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碰瓷纨绔爹,三年后他登基了》
第033章 前世爹爹死在了今天
盛元晋不失礼貌地干笑了两声,然后飞快地看向别处。
大舅舅盛元锐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你哥哥半分长进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只怕那样你也活不到现在。”
盛家父子都是战场上无往不利之人,外人都说他们不似文臣那般心眼多,可这话就太片面了。
若是他们真的那样,怎么会把兵法运用的犹如神助呢?
盛老爷子一早就看出了大外孙之死皆因他过于优秀,虽然有所怀疑,却始终没有证据。
所以小外孙虽然不长进,他倒觉得能活着就好。
在皇家要么特别聪明,聪明到让所有人畏惧,最重要还得心狠,要么就如沈清晏这般只知道吃喝玩乐,对任何人构不成威胁,方能活的久一些。
可有时候沈清晏的顽劣也是把盛老爷子气的要死,他的每一顿打都不是白挨的。
他不是没想过把人弄到身边去,自己严家管教,可明德帝皆是拒绝,说战场危险,沈清晏又没有武功,若是手上了,他愧对先帝。
明德帝把先帝都搬出来了,盛老爷子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今日之事,终究让忠心耿耿的盛老爷子寒了心,他为国鞠躬尽瘁,却不想换来的却是一杯毒酒。
若不是沈岁岁那丫头机灵,这会儿只怕已经给他办葬礼了。
沈清晏还沉浸在被舅舅们嫌弃的伤心中,突然他笑得贼兮兮的,“外公,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你?不是蛐蛐就是斗鸡,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盛老爷子冷笑着道:“之前就跟你说了,外人跟前你怎样我不管,私下里还是要多读些书的,如今你也是有闺女的人了,若是岁岁向你求教,你说不出来,岂不尴尬?”
沈清晏得意一笑,“外公,这次你可说错了,我要给你的就是书。”
“三字经,百家姓就算了,我丢不起那个人。”盛老爷子说话跟他打仗一样,快准狠,直戳人的肺管子。
“瞧不起谁呢?那个我闺女都不学了。”沈清晏冷哼了一声,便打开挂着的仕女图,敲了三下墙,便弹开了一个暗格。
这一幕让盛元晋好奇地凑了过去,“这个有点意思啊?”
沈清晏挑了挑眉,得意地道:“厉害吧,我自己做的!”
当然是小闺女的功劳,她给自己的那个书上就有类似机关的设置,他觉得好玩便自己动手改造了下书房。
沈清晏不理会小舅舅质疑的目光,拿着兵书便递给了盛老爷子,另一本神兵利器加上机关秘术的书则递给了大舅舅。
盛老爷子和盛元锐父子二人,一开始还挺抗拒,毕竟沈清晏之前也是不小心把不堪入目的小话本子混在书里给他们过的。
可随意翻了两页,父子而都一脸震惊地看向了沈清晏,神态如出一辙。
沈清晏傲娇地靠在了椅子上,腿也不自觉地拿了上去,“怎么样?”
“这是哪儿来的?”盛老爷子激动地问道。
“岁岁给的,就说这东西好不好吧?”
“好,太好了,这上面的弩,居然可以连续射出这么多只箭吗,真的假的?还有这车,攻城的时候可以用,还有这云梯,如果是真的,那不知道要比咱们现在用的家伙强上多少倍。”
沈清晏没有说话,嘴角含着笑,转身又从书案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两个巴掌大小的弓弩,以绣花针为弓箭。
他按动机关,刷刷刷竟然有几十支针射出,而且攻速快,目标精准,即便同时射出几十支也不影响单支的威力。
这一幕,简直看待了几人。
“这……”盛元锐又低头看了看书页。
“蛐蛐喂鸡了,鸡拿去给岁岁补身体了,我闲来无事,便做了下,大舅舅,这书上的东西应该都是真的。”
盛元锐激动不已,“如此的话,我们战力可以增加几倍,回去我们就试一试,这样踏平北戎,指日可待。”
盛老爷子摇头,却将两本书都交幻给了沈清晏,“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但你先收好。”
“您不要?”
盛老爷子摇摇头,“暂时不需要,但总有需要的时候。”
盛老爷子决定好的事儿, 盛元锐和盛元晋也没有多问,他们一向都相信父亲。
盛家在京城也有府邸,尤其是盛老爷子见不得沈清晏这里莺莺燕燕的,也不肯住在这里。
眼看着他们三个要走,沈清晏提出了个请求,“外公,骂我一顿吧。”
盛元晋嘴里的茶还没咽下,险些被自己呛着。
这么多年没见,小外甥的要求依然这么语出惊人。
盛老爷子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仅满足了他的要气,还额外附赠了两脚。
誉王被镇北将军打骂的事儿很快就传进了宫里。
明德帝仍旧因为今天的事情而不高兴,他虽然是皇帝,可以直接下令杀了他所有看不上的人。
但那样他也会成为暴君,日后还会敢忠心于他?何况盛家手握重兵,真的闹到那个份上,他们拥兵自重,一定会引起大乱的。
他要江山稳固,也要名垂千古。
今日之事,他在脑中不断的复盘着,他怎么也不相信就那么凑巧。
可一个是四五岁的孩子,另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沈岁岁的头上。
太后寿宴前两天,沈岁岁记得这个日子。
前世,爹爹就是死在了今天。
他连太后寿宴都没有参加,但是关于他的死密而不发。
太后寿辰的时候,誉王并没有来,大家知道他一向做事不讲究章法,但太后寿辰他不出现,也实在过分。
可太后寿辰第二天,大家才知道,誉王已经死了,等到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臭了。
所以一大早起来,沈岁岁就跑去找爹爹了。
今天她说什么都要看着爹爹,最好让爹爹就留在誉王府。
可今天沈清晏却不得不出去一趟。
沈岁岁紧紧地抓着爹爹的衣袖,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爹爹不能出去。”
“乖,岁岁,情况紧急,爹爹必须要出去一趟。”
沈岁岁见爹爹申请凝重,不像是假的,“那爹爹出去也行,不过爹爹去哪儿,岁岁就得去哪儿。”
沈清晏清了清嗓子,“可爹爹要去青楼……”
第034章 父女俩逛青楼
沈岁岁看着着急的爹爹,干笑了两声,然后掉头就走。
“你去哪儿?”沈清晏问道。
“我去找太外公!”沈岁岁喊的很大声。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他指着沈岁岁,终究是没说一个重字。
闺女是他的,得疼。
“岁岁,那是青楼,你去不合适!”沈清晏决定好好跟她解释一下。
小姑娘却摇着头,“今天爹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要么爹爹就在府里。”
不合适哪有命重要。
她怀疑前世爹爹就是在青楼毒发暴毙的,那么今天肯定有人给爹爹下毒, 她不去,爹爹中招了怎么办?
沈清晏急的搓手,“你当真要去?岁岁,你是不是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爹爹跟你说……”
“我知道,就是寻欢作乐看姑娘的地方,爹爹可以看好看的姑娘,那岁岁为什么不能?”沈岁岁昂着头,郑重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咳咳……”沈清晏着实被小闺女的话给惊着了,“这……岁岁,你不应该看好看的姑娘,你应该看……好看的……算了,你还小,还是看爹爹吧。”
沈岁岁笑呵呵地道:“爹爹就好看。”
然后,她拉着爹爹的手,“走吧,爹爹,不是很着急吗?不是非去不可吗?那还等什么?”
沈清晏叹了口气,今日带着闺女逛青楼的事儿一旦传出去,他荒唐的名声又要添些新的战绩了,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爹的人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闺女了。
管家看到父女二人牵着手往外走,本来还挺高兴的,王爷和小郡主相处的好,不知道的哪里会晓得不是亲生的呢?
“王爷,郡主,出去啊?”管家一脸欣慰地跟二人打招呼。
沈清晏点点头,沈岁岁却声音爽朗,“嗯,去逛青楼。”
“噗……”沈清晏一口陈年老血差点喷出来。
再看管家,刚刚一张老脸笑得跟花儿似的,这会儿花谢了。
马车上,沈清晏尴尬地道:“岁岁,其实刚刚管家问你的时候,你可以不说的。”
沈岁岁摇头,“那怎么行,多没有礼貌呀。”
她俏皮地对着沈清晏眨了眨眼睛,“爹爹能去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跟别人说呢?难道是因为不好?”
沈岁岁拖着下巴,嘟着日渐有肉的小脸,“既然不好,那爹爹为什么要去呢?”
“我……”沈清晏发现了,自家闺女的口才了得,自己还真说不过她。
不过他很高兴,这样以后闺女在外面吵架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不对,呸呸呸,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他闺女吵架?
……
沈清晏牵着沈岁岁光是站在弄月楼的门口,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不过大家知道沈清晏的身份,也仅仅只是看看,议论那是万万不敢的。
他们在看沈岁岁,沈岁岁也大大方方地去看他们。
她要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要伤害她爹爹的。
本来,她也没报什么希望,可结果,她还真的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人。
那个人她前世在靖王府见过。
不过她知道,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断定那个人是给爹爹下毒的人。
“岁岁!”沈清晏叫了一声,发现小闺女看的出神,便又喊了一声。
沈岁岁这才回过神来,“爹爹,这里的姑娘们都好漂亮呀。”
沈清晏干笑了两声,“爹爹也这么觉得。”
“王爷,您可来了,您再不来,春情姑娘就要伤心死了。”
老鸨子浓妆艳抹,但并不艳俗,声音更是柔媚入股,人还没到,香气却先她一步袭入鼻腔。
然而,当老鸨子看到沈清晏手里还牵着个小姑娘的时候,笑容僵在脸上,她干这行几十年了,还没见过谁带着闺女来找姑娘的。
不过这事儿沈清晏赶出来就显得天经地义了。
“这位是小郡主吧,哎呦呦,真是俊啊,貌若天仙,这么小就是个美人坯子。”老鸨子真心地夸道。
她这楼里多少姑娘就是这么一点点买进来的,她看人很准的,看一眼,就知道沈岁岁日后定是美貌无双,这张脸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了的。
沈清晏还是觉得沈岁岁来这里不合适,但是他知道劝不住,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来,以后再也不来了。
“少说废话,春情人呢?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的人?”沈清晏吼道。
老鸨子吓得立刻变了脸,小心翼翼地道:“在楼上呢,我领您……们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小不点沈岁岁的头上,总觉得不合适吧?
可不想,沈岁岁却点头,“好呀,爹爹,春情姑娘是谁啊?”
“咳咳……我的一个……朋友!”
老鸨子最会察言观色,加上这些日子风言风语她也听说了,誉王爷对着我小郡主那可是疼到骨子里了。
如今一看,还真是,哪有当爹的跟闺女说话都得小心翼翼意义,一副讨要的样子。
她自然也不敢怠慢,“对对对,朋友。”
床上的朋友。
老鸨子把二人领到春情的屋子里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用眼神询问了下沈清晏如何安置沈岁岁。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清晏可不敢让小闺女离开自己的视线,便挥手让老鸨子赶紧离开。
沈岁岁打量着屋中的摆设,虽然是青楼销金窟,却不庸俗,反倒是透着一股雅致清幽。
“纯情给王爷请安,这是……郡主?”
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女子,女子鬓边一支点翠步摇恰好擦过屏风上的松枝,玉簪划出的细响混着衣袂带起的香风,倒像是谁在宣纸上捺了抹青黛。
要是在大街上见了,沈岁岁是绝对不会以为她是楼里的姑娘,只当是哪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沈清晏点点头,神情不似刚刚在外面那时的玩世不恭。
女子对着沈岁岁微微一笑,眼里的错愕随即消失,她刚要开口,却被沈岁岁抢了先。
“好大的血腥味,你……受伤了吗?”
春情下意识紧张地看向沈清晏,沈清晏也没想到沈岁岁居然就这么给轻易看出来了。
不过想想,带着闺女来,也不是没有用处的。
第035章 前世爹爹的死因
春情显然是懵的,但是看到沈清晏淡定自若的样子,她的手只是扶上了头上的金钗,只要沈清晏一个眼神,沈岁岁的小命就没了。
“快放下。”沈清晏冷声说道。
沈岁岁却一脸茫然,她看春情手里也没拿东西呀,放什么呢?
“你受伤了?”沈清晏沉声问道。
春情又看了看沈岁岁。
“无妨,她是我的女儿,没什么不能听的。”
“是!”春情这才如实说道:“主子,我的确受伤了,这次任务失败,请您责罚。”
“不过还请主子帮忙,今晚那周侍郎的公子非要来找我,我怕身上的伤被发现。”
沈清晏明白了,他就知道春情着急忙慌地递了消息过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周淮安?我的人,他也敢动?”沈清晏成沉声说道,眸子里却染着一层淡淡的杀意。
“您多日不来,大家都以为您厌弃了我,那些人这才蠢蠢欲动。”春情如实说道,要不是她这些日子强撑着,早就有人来找她了。
可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
不得意才去把人给请来。
沈岁岁嘴上在吃东西,可脑子却转个不停。
瞧瞧,她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看样子,她爹爹跟这位漂亮的姑娘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关系,所以前世爹爹死在了青楼姑娘的床上纯是子虚乌有,一定另有隐情。
而且她刚刚看了一圈,点心没毒,茶也没毒,香炉里的香也没问题。
那到底前世爹爹是怎么死的?
【叮!宿主,您又有新任务了,找出要伤害废物老爹的人,并且保住废物爹爹的名声,任务奖励,顶级伤药一瓶,积分+10。】
沈岁岁赶忙接受任务,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就算系统不给她任务,她也是要查出来的。
现在好了,还能得到伤药和积分,太好了。
“放心吧,待会儿他来了,我自会揍他一顿,到时候没人会来打扰你,你也赶紧养好伤。”沈清晏说道。
“多谢主子。”春情道。
沈岁岁在一旁倒是有些担心,要是爹爹打了人,传出去了肯定影响名声啊。
前世都说他在青楼跟人家争风吃醋,还打伤了人,看样子他那么做都是为了保护这个春情姑娘。
她要想完成任务,还得让爹爹把人给打了,不然就震慑不住那些觊觎纯情姑娘的人,到时候她身上的伤暴露了,可不行。
那么爹爹打人就不能是为了春情姑娘。
虽然有点难,但难不住聪明的沈岁岁。
沈清晏心已经有了决定,但他还是有些心虚,“岁岁,那个……爹爹,待会儿可能要打个坏人。”
他本以为小闺女会不高兴的,小闺女就不喜欢他惹是生非。
可这次不行了。
“好呀,岁岁给爹爹加油?不,岁岁跟爹爹一起打!”沈岁岁笑着道。
沈清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不反对?”
“爹爹都说了是打坏人,为什么要反对?”沈岁岁笑着反问,露出两个小梨涡,可爱又温暖。
春情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子这么小心翼翼的跟人说话呢,看来这位小郡主真有手腕,能把桀骜的主子管的服服帖帖的。
没点本事可不行。
“打人的事儿交给爹爹就行,你看着就好。”
沈岁岁摇头,拍着胸脯道:“那怎么行?爹爹,打仗父女兵,我们一起把坏人打跑。”
这话听的沈清晏差点老泪纵横。
他的闺女也太好了吧?
“哎呦,周公子,您别上去,春情姑娘今日不方便。”
“怎么就不方便了,每次小爷来她都不方便,今日我非要去瞧瞧,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周公子,周小爷,今日她真的不方便,我实话跟您说了吧,誉王爷在里面呢。”
“胡扯,誉王爷如今忙着给别人养孩子,听说连王府的门都不出了,来这儿?少拿这个唬我?”
沈岁岁猜出门外不远的定是这次要来闹的人。
不管爹爹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就冲他说话这么难听,也得教训她一顿。
“你干什么去?”沈清晏见沈岁岁已经到了门口。
沈岁岁回头眨了眨眼睛,“我先去揍,爹爹你稍后再来。”
说吧,沈岁岁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紧接着就传出来了男人暴怒的声音,“死丫头不长眼睛啊,弄脏了小爷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沈清晏下一刻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眼看着周淮安的臭脚丫子就要踩到他宝贝女儿的身上,沈清晏冲上去就给了周淮安两个大嘴巴子。
“谁……誉王……您……真的在这儿?”
老鸨子拍了下大腿,内心在哀嚎啊,这回可糟了。
沈清晏压根不说话,大巴掌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周淮安的身上招呼,“你才死呢!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敢骂我闺女,还想打她?你有几个脑袋?”
沈岁岁回到京城不久,又没怎么见人,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周淮安不认识她也很正常,加上刚刚被撞了下,怒气上涌更没仔细看她的脸。
“王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小人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周淮安觉得冤枉啊,谁家小郡主来这种地方啊?
青楼里但凡是个女的,那都是楼里的人。
这沈清晏纯纯是有病,自己来逛青楼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女儿来耍?
沈清晏可不管那么多,先打了再说。
周淮安被打疼了,便抬手挡了下,沈清晏更气了,“你还敢还手?”
“不不不,小人不敢,王爷息怒。”周淮安跪地求饶,可沈清晏压根不理会,照打不误。
谁敢拦着?
谁都不敢。
大家都知道沈清晏可是因为闺女病了一点就跟靖王爷大打出手,闹到了皇上跟前去了。
周淮安不仅骂了人家小郡主,还要打她。
那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沈岁岁见大家并没有人骂爹爹,反而还夸爹爹疼闺女,这下子名声算是保住了。
但是……
她又一次地打量着在场的人,那个要害爹爹的人,到底是谁呢?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人,她有点不对劲儿。
第036章 凶手居然是她
那人并没有发现沈岁岁在看她,也可能发现了,但觉得一个小孩子而已,看就看了。
沈岁岁觉得她奇怪是因为她前世在靖王府见过这个女人,她还进了渣爹的房间里,难道是密谋杀害爹爹?
沈岁岁默默地呼唤系统,激动地在心里呐喊,“系统系统,是不是那个女人,要杀害爹爹?”
【抱歉,宿主,指认错误,积分-5。】
沈岁岁急了,这怎么还带减少的啊?
不要啊。
不过系统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猛地一紧。
【宿主,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啊,要是再指认错误,你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到时候你和绑定的爹爹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沈岁岁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惩罚?不是要我们死了吧?”
【宿主不用紧张,就是倒霉十天而已。】
什么叫十天?还而已?
倒霉一天都不行。
沈岁岁再次看向那个拿着团扇的女子,她要不是要杀爹爹的人,那怎么还去渣爹的书房呢?
她跟渣爹不是密谋害人,难道是……
沈岁岁被这个大胆的猜测惊着了,想不到渣爹人母狗样,表面正人君子,原来也是个老色痞啊。
还说什么思念亡妻,都是幌子。
哼,男人!
沈岁岁的思绪被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打断,周淮安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求饶着道:“王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有眼无珠,小人实在没想到小郡主回来这里啊。”
沈岁岁见他已经被打成了猪头,她自然不能让爹爹把人打死,所以及时拦住了爹爹。
不过这周淮安说话实在气人,真的不知道他是在求饶还是在挑衅。
他分明是在暗暗指责爹爹带她来逛青楼。
沈岁岁微微扬起下巴,神色跟沈清晏如出一辙,“爹爹说春情姑娘弹得一手好琴,我想来学学,不行吗?”
沈岁岁此话一出,原本觉得沈清晏带着闺女来这里不合适的人也改变了看法,原来他是带着女儿来学琴的啊。
沈清晏也没想到小闺女的脑子转的这么快,这个借口,看他们还怎么说?
不过小闺女怎么知道春情的琴弹得好的?
春请的琴不仅弹得好,她的琴还可以杀人。
沈岁岁看着众人不再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爹爹,微微一笑,“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来这里总是让人误会,不如爹爹带春情姑娘回去几日,让她安心的教我弹琴吧。”
沈清晏立刻明白了小闺女的意思,春情身上有伤在,在这里很容易暴露,所以以这个借口带她回王府正合适。
“岁岁说的不错,这样本王不仅能日日见着春情姑娘,还能让她教岁岁弹琴。”
沈清晏转而看向老鸨子,老鸨子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没有半点要拦着的意思。
沈岁岁让春情离开这里,不仅是为了爹爹,还有也是为了救春情一命,毕竟她头顶的倒计时只剩下几个时辰了。
那么等爹爹和自己离开后,这春情就会跟前世一样死在这里。
显然,能够对她动手的人也在这里。
可到底是谁呢?
沈岁岁再一次看向众人,这次她可不敢轻易指认了,毕竟倒霉十天,那可是喝凉水都塞牙的啊。
而且明天就是皇祖母的寿辰了,要是倒霉了,指不定被那些人怎么祸害呢。
几人重新回到房中,至于那周淮安早就被家丁抬下去滚了。
“小郡主太聪明了,你怎么会想起那个借口?”春情疑惑地道。
小岑姒指了指她房中拜访的琴,还不只是一把,若不是喜欢至极,只是闲来弹弹,一把就够了。
“小郡主果然聪明。”
沈清晏挑眉,“你也不瞧瞧是谁的闺女,正好你收拾收拾,今日待会便跟我回府。”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既然是要教琴,怎么能少得了琴呢,春情又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裳,虽然在人前装的若无其事,但其实她的伤不轻,微微一动就能拉扯到伤口。
若不是用极厚的香粉掩盖,只怕血腥味普通人也能闻到。
眼看着就要走了,沈岁岁还没找到想要伤害爹爹跟春情姑娘的人,她这回有点着急了。
她抬头看了看春情头上的倒计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让她跟着回王府,而改变了她的命运,她现在的倒计时增长了不少。
所以她也无法从她的死因里猜出谁是凶手了。
不过凶手肯定在这里的,要是错过了,那还能去哪儿找呢?
可她也不能大声地喊出来,你们谁要伤害我爹爹啊,站出来。
那得是多蠢的人啊!
“岁岁,怎么了?”沈清晏发现小闺女坐在那里呆呆的,也不说话,“刚刚那周淮安是不是真的伤到你了?哪儿疼,跟爹说,我就说打轻了,应该再多踹几脚的。”
沈岁岁摇头,周淮安根本没伤到自己,“爹爹,你想倒霉吗?”
沈清晏干笑了两声,“不想。”
沈岁岁也扯起嘴角,“我也不想。”
可是她怕是要完不成任务了。
沈岁岁垮着小脸,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正是春情在这里的丫鬟冬草,她端着两杯热茶。
春情有些纳闷,自己并未叫她送茶啊,而且以往誉王来的时候,她都告诉人不要打扰的。
冬草跟了自己三年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
沈岁岁看向被冬草放在桌子上的茶,突然眼前一亮。
她想她应该不用倒霉那么久了。
因为,她好像可以完成任务了。
她看向冬草,然后故意打翻了她刚放好的茶,茶水洒了一桌子,冬草脸色微变,但还是忍下了。
“岁岁,怎么样?烫着没?”沈清晏第一时间关心起了沈岁岁的情况。
沈岁岁永远是爹爹的第一选择,这让她很高兴,当然,爹爹在她这儿也是同等地位。
不过沈岁岁更高兴的是,她的任务居然完成了。
【系统系统,要杀爹爹的是那个老鸨吗?】
她紧张地搓搓手,毕竟失败的惩罚有点吓人。
【叮,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奖励已经发放,请注意查收!】
第037章 好大一个屎盆子
沈岁岁激动地拍了拍手,真的被她猜对了。
沈清晏和春情还有一旁忙着收拾桌子的冬草茫然地看向她。
“岁岁……你这是……”
沈岁岁尴尬地笑笑,她刚刚太激动了,毕竟不用倒霉十天,还可以领奖励,她能不高兴吗?
