧怕你的身份,就不会纵容你做刺客。"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打开纪书洋心上的一道锁。他眼眶发热,终于慢慢回握住那只手。 枫叶仍在飘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一个个小小的祝福。 "回宗?"苏铭千问。 纪书洋点头:"回宗。" 马车重新上路,这次两人并肩而坐。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第11章 第 11 章 【万夏国·皇城观星台】 裴羽从噩梦中惊醒时,额角的龙鳞正泛着异常的金光。 七岁的龙族孩童蜷缩在锦绣被褥中,淡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同样的噩梦已经持续七个夜晚——漆黑的天幕被血色浸染,两轮月亮诡异并列,无数黑影从神帝宫徽中涌出,吞噬所见的一切。 "师尊..."裴羽颤抖的小手握住枕边的龙鳞,这是纪书洋留给他的联络信物,"我又做那个梦了..." 龙鳞泛起微光,传来纪书洋睡意朦胧的回应:"小羽?怎么了?" "那个可怕的梦..."裴羽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次更清楚了,我看到神帝宫的地面裂开,有东西要爬出来..." 远在醉泊宗的纪书洋立刻清醒过来。他披衣坐起,指尖轻触自己腰间佩戴的另一片龙鳞。通过血契连接,裴羽的噩梦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血色双月,神帝宫徽,还有...地底深处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别怕,我马上过来。"纪书洋安抚道,同时轻轻推醒身旁的苏铭千,"铭千,裴羽又看到那个预兆了。" 苏铭千立刻起身,玄色中衣下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这次有什么不同?" "多了细节。"纪书洋眉头紧锁,"我觉得该带他去见见老国师,或许能解读这个''双月同天''的预兆。" 晨光微熹时,两人已抵达万夏国皇城。裴羽早早等在宫门口,一见他们便飞奔过来,小脸煞白。纪书洋蹲下身接住他,明显感觉到孩子在发抖。 "没事了,我们在这儿。"纪书洋轻抚裴羽的后背,感受着孩童急促的心跳。七岁的裴羽已能完全化为人形,只是情绪激动时还会不自觉地冒出龙角。此刻那对晶莹的小角正顶着一头乱发,显得格外可怜。 苏铭千伸手按在裴羽额头的龙鳞上,闭目感应片刻:"梦境中有神帝的气息...还有某种更古老的东西。" 老国师已在观星台等候多时。这位须发皆白的龙族长老手持一根星纹木杖,见到裴羽便恭敬行礼——尽管孩童模样的裴羽还不及他腰高,但作为龙族纯血后裔,裴羽在万夏国的地位仅次于国主。 "殿下又做预知梦了?"老国师声音沙哑如风吹枯叶。 纪书洋点头,将裴羽描述的梦境复述一遍。听到"双月同天"时,老国师的手明显颤抖起来,星纹木杖"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大凶之兆..."老国师弯腰拾起木杖,指节发白,"古籍记载,''双月现,天地变;神宫倾,妖魔出''。上一次出现这等异象,还是千年前神魔大战时。" 苏铭千眼神一凛:"具体何时?" 老国师指向观星台中央的浑天仪:"按星象推算,就在七日后。"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还有一事...殿下梦中出现的神帝宫徽,与现任神帝沈梦雪的徽记有所不同,倒像是..." "像是什么?"纪书洋追问。 "像是旧神帝的徽记。"老国师压低声音,"可那位明明已经..."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梦雪击败旧神帝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如果旧神帝未死,或者有残党企图复辟... "师尊..."裴羽突然拉住纪书洋的衣袖,"梦里还有个声音一直重复一句话——''当狐与龙的血染红祭坛,王座下的怪物就会醒来''。" 纪书洋心头一震。狐与龙的血?这不正是指他和裴羽吗? "先回醉泊宗。"苏铭千当机立断,"书洋,你该去见见你姨母了。如果世上还有人了解神帝的秘密,非九尾狐族莫属。" 【迷雾谷·九尾狐族圣地】 李莫璃站在圣地入口的白玉牌坊下,一袭素衣如雪。得知裴羽的预知梦内容后,她面色异常凝重。 "跟我来。"她转身走向山谷深处,"是时候让你知道你母亲留下的最后讯息了。" 纪书洋紧随其后,苏铭千却被拦在牌坊外。 "圣地只容狐族血脉进入。"李莫璃歉意道,"苏宗主见谅。" 苏铭千点头表示理解,却暗中通过血契对纪书洋传音:"有任何异常立刻唤我,结界拦不住我。" 纪书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回应,随后跟着姨母步入迷雾深处。穿过一道水帘后,眼前豁然开朗——圆形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水晶,四周九根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形态的九尾狐。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地面复杂的纹路,隐约构成一朵盛开的莲花图案。 "这是..." "九尾狐族最神圣的祭坛。"李莫璃走到水晶前,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上面,"也是你母亲长眠之处。" 水晶渐渐泛起柔和的蓝光,内部雾气流转,逐渐凝聚成一个女子的轮廓。纪书洋呼吸一滞——那是李莫甜,他的母亲!尽管面容模糊,但那温柔的气质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书洋...我的孩子..."水晶中的声音空灵悠远,"当你听到这段留言时,说明大劫将至..." 纪书洋跪在水晶前,双手紧贴冰凉的水晶表面:"娘,是什么大劫?神帝要做什么?" "旧神帝...并非人族..."李莫甜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是...半妖...与我们同源..." "什么?"纪书洋如遭雷击。神帝竟是半妖?这怎么可能! "他憎恨自己的血脉...企图通过''净世计划''毁灭所有妖族...包括...半妖..."水晶中的影像突然清晰了一瞬,露出李莫甜焦急的面容,"书洋,你必须找到''龙狐剑''...只有它能..." 话音未落,水晶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裂痕出现在表面。