“我……我没事啊,我就是让您看看,我的手没有烫到。”
沈清晏松了口气,闺女这一惊一乍的他还以为中邪了呢。
不过小闺女刚刚好像是故意弄翻的茶杯,想到上次鸡汤的事儿,他猛地看向小闺女,然后又看了看正在收拾的桌子的冬草。
沈岁岁摇摇头,她知道爹爹的意思, 不是冬草。
她刚开始也以为是冬草来着,毕竟有问题的茶水是她端进来的。
自己弄撒了茶水后,她的反应也有点大。
不过仔细想想不可能是她。
春情姑娘是爹爹的人,老鸨子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哪怕爹爹一阵子没来了,可她也不该让别人来找春情姑娘。
毕竟爹爹可是誉王爷呢,她哪里得罪的起。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说明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爹爹来跟周淮安打架,让爹爹落个为了妓女争风吃醋的名声,然后顺便再给爹爹下个药,这样他的死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春草一个小丫鬟可做不到。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老鸨身上的香料跟这茶水中下的药混在一起才是毒药。
刚刚自己经过她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异香,可其他的姑娘身上也有,自己也没太在意。
但是在闻过了茶杯里细细弱弱的药味后,沈岁岁才确定这一点。
要不是自己选了医术的技能,这些还真不知道呢。
不过沈岁岁不知道冬草是不是也参合进来了,所以等到春草出去后,她才敢告诉爹爹实情。
沈清晏听后神色大变,就连一旁的春情也满是惊讶。
“岁岁,你是说老鸨身上的药味跟茶水里的药混合一起就是毒药?”沈清晏又一次问道。
沈岁岁乖巧地点点头,“爹爹,岁岁没有撒谎,岁岁看了那个黄书的。”
“咳咳……岁岁,那是圣手岐黄术!”沈清晏尴尬地纠正道,他可不是那不负责的爹,给这么小的闺女看不该看的书。
沈岁岁鼓着腮帮子,羞赧地吐了吐舌头。
春情惊讶于沈岁岁的医术这么厉害,可她知道情况紧急,现在离开这儿要紧,毕竟有人害主子的性命。
老鸨子没想到就这样错失了大好的机会,只能等下一次了,毕竟她也不敢真的对沈清晏来硬的。
马车上,春情眯着眼睛,她因为失血过多,没有太多的力气。
沈清晏倒是不太担心,离开了弄月楼,一切都好办。
“主子,后面有人跟着咱们。”车夫道。
沈清晏嗤笑了一声,“放慢些,让他们跟着,好好地跟,务必要让他们看仔细。”
有岁岁这个小神医在,他怎么可能带着人去看大夫呢!
春情也缓缓睁开眼睛,“主子,老鸨是不是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
“她应该只是怀疑,若是真的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还能等到我们去吗?”
沈岁岁点头,没错,目前来看那些人只是想要把爹爹弄过去,宰了。
春情挣扎着要起身下跪。
沈清晏皱眉,神情冷肃,完全不见昔日的纨绔之相,“车内狭窄,安生地坐着吧。”
“主子,都怪我,今日若不是小郡主发现了端倪,我就害了您。”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有些后怕,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些人想要害死爹爹,他们才是坏人。”沈岁岁说道,“他们也在害你,你屋子里的香炉里染着让人不能生小孩的药。”
春情面色一红,倒是沈清晏尖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有闺女了。”沈清晏的心情平复的很快,快的让沈岁岁都有些摸不透了。
“爹爹,可是闻久了,你就不能给岁岁生弟弟和妹妹了!”
沈清晏一副无所谓地道:“那就不生啊,我不是有你这个宝贝闺女吗?”
沈岁岁心里那叫一个美,“不过爹爹放心,就算不能生了,岁岁也能给爹爹治好。”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去后就大张旗鼓的让人在晚上火烧弄月楼,半点没遮掩,而且还要做出故意嫁祸给周淮安的假象。
他府里不是眼线多吗,正好用一用。
沈岁岁这里则给春情上了药,春情不知道是不是i自己的错觉,那伤药效果神奇,竟然一点都不疼了。
“谢谢郡主。”
沈岁岁小手一挥,“别客气,如果你真的要谢谢我,那能不能请你教我弹琴呢?”
春情一怔,本以为这只是个借口,没想到小郡主居然是来真的,不过嘛,这不是什么难事,“郡主今日就要学吗?”
沈岁岁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呀,明天皇祖母生辰了,我要给皇祖母弹奏一曲。”
今天她和爹爹闹的这么大的动静,明天靖王府的人肯定会拿这个说事儿的。
她要堵住那些人的嘴。
“郡主之前弹过没有?可认识曲谱?”
沈岁岁摇头,她只是听沈芊芊弹过,不是她不想学,是压根没人教她。
春情微微一顿,“无妨,郡主这么聪明,学些简单的应该也很快的。”
“不,我要学鹤鸣九皋。”沈岁岁道。
这是沈芊芊最爱弹也是最拿手的曲子。
“那……好吧。”春情想说小郡主高兴就好好。
可不想,沈岁岁的领悟力让她惊叹,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第一天碰琴的人能够弹出来的样子。
要不是她相信小郡主不会撒谎,真的觉得她在跟自己开玩笑。
小郡主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学弹琴的料。
琴声断断续续中,弄月楼火光四起,好在发现的及时,人并无伤亡,只是弄月楼烧的不成样子。
周淮安被打的卧床不起,却不知好大一个屎盆子已经扣到了他的脑袋上。
翌日,太后六十大寿之日,沈清晏带着沈岁岁一同进宫祝寿。
第038章 没憋好屁
沈清晏把沈岁岁当成眼珠子似的,半步不舍得跟她分开。
一大堆男人中间,多了个小姑娘,大家正想说是谁走错了地方呢,结果看到小姑娘正被誉王牵着,那就正常了。
别说是男人堆了,就是女人——弄月楼那种地方,誉王都要带着小郡主去。
不过他们还是知道沈清晏的脾气的,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只是私下里偷偷地议论。
沈清晏用脚趾盖想也能猜到他们在时候说谁,不过他心态好,只要是听不到,全当他们是在放屁。
要是他们敢在自己跟前说三道四,那他就得跟他们说道说道了。
宋庭作为沈清晏的狐朋狗友,昨天也是知道了沈清晏的战绩的,他挪动脚步,凑到了父女俩跟前,“誉王爷,听说您昨天把周家那小子给打了?”
沈清晏点头,这会儿周淮安的老子看着自己都眼冒火光,很想上前揍自己一顿,“他要打岁岁,我不打她,我还配当这个爹?”
宋庭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我还听说昨晚弄月楼着火了!”
沈清晏故作惊讶,“是吗?那日后春情去哪儿啊?”
“不是您吗?”宋庭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道。
他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沈清晏却不想小声,“怎么会是我,这是谁栽赃的?我打架没吃亏,又带走了春情,我对弄月楼没有不满啊。”
此言一出,周大人脸都绿了。
到底是谁栽赃谁啊?
可是他敢上前理论吗?
他不敢。
儿子以下犯上,对小郡主无礼,此事人尽皆知,他怕沈清晏追究还来不及呢,哪敢理论啊。
而在场的人也觉得沈清晏说的不无道理,他要是昨天吃了哑巴亏,那火烧弄月楼还有情可原。
弄月楼是誉王爷的半个家这件事,谁不知道?
他对弄月楼的感情深着呢。
尤其沈清晏还督促查办此事的京兆府尹务必要查清楚放火致人,决不轻饶。
那义愤填膺的样子,看着还真不像是假的。
周大人也不会干等着这么大的屎盆子抠下来,可他说儿子被打的不轻,人都起不来床呢,本想呼吁大家同情一二。
可大家知道周淮安动了小郡主,大家都觉得他是活该。
沈清晏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办这事又不用亲自去,动动嘴就行了。”
如此一来,周大人更是百口莫辩。
至少今天的宴会,他是别想抬起头来了。
周大人也暗暗地骂自己的儿子,蠢货不长眼,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个混世魔王。
这回好了,被打了不说,还被怀疑是放火的人。
靖王府的父子几人来的晚一些,当看到沈岁岁混迹在这里,意外至于更多的是轻蔑。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跟在一群男人中间?
沈光礼瞥了眼沈岁岁,直接用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简直是丢人现眼!”
“大哥,你没穿裤子吗?”
什么?
沈岁岁软软糯糯的清脆声音,不同于一群大男人的低哑声音,极为的出众,在场的人瞬间闭上了嘴巴,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沈光礼面色一红,“你胡说什么呢?谁没穿裤子了?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在男人中间,丢人现眼。”
沈岁岁“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大家为怕我看吗?是有人没穿裤子吗?”
沈清晏不得不佩服小闺女的反应,但的确很解气。
就是男人堆里怎么了?
有什么是他闺女不能看的吗?
沈光礼被怼的一噎,也被沈岁岁奇葩的思路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沈岁岁得意地一笑,这边有爹爹在,她放心,她得去看看沈芊芊那边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爹爹,可能是有人怕岁岁看,那岁岁就去找皇祖母了。”沈岁岁善解人意地道。
沈清晏挑了挑眉,还不忘帮着闺女踩一脚,“没做亏心事怕看什么呀?岁岁,你还是跟在爹爹跟前吧,我怕你到了那被有些人欺负。”
要是别人,绝对不会当着众人说出这样挑拨离间的话。
但沈清晏偏不,他就是要说。
“爹爹,有皇祖母在,岁岁不会被欺负的,爹爹也要小心啊,不要被人欺负了,有人欺负你,你就找皇伯伯告状,他是最公平的了。”
先不管别的,高帽子先给皇上戴上,到时候爹爹被欺负了,他都不好意思不管。
父女俩交换了个眼神,但沈清晏的眼里更多的是担心。
小闺女虽然机灵,可到底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人。
要知道那些女人一天天不干正事儿,就捉摸那些阴损的手段,他一个男人听了都闻风丧胆。
沈岁岁当然要去,前世她被沈芊芊当众讥讽,嘲笑,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她的多才多艺,聪慧过人。
这一世,她要看看沈芊芊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沈清晏见沈岁岁心意已决,也不好拦着,可他还是亲自把人送了过去,交给别人他都不放心。
偌大的皇宫,要是丢一个人可太容易了。
他就是这里出去的,对于这里龌龊,他门儿清。
他一路牵着沈岁岁的手,把人送到了太后跟前,又插科打诨了几句,逗得太后哈哈大笑了才走。
夫人们也在议论着誉王爷真是疼闺女,甚至有的人也想到了自己在家当姑娘时,怎么就没碰上这么好的爹爹呢。
不然日子肯定不会是这样。
更多的人都是羡慕沈岁岁的,能有个把她奉若至宝的爹爹,关键还不是亲生的。
沈芊芊没想到大家对纨绔的六叔是这样的看法,不仅不诋毁还多了丝向往,这可是她不想看到的。
“六叔可不是疼妹妹嘛,无论去哪儿都得带着妹妹,昨天去弄月楼也要带上妹妹,还为了妹妹人给打了。”沈芊芊阴阳怪气地提醒着大家昨天这对父女俩的荒唐。
消息到底传的没有那么快,尤其是在后宅里的夫人们,还真有很多人不知道。
事实也如沈芊芊所料,那些夫人们得知沈清晏带着沈岁岁逛青楼,一个个的瞠目结舌,直乎荒唐。
沈岁岁摇了摇头,看吧,被她说中了,沈芊芊就不可能放好屁。
第039章 搬出皇祖父压不死你
沈岁岁迎着沈芊芊挑衅的目光看了过去,“姐姐不用羡慕我,如果你想去呢,三伯去怜人坊的时候,你也让他带你去。”
沈芊芊顿时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我爹爹才没去怜人坊呢!”
怜人坊里都是一些小倌,京城里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喜欢去那里,比起来亵玩男人可算是特殊癖好了,比起逛青楼还叫人笑话。
沈芊芊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她这般年纪的大家闺秀,是不该知道这样的名字的。
可她偏偏却知道了,那不是侧面证实了她爹去过那种地方吗?
沈芊芊恨恨地瞪着沈岁岁,硬着头皮想要扳回一局,“我才不像你呢,去那种地方。”
沈岁岁不慌不忙,“我去那是拜师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去青楼里拜师?
学什么?
学魅惑男人,伺候男人吗?
郡主小小年纪,怎么学这些东西啊。
那些夫人们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太后也微微皱眉,不过不是愤怒,而是心疼,就说一个没成亲的大男人,带不好孩子吧,都把孩子给教坏了。
“妹妹学的什么呀?”沈芊芊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可是堂堂君主,皇家子嗣,怎么可以自甘堕落呢?”
“住口。”太后沉声说道,不是她偏心,而是芊芊这丫头实在有些过分了。
她看的清楚,分明是沈芊芊挑衅在线。
沈芊芊惶恐地低下头,但却有些不甘心被责骂,“皇祖母,我也是担心妹妹,怕她学坏了。”
“你也知道她是皇家子嗣,你怎敢如此贬低她,她才多大,即便去了那种地方能学什么?”太后怒了。
“皇祖母,您别生气,我相信姐姐一定是在关心我,我学的是弹琴啊,是不能说的吗?”沈岁岁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太后都懵了,“岁岁,你若想学弹琴,大可以请个好点儿的老师。”
众人的神情也悉数带着鄙夷,去那里学的也是靡靡之音吧,这位小郡主是真的蠢啊,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皇祖母,可是对我来说,最好的老师就在那呢。”沈岁岁知道大家怎么看她,无非是觉得她蠢罢了,“书上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书上还说了,要不耻下问,皇祖母,是说上说错了吗?”
太后微微一怔,哭笑不得,她自然不会觉得沈岁岁有什么,要是错,那也是大人的错啊。
这么点儿的孩子,就跟那泥土似的,塑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是盆也好,花瓶也罢,分明是要看捏造她的人的心思。
不过小姑娘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知是她,在场的人纷纷哑口无言。
然而沈岁岁还没说完,“岁岁听说,当年皇祖父没有继位的时候,还请教过一位老乞丐问题,甚至把他奉为老师,照顾他的万年,四岁也是效仿皇祖父啊,难道我错了?”
“你没错!”太后沉声说道,提起先皇,她笑容满面,脸颊上仍旧有着少女的羞涩,“难得你还知道这件事?”
“爹爹说的。”沈岁岁怕别人误会是那个渣爹,“前几天他给我讲的。”
这样就没人会以为是沈清崇了吧!
“皇祖母,青楼女子也百姓,若是我们这么嫌弃百姓,那不是叫人寒了心吗?天下王孙贵族才几个,可那么多的百姓,要是都伤心了……怎么办啊?”
皇太后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道理身为上位者自然不能忘。
这么多人,却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这便是差距啊。
太后笑着摸了摸沈岁岁的头,“你说的对,这才是皇家人该有的样子。”
眼看着沈岁岁这招搬出皇祖父来,没人再敢说什么,甚至觉得她的品行都高尚了起来,沈芊芊急了。
她整理好情绪,努力绽放着笑容,势必要扳回一局来,“妹妹,既然你去那里学弹琴,想必那位老师一定有过人之处吧,今日正好是皇祖母的生辰,不如你弹奏一曲,为皇祖母祝寿吧。”
沈岁岁面露为难,“可是我昨天才学呢!”
沈芊芊当然知道了,她就是故意的,“不要紧,你想弹什么,要不这样,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太后看了眼沈岁岁,今日她能看到小辈里有如此出色的孙女,已经知足了,至于弹琴那些东西不过是娱乐消遣而已。
真正难能可贵的是思想。
“你就别为难她了,昨个刚学,别说曲子了,怕是这手指头还没分得清怎么拨弄呢吧?”太后宠溺地打趣着。
沈岁岁鼓着腮帮子,撒娇似的道:“皇祖母,您小瞧人。”
沈芊芊暗自得意,沈岁岁真是蠢啊,皇祖母给她台阶下,她不下,“就是啊,皇祖母,妹妹不是说清了位好老师吗?让我们瞧瞧这位老师有多厉害吧。”
沈芊芊为了让沈岁岁丢人的意图太过明显。
她没发现,太后已经不高兴了。
哪有这么坑自己亲妹妹的?
明知道她会丢人,还故意撺掇她,太后最不喜欢的就是子孙不和。
但似乎有些人就是不懂。
“妹妹,你要弹什么?不用担心,在场的夫人们很多都是琴艺高手,正好还可以让她们为你指点不足。”沈芊芊诱哄道:“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太后就怕沈岁岁点头,那她可是要吃亏了。
可偏偏,沈岁岁还真就同意了,“姐姐说的对啊,那我们弹什么呢?”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是未免太沉不住气了,这就上当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句,“郡主的鹤鸣九皋最是精湛,我有幸听过一次。”
“这可不适合初学者啊,你这不是为难另一位郡主吗?”
沈芊芊微微勾唇,“无妨,妹妹昨日学的什么,我陪你弹奏就是了。”
沈岁岁笑着眯了眯眼睛,故作惊讶地道:“这不是巧了吗?我昨日学的好像就是这个!”
沈芊芊怔了怔,“你说你昨日学的就是这个?你才学她就教你这个?”
简直是疯了。
太后也是精通琴艺的,她也暗道那教琴的人疯了吗?
可是她看到沈岁岁灿烂的笑容,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
第040章 沈岁岁居然弹的这么好?
沈岁岁望着众人或是惊讶或是奚落的神情,想到前世她们看向自己那带着恶意的目光,弯了弯唇角,无辜有茫然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沈芊芊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了,“没……没什么,你……你真的请了位好先生,六叔……有眼光,哈哈……”
众人也跟着轰然一笑,都等着沈岁岁出丑。
沈岁岁仿佛没看出她们的奚落,真诚地说道:“我也觉得爹爹给我请了个好先生。”
“嘿嘿……”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即就有更多的人跟着笑了。
沈岁岁浑然不在意,看着宫人们已经摆放好的琴,她大步走过去,微微撩起裙摆,坐了下去。
随着她的动作,她脖颈上的金项圈上挂着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旋律。
沈芊芊的姿态则更加优雅,月白色蹙金绣缠枝莲的裙摆铺展如流云,腰背挺得笔直却无半分僵硬,一颦一笑都是大家典范,“妹妹,你第一次弹琴,不要紧张,跟着我就是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沈岁岁点了点头。
第一个琴音下去,沈芊芊的嘴角抽了抽,这声音嘈杂刺耳,沈岁岁还真是没撒谎。
她用余光看去,沈岁岁仿佛不知道自己弹的有多差似的,还沉浸在其中,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沈岁岁露的这一手,已经让大家对她不抱任何期待,严格来说,也没人对她抱有期待。
沈岁岁垂眸,指尖悬在冰弦上方半寸。
周遭窃窃私语声如蛛网缠来,她却似全然不觉,素手忽而轻拢慢捻,泠泠清音破空而出 ,脑中回想着春情教给她的要领,七根琴弦震颤的余韵裹着沉香,竟将喧闹生生劈作两半。
她忽而指尖用力,挑出个高亢的泛音,惊得梁间燕群扑棱棱飞起,尾羽扫落檐角积灰,簌簌落在她红艳艳的裙子上。
周遭看客渐次屏息,嘲讽的笑容僵在唇角,沈芊芊也茫然一怔。
沈岁岁真的只练习了一天吗?
纵然她的琴音有太多瞎呲,可别说是刚学了一天的,就算是学了一月,半年的初学者,能有这个水平,也是各种奇才。
沈芊芊不敢怠慢,赶紧拨弄琴弦,也加入了弹奏之中,
琴音愈发激烈,如暴雨击打琉璃瓦,又如千军万马踏过荒原,两军交锋,一方沉着冷静,另一方则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倒也不让人不可小觑。
沈岁岁的瑕疵在人意料之中,相反大家对她初学却能够有这样的水平而惊艳。
但沈芊芊就不同了,因为紧张,竟然错了一个音,明明瑕不掩瑜,无伤大雅,可她去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因而紧张的一错再错。
大家难免对她有些失望。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梁间时,沈岁岁终于抬眼,眸光扫过众人的脸颊,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那模样倒像是把所有人都当作了她琴弦下的注脚。
她甩了甩手,“我弹的不好,大家别笑话我哦。”
刚刚那些嗤笑她的人,这会儿却一个也笑不出来了。
“岁岁,你真的只学了一天?”太后难以置信地问道。
沈岁岁摇摇头,沈芊芊暗暗地松了口气,就说沈岁岁在骗人吧。
一天怎么可能学成这样?
“皇祖母,其实还不到一天,我们把老师请回来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了,吃了饭,再雪琴,天都快黑了。”
沈岁岁知道大家惊讶于什么,她故意这么说的,“皇祖母,岁岁是不是太笨了,刚刚错了好多呢。”
她没撒谎,的确错了很多,这是有目共睹的。
可就是这份真实,更让大家羡慕。
“岁岁啊,你这老师果然没选错啊。”太后忍不住感叹,纵然是天降奇才,也得有个好先生才行。
沈岁岁笑着点头,“皇祖母,您这也这么觉得吧?那些人还笑话爹爹给我请的老师呢!”
太后摇头,经过刚个那首曲子,谁还会质疑那位老师的能力呢?
此刻那些夫人们,恨不得冲过去找沈岁岁打听那位老师的消息,问问她还收不收徒弟,也教教自家的女儿。
沈芊芊万万没想到,她准备了几个月的机会,风头却被沈岁岁抢走了。
明明是她弹的更好,可此刻她却无人问津。
孟老夫人眼见着宝贝外孙女都快哭出来了,哪里受得了,“岁岁,你姐姐弹奏这首曲子,你也弹奏这首,还真是巧呢。”
沈芊芊为了给太后祝寿,在家苦练这首曲子,就为了在姐妹中脱颖而出。
可结果被沈岁岁学了一天就给搞砸了。
但是她不能说,苦练许久还不如沈岁岁一天,那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沈岁岁仰着头看向这个孟老夫人,“外祖母,您是说我是学人精吗?这首曲子姐姐能弹,我不能弹喽?”
“我……”孟老夫人没想到她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沈岁岁大方地道:“没关系,那要不弹个广陵散,我弹不好,姐姐跟我一起吗?”
沈芊芊赶紧摇头,刚刚沈岁岁就是这么说的,结果自己就上当了。
她这回才不上当呢。
孟老夫人也没想到沈岁岁居然还敢主动叫板,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啊。
沈岁岁见她们不应战,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就是知道个名字,压根不会,不过她知道沈芊芊也弹的不好。
前世沈芊芊苦练的只有这个曲子,刚刚她已经搞砸了,再来个不熟练的,她根本就不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的心意哀家知晓了。”
太后饶是这么说着,可她的注意力明显是放在沈岁岁身上更多一些,“岁岁,你那指法有问题,哪里是弹琴啊,跟切萝卜似的,还是得好好学学。”
沈岁岁吐了下舌头,认真地点了点头,“多谢皇祖母指点,岁岁记下了,岁岁要学的还多着呢。”
这哪里是挑错啊,分明是偏爱。
大家都看出来了,太后更喜欢哪位小郡主。
沈芊芊气的跺脚,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风头被沈岁岁抢走,“妹妹的琴弹的可真好,姐姐我自愧不如呢,听闻妹妹最近也开始读书习字了,不如我们一人给皇祖母写个祝寿词怎么样啊?”
第041章 同病相怜的沈玉妍
沈岁岁犹豫了一下,她并不是想要拒绝,而是想到前世沈芊芊也是故意让自己写字,可当时自己根本连笔都不会拿,可想而知写出来的东西有多难看。
而大家并不知道自己虽然被接回了靖王府,可实际上大多时候都被关在了柴房,别说练字了,她连听先生讲课的机会都没有。
大家只以为自己偷懒,不用功读书。
哪怕是再蠢的人,也看出了沈芊芊想要扳回一城。
大家自然也是不看好沈岁岁的,毕竟大家都知道她的蠢笨气走了先生,如今她就跟着誉王爷读书写字。
誉王爷小时候也是让太傅头疼的存在,被打手板都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们父女两个读书一事上,简直凑成了一对废物。
“你怎么不说话啊?莫不是不敢了吧?听闻你可是六叔亲自教的,六叔可比我们的先生要厉害呢,快叫我们瞧瞧你的一手好字吧。”
说罢,少女掀起唇角,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开来。
沈岁岁抬眸,看向说话的人,正是三公主沈从灵。
她跟沈芊芊是穿一条裤子的,刚刚弹琴的时候就她说的最难听,当然最后也是最先闭上嘴巴的。
“你们两个就别为难岁岁了,她才刚刚开始读书。”太后怕沈岁岁吃亏,受不住这两个丫头的激将法。
其实人啊,不必事事都厉害,只一样能够拿得出手,已经不错了。
何况沈岁岁的琴艺可不只是不错,而是让人叹为观止。
沈从灵瞪了眼沈岁岁,然后撒着娇似的说道:“皇祖母,您也太偏心她了,不过是写几个字而已,又累不坏,您这就心疼了,那之前芊芊还给您抄了佛经呢!”
“灵儿,不得无礼。”
韩贵妃瞪了眼女儿, “太后恕罪,灵儿被我惯坏了。”
太后淡淡一笑,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发脾气,只是三公主的做法,实在有点小家子气。
沈岁岁怕皇祖母为难,毕竟皇祖母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都对她很好,前世她被嘲笑的时候,皇祖母也把她揽入怀中,让她不要介意,日后勤加练习就是了。
可惜前世自己没机会跟皇祖母有太多的接触,皇祖母更是不知道自己不是不想学,而是没机会学。
“皇祖母,姐姐们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参加多扫兴啊,就是我的字……您别嫌弃。”沈岁岁羞涩地道。
太后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迎难而上,她这大大方方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输了就输了,又有什么关系?
“不嫌弃,心意最重要,你们姐妹几个都去写吧,写的好的哀家重重有赏。”太后笑着示意嬷嬷去取彩头了。
“岁岁妹妹,你……其实可以不参加的。”
沈岁岁刚刚拿起笔,一旁的少女便压低了声音开口了。
沈岁岁认得她,她是梁王府的四女儿沈玉妍,是个庶出的,比自己应该大一些,前世宫宴回去后,她就落水死了。
沈岁岁猛地看向沈玉妍头顶上的倒计时,果然只剩下三个时辰了,但是死因却非落水而死,而是重伤而亡。
她的心猛地一紧,在梁王府怎么会受重伤呢?
前世她的字自然是最丑的,可是最好的却并非沈芊芊,也不是三公主和几位年长的姐姐,就是眼前的沈玉妍。
皇祖母夸她文采出众,她记得前世沈玉妍是写了一首祝寿的诗来着,具体是什么,因为她不识字,实在是记不住了。
刚刚被皇祖母夸奖,还拿了彩头,就算是做错了事儿也该从轻处罚啊,莫非……
沈岁岁的思绪被沈玉妍的叹息声打断,“她们就是故意要让你出丑的。”
前世二人没有任何交集,沈岁岁那时候自卑的如同一粒尘埃,不过沈玉妍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她的母亲是个洗脚婢,听说是梁王爷醉酒爬上了床,一夜温存后便有了身孕,生下了沈玉妍。
不过梁王爷生气自己被算计,等那个婢女生产之后,就把人发卖了,而沈玉妍倒是留下了王府,但没有母亲的庇护,想必她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没关系,我写不好大家都知道。”沈岁岁淡淡一笑,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沈玉妍也看到了沈岁岁盯着自己看,她慌张地去擦自己的脸,眼里还带着恐惧,“我……的脸是不是脏了?”
其实就算是脏了也无所谓,可她去害怕的有些异常了。
然而来不及多想,大家都已经开始写了。
沈玉妍也低下头,不再跟沈岁岁说话,不过她紧张的手都在抖。
沈岁岁就自然多了,就算自己比前世多读了书,可是这字,个把月她是真的练不好,所以别人都在挖空了心思写祝寿词,写诗,她就只写了四个字。
明明是下笔最晚的,却是第一个写完的。
沈从灵回头瞥了眼沈岁岁的字,直接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把墨水滴在纸上。
她不说花,而是推了推身边的沈芊芊,示意她回头去看。
沈芊芊看过之后跟三公主的反应是一样的。
沈岁岁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看到一旁的沈玉妍正在奋笔疾书,不得不说,她的字的确好看,一定是苦练许久的。
“岁岁,这就写完了?”太后又惊又喜。
沈岁岁点了点头,“写完了,我反正比不得姐姐们写的好,但是给皇祖母祝寿可不能少了我。”
“你这丫头。”太后被她的抹了蜜糖似的嘴巴逗得笑了起来。
她示意嬷嬷去把沈岁岁的字拿过来,嬷嬷走到沈岁岁身边,微微一怔,“郡主,您……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不用。”沈岁岁大声说道。
“快拿来,让哀家瞧瞧,这小丫头的字是多难看,瞧把她那几个姐姐逗得。”
太后都这么说了,也就没人再敢嘲笑沈岁岁的字难看了。
嬷嬷面露为难,可沈岁岁仿佛不知道似的,还催促着她快一些。
嬷嬷只得硬着头皮拿给太后去看了,太后微微蹙眉,这字……怎么不对呢?
多了一笔!
第042章 民字多一点
这期间其余人写的祝寿词也纷纷拿到了太后跟前。
趁着太后瞧的时候,大家也纷纷地嘀咕了起来。
沈从灵瞥了眼沈岁岁,鄙夷地道:“岁岁妹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六叔教的可真好。”
沈岁岁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反话,这位三公主前世也为难过自己,而她的母妃撞见了,不仅没有约束她,只是告诉她别把人弄伤了,到时候太后跟前不好交代。
仿佛在她们母女眼里,自己压根不是一条人命。
沈芊芊也轻笑着道:“妹妹,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气走的先生的,不过不要紧,皇祖母那么喜欢你,不会在意你写错字的。”
“你写错字了?那可糟了。”沈玉妍担心地道,“赶紧想想怎么跟皇祖母说吧。”
这样的日子写错了字,事情可大可小的。
此时,太后也看过了所有人写的,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写的都不错,一个个的都是没少下功夫的,难得你们有这个心。”
“皇祖母,那我们谁写的最好啊?”沈从灵自信地问道。
她是公主,身份可比这些郡主们要高多了。
太后轻轻一笑,“都好。”
“皇祖母,您别这样,就说谁写的最好,让我们心里也有个数,回去也好勤加练习不是?”沈从灵又道,“再说了,那彩头可只有一个。”
太后点了点头,既然比了就得分个高低来,不能装糊涂,“成,不过个个都有赏,灵儿的字自然是没得说,又进不了不少,不过玉妍的祝寿词哀家喜欢,难得你有这份心,倒是瞧不出你不爱说话,却有一肚子的墨水。”
沈玉妍低下头,但肉眼可见她整个人松弛了不少。
“还有……岁岁,你这……呵呵……”太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样子并没有因为她写错了字而恼怒,“这字还不行,得回去练,而且……还有个错字。”
众人嗤笑了一声,尤其是沈从灵笑得最大声,“皇祖母,您就别为难她了,她可都是跟着六叔学的。”
想说她爹爹不好,沈岁岁继续按兵不动。
让她得意一会儿,等待会儿让她笑不出来。
韩贵妃用帕子捂着唇,娇声道:“誉王爷的书读的很好的,想必是岁岁刚学还不熟练呢。”
她看似是在为沈岁岁开脱,其实是在嘲讽父女二人,都是笨蛋。
“我倒是觉得岁岁写的最好,国泰则、民安,而民安母后也就心安,这心若是安了,便百病全消,身体康健,自然也就长命百岁了,这短短几个字,却是对母后对天下最好的祝福。”苏皇后眉目如画,笑着看向沈岁岁,眼里多些母性。
韩贵妃碍于人前,嘴角只是轻微抽动,但已然有些不悦,“姐姐说的真好,不过您不养孩子,不知道,这孩子啊很容易马虎的,要想成大器,发现一点苗头就该说说的,不然以后她还犯。”
苏皇后淡淡一笑,“是啊,我没有妹妹的好福气。”
沈岁岁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没有孩子,一年后,也就是她前的几天自缢身亡。
她抬头看向皇后,果然她的生命倒计时跟前世没有出入。
太后也听出了韩贵妃有些咄咄逼人了,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孩子。
“皇后,皇上的孩子不都是你的孩子,你身为皇后,不仅要统领后宫,日后也要费心好好看管这些孩子们。”
一句话,韩贵妃的脸刷地就白了。
苏皇后微微点头,“母后,儿臣知道了。”
太后没有过多去理会韩贵妃,视线再次落在了身岁岁的身上,“小丫头,听见没,日后读书习字可要仔细些,莫要再让人笑话了。”
沈岁岁点了点头,“皇祖母,您是说我的民字错了吗?”
“呦,你知道了啊?”太后笑了笑,“这不,多了一点。”
沈岁岁用力的点头,“对啊,百姓多一点,皇祖父不是说过要重百姓的吗?那百姓就是民了,所以岁岁故意多写了一点。”
太后以及众人皆是一怔,全场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太后。
太后良久才回过神来,“你这丫头,倒是把你皇祖父的话记的牢牢的,难得啊,今日哀家生辰,你这么一说,竟跟他也在似的。”
太后笑了笑,如少女一般明媚,“岁岁啊岁岁,你的字最差,可哀家却最喜欢你写的。”
此言一出,沈从灵和沈芊芊当时就黑了脸。
“皇祖母……”沈从灵骄纵惯了,正想说点什么却被韩贵妃扫了一眼,警告她闭上嘴巴。
如今大局已定,再说就是惹太后不快了。
沈芊芊攥紧了拳头,该死,沈岁岁这丫头又钻了空子。
“这彩头就给你吧。”太后对着沈岁岁招了招手,等到沈岁岁过去后,就把她揽在怀里,“小丫头,真是个鬼机灵。”
“谢谢皇祖母。”沈岁岁大大方方地接过,余光瞥见了沈芊芊快要气死的模样。
同时,她也看到了沈玉妍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盒子看。
她好像很想要这个东西。
不过,她飞快地低下了头,沈岁岁也恰好看到她头上的倒计时变了,看来她前世的死真的跟拿到彩头有关系。
难道是因为她抢了谁的风头?
沈芊芊连吃了两次憋,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是今天沈岁岁成了全场的焦点,她也不敢轻易做什么,否则会很麻烦。
沈岁岁坐在一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金镶玉执壶,很精致。
“真好看啊。”沈玉妍小声地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沈岁岁有些心虚,自己毕竟是耍了小聪明的,前世这东西是给了她的。
“ 玉妍姐喜欢吗?”沈岁岁问道:“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沈岁岁觉得她应该是想要这个东西的,前世她因为拿了彩头而死,可这辈子这彩头是自己送给她的,要说抢了谁的风头,那也是自己抢的,跟她没关系的。
沈玉妍的脸从红变白,然后摇摇头,“不了,皇祖母赏给你的,我怎么好拿回去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视线却没有从那东西上移开。
第043章 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沈岁岁见此更知道她喜欢这东西,“玉妍姐姐也说了皇祖母赏给我了,那自然就是我的了,我送给姐姐,难道姐姐还嫌弃不是皇祖母亲自手送给你的?”
“当然不是……”沈玉妍摇摇头,面露难色,“只是这样皇祖母会生你的气,你不必为了我而惹的她老人家不高兴。”
“怎么会呢?皇祖母才不小气呢,如果她知道姐姐比我更需要的话,刚刚就送给姐姐了。”沈岁岁笑着道。
沈玉妍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更需要?”
“玉妍姐姐,原本你写的最好,皇祖母不过是看我小这才给了我,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沈玉妍看在递到自己跟前盒子,还是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帮你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姐姐刚刚也提醒我来着?怎么会没有帮我呢?”
沈玉妍叹了口气,她想要的不只是这个彩头,而是拔得头筹,这样在家里才能立足。
同样是家中不待见,她很羡慕沈岁岁,能够成为誉王府的独女,受尽六叔的宠爱。
最终沈玉妍还是推辞不过,收下了赏赐,也因为此,她便跟沈岁岁多说了几句话,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沈岁岁也才知道她要这个赏赐不仅为了面子,也是为了给从小照顾她的嬷嬷瞧病。
“可笑吧,我出身王府,却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哪里可笑了?
沈岁岁是真的笑不出来,因为对于沈玉妍的处境,她太能感同身受了。
前世的自己,甚至比沈玉妍还要惨,至少她还能吃饱穿暖。
沈岁岁这边儿两次比试都赢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清晏的耳中。
其实小太监奉命传话过去的时候,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但沈清晏却很大声地重复道:“你是说我的岁岁的琴弹的比沈芊芊还要好?哎呦,我的岁岁才学了一天而已啊,这……你看看……这就是天才。”
“什么?你说我家岁岁写字也是众姐妹里写的最好的?哎呦呦,这一个人啊有一个长处就了不得了,偏偏我家岁岁还有两样。”
沈清崇的脸都快比锅底还要黑了。
他的女儿才貌双全,怎么可能输给沈岁岁那死丫头,他揪住了小太监的衣领,“你确定没听错,是沈岁岁不是沈芊芊?”
“靖王爷,奴才……奴才没听错,是誉王府的郡主,当然靖王府的郡主也不错,太后也夸她来着。”
“哎呀,母后那是安慰安慰有些人,怕她输了哭,大好的日子掉眼泪就不好了。”沈清晏得意又张狂的样子看的人很火大。
尤其是沈清崇,恨不得撕碎了他的心都有。
“怎么可能?沈岁岁蠢的气走了先生,怎么可能比芊芊还要厉害?”沈光礼不服气地道。
沈清晏知道他是心疼沈芊芊,可他才蠢呢,“光礼啊,你这意思是太后有失公允了?”
“我……”沈光礼瞬间一顿,“我没有,你别乱给我扣帽子。”
“那不就得了,输了就是输了,别找那么多借口了。”沈清晏挑了挑眉,就是故意要刺激沈清崇父子几个。
“到底怎么回事儿?”沈清崇不甘心地问道:“计算芊芊技不如人,可还有那么多姐妹呢,难道都不如沈岁岁吗?”
小太监赶紧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听到真相后,沈清崇冷哼了一声,“我当是真本事呢,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就是,写错了就是写错了,还胡扯。”沈光奇轻蔑地道,“人人要是都这样信口雌黄,哪个还去学真本事?”
沈清晏淡淡地看着父子几人那因为嫉妒而扭曲的嘴脸,摇了摇头,“只要没做伤天害理之事,那赢了就是赢了,难道聪明也有错了?什么时候把百姓放在心里都是小聪明了?”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明德帝看着吵闹不休的几个人,“今日母后高兴,你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沈清晏撒娇似的道:“就是,皇兄,您看他们,诚心给母后添堵,皇兄,那个臣弟先失陪一下。”
“你又要干什么?”明德帝问道。
“我去看看我闺女啊,她赢了,我不得去恭喜恭喜吗?”沈清晏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皇兄,您看他,芊芊输了是她才疏学浅,可三公主……”
“住口!”明德帝此刻真的很想掐死沈清崇,他是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也不如沈岁岁是吧?
说他们蠢,还真是不冤枉他们。
盛老将军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几人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岁岁,岁岁,我的好闺女,爹爹来了。”
沈岁岁前一刻还沉浸在沈玉妍身世可怜的之中,可听到爹爹的声音,她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爹爹!”
她一边喊着一边起身朝着沈清晏飞奔了过去,沈清晏也不理会有没有人看着,抱起她高高的举国头顶,父女二人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园子。
沈清晏抱着沈岁岁转了好几圈,若不是怕她晕了,他还舍不得松手。
“爹爹,您怎么又来了?是因为知道我赢了吗?”沈岁岁笑着问。
“当然了!”沈清晏清点着她的小鼻子,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点心,“给,上次你说御膳房的点心好吃,我刚刚去给你拿的,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谢谢爹爹。”沈岁岁觉得此刻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她爹爹为了让她吃上一口点心,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闺女真是太厉害了,爹爹回去要好好的奖励你。”沈清晏激动地道:“你可算是让爹爹扬眉吐气了,哼,你是不知道,靖王府那几个人的脸色,待会儿爹爹带你去看看。”
父女二人太过欢乐,甚至旁若无人的蛐蛐着将王府,这份肆意是旁人不敢的。
可他们不怕,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梁子了,更何况沈清晏原本就是这德行,他要是老老实实的才叫人紧张呢。
沈玉妍默默地看着二人的互动,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第044章 没错,就说你呢
“ 岁岁,待会儿你拿着太后给的奖赏就去他们跟前走那么一圈,一定很解气。”
沈岁岁看着眉飞色舞,沉浸在胜利喜悦之中的爹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爹爹,皇祖母给的东西我送给玉妍姐姐了。”
沈清晏这才看到沈玉妍在旁边,他当然认得,只是他的眼里只有沈岁岁,旁人在他看来都是摆设,这才忽略掉了。
“玉妍也在啊。”沈清晏挑了挑眉,“岁岁年纪小,你多照顾些。”
能够跟沈岁岁玩到一处的,自然不是沈芊芊之流,沈清晏也愿意给她个好脸色。
沈玉妍低头行礼,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那么大个活人站在那里,六叔说了半天愣是没瞧见。
她知道这不是轻视,而是六叔真的没瞧见。
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都落在沈岁岁的身上。
“六叔哪里的话,岁岁妹妹很聪明,不需要我来照顾,这个……还是还给妹妹吧。”
沈清晏摆手,一口拒绝道:“不用,既然是岁岁送给你的,你留着便是,这东西她也不缺,家里许多个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玉妍的心又是猛地一紧,但面上不显,“谢谢六叔。”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岁岁。”沈清晏一点儿都不居功。
几句寒暄过后,沈清晏的注意力再次落在了沈岁岁的身上,继续夸她聪明有本事。
“走,带你过去,你太外公他们也在。”沈清晏夸累了之后大喘了口气,然后对着沈岁岁眨了眨眼睛。
沈岁岁点点头,上一次毒杀不成,难保这次不会再下毒,虽然计谋拙劣,但谁能保证那人不会用呢?
虽然沈岁岁在出门之前就让爹爹带了解毒的药丸,而且让他们事先服下,以防万一,可就算再厉害的解药也不是什么毒都能解的。
何况沈岁岁才只有初级的医术,水平不怎么高,也就爹爹不嫌弃,换做旁人怕是都不敢吃呢。
沈岁岁看向沈玉妍,跟她交代了一声,便跟着沈清晏去气人去了。
“郡主,什么叫她给您的,分明就是您写的最好,本来就该您的,要不是她偷奸耍滑,哪里轮得到她呢。”
小丫鬟愤愤不平地道。
沈玉妍瞪了她一眼,“彩珠,不可胡说,皇祖母认定她的好,那自然就是她的好,我们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怨怼的。”
“郡主,奴婢是替您委屈,她写的字还不如奴婢写的好看呢,凭什么抢了您的风头。”
彩珠抱怨着,“三公主和其他郡主们都不跟她玩,您也别跟她走的太近了,免得您也被欺负。”
沈玉妍苦涩一笑,“我不跟她走的近就不被欺负了吗?彩珠,岁岁妹妹真的太让人羡慕了。”
“郡主……”彩珠叹了口气,心疼起自家小姐的遭遇来了。
要是这次自家郡主得了头筹,回去后王爷肯定是高兴的,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可结果,却被沈岁岁给抢走了。
她只是为小姐委屈。
沈岁岁这里,被沈清晏拉着挨个人跟前显摆,什么梁王,信王,就连明知道不会说好听的话的景王跟前,也嘚瑟了一下。
“四哥,五哥,是不是现在特别后悔,这么聪明能干的闺女没选你们当爹?”
梁王干笑了两声,他就是个老好人,不说家里女儿已经很多了,压根不差这一个,就光说这沈岁岁带来的麻烦,他就不后悔。
只是现在免不得要羡慕一二,他家可是五个女儿啊,楞是不如人家一个。
“老六,你算是见到宝了。”梁王沈清孝笑着叹气,“我家那五个都不如岁岁一个。”
沈岁岁赶忙道:“四伯伯,玉妍姐姐写的最好,皇祖母亲口说的。”
沈清孝眸光一亮,“那……怎么最后让你当了第一?”
“玉妍姐姐让着我呗。”沈岁岁鼓着腮帮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看的人哪怕真的有什么烦恼,这一刻也融化在了她的笑容之中。
沈清孝清了清嗓子,嘴上说着还是沈岁岁厉害,但心里却很高兴,毕竟刚刚大家也知道了沈岁岁是怎么赢的。
“玉妍这孩子,平日里话不多,就喜欢读书习字,我还真不知道,她竟然写的这么好。”
“皇祖母夸了姐姐文采最好呢,那么短的时间,我们只能写几个字,姐姐却作了一首诗,真是了不得!”沈岁岁竖起大拇指,满脸的钦佩之意。
她的声音不小,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楚,梁王沈清孝捋着胡须,也总算露出了笑容,“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信王沈清平为人耿直,没什么心眼,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此刻他是真羡慕,闺女这么好吗?
有闺女是什么滋味?
沈清晏看了眼跟他年纪最接近的信王沈清平,拍着他的肩膀道:“五哥,注意下,口水都流出来了。”
沈清平还真的去擦了擦,发现没有,这才怒视着沈清晏,“臭小子。”
“没错,这小子啊就是臭的,哪有闺女香啊?”沈清晏挑了挑眉,“不过也不是谁的闺女都香,还得是我闺女,四哥你别多心,我没看说你。”
在场的就这么几个人,不是说沈清孝,自然也不是说沈清平了,他只有儿子,没有闺女,所以众人都看向了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沈清崇。
“三哥,瞧你那脸色,没事儿,我就说你呢。”沈清晏笑了笑,压根不给沈清崇反应的机会,“岁岁,走,去你太外公那显摆显摆。”
父女俩人都走了,沈清崇才回过神来,沈清晏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自己,“你给我站住,我……”
“三哥,算了吧。”
梁王和信王二人赶紧拦住了沈清晏,今日大好的日子,要是他们兄弟打起来,那不是让文武百官看了笑话吗?
更何况,二人也觉得沈清崇真的讨不到什么好,必经这都多少次了?
他哪一次赢了?
沈清崇气的要杀人,但是盛家父子三人站在那里,他压根不敢动手,只是这口气如何咽的下?
第045章 有人落水了
他气不气的,沈清晏和沈岁岁父女俩可不管。
沈清晏抱着沈岁岁来到盛老爷子跟前,必须是抱着,闺女这么争气,就得这样的待遇。
“外公,我厉害吧?”沈清晏挑眉跟盛老爷子邀功。
盛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岁岁聪明,是不,丫头?”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难得沈清晏没被连累而且还因着此事被夸,盛云锐也是高兴的,他压低了声音,道:“爹,我倒是觉得岁岁这机灵劲儿像清晏。”
盛老爷子淡淡一笑,“他哪儿机灵了,就有几分小聪明罢了,可咱们岁岁倒是个有大智慧的姑娘。”
上一次毒酒的时候,她能够巧妙化解,还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哪怕是老谋深算的大人在那种危急关头都未必有她处理的好。
更别说她随便弄来的书都是机关秘术和致胜兵法了。
不过盛老爷子到底是多活了些年纪,“清晏,高兴高兴得了,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最该懂。”
沈清晏点点头,这次的事儿他主要也瞒不住,所以才敢显摆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人觉得他小人得志些,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沈清晏还是很听话的,面子赚的差不多了,就把沈岁岁送到了御花园,今日阳光明媚,太后正带着人在那里赏花。
盛夏时节,湖里的荷花开得娇艳,粉瓣凝露,风过处荷茎轻颤,露珠滚落水面,金红鲤鱼穿梭于田田荷叶间,甩尾时溅起的水花。
太后被这场面逗得哈哈大笑,沈岁岁就是这个时候来到人群中间的。
前世也是这样,众人正赏荷之时,有人落水了,没错,那个人就是她。
她前世跟在沈芊芊身边,寸步不离,可沈芊芊因为沈玉妍拿了赏赐心有不快,便把气出在了她的头上,趁着大家不备,便把她推进了水里。
沈岁岁想着前世的事儿,这辈子沈玉妍更对自己恨之入骨,想必这黑手还是要下的。
果然,沈芊芊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身边还有丫鬟以及梁王府的其余姐妹,几人看似赏花,实则遮挡住前方的视线。
眼看着沈芊芊就已经到了自己跟前,“沈岁岁,你很得意是吗?”