李莫甜的身影开始扭曲,她拼命指向祭坛地面的莲花纹路:"小心...莲花...他来了..." "娘!"纪书洋惊慌地看着水晶中的影像越来越淡。 最后的瞬间,李莫甜似乎用尽全力喊出一句话:"神帝是你舅舅!" 水晶"砰"地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纪书洋呆立原地,耳边嗡嗡作响。神帝是他舅舅?那岂不是母亲的兄弟?可母亲从未提起... "果然如此。"李莫璃叹息,"我一直怀疑旧神帝与莫甜有关系。二十年前她突然离开族群,说是爱上了一个人类,但我总觉得另有隐情。" 纪书洋弯腰拾起一块水晶碎片,其中残留着母亲最后的气息:"姨母,什么是''龙狐剑''?" "古老传说中提到神器,由龙族与九尾狐族共同铸造,据说能斩断世间一切虚妄。"李莫璃皱眉,"但千年来无人见过真品..." 话音未落,整个圣地突然剧烈震动!石柱上的狐形雕刻纷纷亮起红光,地面莲花纹路如同被鲜血浸染,变得猩红刺目。远处传来苏铭千的厉喝,接着是结界破碎的巨响。 ” "书洋!" 苏铭千如一道黑色闪电冲入圣地,霜寒剑出鞘,剑气横扫四周。他一把抓住纪书洋的手腕:"醉泊宗出事了!" 【醉泊宗·剑冢】 御剑赶回醉泊宗的路上,纪书洋就感受到了那股异常的能量波动。越接近宗门,他体内的狐血就越发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在召唤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风中大喊。 "我闭关冲击神阶时,剑气意外撕裂了神界屏障。"苏铭千声音凝重,"接着剑冢里的古剑突然发出龙吟,整个宗门地动山摇。" 两人降落在剑冢入口,只见大长老徐岩正带着数十名弟子结阵压制着什么。剑冢深处传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剑鸣,每响一次,地面就随之震动。 "宗主!"徐岩满头大汗,"古剑异动越来越强,我等快压制不住了!" 苏铭千二话不说冲入剑冢,纪书洋紧随其后。剑冢深处,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悬浮在半空,剑身缠绕着金色与银色的光纹,正发出阵阵龙吟般的啸声。更惊人的是,剑柄处赫然刻着九尾狐的图腾! "龙狐剑..."纪书洋喃喃道,"竟然一直在醉泊宗..." 仿佛感应到他的存在,古剑突然调转方向,直指纪书洋。一道金光从剑尖射出,正中他心口。纪书洋浑身一颤,眼前浮现出无数陌生画面——神帝宫中隐藏的地底祭坛、两轮血月下的诡异仪式、还有...一个被锁链禁锢的身影,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 "书洋!"苏铭千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古剑已经安静下来,静静悬浮在他面前,仿佛在等待什么。 纪书洋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剑柄。刹那间,金光大作!剑身上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金色代表龙族,银色代表九尾狐,两色光芒交织流转,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中,浮现出两行古老的文字: 「双月现,天地变 龙狐合,神魔劫」 "果然..."苏铭千凝视光柱,"裴羽的预知梦、你母亲的警告、还有这柄剑的觉醒,都在指向同一件事——神帝在谋划某种大劫,而''双月同天''就是关键时机。" 纪书洋紧握龙狐剑,感受到剑身传来的脉动,仿佛与他心跳同步。母亲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神帝是你舅舅!这个惊人的真相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七天后就是双月同天。"纪书洋看向苏铭千,"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苏铭千点头,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管神帝是谁,有什么阴谋,我们一起面对。" 剑冢外,裴羽通过龙鳞传来的声音突然在纪书洋脑海中响起:"师尊!我看到了更多...神帝宫地下有个巨大的祭坛,上面刻着莲花...还有...啊!" 一声尖叫后,联系突然中断。纪书洋脸色大变:"裴羽有危险!" "走!"苏铭千一把拉起他,"先去万夏国,然后直捣神界!" 龙狐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发出清越的剑鸣。纪书洋望向神界方向,隐约感到一股血脉深处的呼唤——那里有他必须面对的宿命,也有等待揭开的惊人真相。 第12章 第 12 章 神帝宫在血月映照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纪书洋仰头望着那两轮逐渐靠近的猩红月亮,手中的龙狐剑微微震颤,剑身上的金纹与银纹交替闪烁,仿佛在呼应天象异变。身旁的苏铭千一袭玄衣,霜寒剑已出鞘,剑尖垂地,凝结出一层薄霜。 "双月即将重合。"苏铭千声音低沉,"时间不多了。" 纪书洋点头,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自从踏入神界,他体内的狐血就异常躁动,特别是接近神帝宫后,心脏跳动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越来越清晰,让他既恐惧又莫名期待。 "裴羽和顾余安全吗?"他轻声问。 "按计划藏在神帝宫地脉入口处。"苏铭千握住他的手,"放心,叶秋伊和冷钰守着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走向神帝宫正门。出乎意料,宫门大开,不见一个守卫。殿内漆黑一片,唯有深处隐约有血色光芒透出。 "陷阱?"纪书洋指尖凝聚出一簇狐火。 "毫无疑问。"苏铭千冷笑,"走吧,看看这位''舅舅''给你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宫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黑暗中,无数盏血色灯笼次第亮起,照亮一条通往深处的长廊。长廊两侧立着各式妖族的雕像,个个面目狰狞,却都做跪拜状,朝向长廊尽头。 纪书洋浑身紧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龙狐剑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剑柄处的九尾狐图腾甚至开始发烫。