沈岁岁点了点头,她自然得意了,可比起前世受到的屈辱和嘲讽,还差的远呢。
沈芊芊突然弯起了唇角,却突然摔了一跤,然后双手就推向了沈岁岁。
跟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可不同的是,沈岁岁早有防备,她这些日子的马步可不是白扎的,沈芊芊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快速的闪到了右边。
其实这样,沈芊芊也顶多就是摔倒了而已,可不知道怎么弄回事,她的腿突然像真扎了一般似的,然后就朝着湖里倒去。
沈岁岁想到梁王府那个二姐沈玉苒跟沈芊芊也是穿一条裤子的,刚刚就是她故意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既然跟沈芊芊那么好,不如就一起落水吧。
可沈岁岁不再如前世那般糊涂,此时的她眼睛看的仔细,站在自己身边儿的沈玉妍原本不用落水的,就算沈玉苒胡乱的去抓,也抓不到沈玉妍。
但沈玉妍却没站稳,跟着二人一起栽入了湖里。
沈岁岁知道淹不死人的,太监嬷嬷们那么多,很快就能够把人捞起来。
她看着沈芊芊弯了弯唇角,下一刻却大声喊道:“姐姐,救命啊,姐姐掉进水里了。”
很快三位郡主都被从水里捞了出来,人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衣服全湿了,得去换衣服而已。
太后也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掉进水里了呢?
不过她来不及问,先让人把她们三个待下去换上干爽的衣服,姑娘家可受不得风寒,要坐下病的。
沈清晏那头听说有郡主落水了,一个箭步就蹿了出来,他飞奔这一路,脑子里有过很多个年头,无论是谁想要害岁岁,他都饶不了她。
可他紧张地跑过来,去看到沈岁岁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后身边儿,大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乖巧可爱。
沈清崇和沈清孝二人也稍后赶了过来,恰好看到他们各自的女儿哪怕是换上了衣服回来,可仍然脸色惨白,身体不住地发抖。
“玉苒,怎么了?好好地怎么掉进水里了?”沈清孝目光锁住了二女儿,好像没看到一旁瑟瑟发抖的更需要人关心的四女儿沈玉妍。
沈芊芊此时已经被沈清崇抱进了怀里,小声地啜泣着。
沈清晏也抱起自己的女儿,轻声哄道:“摸摸毛,吓不着。”
沈清崇白了他一眼,“她又没落水,你至于吗?”
沈清晏点点头,“她们落水的样子吓着我闺女了,我哄哄怎么了?”
沈岁岁想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胆子小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沈清崇憋了一上午的气了,一直找不到地方撒。
他也是纳闷了,怎么倒霉的总是他们父女呢?
“对啊,玉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沈清孝也关心地问着,一旁的梁王妃已经心疼地落了泪。
沈芊芊的目光落在沈岁岁的身上,众人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
“沈岁岁,是不是你推你姐姐了?”沈清崇咆哮着道,总算是找到了发泄口,满腔的怒火一瞬间喷薄而出。
沈岁岁不慌不满地道:“我为什么要推她呢?是因为她弹琴不如我好,还是写字不如我好,我嫉妒她吗?”
沈清崇瞬间哑口无言。
“那是怎么回事儿?”
沈岁岁决定好心地告诉他真相,“我看到姐姐脚一扭,明明是扑向我的,我都准备好接住姐姐了,可姐姐却突然转向了玉苒姐姐,然后玉苒姐姐就先掉进水里了。”
沈玉苒止住了哭泣,她回想了下刚刚的场景,“没错啊,的确是这样,沈芊芊,好啊,你真正想推的是我呀!”
沈玉苒仗着自己是嫡女,对于其余几个姐妹都嚣张惯了,哪里受的了沈芊芊的算计。
没错,沈岁岁这么一说,沈玉苒不认为沈芊芊在算计自己都难?
刚刚还统一战线,现在就分道扬镳,沈岁岁抓了把瓜子,坐下来慢慢看。
第046章 老死不相往来
沈芊芊慌了,“不是的,玉苒姐姐我……”
“你闭嘴!”沈玉苒怒吼一声,沈芊芊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因为沈芊芊知道,沈玉苒是真的会打人的。
沈岁岁嗑着瓜子,不慌不忙添把火地道:“真正想推的是玉苒姐姐,那假装推的是谁呢?”
沈玉苒正在气头上,压根想都没想,“当然是沈岁岁了。”
众人的视线看向嗑着瓜子的沈岁岁,沈岁岁维持着手上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吐掉瓜子皮,“真的吗?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沈玉苒哪里知道小姑娘比猴子还精呢,她在家里凡事有王妃母亲为她出谋划策,她压根就不用思考,自然那些阴谋手段也使不到她身上。
所以沈玉苒的性子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高兴不高兴都是直来直去的了。
就像此刻,她觉得沈芊芊阴她,那她就不能让沈芊芊好过。
她看向沈岁岁,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她傻乎乎的,“怎么不会呢,就是她说要把你推进水里的,说你胜之不武,皇祖母偏心你,可怜你。”
沈岁岁忍着笑,仍旧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可……可姐姐没有推我啊?”
说起这个沈玉苒才气呢,她插着腰,凶悍地道:“所以才说沈芊芊你心眼真坏,原来你是想推我下水,让我丢人。”
梁王妃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心疼地不得了,“三哥,芊芊要是没有人管教,您就别带她出来祸害人了,亏的发现的及时,不然我们家玉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去抵命吗?”
沈清崇看了看沈芊芊,等着她否认,可沈芊芊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骂傻了,说不出话来。
“弟妹,没那么严重,小孩子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我们家芊芊不是也落水了。”
沈清晏听的直接就笑了,“三哥你这言论真够不要脸的。”
沈清崇瞪了他一眼,不过他现在顾不得跟沈清晏拌嘴,梁王妃一向泼辣难缠,他现在顾这头都来不及。
“弟妹……别生气,兴许是误会,芊芊这孩子……”
沈玉苒听他这么说,眼睛都竖起来了,“才不是误会呢,三伯你想说我冤枉人是吗?”
“我……”
“你们想害我,现在还来冤枉我,沈芊芊,你敢做不敢当,真是坏透了。”沈玉苒恨恨地道。
经过这件事,沈岁岁知道,她们两个是再也凑不到一块去了。
很好,沈芊芊的敌人多了,她就顾不上总找自己的麻烦了。
“我……我没有,我就是说着玩玩的,岁岁是我亲妹妹,我怎么能害她呢,玉苒姐姐你别瞎说。”
“沈芊芊!”沈玉苒撸起袖子,就扑向了沈芊芊,要不是沈清崇在中间拦着,沈芊芊就得再次被扑进水里。
“够了!”太后大喊了一声,她听了半天,也把事情的经过都弄清楚了。
她最不喜欢的一暮还是发生了,尤其还是在她的寿辰之日,更当着官眷们的面,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字可以练,但人品要是坏了,那就没的救了,你们两个回去把女则和女训抄上百遍拿来给我,这之前还是别出去了。”
沈芊芊咬着唇,泫然欲泣,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欺负的是她呢。
“皇祖母,是她想要推沈岁岁,关我何事啊?我都落水了,我都受委屈了,您怎么还罚我啊?”沈玉苒哭着道。
“是啊,母后,玉苒都被欺负了,您……您要罚也不该罚她呀。”梁王妃道。
太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是啊,哀家罚错了。”
梁王妃勾唇,得意地一笑。
可就在母女二人以为不用受罚的时候,太后的话让他们的心彻底跌倒了谷底。
“哀家不该只罚孩子们,身为父母,你们没把孩子教养好,也该罚。”
“母后……”梁王妃没想到自己也算在里面了,“母后!”
两位王爷也不情愿,但是他们是大男人,不好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
太后瞥了眼几人,“你觉得她委屈,她不该罚?”
“本来就是啊。”梁王妃委屈地道。
“她既然早就知道芊芊要推岁岁入水,为何不提早说出来?”太后冰冷的声音敲击在众人的心上,“这次是她,她哭着喊着叫委屈,可要真的是岁岁呢?那她就是帮凶,身为姐姐,看到妹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说规劝,却还纵容,她不该罚吗?”
梁王妃抿了抿唇,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啊,都好好想想吧。”
“阿嚏!”
一直沉默的沈玉妍打了个喷嚏,她的小脸惨白,整个人也在发抖。
“玉妍丫头怎么了?还是让太医瞧瞧吧。”
转而她怒视着沈玉苒和沈芊芊两个人,“你们两个闹也就算了,还伤及无辜,亏的这是没闹出人命来!”
“母后,消消气,孩子们还小,大了就懂事了。”皇后柔声劝道,然后对着几人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免得惹太后生气。
沈岁岁看着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吵个不停的两家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沈清晏看着鬼精灵似的闺女,挑了挑眉,她看似没说几句话,更没有抱怨指责。
可是关键时刻的那一句话,就让沈芊芊和沈玉苒反目,聪明人压根就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太后的寿宴还算顺利举行,至于梁王府和靖王府两家人,来之前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走的时候恨不得一辈子不见,老死不往来。
而这次盛老爷子也没有喝上毒酒,大概是明德帝也知道事出两回,要么是他这个皇帝没用,要么就是他这个皇帝故意的,其余大臣们也会寒心。
所以,他并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岁岁直到寿宴结束,也没看到沈玉妍。
她看的清楚,明明,明明沈玉妍不用落水的,可她却自己选择跳进了水里,她是怕回去后好好的被梁王妃苛责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沈玉妍这个姐姐,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懦弱和胆小。
第047章 你说她没男人?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阴差阳错的改变了她的命运,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叮!恭喜宿主,您又有新任务了。】
沈岁岁猛地一怔,还有任务吗?
爹爹原本死在昨天,而她帮着爹爹成功的改变了前世的死期,她以为就结束了呢,居然还有任务?
【宿主已经改变了废物老爹原本的生命,此后废物老爹每多活一天,奖励一积分。】
沈岁岁压根不想听任务内容是什么,想到积分可以换很多很多的东西,还考虑什么?接接接!
就让任务来的更多一些吧。
此时,沈岁岁觉得系统那机械的声音都悦耳了许多,不再那么冰冷。
沈岁岁:“所以任务是什么呢?”
她等的好着急啊!
【由于废物老爹的改造计划进入新的篇章,宿主的任务也会越来越难。】
没问题,只要奖励越来越好就行,沈岁岁暗暗的想。
【接下来的任务是不要让废物老爹继续游手好闲,让他有个正经的事做,并培养自己的亲信,任务奖励易容术,积分+10。】
就这?
沈岁岁觉得这也不难啊。
爹爹好歹也是王爷,找个差事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她转念一想,爹爹的差事只能找个清闲的,不然会被人忌惮,那样爹爹的小命再次受到威胁。
爹爹死翘翘,她也完蛋。
他们两个可是绑在一起的。
由于沈岁岁想的太入神,完全没听到爹爹在喊她,直到沈清晏温热的大手碰到她的脑门,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沈清晏看到女儿被吓着的样子,自责不已,“怎么了?是不是爹爹把你吓着了。”
沈岁岁赶紧摇头,“不是。”
“那是落水的事儿把你吓着了?沈芊芊这丫头心思也太歹毒了,我以为她就是找点小麻烦,没想到她是真的下死手啊。”
沈清晏越说越气,“亏的你反应及时,不然真的落水了,生病了可就糟了。”
沈岁岁眯着眸子笑了笑,“爹爹,您知道是我啊?”
“当然了,我闺女是谁啊?”沈清晏颇为骄傲地说道:“看来那些马步没白扎。”
突然,沈清晏的笑容凝固在了俊脸上,“不行,还不行,光扎马步没用,我得给你请个高手来叫你武功,下次沈芊芊再敢动你,就往死里打。”
沈岁岁忍不住问道:“那要是真的打死了呢?”
“死就死了。”沈清晏冷冷地道:“她先害你的,那就怪不了你,不怕,真的死了,也有爹爹护着你。”
沈岁岁抱起爹爹的胳膊,把头靠在了上面,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沈清晏则帮她捋顺了头顶上炸着的碎发,看来自己把她养的不错,这头发都光滑了不少,脸上的肉也多了。
沈岁岁闭上眼睛,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很享受爹爹的关心。
她想到系统刚刚给的任务,犹豫了下,这个时候说似乎有点煞风景,反正这次没有时间限制,那就明天再说吧。
今日是个开心的日子。
……
靖王府。
沈芊芊回到家了还眼泪不断,孟老夫人把她搂在怀里哄了一路,她便哭了一路。
孟李氏几次欲言又止,尤其是听到孟老夫人骂沈岁岁的那些话,她不明白,同样是她的外孙女,老太太怎么会偏心至此?
尤其是全程她都看着呢,岁岁那孩子没做错过一点。
反倒是芊芊这孩子,屡次挑起事端,咄咄逼人,害人不成反落水,也怪不得别人啊。
但孟老夫人一向强势,孟李氏也很怕这个婆婆,所以有些话她不敢说。
本想着夫妻一体,她跟孟邵说说,却不想换来的是孟邵的一巴掌。
孟李氏被打蒙了,“夫君,为何打我?”
她的眼泪在眼圈打转,脸上火辣辣的,却不及心里的疼。
“为什么打你?靖王府的事儿你也敢多嘴?”孟邵怒视着她,“何况你还吃里扒外,芊芊才是我们的外甥女,她被欺负了,你却说她的不是?”
孟李氏摇着头,“可是……我也是为了芊芊好啊,若是她这样下去, 迟早会出大事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孟邵冷声吼道:“会出什么事儿?倒是你,怎么不帮着芊芊,若是你挡着的话,即便事情不成,也不会攀扯出芊芊来,真不知道要你什么用。”
孟李氏难以照置信地看着丈夫。
她之前以为婆母和夫君两个人只是因为姐姐的事儿而迁怒岁岁,本质上并无打错,可如今他们纵容芊芊伤害妹妹,还倒打一把,这是就是人品的问题了。
“看什么看?”孟邵没好气地道:“摆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好好反省一下。”
孟李氏不知道自己该反省什么?
她并没有说错啊,芊芊这样下去,长大了会多可怕啊?
不过她不知道,自己或许根本看不到沈芊芊长大的那一天了。
孟邵气呼呼地离开了屋子,转而去了孟老夫人那里。
“你叹什么气?”孟老夫人见儿子脸色不好,便问了句。
孟邵便把孟李氏分不清里外的事儿说了一遍,还抱怨了几句,“娶这么个木头回来,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于前程上一点忙也帮不上。”
“消消气!不过是个女人,你还能指望她什么?”
虽然这个儿媳妇听话,懂事,可孟老夫人并不喜欢她,许是书读的多了,为人处世不懂变通,有时就是不顾全大局。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您看那洪恩不过是娶了个好妻子,人家岳父就在吏部给他谋了个好差事,如今在京城过的风生水起,我就没那个命,不知道我何时能够来京城当官。”
孟邵叹了口气,“对了,娘,今日宫宴上跟您说笑的那个是谁啊?”
“哪个?”孟老夫人回忆下了,好几个人跟她打过招呼。
“就是那个……最美艳的夫人,年纪跟我一般大,您怎么认识的?”
“她啊,建阳公主的独女,你姐姐之前跟她交情不错,我来见你姐姐的时候遇到过,说起来她也是个哭命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儿半女都没有……”
“等等,娘,您说什么?守寡?她没男人?”孟邵激动地道。
第048章 拼爹,决不能让岁岁输
孟邵想到那个美艳的女人看了自己很多眼,顿时心驰神荡,思绪万千。
侄子莫若母,孟老夫人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
“当年你姐姐在世的时候,跟她交情匪浅,也受到了她颇多照顾,我们难得来一趟京城,明日你跟娘去她府上走一趟,跟她说说话,娘仿佛就看到了你姐姐。”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孟邵哪里会拒绝的。
孟老夫人笑着道:“你那媳妇不懂事儿,别惹得那位惠安郡主不高兴,就你随娘去吧。”
孟邵暗叫了声好,激动溢于言表,“知道了,娘。”
第二天一早,沈岁岁刚想去找爹爹一起用膳,就看到了爹爹的院子里齐刷刷地站了两排人。
很高,很壮,很不爱笑。
沈清晏则是拿着书在拷问那些人什么。
直到沈岁岁走近了些才听清楚。
“岁岁要是累了,不想练功了怎么办?”他扫了眼众人,“一个个回答。”
“回主子,练功要持之以恒,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属下会让郡主再坚持一下。”
沈清晏瞪了他一眼,“我闺女都累了,你还让她练,你想累坏他吗?下一个。”
“回主子,属下会等郡主不累了再练。”
“没了?”沈清晏问道。
男人点点头,“没……没了……没了吗?”
“不细心,把岁岁交给你不行。”沈清晏皱着眉头,“你得问问岁岁是累了,还是不舒服啊,还是饿了啊,饿了就准备吃的,不舒服了就赶紧去请太医啊,得得得,你也不行,下一个。”
下一个男人回答的还算不错,可沈清晏的问题由来了,“那岁岁爱吃什么?”
“这……属下……真的不知道。”
沈清晏冷着脸,“要想当岁岁的师父,不知道怎么行?她爱吃的,不爱吃的,不能吃的都得牢牢记住,算了算了,没一个中用的……”
他看了眼春情,“别弹了,心烦。”
沈岁岁赶紧喊了一声爹爹,她还以为爹爹在言行逼供呢,原来是给自己挑师父啊。
选师父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岁岁来了,昨日说起你要学武功,今日爹爹就在给你选师父呢,只可惜……这些人都不行,太差劲了。”
沈岁岁刚刚听的清楚,谁家选师父不看武功高低,而是看徒弟的喜好的?
春在一旁垂眸浅笑,像新研的胭脂在宣纸上洇开,未及染透颊边梨涡,“王爷这些问题问下来,怕是没人能够合适,只有您能够过关。”
“爹爹是疼我,不过爹爹不用这么麻烦。”沈岁岁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杵在那的木桩子们赶紧下去吧,别碍着爹爹的眼了。
院子里就剩下三个人后,沈岁岁看向春情,“我想让春情姑娘当我的师父。”
“我?”春情微微一怔,“我不会武功啊。”
“您不会武功,却能够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后逃走,这个合理吗?”
春情登时就笑了,“什么都瞒不过您,郡主的伤药真的有奇效,还不到两日,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等回头我再送您个祛疤的药膏,不然你那伤很容易让人看出来的。”沈岁岁道。
“岁岁,你真的想让春情给你当师父?”沈清晏又问。
沈岁岁点头,“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师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
春情看向沈清晏,“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也罢,春情武功高墙,人也机灵,又是个女人,把岁岁交给你我倒也放心,难得的是她喜欢你,正好可以借着教琴的机会顺便教她武功。”
春情点点头,“郡主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但是琴艺绝对是少有的奇才。”
“不然呢?”沈清晏得意地道:“你是没瞧见昨天宫里,沈芊芊那桑眉搭眼的样,若不是岁岁赢了她,她也不会急着害人,就凭她,也配跟我的岁岁相比?差的远呢!”
春情柔柔一笑,王爷自打当了爹后,也不免落入俗套,不过小郡主的确聪慧过人,一点也没乱夸。
师父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沈岁岁就想起了任务,早做晚做都得做,早做之后还能有新的任务。
不过,爹爹连早朝都不去,压根没有正经差事,空有个王爷的头衔,一点儿实权都没有,这可不行,不像她那个渣爹,还在兵部管着不少事儿呢。
沈岁岁昨晚想了一晚上,要如何让爹爹无法拒绝,还真让她想到了个办法。
“岁岁,怎么不吃了?”沈清晏见不挑食的小女儿居然面对着最喜欢的虾饺都不为所动,他觉得这孩子是真的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儿了。
“爹爹……”
沈岁岁一开口就要哭出来,沈清晏慌得不行,赶忙放下筷子,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岁岁,别哭别哭,跟爹爹说,谁欺负你了,哪个不长眼的,爹爹去揍他。”
沈岁岁摇摇头,跟爹爹一起后,她真的没怎么哭过,挤出几滴眼泪来还挺费劲 ,“爹爹,那天他们说我的爹爹什么都不会,他们的爹爹都管着好多人!”
沈清晏深吸一口气,“谁的爹爹?爹爹可是誉王爷。”
“玉苒姐姐说他爹爹管着工部,沈芊芊说他爹爹在兵部,还有别人的爹爹也都是管着不少的人,爹爹,您是在哪个部啊?”沈岁岁故意问道。
沈清晏清了清嗓子,从未有过的尴尬。
他石头剪刀布。
感情小闺女是因为自己而受到了歧视?
那怎么能行?
“爹爹,您怎么不说话了!”沈岁岁又问。
“说……说爹爹比他们都厉害,爹爹的部是最好的部,他们那个算什么?”沈清晏心虚地催促着沈岁岁,“快吃啊,都凉了。”
沈岁岁知道这事情稳了,所以她也不在追问,“爹爹,今天的虾饺格外的鲜美!”
不远处的纯情勾了勾唇,有小郡主在,何愁主子不上进呢?
沈清晏吃过早饭就出门找差事去了。
拼爹这块,他怎么能够让岁岁输呢?
明德帝看着漫不经心沈清晏,“六弟,你不是不喜欢做事的吗?怎么如今又要找差事做了?”
第049章 博弈
“因为岁岁啊。”
“岁岁?”明德帝眸光微微一沉,“她让你来找朕的?”
“那也不是,岁岁因为我不当差被人欺负了,我也不能给岁岁丢脸不是?”沈清晏依旧回答的漫步经心,“皇兄,您就给我个看起来威风,其实什么都不用做的差事就行了,简单点,难的我干不来。”
“这……哪有差事是清闲的?”明德帝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你有这个心是好的。”
“我不出来也行,那您管好那哥儿几个,让他们回家揍一顿那乱嚼舌根的孩子,您要是抹不开面,那我就自己给岁岁出气去。”沈清晏淡淡地道。
“你这是无赖。” 明德帝沉声道:“翰林院的差事倒是清闲,就是写写字,可你……哎呀……”
“写不来,皇兄您知道的,好些字儿都是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这几日教岁岁都吃力了。”沈清晏挥了挥手。
“还有太府寺卿……”
“干什么的?”沈清晏问道。
“掌贮币帛、器物,岁终勾校,仅需定期盘点库存。”明德帝道。
“这个挺好。”沈清晏自顾自地说着,“皇兄,我要是看好的,能拿回去吗?”
明德帝脸色一沉,“胡闹。”
“那我不去了,看得见摸不着,这多难受啊。”沈清晏再次摇头,“我看要不还是让我去揍那几个破孩子吧。”
“还有一个。”明德帝无奈地叹气,“你这到底是想做事还是不想啊?”