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长廊尽头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我亲爱的侄儿,你终于来了。" 声音响起的刹那,纪书洋如遭雷击。这声音与母亲留下的魂珠中的声音一模一样!灯笼大亮,照亮了尽头高台上的王座——一个身披金色长袍的男子慵懒地靠在王座上,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清晰可见。 "神帝..."纪书洋握紧龙狐剑,"或者说,我该叫你舅舅?" 王座上的身影轻笑一声,缓缓前倾,露出真容。纪书洋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加成熟威严,额间一道血色莲花纹格外刺目。最令人震惊的是,神帝的耳朵竟是尖的,与纪书洋血脉觉醒时的形态一模一样! "很惊讶?"神帝——李莫忧站起身,长袍下摆拖过台阶,"你母亲从未提起过她有个兄长?" "她只说你死了。"纪书洋咬牙道,"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李莫忧大笑,笑声中却毫无温度:"莫甜总是这么天真。她以为逃离神界,嫁给那个人类,就能摆脱命运?"他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血脉是无法选择的,侄儿。就像你体内流淌的肮脏血液,一半是人,一半是妖..." "闭嘴!"苏铭千厉喝,霜寒剑直指神帝,"少在这妖言惑众。" "醉泊宗宗主,久仰。"李莫忧漫不经心地挥手,一道无形力量将霜寒剑荡开,"我在教训自家晚辈,外人最好别插手。" 纪书洋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额头传来,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他痛苦地弯下腰,龙狐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苏铭千立刻扶住他,却在看到纪书洋面容时瞳孔骤缩—— 纪书洋额间正缓缓浮现出一道血色莲花纹,与神帝额上的一模一样! "看,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多了。"李莫忧满意地笑了,"承认吧,你和我才是同类。半妖之躯,却拥有超越纯血的力量。为什么要站在人类那边?加入我,我们可以一起净化这个污浊的世界!" "净世计划..."纪书洋艰难地直起身,"就是屠杀所有妖族和半妖?你疯了吗?" 李莫忧的表情突然狰狞:"净化!不是屠杀!我要消灭所有低等血脉,创造只有高等半妖的新世界!"他猛地挥手,一道红光射向大殿穹顶,"时候到了,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力量!" 穹顶突然透明,露出外面天空——两轮血月已几乎完全重合!诡异的红光透过穹顶照射在大殿中央的祭坛上,祭坛表面的莲花纹路如同被鲜血浸透,开始蠕动起来。 更可怕的是,祭坛中央缓缓升起一个水晶棺,里面禁锢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当那人抬起头时,纪书洋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孩子..."那人虚弱地呼唤,声音却让纪书洋如遭雷击,"回头吧..." "父亲?!"李莫忧厉声喝道,"闭嘴!" 纪书洋脑中轰然作响。神帝的父亲...那岂不是他的...外公?可母亲从未提起过! "书洋..."苏铭千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陷阱,他在拖延时间等双月完全重合!" 仿佛印证他的话,龙狐剑突然自行飞起,悬浮在两轮血月投射的光束中。剑身上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金色与银色光芒交织流转,逐渐在空中凝聚成两个模糊的影像——一条金龙与一只九尾白狐! "龙狐剑...上古龙族与九尾狐族始祖的信物。"李莫忧痴迷地望着空中的影像,"也是唯一能召唤双月本体的钥匙。千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纪书洋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恐地看向天空:"双月不是天体...是两位始祖的内丹所化?" "聪明。"李莫忧张开双臂,"只要在两颗内丹重合的瞬间吸收它们的力量,我就能超越神阶,成为创世神一样的存在!届时所有低等血脉都将灰飞烟灭,只有被选中的高等半妖才能存活!" "疯子!"苏铭千挥剑斩向祭坛,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李莫忧不以为意,转身走向祭坛:"时间到了。侄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加入我,或者和他们一起死。" 纪书洋拾起龙狐剑,感受到剑身传来的脉动。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上古时期,龙族与九尾狐族始祖为对抗灭世灾劫,自愿化为双月镇守天地。而龙狐剑,正是开启他们力量的钥匙... "铭千,"他低声道,"我知道怎么阻止他了。但需要...牺牲。" 苏铭千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我来。" "不!必须是我的灵魂!龙狐剑认我为主,只有九尾血脉才能完全激活它!" "那就一起。"苏铭千斩钉截铁,"血契相连,生死与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祭坛。李莫忧察觉他们的意图,怒吼一声,挥手召来无数血色锁链。纪书洋身形如电,狐火全开,九条虚幻的狐尾在身后完全展开,所过之处锁链尽数熔断。苏铭千则剑光如虹,每一剑都精准斩在祭坛屏障的薄弱处。 "你们阻止不了我!"李莫忧咆哮着,整个神帝宫开始震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师尊!宗主!" 纪书洋心头巨震,转头看去——裴羽不知何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焦急的顾余。七岁的龙族孩童头顶龙角完全显现,淡紫色的瞳孔中满是决绝。他手中举着一片闪耀着金光的龙鳞,正是纪书洋留给他的那片! "小羽!别过来!"