“当然是……不想了。”沈清晏摇摇头,“打他们一顿就长记性了,省得我整日的还要出去,不划算,皇兄,要不您还是当我没说。”
“说了怎么当做没说?”明德帝声音渐冷,“六弟,你也年纪不小了,该做些正经事了,免得盛老将军看到你这样头疼。”
“皇上,是不是我外公跟您说什么了?不用管他,他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清晏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还有一个,朕想了想,应该是适合你的。”
沈清晏喝了口茶,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儿。
“光禄寺卿这个职位适合你。”
“听着有些熟悉。”沈清晏道。
“六弟,你看看你,对朝廷的事儿是一点都不关心,朕还指望你帮我分忧解难呢,你倒好,说一个不知道一个。”明德帝道。
“光禄寺卿掌管宫廷膳食、祭祀宴饮。”
“那不跟厨子差不多了吗?做不来,我吃还行。”沈清晏起身,“皇兄,我看我还是走吧。”
“站住,这个不是厨子,自有下面的人会为你去做事。”
明德帝见沈清晏不为所动,试探地问道:“要不你跟盛老爷子学学带兵之道……”
“我的好皇兄,您就饶了我吧,军营里那是人呆的地方吗?我起不来,也操练不了,那个盔甲穿上闷汗,浑身臭死了。”
沈清晏嫌弃的不行。
“那就光禄寺卿吧。” 明德帝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即便沈清晏拒绝了,可他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皇兄,那您过几天再宣布啊,我先玩几天再说。”沈清晏说完,便赶紧溜走了。
离开皇宫后,沈清晏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之前常去的酒楼跟朋友喝酒去。
马车里,沈清晏的眸子清冷,光禄寺卿就光禄寺卿吧。
刚刚好险,如果自己但凡要是表露出想要有上进心,或者是跟军营沾边的事儿,只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喝酒的时候,就趁机把自己要做事的事儿说了,可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沈清崇的耳朵里。
他火速进宫。
“皇兄,您怎么还让老六去当了光禄寺卿了?”
明德帝抬了抬眸子,“有何不可?”
“他这该不会是想要做点什么吧?盛戎一回来,他这就是有倚仗了,您不怕……”沈清崇说了一半,偷偷地去看明德帝的脸色。
“怕什么?”明德帝反问,“盛戎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朕就给了他这个机会,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想做什么,朕随时都能知道。”
沈清崇恍然大悟,“皇兄,还是您高明,不过……话说回来,您是君,他是臣,您让他死,他不敢不死,何至于这么麻烦?”
明德帝瞪了他一眼,直接把手里的奏折砸到了沈清崇的身上,沈清崇吓得赶紧跪下。
“西北边关来报,敌军屡次偷袭,试问谁能震慑敌军?”
明德帝的声音大了几分,“你吗?”
沈清崇把头压得低低的,“还是朝廷里那群废物?”
“老六可以死,但得是他有必死的理由,否则如何服众?盛戎也可以死,但至少要解决了眼下的麻烦。”
他也想让这些人死,省得每天要花费心思在他们身上。
可是比起他们的威胁,他更害怕临近几国的大军压境。
原本就因为战争的事儿而心烦,沈清崇又撞了上来,明德帝把气都撒在了沈清崇的身上。
明德帝都有些怀疑,这么蠢的人确定是跟他一母所生吗?
沈清晏带着酒气回家的时候,沈岁岁正跟纯情练武呢,虽然只是一开始,可沈岁岁很勤奋。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头上也满是汗珠。
誉王府里别人的眼线很多,可是沈岁岁的院子里却都是自己人。
这是沈清晏亲自为她选的,只要琴音传出去,谁知道里面是练功还是练琴呢?
何况既然知道有眼线的存在,自然是父女俩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
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压根听都听不见。
沈清晏摸了摸小闺女的头,“累不累啊?快歇歇吧。”
沈岁岁摇摇头,“不累,岁岁要赶紧学好武功,保护好爹爹。”
爹爹的生命也不是很多,才只有几个月而已,保不齐哪次不注意,小命就没了。
“对了爹爹,您出去有没有听到梁王府的消息啊?”
“什么消息?”沈清晏狐疑地问道。
“就是玉妍姐姐的消息,昨天她也落水了,没事儿吧?”沈岁岁不敢直接问沈玉妍是否死了,虽然分开时她的倒计时改变了,但生命值这东西随时可以改变,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050章 去梁王府打劫
“那丫头能有什么事儿?”沈清晏轻轻一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岁岁喜欢跟她玩吗?说起来,她的确比那几个要好一些,不爱说话,也不爱惹事,瞧着是个胆小的。”
沈岁岁在今天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看到沈玉妍主动跳到水里后,她就觉得未必如此。
“倒是没听说她的消息,你要是喜欢跟她玩,我带你去找她不就成了?”
沈岁岁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看到的跟爹爹说说。
沈清晏听了全部的过程后,笑容渐冷,“岁岁是说,昨天玉妍自己跳进水里的?不是被那两个丫头推进去的?”
沈岁岁点点头,“原本沈芊芊是要推我的,看我反应快,还扎了她一阵,她吃痛改了方向,就把沈玉苒给推进水里了,原本是没碰到玉妍姐姐的,不过也可能是岁岁看错了吧。”
沈清晏勾了勾唇,岁岁怎么可能看错呢?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有趣多了,倒是他把那丫头看的简单了。
有趣。
“既然想知道,那何不亲自去瞧瞧?”沈清晏笑着道,“顺便看看沈玉苒那丫头如何自作自受的!”
敢动了伤害他女儿的心思的人,就都得付出些代价来。
梁王府。
沈岁岁主动地给梁王妃请安,梁王妃这个人最是小心眼,自然也很爱记仇。
自己的女儿被罚,多少也是跟沈岁岁有些关系的,她这会儿看到沈岁岁,就很讨厌。
“四嫂!岁岁虽然是第一次来梁王府,不过您可千万别准备什么见面礼,那也太不好意思了,不用为难,我看您手上的玉镯就不错,我们岁岁不嫌弃的。。”
梁王妃猛地回神,就看到沈清晏那张放大的俊脸,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我没有……”
“没有准备礼物啊,我还以为您在想着送给岁岁点什么东西而为难呢。”
梁王妃顿时脸一红,她讨厌死这对父女两个了,怎么还愿意给她见面礼,可是话说回来,沈清晏是连皇上都头疼的存在,她就更头疼了。
“啧……六弟,瞧你,把我都带给弄糊涂了。”梁王妃嗔怪地看了沈岁岁一眼,暗骂这爷俩真不要脸,“这镯子太大了,给岁岁的礼物,我早就备下了,秋桐,快去给小郡主拿来。”
“四嫂,瞧瞧,这多不好意思啊。”沈清晏得意地道:“岁岁,还不快谢谢你四伯母!”
沈岁岁知道,这是爹爹为自己要来的赔罪礼。
估计梁王妃也是知道,东西不给,爹爹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谢四伯母。”沈岁岁甜甜地说道。
梁王妃想着东西都给了,这对瘟神也该走了吧,可沈清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能给梁王沈清孝使眼色。
沈清孝就说今早为何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瘟神登门啊。
“六弟,今日有何贵干啊?”
沈清晏挥挥手,“四哥,没事儿就不能来了吗?咱们兄弟的感情都差到这份上了?往后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不不不!”梁王脸色一沉,他是老好人,无论是老三还是老六,他谁都不想得罪,“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不常来,今日怎么有空了?”
沈清晏看向摆弄着礼物的沈岁岁,“这不是嘛,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家里再也没有别的孩子,一想您这儿孩子多啊,还都是姑娘家,就不喜欢那些臭小子,所以就带着岁岁过来找姐姐们玩了。”
梁王妃嘴角抽了抽,巴不得他去信王府呢,快别来祸害她的女儿了。
“六弟,你忘了,玉苒现在还被母后罚着抄书呢!”梁王妃冷冷地道。
沈清晏猛地拍了下大腿,吓了夫妻两个一跳。
“这事儿就怪芊芊,玉苒是多好的孩子啊,都被她给连累了,她看不上岁岁,她自己动手就是了,还非要拉个垫背的。”
沈岁岁也跟着点头,顺势说道:“岁岁一共才见过玉苒姐姐两次,上次都没有说话,玉苒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讨厌岁岁呢?”
沈清晏真想竖起大拇指给小闺女,这反应能力, 真是随了他。
梁王妃没想到父女俩是这么想的,他们的话彻底说道了她的心坎儿里,“谁说不是呢?玉苒多好的一个孩子,她跟岁岁又没仇没怨的,哪会对她下毒手呢!”
沈清晏撇着嘴,表情夸张,“可不就是说呢嘛,玉苒受委屈了,所以岁岁就吵着来瞧瞧。”
梁王妃顿时觉得沈岁岁不那么面目可憎了,瞧着也可爱了几分,“还是岁岁懂事,你知道就好,你玉苒姐姐也是被沈芊芊那丫头给害了。”
沈岁岁用力地点头,“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梁王妃顿时表情一僵,“好孩子,你听四伯母说,你姐姐受了委屈,心里难受,她不想见人,我让你别的姐姐陪着你玩,可好?”
目的达成。
沈岁岁心里乐开了花,她也不想跟沈玉苒玩。
为了表示诚意,梁王妃把其余四个庶出的姑娘都叫了出来。
沈岁岁看到沈玉妍还好好地站着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除了她之外,其余的姐姐们的脸都红红的,像是被打过了一般。
沈岁岁想,她知道昨天沈玉妍为何自己跳进水里了。
如果不这样,会被视为袖手旁观,梁王妃母女两个肯定是不舒服的。
沈玉妍看到沈岁岁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羡慕。
纵然她什么错都没有,可就因为沈玉苒被罚了抄书,她们姐妹几个也要跟着抄,而且只多不少。
这就是她们的处境。
其余几个姐妹说是要陪着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离沈岁岁有点远,像是也在因为抄书的事儿跟沈岁岁生气。
沈岁岁也懒得理这些糊涂虫,她们要怪也该怪沈芊芊,或者是沈玉苒啊?
沈玉妍倒是没有走远,她看着沈岁岁,“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沈岁岁一怔,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彩头给我?”沈玉妍咬着唇,“是故意让我被她们羞辱吗?”
第051章 错的不是你
沈岁岁微微一怔,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
沈玉妍压根不给沈岁岁解释的机会,“如果不是你耍小聪明,我才是第一,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到彩头,爹爹看到我的好,就会对我刮目相看,我的生活会改变。”
“而你……”沈玉妍看向沈岁岁,“毁了这一切。”
就在沈岁岁觉得自己真的多管闲事的时候,沈玉妍却突然话锋一转,“罢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不怪你。”
沈岁岁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她控诉了这么多后,当她是恨极了自己,没想到她最后却来了这么一句,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我就是这样的命吧。”沈玉妍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沈岁岁。
沈岁岁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意识到沈玉妍似乎在等着她说点儿什么。
“玉妍姐,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不在,你很有可能是第一,可是我是存在的啊。”沈岁岁道。
沈玉妍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沈岁岁居然会这么说。
“你的确不该怪我,也许你拿到了彩头后,并不一定会比现在过的好呢?”沈岁岁眨了眨眼睛,她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不过她想到梁王妃送的礼物,也不算很亏。
“我想爹爹了,我先回去了。”
沈岁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找沈清晏了。
沈玉妍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会呢?
爹爹要是知道她比其他姐妹有才华,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不过这个沈岁岁,年纪虽小,却不好糊弄。
“岁岁妹妹!”沈玉妍突然开口,她三两步追上沈岁岁,“刚刚我……那些话是气话,你别放在心里。”
“好啊。”
不是什么在乎的人,自然不用放在心里了。
沈玉妍有些后悔,刚刚就该控制好情绪,不说那些抱怨的话的。
她想说些道歉的话,可她的骄傲让她说不出来。
尤其是她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
沈岁岁明明就胜之不武,她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殊不知,即便是小聪明,可也是实力的一种。
沈玉妍怕沈岁岁告状,所以陪着回来了,不过沈岁岁什么都没说,只是说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沈清晏本来就是为了沈岁岁来的,她要走,他肯定是不想留的了。
马车上,沈清晏也看出了沈岁岁的不高兴来,“这是怎么了?跟你的玉妍姐姐闹脾气了,她欺负了?”
“没有!”沈岁岁如实说道,沈玉妍的确没欺负自己。
“要不要爹爹……”
“不用!”沈岁岁拉住了他的手,“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我不该过多的参与别人的人生。”
沈清晏哭笑了下,“这么点儿的丫头,就人生人生的,玉妍说了什么?”
沈岁岁把自己能说的都告诉了沈清晏,只是没说她能够看到沈玉妍的生命值,原本她会死在昨天的。
“你没有错。”沈清晏平静地道:“她输了,就是实力不行,光会写漂亮的字,却没有一点内涵,又有什么意义?这个道理她都不懂,就证明她不是什么聪明人,比不上我的岁岁。”
“爹爹, 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何况我的字真的很丑啊。”
“丑怕什么?也不耽误吃饭,更不耽误睡觉,我的字也不好看啊,你想要好看,练习就是了,只是有些人从小心里就没有百姓,那长大了也不会有,这一点,我的岁岁就赢他们很多了。”
沈清晏摸了摸沈岁岁的头,“岁岁,其实……你真的很像你皇祖父。”
“他要是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喜欢你。”沈清晏淡淡地说着。
“那皇祖父喜欢您吗?”
“不喜欢。”沈清晏回答的很干脆,随意他苦笑了一声,“他喜欢你大伯,只可惜他十五岁就走了。”
“他不仅不喜欢我,还很讨厌我,可不妨碍,他是个好父亲。”沈清晏想到过世的亲人,心中怅然。
如果他不是生在皇家的话,或许亲人们还在。
沈岁岁知道那个大伯的,是爹爹的亲哥哥,听说要是大伯还没走的话,皇位也是他的,那个时候爹爹应该还没有自己大呢。
而爹爹的母妃痛失爱子,很快也就一病不起,最后香消玉殒了。
沈岁岁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可是她只要一想到要跟爹爹分开,再也见不到了,她的心就很痛,很痛,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沈清晏没想到小丫头居然哭了,“怎么还哭了?”
“呜呜,岁岁不要跟爹爹分开,爹爹不要丢下岁岁。”
沈清晏怔怔地看着沈岁岁,“我何时说要丢下你了?”
小闺女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要死了吧?
呸呸呸!
沈清晏觉得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是别问,免得岁岁更伤心了。
沈岁岁想的是这么不吉利的事儿还是别说了,免得爹爹生气。
马车恰好经过弄月楼门口,老鸨站在门口哭的好不伤心,沈清晏勾了勾唇,活该。
沈岁岁也看到了这一暮,顿时止住了哭泣,她想到了一个问题,“爹爹,师父还要不要回这里啊?”
她已经正式拜春情为师了,而且她也很喜欢这个师父,她像娘亲一样。
“你喜欢她,就不回了。”沈清晏眸光冷峻,何况弄月楼里有给自己下毒的人,这里以后还是不能去了,就连去查情报也不能来这里了。
得换个地儿。
沈岁岁当然高兴了,但是她也知道师父是对爹爹很有用的人,压根不是外面传的那种关系。
爹爹和师父都不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呆着。
“那爹爹再养一些像师父这样的人吧,师父聪明厉害,武功还好,能够保护爹爹和岁岁的。”沈岁道。
这不趁机完成下任务嘛。
沈清晏想了想,“有道理。”
反正他什么都不做,那人还是不想让他活着。
与其那样,他不如做点什么,也好让他踏踏实实地提心吊胆。
沈岁岁其实很好奇爹爹让师父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又是在查什么。
但是爹爹没说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儿吧!
第052章 买下春情
翌日,沈清晏依旧没去上任,反正位置在哪儿了,别人也抢不走。
他则带着沈岁岁把春情送回了弄月楼。
可弄月楼如今是满是灰烬,别说春情了,就是其余的姑娘也没地方安置呢,如今都在客栈里头呢,姑娘们又挑剔,住的客栈也不便宜。
人家客栈可不让接客,老鸨子如今是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纯赔钱。
可她还要起来,张罗着重新建一座弄月楼。
三个人到的时候,她正跟工头商量着门头要多高多大,可眼下一片焦黑,沈岁岁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靠想象。
“妈妈!”春情惊呼了一声,仿佛才知道似的,“咱们弄月楼怎么成了这样?”
老鸨子看了眼三个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罪魁祸首就是沈清晏,可就算知道了,戏也得唱下去,“春情啊,你可算回来了,咱们的家都叫人家烧了。”
“谁干的?胆子也太肥了吧?不知道这里是我罩着的?”沈清晏凶狠地道。
沈岁岁要是不知道幕后黑手就是爹爹,还真被骗了。
如今她只能说爹爹的演技真好,适合去唱戏,她得好好地学着。
老鸨子也是个人精,哪怕周淮安打死都说不是他干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沈清晏,听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官府的人说是周公子干的。”
“啧啧啧,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打不过我,就烧弄月楼,太缺德了。”
老鸨子咬牙切齿,不知道是骂周淮安还是骂沈清晏,“太缺德了,缺大得了,一辈子生孩子没屁/眼儿!”
沈清晏抿了抿唇,“既然弄月楼都烧成这样了,那春情姑娘如今回来也没地儿住,刚好,岁岁喜欢她,太后也夸奖了她,我有心将她赎身。”
“赎……赎身?”老鸨子嘴角抽了抽,“王爷,春情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姑娘,我就知道她有大福气,春情啊,你日后可是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妈妈我啊。”
春情抿唇一笑,她还以为老鸨子会拦着她呢,“妈妈哪里的话,春情是弄月楼的人,即便出去了,也不会忘的,更不会忘了妈妈对我的好。”
在她受伤的时候,故意通知周淮安那个色痞让自己接客。
“好好好,王爷,春情跟着您呢,我是放心的,只要你好,妈妈这里一切好说。”老鸨子笑了笑,“王爷对春情也是情有独钟,我也愿意看二位成就好事,这赎身的钱嘛……”
她满脸横肉挤在一起,“五万两,王爷应该不在乎的吧?”
“五万两?”沈清晏咬牙切齿,“是不是有点多啊?”
“不多不多,您想想春情接客一晚少说也要几百两,这五两银子,都不够我培养她的钱,王爷,您瞧瞧,我这弄月楼都没了,您手底下漏一点就够我的。”
“你当我是财神爷呢?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他的银子都是去靖王府抢来的。
可抢来的就是他的银子啊。
“五万两太多了,若是叫那些大臣们知道了,少不得要去皇兄哪里告我的状,到时候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您能给多少?”老鸨子问道。
春情眉头微微一皱,此刻的她犹如一件商品。
即便她知道最终主子都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可他们讨价还价的样子,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沈岁岁偷偷地在春情的手背上抹了些东西,看不见,但微微有点凉。
春情诧异地看向沈岁岁,却见她点了头。
她也就不慌了,想必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可不消片刻,她的手就奇痒难耐,春情忍不住去挠了几下,瞬间手背上就起了一大片的红包,像是被蚊子叮了似的,但她确定绝对不是。
这个时节哪来的蚊子啊。
“妈妈,我记得您那儿有药来着,快给我一些,我好痒啊。”
老鸨子闻言脸都变了,“哪儿痒?”
春情虽然只有手背那痒,但是她已经明白了沈岁岁的意思,故意夸张地道:“哪儿都痒,好些日子了,您快给我些药吧。”
老鸨子脸色大变,莫不是得了什么脏病?
她的药可都是治疗女人病的。
“咳咳……回……回头再说。”老鸨子努力地朝着 春情挤眼睛。
可春情还去抓脸,这举动可把老鸨子给吓着了,要是春情的脸蛋抓花了,那就糟了,别说五万两了,五千两银子都卖不出去了。
但就是这么快,春情的手挠过的地方都起了红包,不过片刻,她那张倾倒众生,迷惑了不少男人的脸就不能看了。
“脸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的,一点小毛病而已。”老鸨子怕沈清晏就此拒绝,她记得楼里之前有个姑娘就是得了湿疹,不是什么传染病,可就是治不好,满脸都抓破了,直接从几千两变成了几百两,最后几十两都没人要。
她可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再发生。
“王爷,这样吧,一口价,四万两,您心疼春情一回,她的身价高,日后出去了也有面子不是?”老鸨子劝道。
沈清晏依旧盯着春情脸上的包,他刚刚也瞧见了小闺女动了手脚,他可不想当个拖后腿的爹,“四万两也行,不过岁岁还小,她这样带回去可不行,你先把她的脸治好了,四万两就四万两。”
老鸨子美滋滋的,“成啊,春情啊,还是你有福气,看看王爷多大方啊。”
春情忍着笑,“还是妈妈疼我。”
“疼你疼你,走,妈妈啊,先带你去看病去。”老鸨子笑嘻嘻地拉着春情走了。
不过,她很快就哭了。
因为她带着春情去了好几个医馆,都敲不出她脸上的包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这么会儿功夫那包越来越红,春情忍不住去抓挠,眼看着就要破溃流脓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事情还有更早的,春情才跟楼里的姑娘们住了一晚上,就多了两个人脸上起包。
老鸨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些姑娘们可都是她的银子啊,如今银子出问题了!
第053章 给爹爹买十个漂亮姑娘回来
老鸨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这是得罪了哪尊大佛啊,断她的财路,先是弄月楼着火,如今连人都抓不到,怀疑周淮安,但是他抵死不认,就说没干过。
毕竟没有证据,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如今楼里的姑娘们又都生了包,要是毁了容,那这生意是真的不用做了。
等了几日,老鸨子不见沈清晏和沈岁岁前来,她便急了,“春情啊,王爷怎么还不来?你可别犯糊涂,王爷不差这些钱,妈妈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啊,男人肯给你花银子,才说明他们疼你,日后就算变心了,也得看在银子的份上好好想一想。”
春情自然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她忍着笑,“妈妈,您说的这些,我哪能不懂啊,可是……我这脸……要不您去给王爷送信?”
老鸨子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沈清晏没来,只问了送信的人一句,春情的脸可好了?
送信的人支支吾吾,就被打发了回来。
他还是那句话,虽然名义上是给女儿找个人教她弹琴,但要是没有美貌,那再好的琴艺也没用。
沈清晏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很正常。
要是他不在乎女人的脸蛋了,谈起情分来,那才叫人觉得反常呢。
这回老鸨子慌了。
又过了几日,大夫是来了一个又一个,可都说姑娘们得的是奇怪的病,他们之前没见过,眼看着楼里的姑娘们都要全军覆没。
老鸨子是再也坐不住了。
她亲自带着春情去了誉王府,可偏偏沈清晏跟朋友喝酒去了,只有沈岁岁一个人在家。
老鸨子觉得这下好了,要是先哄住了小郡主,誉王爷那么疼小郡主,还能不答应吗?
可她压根不知道,这一整个局都是沈岁岁布置的。
沈岁岁看着坐在右手边的两个人,老鸨子一脸讨好的笑着,春情面色如常,但是趁着老鸨子不注意,她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沈岁岁就知道了,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你的脸怎么还没好呢?”沈岁岁指着春情的脸,惊恐地的说道,她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会不会传染啊?”
“不……不会的!”老鸨子赶忙回道,然后还给春情使了个眼色,“郡主,大夫都瞧过了,就是上火了,没大碍的呢,之前咱们谈好的四万两银子……您看,都说小郡主在琴艺上天赋过人,深得太后夸奖,我怕误了郡主的事儿,赶紧把人给您送来了。”
沈岁岁点了点头,“可是爹爹不在家啊,我没有钱的。”
她有,她还有很多,爹爹的库房钥匙就在她这儿呢。
她可以随便取用。
“不要紧,这可是誉王府,还能差了我这仨瓜俩枣的?”老鸨子想想银子,就笑得合不拢嘴了,“人我送来了,要是没什么事儿,您按了字据,等回头让王爷把银子付了就成。”
“好呀!”沈岁岁笑着,“我来写吧。”
“那感情再好不过了。”老鸨子笑了。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当她一脸笑意地拿着字据正端详的时候,却发现了问题,“郡主,这不对啊,不是说好的四万两吗?这怎么成了四千两啊?”