纪书洋厉声喝道。 裴羽却充耳不闻,径直冲向祭坛:"老国师说这个能帮到你们!" 李莫忧见状,狞笑着挥出一道血刃:"找死!" "不!"纪书洋与苏铭千同时惊呼。"不!" 千钧一发之际,水晶棺中的身影突然睁开眼,一道白光击偏了血刃。裴羽趁机将龙鳞抛向纪书洋:"师尊接住!" 龙鳞与龙狐剑相触的瞬间,一道耀眼金光爆发!纪书洋感到一股浩瀚力量涌入体内,额间的莲花纹光芒大盛。龙狐剑上的纹路完全活了过来,剑柄处的九尾狐图腾与裴羽龙鳞上的纹路完美契合,形成一个新的符号——龙与狐相互缠绕。 "原来如此..."纪书洋恍然大悟,"需要龙与狐的血脉共同激活!" 李莫忧脸色大变:"不可能!龙族早已灭绝,除了那条小..."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死死盯着裴羽,"你是裴与风的后代?" 裴羽勇敢地挺起胸膛:"我是师尊的弟子!" "没时间了!"苏铭千指向穹顶,两轮血月已几乎完全重合,"书洋,现在!" 纪书洋毫不犹豫地将龙狐剑刺入祭坛中央。剑身金光银芒交织,与从天而降的血月光束激烈碰撞。整个神帝宫剧烈震动,墙壁出现无数裂痕。 "不!"李莫忧疯狂地扑向祭坛,"那是我的力量!" 苏铭千闪身挡在他面前,霜寒剑与神帝的利爪相击,火花四溅。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苏铭千渐落下风,左肩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半步不退。 纪书洋双手紧握龙狐剑,感受到剑身传来的信息——要完全激活剑的力量,必须献祭一个灵魂。要么是他,要么是苏铭千,或者... "用我的!"水晶棺中的身影突然喊道,"我早该死了...莫甜...爹对不起你..." 纪书洋还未反应过来,老人已自行震碎心脉!一道纯净的白光从水晶棺中涌出,注入龙狐剑。剑身顿时光芒大作,与血月光束分庭抗礼! "父亲!"李莫忧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为什么?!" 纪书洋趁机全力催动龙狐剑。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九条狐尾却越发凝实。银发无风自动,狐火环绕周身,额间莲花纹绽放出刺目光芒。与此同时,裴羽的龙鳞也发出共鸣般的震动,为剑势增添了一分龙族威能。 "书洋!"苏铭千摆脱李莫忧,冲到祭坛边,"停下!你会魂飞魄散的!" "值得..."纪书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保护好小羽..."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裴羽突然冲上前,小手按在龙狐剑上:"不要!师尊不要死!"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裴羽的龙角突然伸长,鳞片覆盖了半边脸颊,一股精纯的龙族灵力通过他的手掌传入剑身。与此同时,顾余不知哪来的勇气,也冲上来抓住剑柄,他眼角的蝴蝶胎记竟发出红光! 四股力量汇聚一处,龙狐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两轮血月被这光芒冲击,竟开始分离!李莫忧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在光芒中逐渐瓦解。 "不!这不可能!我是天命所归!我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化为无数光点消散。随着血月分离,笼罩神界的血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清澈的天空。 纪书洋精疲力竭地倒下,被苏铭千一把接住。他最后的意识,是裴羽带着哭腔的呼唤和顾余惊慌的喊声,以及苏铭千贴在他耳边的那句"撑住,我们回家"... 【神帝宫地脉深处】 叶秋伊与冷钰清理完最后一批神帝残党,正焦急地寻找裴羽和顾余,却在地下祭坛发现了一本厚重的古籍。翻开的那页记载着一个惊人预言: 「当龙与狐的血唤醒剑灵,蝴蝶将指引迷失的灵魂找到归途...」 旁边还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红蝶,与顾余眼角的胎记一模一样。 第13章 第 13 章 【神帝宫·古籍禁室】 顾余的指尖刚触碰到那面青铜古镜,左眼角的蝴蝶胎记就如被烙铁灼烧般剧痛起来。九岁的太子殿下闷哼一声,却倔强地没有缩手——自从在祭坛上看到那束红光从自己体□□出,他就迫切想知道这个伴随他出生的胎记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殿下?"裴羽察觉到异常,放下手中竹简跑过来,"怎么了?" "镜子..."顾余声音发颤,"它在叫我..." 铜镜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原本模糊的镜面突然清晰如水面。顾余的倒影渐渐扭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赤红的巨大灵蝶,翅翼上金色纹路构成复杂的符文。更惊人的是,灵蝶身旁盘踞着一条银白色的小龙,两兽亲昵相依,宛如挚友。 "这是..."裴羽瞪大淡紫色的眼睛,小龙角不自觉地冒出头顶,"我好像认识它..." 铜镜中的画面突然变换,展现出一段远古记忆——血色苍穹下,灵蝶与银龙并肩作战,对抗一个被黑雾笼罩的身影。惨烈的战斗中,灵蝶为保护银龙被黑雾击中,身躯碎裂成千百光点。银龙悲鸣震天,自愿化作一道屏障将黑雾封印,而灵蝶残余的精魂则凝聚成一枚红色光点,坠向人间... "那是我...和你?"顾余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胎记。镜中的灵蝶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竟然振翅回应,一道红光从镜中射出,正中他的胎记! "啊!"顾余痛苦地捂住左眼,跪倒在地。裴羽急忙扶住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红光包裹着顾余全身,在他背后凝成一对虚幻的蝶翼,轻轻扇动间洒落点点金粉。 "顾余!"裴羽急得龙尾都现了形,用稚嫩的龙息试图扑灭那诡异红光,却无济于事。 红光渐消,顾余缓缓抬头,左眼已变成与胎记同色的赤红,右眼则保持原本的漆黑。当他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属于孩童的空灵:"千年轮回,终得重逢...银璃..." 裴羽浑身一震。银璃——这是他破壳前,龙族父母为他取的乳名,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你...真是那只灵蝶?"裴羽声音发颤,小龙爪不自觉地抓住顾余的衣袖。 顾余——或者说觉醒了一部分前世记忆的顾余——轻轻点头:"我为守护龙族秘境而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突然皱眉,捂住额头,"头好痛...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话音未落,顾余突然栽倒。裴羽急忙接住他,发现男孩左眼的赤红正在褪去,变回原本的模样。胎记也不再发烫,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鲜艳了些。 "裴羽?"顾余虚弱地睁开眼,神情迷茫,"我刚才...怎么了?" 裴羽紧紧抱住他:"没事了...我们先回去找叶前辈。" 两个男孩互相搀扶着离开禁室,谁也没注意到铜镜中一闪而过的黑影,以及镜面浮现的那行小字: 「灵蝶归位,封印将解」 【醉泊宗·静室】 纪书洋躺在寒玉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唯有额间那朵血色莲纹鲜艳欲滴。苏铭千坐在床边,指尖轻抚过道侣消瘦的脸颊,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 七日了,自从神帝宫一战结束,纪书洋便陷入昏迷。龙狐剑吸收的两股始祖力量在他体内冲撞,九条狐尾的虚影时隐时现,皮肤下不时有金光游走。最危险的是第二天夜里,纪书洋的心脏一度停止跳动,是苏铭千用本命元气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宗主。"大长老徐岩在门外轻声禀报,"风幽宗的叶长老求见,说是有要事。" 苏铭千头也不回:"不见。" "他说找到了救治筀风长老的方法。" 苏铭千猛地起身,衣袖带翻了床边的药碗。片刻后,叶秋伊被引入静室,身后跟着冷钰和两个蔫头耷脑的男孩。 "苏宗主。"叶秋伊拱手,"听闻书洋情况不妙?" 苏铭千的目光扫过裴羽和顾余,在后者异常的胎记上停留了一瞬:"你有办法?" "或许。"叶秋伊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冷钰在神帝宫古籍室找到的《魂引术》,记载着如何调和体内相冲的异种能量。不过..." "不过什么?" "施术者需以自身为媒介,引导两股力量流转。"冷钰接过话头,声音冷峻,"风险极大,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苏铭千毫不犹豫地伸手:"给我。" "宗主三思!"徐岩急忙劝阻,"此乃禁术,百年来无人敢试!" "若他不在,我要这修为何用?"苏铭千淡然道,接过竹简细细研读。 裴羽趁机溜到床边,小手轻轻握住纪书洋冰凉的手指。小龙角抵在师尊掌心,传递着微弱的龙息:"师尊醒醒...小羽学会新的水系法术了,您答应要看的..." 顾余默默站在裴羽身后,目光复杂。自从铜镜事件后,他脑海中不时闪过陌生画面——浩瀚云海,巍峨宫殿,还有那条总是缠着他玩耍的银龙...最让他不安的是,每晚入睡后,总有一个声音在梦中低语,教他画一些奇怪的符号。 "开始吧。"苏铭千放下竹简,转向徐岩,"带孩子们出去,设下护法大阵,任何人不得打扰。" 叶秋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保重。" 众人退去后,静室只剩下苏铭千与昏迷的纪书洋。月光透过窗棂,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边。苏铭千脱去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心口处一道淡金色的龙形纹路若隐若现——这是当年为救纪书洋,与龙蛋结下血契时留下的印记。 "书洋,听得见吗?"他轻声道,指尖划过爱人的唇瓣,"这次换我带你回来。" 按照竹简记载,苏铭千咬破指尖,在纪书洋心口画下一个复杂的符阵。每一笔都蕴含精血,符成之时,整个静室为之一震。接着,他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文,眉心渐渐浮现出一道金色竖纹——这是"魂引术"发动的标志。 "以我之魂,引尔之力..." "血脉相通,生死与共..." 咒语声中,苏铭千俯身吻住纪书洋的唇,将一缕本命元气渡入。同时双手按在符阵上,灵力全开! 刹那间,静室内金光银芒交织爆发!纪书洋的身体剧烈颤抖,九条狐尾虚影完全显现,额间莲纹光芒大盛。而苏铭千心口的龙纹也活了过来,沿着脖颈向上蔓延,最终在右颊形成一片龙鳞纹路。 最奇异的是,两人的灵力通过符阵连接后,竟在空中凝成一条金龙与九尾狐相互缠绕的景象,与龙狐剑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唔..."苏铭千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魂引术正在疯狂抽取他的灵力与生命力,右颊的龙鳞纹路越来越清晰,甚至真的浮现出细密鳞片。但他没有停止,反而加大灵力输出,强行引导纪书洋体内两股暴走的力量。 "撑住...书洋..."" 随着时间推移,苏铭千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而纪书洋的气息却逐渐平稳。狐尾虚影不再狂乱摆动,而是温柔地环绕着两人,形成一个保护圈。皮肤下游走的金光也收敛许多,开始有规律地循环。 就在苏铭千即将力竭时,纪书洋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纯粹的金色眼眸,没有瞳孔与眼白之分,如同两轮小小的太阳。 "铭...千...?"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苏铭千如释重负,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欢...迎...回...来..."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栽倒在纪书洋身上。 "铭千!" 纪书洋彻底清醒过来,慌忙接住道侣瘫软的身体。当他看到苏铭千右颊的龙鳞和眉心几乎消失的金纹时,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苏铭千惨白的脸上。 "傻子...谁让你用禁术的..." 他小心地将苏铭千放平,自己则强撑着坐起,双手按在道侣心口,逆转灵力流向——现在轮到他来救苏铭千了。 静室外,裴羽突然抬头,龙角微微发光:"师尊醒了!" "真的?"徐岩又惊又喜。"真的?" 