“可是爹爹说的是要把她的脸治好啊,你没治好,她这个样子,爹爹肯定不喜欢她了,四万两请个教琴的师父,那也太贵了,要不你带回去吧,我换个人,反正我聪明,跟谁学的都是一样的。”
沈岁岁说的笃定,其实她还是很心虚的,她可不认我自己是什么天才。
不过是前世自己听了太多遍了而已。
“这……那不成啊,四千两……太少了……”
沈岁岁耸了下肩膀,“可是我爹爹就喜欢漂亮的姑娘啊,她不漂亮了,没办法,我打算再给爹爹选十个漂亮的姑娘。”
“咳咳……”老鸨子惊得连声咳嗽。
真是什么人养出什么样的闺女。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郡主,可真有孝心,不过四千两银子太少了,要不还是等王爷回来考虑考虑。”
沈岁岁点头,压根就没有挽留。
老鸨子骑虎难下,可是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
可突然,沈岁岁叫住了她,她心里暗喜,果然坚持还是对的。
“我跟你说哦,下一次可能四千两都没有了。”
老鸨子的脸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但是这里不是她撒野的地方。
“不会的,春情的才貌双绝,我想很多人要买的。”老鸨子笃定地道。
接着她就带着春情去了周淮安那里,可结果周家因为周淮安跟沈清晏打架的事儿,避她们如蛇蝎,压根大门都没让他们进去。
老鸨子也跟之前的客人们放出了消息,奈何大家看到了春情的脸后,四千两银子都没人愿意出。
更何况,大家也怕被沈清晏给缠上。
他为了春情把人打的半死,谁敢跟他对着干,就算告到了皇上那又如何?
如此折腾了一圈下来,老鸨子才想起了沈岁岁的那句话,四千两真的卖不到了。
可是要不趁着现在卖,病又治不好,等到时候春情年老色衰,更不值钱了。
“春情啊春情,你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病呢?”
“妈妈,姐妹们都生了病,怎么就能怪我呢,谁知道是哪个姐妹带上来的,只是我倒霉,先发了症而已。”春情委屈地道:“既然这样,那您就别卖了我了,我跟着您吧,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别,千万别,春情啊,妈妈待你不薄,你可别害妈妈啊!”老鸨子的心在滴血。
可能怎么办?
便宜卖呗。
她也清楚,这回四千两是别想了,但好歹还不,等到几百两的时候,那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可等到她再次带着春情去誉王府的时候,满院子的漂亮大姑娘,环肥燕瘦,个个容貌俏丽,年纪轻轻,她顿时心里没了底。
这男人啊,真的靠不住,才几天啊,说变就变了。
第054章 春情姐妹的身世
老鸨子心里没底,要是春情的脸不坏,这些女人倒是争不过,可现在不同了。
男人嘛,看女人不就是冲着脸吗?
不过老鸨子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誉王爷那就是个色鬼,之前总去弄月楼找春情,这回就直接弄了些个漂亮女人在院子里。
可老鸨子没看到,那个不小心差点弄翻了茶水的女子,竟然用脚踢了下,下一刻茶杯就平稳地回到手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岁岁为爹爹找的这些个姑娘可都不一般,他们有的是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遗孀或者遗孤,她们很多人手上都有功夫。
即便没有的,关键是时刻也会化为利剑。
不过凭着她当然是找不到这些人了,能够把这些个女人凑齐,自然少不得盛老爷子,她的太外公出力。
盛老爷子嘴上说不管沈清晏,可是唯一女儿留下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管呢?
尤其是当这个外孙性命收到威胁的时候。
盛老爷子在知道了沈岁岁的妙计后,直拍大腿。
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给沈清晏塞人,那样本就忌惮他们的皇上就会更加多心,但是送女人,那就不一样了。
既能够保住沈清晏浪荡子的名声,还能护着他的安全。
他答应等回到军营后,就秘密训练一队女子护卫,日后都以各种机会送到是誉王府来。
沈岁岁原以为这个任务有多难完成呢,可结果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不过盛老爷子很快就要重新回到边关去了,最让沈岁岁担心的是,太外公和两个舅公的生命值并没有很长,他们依旧会死在跟前世想通的那场战争中。
下毒这事儿,她还能解决。
可是带兵打仗,她是真的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得来的那本兵书和机关图能否帮到他们的忙。
过两日太外公就要启程了,她还没有应对的计策,正发愁呢,老鸨子就满脸堆着笑的上门了。
想到太外公和舅公们会死,沈岁岁的心情就不好。
她心情一不好,就瞧着老鸨子越发不顺眼了。
老鸨子见今日沈清晏在家,她心里松了口气,比起那小郡主,她觉得誉王爷会更大方一点。
岂料,说明了来意之后,沈清晏直接叫来了漂亮的姑娘给自己上茶。
“看见没?这样的才几十两银子,还是爷大方,春情这脸,是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了,买回来也就只能教岁岁弹琴,可她这出身,本就让人诟病,之前岁岁就在宫里被人笑话了。”
“王爷,您有本事,请到宫里的太医肯定能治好春情的脸。”老鸨子悻悻地道。
“那要是不好呢?”沈清晏反问,“这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蛋了,脸蛋毁了,那人也就没什么用了,再说了,你认识那么多人,就没带她见过太医?”
“这……”
其实是见过的,但是她没敢明说,只说是普通的大夫,反正青楼里的姑娘哪里见过太医啊。
“如今我肯买,那是我这人重情义,价格嘛……”
“王爷,您真的不要奴家了吗?”春情故意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沈岁岁差点笑出声来,师父真会演,她厂区子很好听,想必唱戏也很好听。
沈清晏清了清嗓子,瞥向春情,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春情啊,爷疼你,也疼别人啊,爷的心里装得下所有漂亮姑娘。”
“王爷,您之前跟奴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清晏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春情摇摇头。
两句话,两千两。
沈清晏抿唇,小闺女真是聪明,她一早就跟春情约定好了,全程说几句话就是几千两银子。
所以他才问了那句还有没有话要说了?
若是没有,那就是两千两。
有了小闺女,真是一文钱冤枉钱都不用花。
春情也佩服小郡主的聪明才智,老鸨子此刻怕是心里还犯嘀咕呢。
她用白色绣帕摸了摸眼泪,但是脸上的浓水却染到了帕子上,看的人几欲作呕。
老鸨子也知道,再等下去,怕是要砸手里了。
两千两就两千两吧,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只比那富商出的高出了二百两银子,就跟知道人家的底价似的。
当初买春情的时候,也花了不少钱呢,就是因为春情的脸和她的琴艺。
“那人留下,你就走吧。”
老鸨子拿了钱,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可好歹是没砸手里。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春情的脸后脚就敷了药,不出两天就会跟以前一样。
这不是病,是毒,而且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沈岁岁可是照着系统给的书一点点制作出来的。
她没想到,居然这么成功。
春情瞥了眼满院子的姑娘们,忍不住轻笑出声,“主子,这么多妹妹,您吃的消吗?”
沈清晏瞪了她一眼,“吃不消,吵死了,你快来管管。”
春情浅笑一声,便拉起了走上来的姑娘的手,二人一起跪下,“多谢主子让我们姐妹团聚。”
“所以……你是师父的妹妹?”
少女点点头,因为跟春情肖似的脸,刚刚她没敢上前,但是一直在暗中偷看。
“回小郡主,我们都是主子救下的,只是姐姐武功高,学的好,比我先来了主子身边。”
“救下的……你们是……”沈岁岁看向那个不学无术的爹,他也会英雄救美吗?
“郡主,我们是镇远将军宋青山的女儿。”
“岁岁还小,哪知道这些啊。”沈清晏道:“既然来了京城,就忘记你们曾经是谁。”
少女点头,可是血海深仇,满门抄斩,四十八口的性命哪能说忘就忘?
要不是她贪玩拉着姐姐偷溜出府,两个忠心的婢女顶替了她们的身份被斩首,她们早就成了一律幽魂。
沈岁岁看着满脸恨意的少女,她知道那个宋将军。
因为害他们满门抄斩的人,正是她的那个渣爹。
“主子,我要报仇,我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
沈岁岁听的心里发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她们是不是也要杀自己啊?
第055章 乱点鸳鸯谱
“春意!”春情对着妹妹摇头,“我们听主子的。”
比起春情的圆滑懂事,春意更像是一块没有打磨,棱角尚存的石头。
“姐姐……”
“好了,不要再说了。”春情轻声呵斥着妹妹。
可春意不服气,“姐姐,你本该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若不是那奸人所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春情听到妹妹的哭诉,也跟着红了眼。
沈清晏叹了口气,“以你们现在这样想报仇?错梦去吧。”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再是事实不过了。
“你们姐妹难得团聚,去叙叙旧吧,本王也累了,要去睡会儿。”
沈岁岁眼珠转了转,“爹爹,你今日不去喝酒了?”
沈清晏嗔怪地看了眼小丫头,“岁岁给爹爹买了这么多漂亮的姑娘,我哪能出去啊,自然要留在家里了。”
“管家,管家!”
管家小跑着跟了过来,“王爷,您吩咐。”
沈清晏点点头,“岁岁懂事,给我买了这么多模样不错的丫鬟,之前那些丑的就都打发了吧!”
“这……”管家有些为难,之前觉得小郡主来了之后,王爷就改变了。
可他高兴太早了,小郡主原来比王爷还不靠谱。
“王爷,这……不妥吧,外面的人会说您闲话的!”老管家真是为了这个王府操碎了心啊。
沈清晏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他们说本王的还少吗?让你去就去,岁岁啊,这些人不错,不过还是差了点意思。”
沈岁岁瞬间明白了,爹爹说的是人手还不够。
“那我再给您准备。”
父女俩默契的眨了眨眼睛,老管家蒙在鼓里,只觉得这又来了个小混世魔王。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如今沈岁岁不好惹的消息已经在京城贵女们的圈子里传开了。
毕竟靖王府和梁王府的小郡主都因为她被责罚, 其他人要是敢招惹她,还能有好吗?
沈清晏在家里养了一群漂亮姑娘而遣散了家里丑了吧唧的下人的事儿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大家也是见怪不怪。
毕竟不离谱就不是誉王爷了。
他要是循规蹈矩,那才叫人大开眼界呢。
明德帝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不过虽然是好事儿,但他安插在里面的眼线却也被赶了出来。
他有些后悔,当初觉得女人能更能够接触到沈清晏,早知道这样,不如安插个男人好了。
不过沈清晏因为这些漂亮的姑娘,七日不上朝,更是迷们不出,连宋庭那些狗友都吃了闭门羹,可见他的荒唐。
明德帝更是听说盛老将军气疯了,当众踹了誉王府的门好几脚,甚至还要拿刀去劈开,亏的被两位少将军给拦住了。
盛戎老爷子明日便要启程回边关了,今日明德帝把他召到了宫中,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沈清晏这个糊涂鬼的身上。
“皇上,誉王爷如此荒唐,求您看在先皇的份上,严加管束。”
“盛老将军,没那么严重,六弟……也是年少,朕这次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下他的婚事。”
“婚事?”盛老将军内心震撼,却不敢表现出来,“他的事儿,皇上做主便是,您是他的亲兄长,自然是为他着想的。”
明德帝摆摆手,“说到底,你也是六弟的长辈,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朕也希望商量着来。,”
“不知道陛下为誉王爷选的是哪家的姑娘?”盛戎听出来了。
什么商量啊。
这是想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用脚趾头盖想都不会是个好姑娘的。
“这……朕这里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位是建阳公主的独女,另一位是冯焕家的千金,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朕是想着她们或许能够影响影响六弟。”
这两个人处听没什么毛病。
但盛老爷子也不是个傻子,好的是落不到外孙子头上的。
“皇上,老臣是不是记错了,建阳公主的独女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明德帝笑了笑,“不错,不过她过门不久夫君便去世了,我朝素来没有约束女子二嫁的传统,何况那个表妹对六弟更是情有独钟,他们又是自小相识,你也知道,六弟这性子,既不能娶个身份低的,可……”
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他啊。
明德帝没说,但是盛老爷子已经听出来。
“皇上的人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老臣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您做主就是了。”
“你满意就好。”明德帝笑着道。
盛老爷子心里骂娘了,他外孙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娶一个名声不好的浪荡女人吧?
建阳公主那个女儿,自小就骄纵蛮横,听闻未出阁前就已经跟男人私会出了大事。
这就是羞辱。
关键是他还不能反驳。
一旦反驳了,必遭质疑。
他死不死无所谓,可如果他一死,敌军势必要冲上边关,到时候苦的是百姓。
盛老爷子此刻,真的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他们盛家忠心耿耿,怎么就落得这步田地?
“老将军明日便出发了,今天就由你去誉王府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六弟吧。”
“臣遵旨。”
沈清晏听到明德帝让自己娶那么个女人的时候,直接跳了起来,是真的跳,他原地转磨磨,嘴上也没有好话。
反正如今这府里干干净净,再无旁人的眼线。
他也要多亏了岁岁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不仅让自己身边多了些高手,还把那些眼线们都给清除了。
“他让我娶那个女人?他真的这么说?不阻止寡妇再嫁,他自己怎么不娶呢?”
沈清晏气的嚷嚷着。
盛老爷子也叹气,“还不是怪你平日里名声不好,不然怎么会落到你头上?”
“我名声怎么不好了,我就是吃喝玩乐,我可没害人,我更没有……”沈清晏的话到了嘴边儿,生生咽了回去。
“总之我不娶。”
“那你是想抗旨不尊吗?”盛老爷子问道,“他就是在逼你,清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外公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不这样,你还能如何?”
第056章 赚十万两银子
沈岁岁在一旁听的直犯糊涂,那个女人不是看中自己的舅舅了吗?怎么又觊觎她爹爹?
舅舅那样的她祸害也就祸害了,爹爹绝对不能让她染指。
“太外公,那个人看上我舅舅孟昭了呀,怎么能嫁给我爹爹呢?”
“什么?”盛老将军气得猛拍了下桌子,“还有这样的事儿?”
他并不质疑沈岁岁说的。
沈清晏无所谓地道:“那女人本就水性杨花,她前面的夫君听说就是被她给气死的,不过,她的眼光也的确不怎么样?你那个舅舅……”
随即,他露出了一脸嫌弃的样子。
“可眼下皇上逼你娶,要不然就……”
盛老爷子没说出口,但是从他的嘴型来看,沈岁岁读出了那两个字。
“万万不可。”沈清晏抬抬手。
大局为重,他不能陷外公和舅舅还有那些将士们于不义气。
沈岁岁知道此事太外公和爹爹都为难,她也为难啊,要是家里来了个那样的娘亲,自己的好日子怕是也到头了。
“其实……我有个办法,倒是能让爹爹不娶那个人。”
沈清晏得意一笑,“外公,瞧瞧,谁的闺女疼谁。”
盛老爷子冷哼一声,心里正憋着气呢,“这话我认同,你母妃我那闺女要是活着,也不会把你的烂摊子留着让我收拾。”
沈清晏嘴角抽了抽,姜还是老的辣,他说不过,真的说不过。
这件事情可不是小打小闹,毕竟关乎沈清晏一辈子的幸福呢,可盛老爷子听过了沈岁岁的计划,直呼妙哉。
临走前,盛老爷子拍着沈岁岁的小脑袋瓜说道:“岁岁啊, 你爹爹是个不省心的,太外公就把他交给你了。”
沈岁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音清朗,“太外公,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爹爹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沈清晏看着他们一老一小聊的正欢,顿时生出了个年头,自己仿佛是个物件,正在进行着某种传承仪式。
翌日明德帝亲自把盛老爷子送到了城门口,沈清晏也在列,不过他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人多口杂,该说的昨天都已经说过了。
当明德帝提起盛老将军怕是喝不到沈清晏的喜酒的时候,众人纷纷好奇。
那些大臣们看着沈清晏的眼神都十分怪异。
也不知道谁家的闺女这么倒霉,要嫁给你这么个主。
然而,当明德帝说出那女人是谁的时候,众人都快憋不住了,甚至有人直接就笑出声来,然后赶紧跟沈清晏道贺。
尤其沈清崇,“原来是表妹啊,六弟,恭喜啊,亲上加亲。”
臭水不流外人田。
沈清晏看着沈清崇,不气不恼,好似对这桩人人嘲讽的婚事没有半分意见,“三哥,话说回来,三嫂也过世很久了,何时让皇兄给你也找个人吧?”
沈清崇顿时耷拉了脸,“我跟你三道伉俪情深,此生再无娶妻打算。”
这话说的真是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深情的一个人呢。
当然,如果不知道他的后院里漂亮的姑一个接着一个的话。
不娶妻而已,女人还不是照样睡。
“三哥真是让人敬佩,三嫂要知道你这样,不知道要多感动呢,桃红、柳绿,莺儿,燕儿的肯定都不能替代三嫂的地位。”
沈清崇脸色顿时一僵,“自然比不得你,听闻你那宝贝女儿又给你买了十几个漂亮姑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岁岁还小,自然是有样学样了,不过深得我心,我那未来王妃都不介意,三哥,都是男人,你别羡慕我哦。”沈清晏说完,翻身上马,回家去了。
沈清晏到家的时候,春情正教沈岁岁练暗器呢。
明明面前的瓶子没打到,可沈清晏还是夸,“岁岁真厉害,瞧瞧那姿势,真标准,没几年学不出这个样子来。”
沈岁岁被夸的飘飘然,亏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刚刚练习,手腕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主子。”春情说道。
沈清晏点点头,示意她们歇一歇,他心疼小闺女太累了。
“主子,春意年纪还小,又报仇心切,我这几日已经跟她说明白了。”春情继续道:“我一定会看好她,绝对不会让她给主子和小郡主惹上任何麻烦的。”
“其实她说的也没什么错。”沈清晏叹了口气,“任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的跟前,却无能为力,都很难受,何况又是那样的死法,不怪她,你多劝着些。”
“是!”
沈岁岁抹了把头上的汗,她总觉得爹爹说的不是是师父两姐妹。
“爹爹,太外公和舅公们离开了?”
沈清晏点点头,“刚刚出城,不知道下次见面还要多久。”
沈岁岁想到悬在他们头上的死亡倒计时,心里也翻涌着酸楚。
“爹爹,您说太外公会打败仗吗?”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人,怎么可能永远都打胜仗呢?打杖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那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但他也知道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那您说如果外公打败了仗,会因为什么?肯定不是因为外公。”
沈清晏苦笑,然后轻叹了口气,“会因为突来的异常疾病让将士们士气大减,也会因为粮草不足而影响补给……”
沈岁岁突然眼前一亮,“那我们就把这些给准着,如果外公缺了我们就给他,这样不就不会打败仗了?”
她前世根本不知道两个舅公打败仗的原因,可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经验不足和指挥不当,毕竟他们身经百战了,但是爹爹说的就很有可能的。
沈清晏凤眸微挑,他竟然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
是啊,他无法上阵杀敌,但却能够让外公后方无忧啊。
与此同时,沈岁岁的脑袋瓜里突然也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您又有新任务了,赚够十万两银子,任务奖励:百官秘要一本。】
“百官秘要是百官的秘密吗?”沈岁岁忍不住问道。
【恭喜宿主,你答对了。】
沈岁岁觉得这个有趣,那她是不是就知道所有人的秘密了。
其实要是用这个秘密来赚十万两银子,可太轻松了,可惜得先赚钱才能获得这个奖励。
不过要想买药材和粮草,赚钱也是关键。
“爹爹,咱家有钱吗?”
第057章 未来娘要上门了
“钱?有啊,岁岁想要买什么?”沈清晏问都不问便一口应下,“走,爹爹这就带你去买。”
沈岁岁摇摇头,伸出两个手掌,在他跟前晃了晃,“爹爹,我想要十万两!”
“十……咳咳……十万两?”沈清晏虽然被这个庞大的数目给惊着了,但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岁岁在胡闹,或者冷着脸拒绝,“岁岁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十万两的话,凑一凑,咱们王府应该也是拿得出来的。”
沈岁岁尴尬了,她就等着爹爹说没有这么多钱,然后她好说那就去赚啊?
可爹爹不按套路出牌,这……叫人多为难啊。
“所以岁岁能告诉爹爹,你到底要买什么?”沈清晏好奇地问道。
“爹爹,刚刚我们不是说了要让太外公和舅公们后顾无忧吗?”沈岁岁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他缺什么我们就给买什么,准备的足足的,这样他们就不会大败仗了!”
沈清晏想过小女儿不会乱花钱,毕竟她来到王府后,就没花过什么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啊,小丫头满心满脑子都是外公他们。
他的喉咙因为感动而有些艰涩,“岁岁,可我们冒然囤这么多东西,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沈清晏没说,他是怕说出来吓着了小丫头。
“ 爹爹是怕皇伯伯不高兴吗?”
“这……是!”沈清晏没想到她居然都猜到了。
沈岁岁知道爹爹肯定不是怕皇上,而是一定有他的顾虑,“那爹爹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我们开铺子,铺子里囤货,就没人管得着了!”沈岁岁认真地说道,“只要不让人知道那铺子是我们的不就行了?”
而且她想过了,如果朝廷需要的话,她就可以卖给朝廷,从中赚上一笔,如果朝廷不管……应该是不会不管的,如果真的不管,她就送给太外公,反正人活着最重要了。
而且,她只要完成了任务,拿到了百官的秘密,还愁那笔钱赚不回来吗?
沈岁岁的话给沈清晏提了个醒,这个主意不错啊。
“岁岁,爹爹要出去一趟!”
沈岁岁知道她爹爹这是要去干正事了,却故意问道:“您这是又要去喝酒了吗?”
沈清晏笑的春风拂面,“没错,等爹爹回来给你带冰糖肘子吃。”
沈岁岁噘着嘴,努着小鼻子,俏皮可爱,“不要肘子了,这次我想吃脆脆的猪耳朵。”
“没问题。”
沈清晏走后,沈岁岁不想浪费时间,又叫了春情跟她学武功,不过看着春情那张明媚动人的脸,沈岁岁呆住了。
“郡主,我……的脸有什么不对吗?”春情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用过小郡主给的药后,她的脸已经好了。
沈岁岁摇摇头,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道:“师父,您这张脸不行。”
春情一怔,“不……不行?哪里不行?”
她不漂亮了?
“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你的脸,你这样要是被人看见了,肯定是要怀疑的,所以……”
春情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变自毁容颜。”
沈岁岁赶紧叫停,“哪有那么严重?”
她的小心脏被吓得狂跳不止,“我前几天刚得了个本书,是可以把一个人的脸弄成另外一个样子的,我想……要不要试一试?”
春情微微有些错愕,为了报仇,她的脸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顾虑的。
“我都听郡主的。”
沈岁岁把春情叫到了房中,按着书上的办法,一步步操作,准备好了材料,有些东西市面上买不到,她就直接从系统商城里面兑换了。
一个时辰后,沈岁岁累的小手都有些酸了,不过看着眼前跟换了个人似的春情,她很满意,“师父,您快瞧瞧吧。”
春情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铜镜里陌生的容颜,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随意她摸了摸脸,触感跟真的人脸没什么两样,她只知道郡主在她的脸上涂了什么东西,没想到就有这样的效果。
“等师父你上些妆就更看不出来了。”
春情摸着自己的脸,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镜子里的自己跟另一个人似的。
她又激动地跑去找春意了,她故意夹着嗓子,春意竟然真的没认出来,她还在想这是哪位姐妹,瞧着有些陌生。
直到答案揭晓那一刻,春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她的亲姐姐。
沈岁岁也很满意的自己的作品,系统果然没有骗她,那么之前给太外公的兵书和机关秘术的书,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下午,沈清晏兴冲冲地回来,瞧着他那样子,沈岁岁就知道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沈清晏激动地刚要跟小闺女说起铺子的事儿,他可是办的明明白白,就等着女儿的夸奖呢。
可刚一张嘴,他却发现今日端茶的婢女没见过。
“你是谁?”沈清晏盯着那陌生的脸。
纵然家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姑娘,可见过面的,他都记在脑子里了,这个倒是面生。
“爹爹,您好好瞧瞧?”