裴羽重重点头,却又马上皱眉:"但宗主...宗主的气息好弱..." 顾余默默握住裴羽的手,发现自己的胎记又开始微微发热。这一次,他没有害怕,反而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胎记,或许能帮上忙。 【三日后·醉泊宗后山】 纪书洋坐在枫树下,怀中靠着仍在昏睡的苏铭千。三日前那场禁术反噬几乎要了宗主的命,幸亏纪书洋刚获得的两股始祖力量稳定下来,才能反过来为道侣疗伤。 "你再不醒,我就把你的霜寒剑熔了打锄头。"纪书洋轻抚苏铭千消瘦的脸颊,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微风拂过,枫叶沙沙作响。远处,裴羽和顾余正在练习基础法术。自从神帝宫归来,两个孩子明显亲密了许多,尤其是顾余,看裴羽的眼神总带着超越年龄的复杂。 "师尊!"裴羽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把野花,"给宗主编个花环吧,听说人族生病时都喜欢这个。" 纪书洋微笑接过:"谢谢,他很喜欢花。" 顾余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纪书洋敏锐地注意到他眼角的胎记比之前更红了:"顾余,有事?" "仙长..."顾余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这几日...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个声音教我画符,今早醒来,发现枕边真的有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用血画着诡异的符文。纪书洋只看一眼就变了脸色——那符文与神帝宫祭坛上的如出一辙!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神帝宫回来那晚。"顾余低头,"我不敢告诉别人...怕被当成怪物..." 纪书洋正色道:"你不是怪物。这胎记..."他忽然顿住,想起铜镜中的灵蝶,"裴羽,去请叶长老和冷前辈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裴羽领命而去,临走时担忧地看了顾余一眼。小龙已经察觉到好友的异常,但无论怎么问,顾余都不肯多说。 待裴羽走远,纪书洋轻声问:"那个声音...是不是叫你''灵蝶''?" 顾余浑身一震:"您...您怎么知道?" "猜的。"纪书洋苦笑,"看来李莫忧留了后手..." "仙长,我会变成坏人吗?"顾余声音发颤,"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昨晚它甚至控制我的手,想掐裴羽的脖子...我拼命反抗才没..." 纪书洋心头一凛。果然,神帝残魂附在了顾余身上!但为何选择这个孩子?难道仅仅因为他是灵蝶转世?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听着,顾余。"纪书洋握住男孩颤抖的肩膀,"你不是坏人,也不会变成坏人。那个声音是邪祟,我们会想办法驱逐它。在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尽量远离裴羽,免得伤到他。" 顾余含泪点头:"我明白...可是..." "没有可是。"纪书洋严肃道,"裴羽对你毫无防备,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男孩咬着嘴唇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纪书洋心疼地将他揽入怀中,轻拍后背安抚。就在这时,怀中的苏铭千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铭千?"纪书洋惊喜地低头。 苏铭千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还有些失焦,但右手已经习惯性地摸上纪书洋的脸:"...吵..." 纪书洋喜极而泣,俯身轻吻他的额头:"欢迎回来,我的宗主大人。" 顾余识趣地退开几步,却看到自己左手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尖锐。他慌忙将手藏到背后,心中一片冰凉——那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狞笑: 「灵蝶归位,封印将解...很快,我们就能完成净世大业了...」 第14章 第 14 章 醉泊宗的月色总是格外清冷。裴羽翻了个身,小龙角不小心撞到了床柱,疼得他龇牙咧嘴。自从顾余被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厢房后,小龙就睡不安稳——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扯走了。 窗外,满月如银盘高悬,给庭院铺上一层惨白的光。裴羽揉着龙角坐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那是龙族特有的危机感应。几乎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顾余!" 裴羽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冲出房门。声音来自顾余的厢房,但当他赶到时,房门大开,床榻上只余凌乱的被褥和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顾余?"裴羽颤抖着呼唤,小龙角泛起微光。他蹲下身,发现地上有几滴黑色液体,散发着诡异的甜腥味。指尖刚触到那液体,一股刺骨寒意就顺着手指窜上脊背。 "师尊!宗主!"裴羽转身就跑,却在拐角处撞上了闻声赶来的纪书洋。 "慢点,怎么了?"纪书洋扶住跌跌撞撞的小龙,目光扫向空荡荡的厢房,脸色骤变。 "顾余不见了!他、他好像很痛苦..."裴羽急得语无伦次,举起沾着黑液的手指,"地上有这个..." 纪书洋凑近闻了闻,金色瞳孔猛然收缩:"神帝的气息。"他转向身后跟来的弟子,"立刻封锁山门,启动所有防护阵法!通知叶长老和冷前辈!" "师尊,我能找到他!"裴羽突然抓住纪书洋的衣袖,龙角光芒大盛,"我们龙族对亲近之人有感应,尤其是..."他顿了顿,"尤其是缔结过灵契的。" 纪书洋眉头紧锁:"你们什么时候缔结的灵契?" "在神帝宫那次...铜镜照出我们前世时,就有无形的联系形成了。"裴羽指向自己心口,"这里,一直有根线连着顾余。现在线在发烫,指向东南方。" 纪书洋沉思片刻,取出一枚玉符塞给裴羽:"拿着这个,遇到危险立刻捏碎。