沈清晏眯着眸子,身体往后靠了靠,“没见过,你刚买回来的?”
“您再好好瞧瞧。”
沈清晏还是摇头,“还是没见过吧。”
下一刻,春情摘掉了假面具,露出了原本的容貌,沈清晏惊讶地拍了下大腿,“你……你……是春情?”
春情微微一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沈清晏看向小女儿,这小丫头越来越能干了,他正要夸几句呢,外面却有人禀报:“王爷,惠宁郡主来了。”
惠宁郡主,就是建阳公主的独女,也是即将要成为誉王妃的人。
但仅仅只是即将成为,因为沈岁岁不会让她真的嫁给爹爹的。
沈清晏眉头紧锁,“不见不见,就说本王没在家。”
对于这个表妹,沈清晏从小就不待见,当然,惠宁郡主也不待见沈清晏啊。
沈清晏瞧不上她嚣张跋扈,放荡成型,她见不得沈清晏不务正业,甘心当个纨绔。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的话,还真说不定!
第058章 天下第一悍妇
“起开,誉王表哥这么喜欢睁眼说瞎话吗?”惠宁郡主戴骄阳推开小厮,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沈清晏看了眼来禀报的小厮,小厮缩了下脖子,表情难以形容。
戴骄阳瞥了眼沈岁岁,直接翻了个白眼,嫌恶都写在了脸上,丝毫不掩饰。
她没礼貌也就算了,沈清晏知道她什么德行,可敢瞧不上他闺女,那就不行。
“有什么事儿快说,本王可没空陪你!”沈清晏冷声说道。
戴骄阳却并没有把沈清晏这个表哥放在眼里,说话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去哪儿?我可跟你说,等跟我成了亲,你就不能再乱来了,还有听说你的院子里弄了些漂亮的姑娘,也趁早给我赶出去,我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
“我要不是不呢?”沈清晏语气不善,这女人是脑子有病吗?
她跟谁俩呢?
“不?那我就……我就去退亲。”戴骄阳威胁着说道,“还有,这个丫头你要养着也行,但是别出现在我眼前,我可不想给别人养孩子。”
沈清晏直接就听笑了,还没进自己的王府呢,就开始指手画脚了起来,她可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
“你去退亲吧,我也不想给岁岁找一个恶毒后娘。”沈清晏说完,直接挥了挥手,让她爱哪儿发疯哪发疯去。
戴骄阳怔住了,她气的跺脚,“沈清晏,本郡主肯嫁给你,是你捡到大便宜了,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我要去皇帝表哥那里告你的状。”戴骄阳以为沈清晏一定怕急了。
殊不知,沈清晏就怕她去晚了。
“那你快去。”
最好是让皇上解除婚约才好呢。
沈清晏冷冷地扫了眼嚣张的戴骄阳,“来人,送客。”
戴骄阳怎么也没想到沈清晏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即便沈清晏没有成过亲,即便自己二嫁,可是沈清晏只有个王爷的空名头,一点实权都没有,整日不学无术,世家小姐们都瞧不上,而且他之前还生了长大病,听说活不了太久。
戴骄阳怎么算都觉得是自己吃亏了。
可没想到,沈清晏不好好地哄着自己,居然还是这种态度。
戴骄阳的性子是一点儿委屈不能受的,当即便进宫告状去了。
沈清晏怕沈岁岁被戴骄阳给吓着,柔声地安慰着,“岁岁别怕,爹爹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沈岁岁一点都不怕,她原本害怕惠宁郡主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爹爹,可今天一看,似乎也不是这样子。
皇上纯纯地乱点鸳鸯谱。
惠宁郡主瞧不上爹爹,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岁岁?”沈清晏见沈岁岁发呆,顿时心疼不已,莫不是给吓傻了。
这个戴骄阳,真是天下第一悍妇。
沈岁岁回神后笑着看向沈清晏,“爹爹,岁岁不怕她,爹爹这么疼岁岁,一定不会不要岁岁的。”
“没错。”沈清晏直接回答,“我在想,你说她看上了你那个舅舅,既然我们两个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可不可以做个交易。”
“不可以。”
沈岁岁摇摇头,一个被窝可睡不出两种人来。
她那个舅舅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攀附权贵,毒杀发妻,那么惠宁公主夺人夫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人跟她做交易,风险太大了。
她不能让爹爹有一点闪失。
沈岁岁抬头看了看沈清晏头顶上的倒计时,虽然做了这么多任务,可爹爹的寿命还不到一年呢。
他现在剩下的时间是三个月,死因是违抗圣命,被处斩。
沈岁岁不知道这个抗命说的是不是他不成亲的事。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当务之急,是让她那个舅舅加把劲,不过想到那个温柔贤惠的舅母,沈岁岁也不想让她死。
好在孟家还没有离开京城,一切都好办。
很快,宫里就来了消息,皇上让沈清晏进宫一趟。
不用说肯定也是因为戴骄阳告状的事儿。
沈清晏咬牙切齿,堂堂皇帝真是没事儿干了,这么点破事都要管,有那心思去管管边疆的将士们的温饱不好吗?
天下可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了吗?
“爹爹,到时候皇帝伯伯说什么,您都答应下来。”
沈清晏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岁岁,“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沈岁岁呲牙一笑,爹爹真是太了解她了。
“当然是放把火喽。”
沈清晏听话地进了宫,面对明德帝的斥责,他低头不语,认错态度良好。
戴骄阳正在一旁哭着,要不是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沈清晏,她真的以为来了个假的呢。
他跟在誉王府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沈清晏果然是个怂包软蛋,他害怕皇上,日后可有办法治他了。
“好了,表妹,此事就看在朕的面子上,作罢吧,日后都是一家人,闹的太难看不是叫人笑话了。”明德帝沉声说道。
戴骄阳斜睨了眼沈清晏,她就算再怎么骄纵也知道见好就收,“表哥,那就依您说的吧,不过我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沈岁岁……”
“岁岁是我女儿,谁也不能把她赶走。”沈清晏可以认怂,但那是因为没触碰到他的底线。
而沈岁岁就是他的底线。
“岁岁已由母后做主已经记在了六弟的名下,骄阳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戴骄阳撇了撇嘴,不是很情愿地应了下。
从宫里出来,戴骄阳昂着头,别提多得意了,“以后你要是惹我,我就告诉皇帝表哥来,你也别怪我,但凡你争气些,我也不会被人笑话了。”
沈清晏冷笑了两声,这笔账他先不算,等日后一起算。
想到小女儿的主意,他笑了起来,“表妹说的是,是我的不是。”
“你知道就好,我本来可是没看上你的,要不是皇帝表哥让我嫁给你,我才不稀罕嫁给你呢,我都已经……”
一旁的嬷嬷清了清嗓子,戴骄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可是她不在乎,就算说漏了嘴,沈清晏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去吗?
第059章 三伯莫不是嫉妒我爹了吧
沈清晏不动声色,他早已经知道了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她看上了岁岁那个挂名舅舅孟昭了吗?
那小子的确有几分皮相,只不过本事嘛,却是一点没有,之前靠着姐姐高嫁给靖王府,这才得了些好处,可靖王妃一死,他们孟家就又回到了起点。
故而孟家老少才对靖王府的事儿格外上心,甚至无条件的选择站在沈清崇这头。
如今孟昭又想靠着自己的皮相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只不过他那个好皇兄大概也没想到,乱点鸳鸯谱的同时还拆散了一对野鸳鸯。
沈清晏想到这些,俊美的脸上染上几分笑意。
其实,年少的时候,戴骄阳也沉迷过沈清晏的脸蛋,毕竟小姑娘嘛,哪有不喜欢英俊少年的,可这沈清晏实在是没个人样。
整日招猫逗狗,如今更是流连花丛,青楼那种低贱的女人他都喜欢,这一点,戴骄阳也的确受不了。
久而久之,她就对沈清晏也没什么想法了,加上初婚的丈夫,她原本也是很喜欢的,奈何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亏他死得早,不然就耽误了她的幸福。
戴骄阳从回忆中抽离,就看到了沈清晏在笑,那笑有些讽刺,“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告诉你,赶紧把你院子里的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给我弄出去,不然我嫁过去了,可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戴骄阳冷声道。
沈清晏挑了挑眉,想到了小闺女的话,“行。”
“这还差不多。”戴骄阳翻了个白眼,然后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里,嬷嬷松了口气,“郡主,誉王毕竟是您未来的夫君,您还是给他留些面子的好,日后终究是一家人。”
戴骄阳不理会嬷嬷的苦口婆心,不屑地道:“他都做出那样的事儿了,还要什么面子,我真的怀疑皇帝表哥不是为我好,就是诚心的想害我,我就算是二嫁,可想娶我的人多着呢,哪个不是才貌双全的。”
“誉王爷的模样也不差。”
“是不差,但是人品不行。”戴骄阳冷声说道:“前些日子他刚弄了个青楼女子进门,碰了那种低贱的女人,谁知道他染没染上脏病,就他那性子,肯定也不会听我的话的。”
戴骄阳噘着嘴,“不像那孟公子,模样清俊,性格温柔,文采斐然,我若是嫁给他,一定是琴瑟和鸣。”
“孟公子虽好,可终究不如誉王爷身份尊贵。”嬷嬷认真地道。
“身份尊贵?一点儿本事没有的王爷,若不是皇帝表哥人好,不同他计较,就他这样的早死八百回了,本郡主还需要用这个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吗?我爹爹可是为了南煜而死,我爹爹可是异姓王,咱们南煜只有他这么一位。”
戴骄阳轻嗤了一声,“若不是我爹爹走的早,我怕是连皇后也做的。”
不过皇帝表哥……年纪有点大,人嘛,也不够俊俏。
她对于权势没有那么高的追求,人生一世,享乐最重要了。
“郡主慎言。”嬷嬷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戴骄阳翻了个白眼,“矫情什么,我说的又没错,我能够嫁给沈清晏,那是他烧高香了。”
这天一早,下人来报,说是孟家的人要启程离开京城了。
沈岁岁听后,饭都顾不上吃了,就要去靖王府。
沈清晏这心里不是滋味,闺女为了孟家人都不陪他吃饭了?
他一个孤寡老人,还吃的什么劲儿啊。
“岁岁,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爹爹,我得去送外祖母他们。”沈岁岁道。
沈清晏的心更酸了, “岁岁,他们比跟爹爹吃早饭还重要吗?”
“爹爹,瞧您说的,他们当然没有跟您吃早饭重要啊,可我这不是为了爹爹给我娶个恶毒的娘吗?”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漂亮的眸子瞬间亮了,闺女还是在乎他的。
“你这是去……”
“我去给我那舅舅通风报信啊!”沈岁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晚了,他可就抢不到惠宁郡主喽。”
“可岁岁他已经成亲了,你这样做……是不是对你那舅母不太好啊,你不是说她是那里对你做好的人吗?”沈清晏问道。
他只是不想让小闺女为了他而良心有愧。
办法很多,可以换一个的。
“对啊,可是他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的舅母呢?”沈岁岁认真地说道:“他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没有惠宁郡主,也会有别的郡主,小姐,到时候指不定用什么下作手段呢。”
沈清晏竟然觉得小闺女说的很有道理。
沈岁岁紧赶慢赶,还真被她给赶上了。
靖王府的人以及孟家母子看到她都很嫌弃,一副瘟神来的样子。
尤其是沈芊芊,看到沈岁岁,就红了眼。
“你来干什么?”沈芊芊厉声质问。
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手都快写肿了还没有抄完,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而这一切都是沈岁岁害的。
“这里不欢迎你。”沈光礼挡在沈芊芊跟前,语气不善地道。
“我来送外祖母啊,来的时候我都迎接了,走的时候我若不送,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没有规矩?”
沈岁岁用他们的话来堵住他们的嘴,格外有效。
沈岁岁瞥了眼舅母头上的倒计时,仍旧没变,所以即便孟昭娶不到惠宁郡主,她依旧要被害死,心里边涌起一股无名火。
“要说有规矩,怎么也不该空着手来啊!”沈芊芊酸溜溜地道。
沈岁岁猛地拍了下脑门,这次倒是没还嘴,“瞧我,光顾着帮我爹爹迎娶未来娘亲的事儿了,外祖母,您不会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吧,下次您再来京城,我一定备份大礼。”
孟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自然不信她的鬼话,她打心眼里就觉得沈岁岁被养坏了。
“你爹迎娶未来娘亲?”沈清崇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有你的苦头吃。”
“我当然高兴了,我那个未来娘亲可是很厉害的,她可是惠宁郡主,异姓王的独女,有了她在,我爹肯定更厉害了,三伯莫不是嫉妒我爹了吧?”
第060章 挖坑等着他们跳
“我嫉妒他?”沈清崇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我嫉妒他什么?娶个二……嫁的吗?”
沈岁岁猜测着,他想说的应该是个二手货吧。
“可是皇伯伯都说了我们南煜不阻止女子二嫁,三伯您这是觉得皇伯伯做的不对吗?”
沈清崇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又给他挖坑下套。
他才不上当呢。
“我可没那么说,哼哼,我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
沈岁岁灿灿地一笑,“那好,到时候我让爹爹亲自给您送喜帖来,我要有娘亲了,到时候有娘亲帮着爹爹,爹爹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
沈岁岁挑衅地看着沈清崇。
她的余光瞥见挂名舅舅孟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舅舅,到时候您也来呀!”沈岁岁笑着邀请。
她不说还好,孟昭差点没崩住,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知道誉王爷何时成亲?”
要知道惠宁郡主原本看上的是自己啊。
这破天的富贵原本是属于他的。
可生生被沈清晏那厮给抢走了。
“爹爹说未来的娘亲还不是很喜欢他,他得努力呢,且要等上一等呢,最快也要下个月了。”沈岁岁道。
这话明显就是给孟昭说的,就看孟昭动不动心思了吧。
他要是不傻,就应该能够听出沈岁岁的意思来。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到手的富贵孟昭哪里舍得放开。
惠宁郡主不喜欢沈清晏,那就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
皇上并没有为二人赐婚,所以也不算违抗圣命,孟昭的心思转得飞快,然后看向了自己的老母亲。
孟老夫人原本也等着给郡主当婆婆呢,结果美梦做到一般就醒了,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沈岁岁见话已经带到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了,“外祖母,岁岁就送您到这儿了,我还要帮爹爹去选给未来娘亲的礼物呢,爹爹说未来娘亲喜欢会说话的鸟儿,我要去帮他选了。”
沈岁岁说完,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便快速离开。
沈光奇看着沈岁岁的背影,鄙夷地道:“等惠宁姑姑嫁过去,她哪还有好日子过,美吧,真是蠢死了。”
孟昭求助地看向母亲,还是孟老夫人主意多,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的道:“昭儿,母亲适才想起,你父亲的旧友也在京城,来了岂有不去拜会的道理,若你父亲泉下有知,也要怪罪为娘不懂礼数的,不如你前去探望。”
孟昭会意,连忙点头,“好,娘您放心,我一定办到。”
“那我们就等等夫君吧!”孟李氏道。
孟老夫人却摇头,“不必,家里也有很多事要操持呢,你跟我回去吧,这里有昭儿一人便可,靖王,昭儿就拜托您了,怕是又要多叨扰几日了,记得顺便把京城的铺子的账查一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沈清崇不知道孟家母子心里的小九九,家里地方大,住个小舅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他倒是觉得孟家重情重义,“岳母放心,我自会照应。”
孟昭这回更高兴了,还是他娘,几句话就让自己留了下来。
“夫君,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孟李氏柔声说道。
孟昭此时嫌弃的毫不遮掩,“知道了知道了,在姐夫这儿里,还能有什么事儿不成?妇道人家,瞎担心什么?”
就这样,孟昭留在了靖王府,而孟老夫人带着儿媳孟李氏坐着马车离开了。
孟昭不想错过惠宁郡主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刚刚可是听到了,惠宁郡主对誉王多有不满,想到二人之前私自见面的场景,他心中得意。
惠宁郡主还是有眼光的,自己也就是没投个好胎,不然沈清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
沈清崇不像沈清晏一样整天无所事事,他这人虽然能力一般,头脑一般,但毕竟是明德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明德帝对他还是比对别人信任一些的。
所以他手上的公务自然也比其他几个兄弟要多,自然也比其他人要忙上许多,他哪有心思整天盯着孟昭啊。
孟昭从沈岁岁那里听说惠宁郡主喜欢会说话的鸟儿,那不就是鹦鹉吗?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买了几只毛色鲜艳会说吉祥话的鹦鹉送到了惠宁郡主的府上,这次送礼本事试探。
要是惠宁郡主将他拒之门外,他这颗心也就死了大半,准备在寻找别的对象。
可不想,戴骄阳竟然让他进门了。
孟昭觉得这事儿就成了大半。
孟昭的一举一动都被沈清晏和沈岁岁父女俩知晓。
沈清晏嗤笑了一声,戴骄阳让自己把所有姑娘都赶走,她倒好,还让孟昭上门,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岁岁,这人是上门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沈清晏问道。
沈岁岁拿了一粒黑乎乎的药丸,笑着道:“接下来,就等爹爹把这药丸吃下去了,三日后五伯伯家的小堂弟的周岁宴,您得去吧?”
“本来不想去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得去。”沈清晏道。
沈岁岁噗嗤一笑,爹爹真幽默,“这几日呢你就天天去给惠宁郡主那里送礼,最好是闹的人尽皆知。”
沈清晏弯起唇角,他已经猜到了小闺女的计划,“这好戏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即,沈清晏就派人送了不少礼物到惠宁郡主的府邸。
一脸三天,都是如此,京城无人不知,誉王对惠宁郡主情有独钟,听说一改往日的胡闹性子,就连家里的漂亮姑娘都被送了出去。
当然只是暂时的,刚开张了一些铺子,人手不够,就让这些姑娘们易了容之后去帮忙。
等过些天,还得重新回到誉王府呢。
三日后,信王府设周岁宴,很多大臣们都去道贺。
沈清晏带着沈岁岁更是亲自去接惠宁郡主一同前往。
戴骄阳倒也不是矫情的人,直接上了沈清晏的马车,看到里面正对着她笑的沈岁岁,就是一脸嫌弃。
不过想到皇上表哥的话,她也就忍住了,反正以后自己是誉王妃了,她还不是得听自己的。
“表妹,饿了吧,来吃些点心。”沈清晏体贴入微。
戴骄阳正得意呢,却发现沈清晏的胳膊上起了不少红疹,她猛地一惊,推开他的手,“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061章 捉奸
沈清晏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道:“没什么,就是这几日起的,只是一点痒而已,不碍事,表妹别担心。”
谁担心他了,戴骄阳心道,她担心的是自己。
前几日就听说他买下了春情只花了两千两,虽然她觉得一个女人有点贵,不过听说这还是便宜的,原因是因为那春情染了不干净的病,没人敢买才这么个低价。
她又看了看沈清晏的脖子上,竟然也有了,他还上手去抓挠。
“沈清晏,你是不是染了脏病?”戴骄阳喊道。
沈清晏挑眉,“表妹,什么脏病啊,别乱说,就是寻常的疹子而已,嘶……”
又是一阵痒意袭来,沈清晏忍不住挠了挠。
戴骄阳的脸 “唰” 地沉了下去,像是被人兜头浇了桶墨汁,连耳尖都泛着青黑。
“沈清晏,你……你简直是恶心死了。”
戴骄阳说着让车夫停车,她逃也似的下了马车,回头让自家的车夫去备车了。
沈清晏耸了下肩膀,可还没说话,就又忍不住抓了把胳膊,“岁岁,你这药真的太管用了。”
沈岁岁吐了下舌头,她这不是怕爹爹演技不行吗?
所以多加了一点痒痒粉而已。
沈清晏本来出门就不算早,这么一折腾,到的时候很多人都去了。
梁王看他一个人带着闺女来的,忍不住打趣,“六弟,怎么没去接表妹吗?马上都要成亲了,你这也太不体贴了。”
“接了啊,她都上了我的马车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走了。”沈清晏边说话边抓自己痒的不行的胳膊。
说话间,戴骄阳也跟他前后脚的进门,只是完全当沈清晏是空气,偶尔目光碰到,也跟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飞快地看向别处。
梁王拍着沈清晏的肩膀,“六弟,想不到你好这口,我听说这几日你可是很用心地讨好表妹啊。”
沈清晏挑眉,“四哥,被你发现了?”
“哎呀,六弟,老实说,这些年你不成亲,是不是就等着表妹呢?你怎么不早说啊!”
沈清晏心说,他就算眼睛瞎了,也不会找戴骄阳这只母老虎的。
不过小闺女说了,让他在外表现的很喜欢戴骄阳似的,他得听话。
听闺女的准没错。
沈岁岁这边儿也没闲着,她在人群中搜寻着孟昭的身影,虽然他没必要来这一趟,但她觉得既然惠宁郡主来,那么她那个挂名舅舅也一定不会落下。
果然,她看到了正在张望的孟昭,他好像在寻找谁。
戴骄阳今天的心情差极了,只要想到沈清晏这厮得了脏病,她即将跟他成为夫妻,自己也要被传染上,她就懊恼。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得病,那种病治不好还会死人的。
她还没活够。
让沈清晏主动放弃,跟自己退婚,戴骄阳想了想他对自己的用心程度,她觉得不太可能,如今他一门心思娶自己,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自己要是能够退婚,当时就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她必须要逼沈清晏一把。
不过,她需要个人帮忙。
目之所及,她还真找到了这个人,那就是孟昭。
孟昭看到戴骄阳看自己,果然也凑了过来。
在孟昭知道戴骄阳的委屈和计划后,顿时生出了一种义不容辞的感觉。
酒过三巡之后,戴骄阳不小心打翻了酒杯,赶紧退席去换干净的衣裳了。
片刻之后,她身边的婢女来找沈清晏,说是郡主有事相商。
沈清晏看了看沈岁岁,他本想带着孩子去,可戴骄阳身边的婢女却说郡主只让誉王爷一个人去。
无奈,沈清晏便嘱咐了沈岁岁几句后,自己前往。
沈岁岁看着起身离开的爹爹,故意看了眼孟昭的位置,果然那里已经空了。
看来爹爹回去要长针眼了。
沈岁岁伸了个懒腰,掐准了时间,碰了碰身边的梁王爷,“四伯,您能陪我去找爹爹吗?我想爹爹了。”
梁王爷喝的正酣,不是很愿意,但是看着小姑娘眼巴巴的可怜劲儿,想到他们父女一向形影不离,他嘟囔了句,“你爹爹方便去了吧?”
沈岁岁摇头,“爹爹出去很久了,四伯伯,求求您了,我自己害怕。”
梁王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酒杯,他一向在外都是当老好人的,自然也无法拒绝了,“走吧走吧,你爹爹也真是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岁岁,不如你跟四伯伯回家去吧。”
沈岁岁摇着头,“四伯伯家里有那么多姐妹了,可是爹爹只有我一个,我走了,爹爹就没有人陪了。”
“还挺孝顺,不过你爹爹马上就要成亲了,日后你会有弟弟妹妹的。”
沈岁岁笑了笑,弟妹嘛,肯定是会有的,但是不会这么快。
梁王很纳闷,明明小丫头说不知道她爹爹去哪儿了,可是她带着自己,却像是知道她爹在哪儿似的,奔着一个方向就去了。
沈岁岁自然不知道那丫鬟把她爹爹引到哪儿去了,可是他爹爹身上的香囊是她自己配制的,那独有的香味很持久,时间尚短,仍留在空气中。
她都怀疑,她的鼻子是不是跟狗鼻子一样灵。
不过沈岁岁觉得这是好事儿。
她光是闻着味道就能够知道爹爹去向何处了。
梁王本来只是好心带着小侄女来找她爹,可没想到居然看了一出大戏,慌的他都忘记捂住自己的眼睛了。
他原本还给沈岁岁指呢,告诉她,她爹就在前面,可喊了几声沈清晏都没回应。
梁王便好奇地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就看到了那相拥在一起的男女。
“六弟,我就说你这瞧什么呢,看的这么入神,我喊你都没听见,不就是一对野鸳鸯吗?”梁王笑呵呵地道。
沈清晏却大喊了一声,“哎呀!”