我随后就到——铭千的情况又恶化了,我得先..." 话音未落,主峰方向传来一声震天龙吟,整座山都为之颤动。纪书洋面色大变,顾不得多说,化作一道金光疾驰而去。 裴羽握紧玉符,深吸一口气,循着心中那根灼热的"线"向东南方追去。 穿过密林,越过溪流,裴羽的脚底已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但他浑然不觉。心中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同时伴随着一阵阵绞痛——顾余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终于,在一片开阔的荒地上,裴羽看到了那座废弃祭坛。它呈五边形,每角立着一根残破的石柱,柱上刻满了与顾余胎记相似的花纹。祭坛中央,一个黑色茧状物在月光下有规律地搏动着,如同某种怪物的心脏。 "顾余?"裴羽轻声呼唤,小心翼翼地靠近。 黑茧突然剧烈震动,里面传出闷哑的呻吟。裴羽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用龙爪撕扯茧丝。那些黑色丝线却异常坚韧,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滴在茧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坚持住!我马上救你出来!"裴羽凝聚全身灵力于指尖,龙爪泛起银光,终于撕开一道口子。 茧内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顾余全身被黑色纹路覆盖,左眼赤红如血,右眼却漆黑如墨。更可怕的是,一对半透明的黑色蝶翼正从他背后缓缓展开,每一次扇动都洒落点点黑芒。 "裴...羽..."顾余的嗓音变得沙哑而分裂,仿佛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快...走..." "不!我不会丢下你!"裴羽抓住顾余的手,却被对方突然暴起的指甲划伤手臂。伤口立刻泛黑,毒素迅速蔓延。 黑茧完全破裂,一个既像顾余又完全陌生的身影站了起来。他歪着头打量裴羽,嘴角勾起一抹与神帝如出一辙的冷笑:"银璃,好久不见。" 裴羽后退两步,龙鳞不受控制地覆盖了半边脸颊:"你不是顾余...你是谁?" "我当然是顾余。"黑影轻笑,声音忽而变回少年清亮的音色,忽而又变成低沉的男声,"只不过...现在多了些别的。灵蝶与神帝,本就是一体两面,不是吗?" 他抬手轻抚裴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知道吗?当年若不是你那条蠢龙父母多管闲事,我早就完成净世大业了。现在,借这小子的身体重生,倒是意外之喜。" 裴羽浑身发抖,不是因恐惧,而是愤怒:"从顾余身体里滚出去!" "生气了?"黑影大笑,蝶翼完全展开,"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道黑芒直射裴羽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黑芒击散。纪书洋手持龙狐剑挡在裴羽身前,身后九条狐尾虚影狂舞。 "师尊..."裴羽哽咽道,"顾余他..." "我知道。"纪书洋紧盯黑影,声音低沉,"李莫忧,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黑影——或者说被神帝残魂控制的顾余——歪了歪头:"纪书洋?呵,你那黑龙道侣呢?该不会已经..." "闭嘴!"纪书洋怒喝,龙狐剑金光暴涨,"从那个孩子身体里出来!" "晚了。"神帝低笑,"灵蝶归位,封印已解。这小子的魂魄正在与我融合,很快...世上就再也没有顾余这个人了。" 裴羽闻言如遭雷击,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把顾余还给我!" 神帝轻蔑挥手,一道黑墙平地而起。纪书洋急忙拉回裴羽,却被黑墙隔开了距离。 "别冲动!"纪书洋按住挣扎的小龙,"他现在被神帝控制,我们必须..." 话未说完,祭坛四周的五根石柱突然亮起血色符文,形成一个五芒星阵将两人困住。神帝站在阵眼处,双手结印:"既然来了,就一起见证新世界的诞生吧!" 地面开始震动,祭坛中央裂开一道缝隙,浓郁的黑雾喷涌而出。纪书洋脸色大变:"他在强行开启魔渊通道!裴羽,捏碎玉符!" 裴羽这才想起纪书洋给的保命玉符,急忙捏碎。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成九尾狐的形状。 神帝冷笑:"搬救兵?来不及了..." 黑雾已形成漩涡,隐约可见无数魔物在其中蠕动。就在危急关头,一声震天龙吟响彻云霄,紧接着一道霜寒剑气劈开黑雾,直取神帝咽喉! 神帝仓促闪避,还是被剑气划破脸颊。他惊怒抬头,只见一条黑龙盘旋于空,龙背上站着面色苍白的苏铭千。 "铭千!"纪书洋又惊又喜,"你的龙化..." "暂时压制住了。"苏铭千从龙背跃下,霜寒剑指向神帝,"李莫忧,我们又见面了。" 神帝抹去脸上渗出的黑血,笑容狰狞:"有意思,黑龙族最后的血脉居然甘愿给人族当坐骑?" 黑龙闻言怒吼,喷出一道冰焰。神帝蝶翼一振,轻松避开:"没用的,这小子的身体正在完美融合我的力量。伤我就是伤他,你们舍得吗?" 这话果然让苏铭千攻势一滞。裴羽趁机挣脱纪书洋,冲到阵前:"顾余!我知道你听得到!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人间最美的花海,你不能食言!" 神帝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左眼的赤红短暂地恢复了清明:"裴...羽..." "有效果!"纪书洋眼睛一亮,"继续和他说话!" 裴羽泪流满面,从怀中掏出一个草编的蝴蝶——那是顾余前几天偷偷塞给他的:"你看,这是你送我的。你说蝴蝶和龙是最好的朋友,就像我们前世那样...顾余,求求你回来..." 神帝的面容开始扭曲,时而狰狞时而痛苦。突然,他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尖叫,黑色蝶翼疯狂拍打:"闭嘴!闭嘴!" 趁此机会,苏铭千与纪书洋同时出手。霜寒剑与龙狐剑交织成网,将神帝暂时困住。黑龙则喷吐冰焰,冻结了正在扩张的魔渊裂缝。 "裴羽!"纪书洋大喊,"现在!" 裴羽会意,咬破指尖画出一个龙族血符,按在自己心口:"以吾真名银璃为誓,唤汝真魂归来!" 血符亮起刺目银光,化作无数光点飞向挣扎中的顾余。神帝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黑色蝶翼寸寸碎裂。 "不!这不可能!龙族真名召唤怎么会..."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随着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在夜风中。 顾余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倒下,被裴羽一把接住。男孩的左眼恢复了正常,只是胎记的颜色变得更红了。 "顾余?顾余!"裴羽轻拍好友脸颊,却得不到回应。 苏铭千上前探查,眉头紧锁:"神帝残魂暂时被压制了,但..." "但什么?"裴羽急切地问。" "但顾余的魂魄似乎陷入了某种沉睡。"纪书洋叹息,"我们必须想办法唤醒他真正的灵蝶本魂,否则神帝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黑龙低吼一声,用头轻轻顶了顶苏铭千。后者会意:"先回醉泊宗。铭寒说它感应到东南三千里外的古战场有异常灵力波动,可能与神帝有关。" 众人正要离开,裴羽突然惊呼:"顾余的手!" 只见顾余右手掌心,一个与祭坛石柱上完全相同的符文正缓缓浮现,散发着微弱的黑光... 【醉泊宗·净心阁】 三日过去,顾余依然沉睡不醒。奇怪的是,他掌心的符文每天都会变化,有时是上古文字,有时是诡异图案,就像某种密码。 纪书洋将手掌轻贴在顾余额头,闭目感应:"他的识海里有两个人影,一个被黑雾笼罩,一个被红光包裹...两个都是完整的魂魄。" "双魂一体?"苏铭千皱眉,"这不合常理。" "除非..."纪书洋突然睁眼,"除非灵蝶转世时本就带着神帝的一缕分魂。当年灵蝶为封印神帝牺牲,可能无意中将部分神帝魂魄带入了轮回。" 裴羽守在床边,紧紧握着顾余的手:"那怎么办?" "我有个冒险的办法。"纪书洋看向苏铭千,"我可以施展''魂游术''进入顾余识海,尝试唤醒灵蝶本魂。" "太危险了。"苏铭千断然拒绝,"若惊动神帝分魂,你的神识会被困在里面。" "所以需要你在外面护法。"纪书洋握住道侣的手,"铭千,那孩子救了我们的命,现在该我们救他了。" 苏铭千沉默良久,终于点头:"一有不对,我立刻拉你回来。" 准备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净心阁中央,顾余躺在符阵中心,周围点燃七盏魂灯。纪书洋盘坐阵眼,与顾余十指相扣。 "开始吧。"纪书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苏铭千剑指一点,符阵亮起柔和金光。 裴羽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纪书洋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而一道金光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流入顾余体内。 "一定要成功啊..."小龙默默祈祷。" 纪书洋感觉自己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光道,最终来到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一半是明媚花海,一半是漆黑焦土,分界线处站着两个身影——左边是浑身笼罩红光的少年顾余,右边则是被黑雾包裹的成年神帝。 两人之间连着无数光丝,正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融合。更可怕的是,代表顾余的那半边已经有不少光丝变成了黑色。 "顾余!"纪书洋呼唤道。 红光少年缓缓抬头,眼神迷茫:"仙长...?我这是在哪里?" "在你的识海中。"纪书洋小心靠近,"你必须醒过来,裴羽在等你。" "裴羽..."顾余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迷茫取代,"好累...想睡觉..." "不能睡!"纪书洋急道,"一旦睡着,你就会永远消失!" "聒噪。"黑雾中的神帝突然开口,声音冰冷,"滚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股巨力将纪书洋掀飞,他勉强稳住身形,发现神帝那边的黑雾又扩张了几分。 "顾余,听我说!"纪书洋大喊,"你是灵蝶转世,天生拥有守护之力。想想裴羽,想想你们前世的约定!" 顾余身体一震,红色光晕微微增强:"银璃...我答应过要保护他..." "对!那个承诺跨越了千年!"纪书洋继续鼓励,"现在裴羽需要你,就像当年你需要他一样!" 神帝怒喝一声,黑雾化作利箭射向纪书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挡在纪书洋面前,将黑箭击碎。 "不许...伤害仙长..."顾余喘着气,红光虽然微弱但坚定。 纪书洋眼前一亮:"就是这样!集中精神,想象裴羽的样子!" 顾余闭上眼睛,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裴羽...小龙角...总是不小心撞到东西..." 随着他的回忆,红色光晕越来越强,甚至开始反向侵蚀黑雾。神帝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识海空间开始震动。 "不好!"纪书洋感到一股排斥力,"顾余,坚持住!我马上带帮手来!" 现实世界中,纪书洋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快!让裴羽也进去!只有他能完全唤醒顾余!" 苏铭千二话不说,抓起裴羽的手按在阵法上:"想着顾余,用龙族真名呼唤他!" 裴羽闭眼凝神,在心中呐喊:"顾余!我是银璃!回来!" 一道银光从裴羽体□□出,没入顾余眉心。与此同时,纪书洋再次施展魂游术,带着这道银光重返识海。 识海内,局势已经逆转。银光的加入让顾余的红光暴涨,几乎照亮了整个空间。神帝的黑雾被压制到角落,发出不甘的嘶吼。 "不!这具身体是我的!灵蝶本就该是我的化身!" "错了。"顾余的声音变得坚定,"灵蝶生于光明,为守护而存。你永远无法真正掌控我。" 说着,他伸手握住银光,将其引向自己心口。银红交融,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神帝的惨叫逐渐远去,黑雾被彻底驱散。 现实世界中,顾余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余!"裴羽喜极而泣,扑上去抱住好友。 顾余虚弱地笑了笑,左眼角的蝴蝶胎记闪烁着微光:"谢谢你...银璃..." 纪书洋和苏铭千相视一笑,但笑容中仍带着忧虑——神帝残魂只是被暂时压制,并未彻底消灭。而顾余掌心那个不断变化的符文,预示着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