听到响动,拥吻在一起的二人回过头来,戴骄阳本以为沈清晏这次知难而退了,可不想还看到了一脸震惊的梁王。
她顿时愣在当场,孟昭更是吓了个半死。
他是想攀附权贵,可前提是他得有命享受啊。
沈清晏这个混不吝,他是真的能够打死人的!
第062章 退婚成功
“郡主……怎么办?”
孟昭吓得声音颤抖,完全没有刚刚的英姿。
惠宁郡主瞥了他一眼,自然有些嫌弃他这副窝囊样,但是想想好歹这个男人干净啊,而且听话,不像沈清晏那家伙。
“怕什么?敢做不敢当吗?刚刚跟我说的那些话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孟昭慌乱地摇头,他自然也听出了惠宁郡主的意思。
“我……我自然是敢作敢当的,郡主放心,若是誉王爷有什么气,直管冲我来,为了郡主,我孟某愿意赴汤蹈火。”
戴骄阳深吸了一口气,便大步朝着沈清晏几人走去,孟昭则赶紧跟上,但是他腿肚子都在打颤。
“四表哥,六表哥。”戴骄阳拨动着发丝,脸上的潮红未退,衬得她娇艳动人。
梁王尴尬地笑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怕待会儿动起手来,莫要溅了一身血在身上才好。
“那个……表妹啊,岁岁……岁岁找她爹,我……我这不就带她来了,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沈岁岁此时从爹爹的手缝里张开眼睛,刚刚她过来就被爹爹捂住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沈清晏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一对男女,咆哮着道:“为什么?你对得起我吗?我们都要成亲了。”
他把一个被辜负的男人演的十分到位。
要不是沈岁岁计划的,她都觉得爹爹可能真的喜欢这个表姑姑呢。
“那你呢?你自己染了脏病,还想娶我,沈清晏,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我说了,那就是寻常的疹子。”沈清晏委屈的大吼,双目赤红,都快哭出来了的样子。
梁王则瞥了眼沈清晏,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事已至此,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别吵架……”
“别走!”
沈清晏喊道:“四哥,你做个见证,我要退婚,我要跟她退婚,她糟践了我的一片真心。”
“呸,你沈清晏也配提真心,先说清楚你那脏病再说吧。”
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信王府的下人听见吵闹赶紧去叫自家主子。
信王就带着宾客们来了,不过来的稍晚,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此时梁王的作用就来了。
他直接给众人讲了事情的经过,沈岁岁见他吐沫横飞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他是怕事儿还是爱惹事儿了。
沈清崇听后,看了眼对面的孟昭,气恼不已,“孟昭,你怎么掺和进来了。”
要知道这门婚事,可是他皇兄精心设计的,结果就被孟昭给搞砸了。
孟家又跟自己是这样的关系,难保皇兄不会怪到自己的头上来。
沈清晏后悔死了,早知道他就把孟昭赶出京城了。
孟昭此时伸头一棒,缩头也是一棒子,不如硬气些呢,还能让惠宁郡主感动一下。
“姐夫,此事……不怪郡主,皆是我一人之错,要杀要砍我都认了,但求不要牵连郡主。”
孟昭很会讨女人欢心,就这几句话说下来,戴骄阳心中感动,刚刚他的胆怯退缩统统不记得了。
“你……你闯下大祸了。”
戴骄知道以孟昭的能力抗不下这个罪责,但她可以。
“三表哥,此事也不能全怪我们,他沈清晏被那些不干净的女人传染上了脏病,我也是心中愤懑,这才跟孟公子抱怨几句,一时情非得已……”
众人看向沈清晏,如同梁王一般,纷纷后退,深怕自己也被传染上。
“我……我……”
沈清晏一时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信王可真怕他有个好歹,他最倒霉了,儿子好好的周岁宴会闹成这样,他是招谁惹谁了?
要是沈清晏再有个好歹,那他真是倒大霉了。
还好大夫看过之后,说他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晕了过去。
“大夫大夫,您快瞧瞧,我爹爹还有没有别的病,他们说爹爹有脏病,脏病是什么病啊?”
沈岁岁说完,就听到了身后有人嗤笑出声。
不过她并不在意。
可下一刻,大夫却摇头,“誉王爷并无此病,郡主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不可能!”
戴骄阳先炸毛了,她已经豁出去了,连名节都不要, 结果告诉她沈清晏没那种病?
她不信。
“你眼睛瞎了吗?没看到他浑身的红疹,那不是脏病是什么,我看见他一直在挠来着。”戴骄阳怒声说道。
大夫脸色一沉,“郡主,这只是寻常的红疹,吃了不对的东西而起,我行医这么多年,您说的那重病,我还是知道的,可誉王爷这真的不是。”
“怎么可能?”戴骄阳傻眼了,“你跟他合伙骗我是不是?”
“大家都看着呢,他买下青楼女子,染上不干净的病很正常啊?”
“表妹,你冷静下。”信王劝道。
可戴骄阳根本听不进去了。
沈清晏没得病,那她做这一切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下一刻,沈清晏醒了,然后就闹着去宫里找皇上退婚。
他的疯劲儿上来了,谁敢拦着。
只能放他带着女儿离开。
戴骄阳彻底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明德帝听沈清晏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委屈地说了信王府的事儿后,脸色铁青,他大骂戴骄阳,这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这个蠢女人,坏了自己的大计。
真是该死。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劝和的理由,不然他这明君也要被人诟病,毕竟这对于沈清晏来说是奇耻大辱。
所有人都知道他付出了真心,可结果换来的去是惠宁郡主的背叛。
最终,婚事做罢。
明德帝原本再想给沈清晏选个别的姑娘,奈何沈清晏说自己受伤太深,暂时不想成亲的事儿。
至于戴骄阳和孟昭,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
孟昭更是有妇之夫,直接被打了五十大板,若不是沈清崇和戴骄阳求情,只怕命都要没了。
孟昭也是娇生惯养,五十大板下去,不省人事。
回去的马车上,沈清晏神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不痒了,他女儿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岁岁,好计谋,你这招真是太高了。”
沈岁岁得意一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闺女?”
第063章 帮舅母和离
沈清晏被逗的哈哈大笑,是真的开心,而且此事还不伤他的名声,外人只会说他真心错付,别的实在跳不出一点毛病。
至于那一对野鸳鸯,就另当别论了。
瞧二人的样子,他们怕是要在一起了,而戴骄阳怎么会去委身做妾呢,真正可怜的还是那位孟少夫人。
沈岁岁也有着同样的担心,事实上这个计谋也只是让前世的事情如期发生了,但是她却还是想要改变下舅母的命运。
但能不能救,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舅母的选择。
毕竟不同于前世的,如今惠宁郡主和孟昭的奸情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京城里没几个不知道的了,前世二舅母是被害死两个人才成的亲。
现在她还可以来得及抽身。
“爹爹,能麻烦您一件事儿吗?”沈岁岁小声地问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想送信给你那位舅母?”沈清晏问道。
沈岁岁有些错愕,但是她早就知道,爹爹不是真的蠢笨之人,所以他能够猜到也很正常。
沈清晏笑着扬了扬眉:“你这丫头,倒是个善良的,没见她对你有多大的恩情,这个时候还想着帮她。” 他眼底的笑意未散,却添了几分正色,“你想让我递什么话?是劝她离,还是……”
“我只是想要告诉她当下发生的一切。” 沈岁岁攥紧了帕子,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是走是留,要看她自己怎么选了,惠宁郡主和我那个舅舅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她若想走,别人不仅不会骂她,反而她还能夸她几句。”
沈清晏看向女儿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他一直知道岁岁聪慧,却没料到她对那位孟少夫人的处境看得如此通透,甚至隐隐透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
他放缓了语气,“这种事,的确是点到即止便好,说多了,若她是个傻的,反倒会恨上我们。”
沈岁岁抬眼,眸子里闪着光,她就是这个意思。
“爹爹以我的名义就好,这样,无论舅母如何都攀扯不到您的头上来。”
“你爹爹我是那怕事的人吗?”沈清晏忽然冷冷一笑,“岁岁,孟昭于我有夺妻之恨,我即便故意拆散他们夫妻,也没什么吧?”
“何况,那位孟少夫人能够在全家对你不善之时,对你展现关心,想必是个不错的人,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沈清晏望着窗外流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丫头,不仅护短,还藏着股韧劲儿。
也好,为了小丫头,他也做一回好人,救一人出苦海。
至于那对 “野鸳鸯”…… 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惠宁郡主名声尽毁,孟昭又失了前程,往后的日子,有的是苦头给他们吃。
最重要的是,二人虽然没有违抗圣命,但却让明德帝的话白说了,他这个人看着温和大度,其实……锱铢必较。
回到王府,沈清晏便让春意把消息送去孟家,见了人如何说话,沈清晏也交代了一些,想必不会出错。
第二天,沈清晏便招来那些狐朋狗友,就连被赶出去的美人儿也重新回到了王府。
大家都说沈清晏这是为情所困,想到曾经的风流王爷却为了惠宁郡主收心,赶走身边的莺莺燕燕,被惠宁郡主如此辜负,大家都骂惠宁郡主真不是东西。
其实浪荡子收心了也未必是好人,但是大家对于坏人的期待本就很低,就像沈清晏,他不捣乱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因为为惠宁郡主所伤,沈清晏又告了半个月的假不用去当职,这半个月他可是日日笙歌,怎么快活怎么来。
他这边过的越不像样,惠宁郡主被骂的就越惨。
但沈岁岁想到惠宁郡主的所作所为,并不觉得她无辜。
所以心里也没有愧疚。
原本去孟家的路程不算远,春意又不是普通的姑娘,夜晚根本不去找客栈住,随便找个地方就睡,睡醒了继续赶路,愣是省去了很多时间就赶回来了。
“春意姑姑,怎么样?”
起初春意不让这么叫的,但是沈岁岁想着春情是自己的师父,怎么说也是长辈了,叫姨母就让她想到了孟家那堆恶心的人,所以就改成姑姑了。
春意推辞了几次,见沈岁岁坚持,也就不再劝说了,“郡主,话我已经带到,孟少夫人让我跟您谁,她多谢您,她也明白了郡主的意思,她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岁岁松了口气,这么好的舅母,如果自己挽救不了她的性命,多少会有些遗憾的。
“还有呢?”
春意猛地想起,“解药我已经交给她了,她觉得孟家多少是有些脸面的人,应该用不上的。”
沈岁岁冷哼了一声,她要和离,此事肯定就会闹大,那么京城的事儿也就会在当地传开。
孟家人自己可以胡作非为,哪里容许旁人让自己丢脸。
沈岁岁倒是觉得,那颗解药,她一定会用的上的。
全程沈清晏都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沉着冷静的小女儿频频弄点头。
这样事无巨细的女儿真的只有不到五岁吗?
不到三日,沈岁岁就听说她那个外婆又来京城了,舅母也一并跟着来了。
不过孟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媳来京城不是为了照顾受伤的夫君,而是为了跟孟家撇清楚关系的。
孟李氏的做法无疑是让孟昭雪上加霜,不过也不能怪谁,孟老太太一路上也在暗示孟李氏应该为郡主让位,为了这个家,她让出正妻之位,孟家好过了,她的好处也少不了。
可同样身为女人,为妻为妾可差的太多了,孟老夫人不是不懂,但她此刻想的全是儿子,对于儿媳多年的付出视而不见。
孟李氏一路上都没说什么,只是来了京城便给了她一击。
就在靖王府门口,孟李氏掏出了亲自所写的和离书,她的字秀气中藏着锋芒。
她从来就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
“你疯了吗?”孟老太太登时变了脸,“你不想想你的孩子吗?你让日后如何抬头做人,有你这样离经叛道的娘,是他的耻辱。”
第064章 我要和离
孟李氏笑了,“让我孩子抬不起来头的人,怎么会是我?明明是他的父亲啊,我的儿子该以我魏融才是,绝不跟龌龊之人同流合污。”
“你……你真的是无药可救。”孟老夫人咬牙切齿。
更让她觉得难堪的是这是在靖王府门口,连累的她的好女婿也跟着丢人。
“什么事进来说!”
孟李氏看了看人群,想着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进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这群人。
沈岁岁听到有热闹看就跑过来了,可惜她只看到了舅母进了靖王府的门,根本就没来的急阻拦。
她倒是想去靖王府,不过却被拦了下来,她也不好硬闯。
只希望舅母在里面好好的。
靖王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门外的喧嚣与窥探一并隔绝。
青砖铺就的甬道肃穆得很,孟李氏攥紧了袖口,指尖因用力泛白,却依旧挺直脊背,不肯在孟老夫人面前露半分怯。
“你看看你这模样!” 孟老夫人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发抖,压低了声音咬牙道,“进了王府还不知收敛,你自己作死,还要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被看笑话吗??”
孟李氏淡淡瞥她一眼:“笑话早在孟昭做出那等事时就闹尽了,与我无关。”
沈清崇皱着眉头,他虽然很想跟孟家划清界限,但此时风口浪尖上,那样只会让他也备受诟病。
他也是进退两难。
可要是两个人和离了,惠宁郡主跟孟昭的婚事就会更被笑话,他不得以出言相劝,“弟妹,为了大局,你委屈些吧,可换句话说,日后朗儿记在惠宁名下,比你这个商户之女的名下要好很多,换言之,这是好事啊!”
孟李氏听到 “朗儿记在惠宁名下” 这话,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清崇的眼神里淬着冰,连声音都发颤: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朗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让他认一个与人私通的女人做母,这是好事?我儿若想得到什么,大可以堂堂正正的去争取,他这样只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
“惠宁郡主是什么品行,京城里谁不知道?王爷为了所谓的‘大局’,让我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她越说越激动,鬓边碎发都散乱了,却字字泣血。
“我李暮云虽然出身商户,是不如郡主金贵,可我干干净净做人,坦坦荡荡做事!我儿跟着我,至少能抬起头来,认了那样的女人,他这辈子都别想挺直腰杆!”
沈清崇被她这番话堵得脸色青白交加,他没料到这个素来温顺的弟媳竟有如此利齿,更没料到她会如此油盐不进。
“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清崇沉下脸,端起王爷的架子,“你真要闹到众叛亲离,连朗儿都无依无靠才甘心?”
“众叛亲离?” 孟李氏忽然笑了,笑得苍凉又决绝,“朗儿不会无依无靠,我就是他的依靠!”
她转向孟老夫人,目光锐利如刀:“母亲总说我不顾全大局,可这‘大局’,从来都是用我的委屈、我儿的前程换来的!今日我把话撂在这儿 —— 这婚,我和离定了!朗儿我带走,往后是死是活,都与孟家、与这位郡主无关!”
孟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道:“你个毒妇!你是要毁了孟家,还要带走朗儿?”
“毁孟家的不是我,是孟昭,是惠宁郡主!” 孟李氏字字铿锵,“至于朗儿我更不想让他在这样的人家长大,我带他回李家,教他学本事、做人。”
沈清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孟李氏竟如此油盐不进,半点不给王府留颜面。他冷声道:“孟李氏,你可想清楚了?离了孟家,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能有什么活路?”
“便是讨饭,也比在孟家做冤大头强!” 孟李氏挺直脊背,像是拼尽了毕生的勇气,“王爷若真为朗儿好,就不该如此劝我,贬妻为妾,还让我欣然接受,我李暮云从不是如此没有骨头之人,若不合理,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做妾!”
这话一出,满室俱静。
孟老夫听到“除非我死”几个字后,眸光闪动,似乎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沈清崇盯着孟李氏,见她眼底没有半分虚怯,只有玉石俱焚的决绝,有些头疼地看向孟老夫人,“孟家的是还是您做主吧。”
孟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真的不后悔!”
“不悔!”孟李氏想也不想地道。
“好,我答应,不过……昭儿的性子你只是知道的,他怕是不愿意,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他对你是很有感情的,你且住下,我好好劝劝他。”
“不必了,住客栈的钱我还是有的。”孟李氏只觉得讽刺。
有感情还去跟惠宁郡主做出那等事来。
他的感情可真廉价。
“你就不想见见孟昭了?他如今还起不来身呢,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已经答应你了,便不会反悔,你又何苦这么急呢?你想走,我不留,但就算为了朗儿,也别把事情闹的太大了,他日后总是要做人的,有个声名狼藉的爹,是什么好事吗?”
孟李氏点了点头,“希望您老说到做到。”
孟老夫人点点头,“去见见孟昭吧,他定是有话要跟你说的,你不想听听他的苦衷吗?”
说实话,孟李氏不想,但她怕好不容易答应的孟老夫人再反悔。
自家只是商贾,权势地位都比不过孟家,更何况还有个靖王府。
如今她破釜沉舟才争来的一切,她不想失去。
孟老夫人看着她没有再闹腾,松了口气,但这事情还没完。
孟昭还是住在前些日子他们来京住的院子,孟李氏站在院子里,却是一步都不想往里走。
“暮云,是不是你?快进来,给我上药,这些人的手脚笨死了。”孟昭早已经知道母亲和妻子上京的消息,但他不知道李暮云真正的心思,前院的人还没来得及禀报。
第065章 孟李氏服毒自尽
孟李氏站在门口,下唇被抿得发白,指节因攥紧门框泛出青灰。里屋的孟昭还在不耐烦地催,带着伤处被牵扯的嘶嘶声:“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进来!没瞧见我这一身伤?”
她嘴角勾起的冷笑像冰碴子,落在满是灰尘的门楣上。做下那等丑事,倒还有脸对她吆五喝六。
抬脚跨进门时,炕上传来浓重的酒气混着血腥味,呛得人鼻腔发紧。孟昭趴在炕梢,里衣被血浸透大半,后腰上纵横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却偏要摆出当家男人的架子,斜眼睨着她:“死了?叫不动了?”
孟李氏没动,就那么端端正正站在炕前,目光扫过他那副龌龊狼狈的模样,声音平得像冻住的河面:“不打算说说,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孟昭一愣,显然没料到一向低眉顺眼的女人会突然发难。他猛地撑起上半身,腰间的伤被扯得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梗着脖子反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缓缓坐下,凳脚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我要跟你和离。”
五个字落地,屋里静得能听见墙角蜘蛛结网的轻响。
孟昭像是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瞬间忘了疼,猛地转过脸来,额角青筋暴起:“你说啥什么?和离?你疯了不成!”
“你觉得我疯了那就疯了吧,就算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孟李氏冷冷地看着他,“我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她也是同意了的。”
“我不同意?和离?”孟昭嗤笑了一声,“你可真会给自己找脸啊,想走,只能是休妻。”
孟李氏的目光陡然冷了三分,像冬日里结了冰的井水,直直浸得孟昭后颈发寒。她缓缓站起身,木凳腿在泥地上刮出的声响,比孟昭的嗤笑更刺人。
“休妻,你哪来的脸说这样的话?”孟李氏沉声道:“我七出之条犯了哪一条?孟昭,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说了,老太太已经答应了,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下。”
“而且,郎儿,我也会带走。”
“你凭什么带走朗儿?”
“就凭你不配当他的父亲,惠宁郡主更当不了他的母亲。”孟李氏大声说道。
“你……”
孟李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歇着,我先出去了。”
孟昭恨得不行,喊了下人去把他娘叫了过来。
他还嚷嚷着若是和离,孟家的颜面如何保全,他只能休妻。
孟老太太挥手让下人退去,“休妻?那别人也会说咱们孟家。”
“可惠宁郡主那……”
“放心,娘自有安排。”孟老太太笃定地道。
孟昭知道母亲的手腕,也就没再多过问。
晚上的时候,孟昭就听到下人们大喊,他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呢,问过之后才确定,“你说李暮云死了?”
“是啊,孟少爷,少夫人一时想不开,便服毒自尽了。”
“嘶……”
孟昭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母亲说的办法。
这样也好,这次休妻都不用了,他只有丧妻。
丧妻后再娶,边不是他孟昭忘恩负义了。
儿子自然也就留在孟家了。
难怪母亲会答应她这样的要求,原来是有这样的打算啊。
孟昭靠在床头,后腰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那点烦躁却被一股隐秘的快意压了下去。他甚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
母亲这招果然够绝,既没让孟家落个 “休妻” 的骂名,又能顺顺当当给惠宁郡主腾位置,朗儿也妥妥留在孟家,真是一举三得。
他想象着惠宁郡主嫁过来的光景,那金尊玉贵的身子,总比李暮云这个木头疙瘩强。往后他就是郡主的夫君,旁人见了都得矮三分,他们之前的事儿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淡忘的。
正想得入神,门外传来脚步声,孟老太太端着碗汤药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
“娘,您受累了。” 孟昭接过药碗,“还是您想得周全,这样一来,谁也挑不出错处。”
老太太没接他的话,只淡淡道:“药趁热喝了,养好了身子,才好办后面的事。” 她目光扫过孟昭脸上那点得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李暮云的后事,也不必大操大办,在京城有个动静就行了,也好让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孟昭还有些担忧,“娘,大家都知道她来了靖王府,她死了,大家会不会猜忌呀?”
“她自己服毒,谁能说什么呢?”孟老夫人道:“她受不了你跟郡主的事儿,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可我还是怕……”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如此畏首畏尾的呢?”
“可……娘,我是怕人家说咱们把她给害了,要是传出去,我逼死发妻怕是也不好吧?”
“不是已经说过了,是她没有容人之量。”
孟老夫人冷冷地道:“我去安排下她的后事,明日便发丧。”
孟昭点点头,但是他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翌日,清晨,孟老夫人便打算让人把李暮云的棺材送回家去。
然而,刚出了靖王府没几步,沈清晏和沈岁岁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孟老夫人蹙着眉,冷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外祖母这是做什么?”
“你舅母一时想不开,服了毒……如今我带她回家。”
说着,孟老夫人还哭了几声,她的演技自然是没人能比的。
“舅母既然过世了,那我自然是来送舅母一程的。”沈岁岁朗声说道。
“难为你有这个心。”孟老夫人感叹道,她不想跟沈岁岁闹起来,只想快速离开。
可显然,沈岁岁不想这样。
“我想再见一见舅母。”
“那就不必了,还是早些让她入土为难吧。”
人群越聚越多,大家看着这场面,不免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毕竟昨日很多人看着孟李氏进的王府。
今日她就死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
“外祖母为什么不让我见见呢,是害怕吗?”沈岁岁问道。
第066章 她怎么又活了?
孟老夫人眉头紧锁,“你别胡闹,也不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誉王爷,您平日纵着她也就罢了,今日是我儿媳,她的舅母发丧之日,怎能由着她胡来。”
“孟老夫人,此言差矣,孟少夫人过世,岁岁作为晚辈祭奠下舅母,再睹她的容颜,并无过错,反倒是您老,如此拦着,莫不是真的如岁岁所言那般,孟少夫人的死另有隐情?”
沈清晏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在肃穆的棺椁前炸出一片死寂。
他负手而立,眼神却利得像把出鞘的刀,直直射向孟老夫人。
“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孟老夫人的指节在拐杖上攥得发白,鬓角的银丝在白幡的映衬下,竟显出几分狼狈,“我儿媳因为前些日子的事心中不快,一时想不开服毒自尽,说来惭愧。”
“老人家不必惭愧,做出那伤风败俗之事的是您的儿子,又不是您。”沈清晏冷冷地道:“我听闻服毒自尽者有假死一说,便是那人初时毒性发作而气息全无,但也有些人会后面醒过来。”
“王爷这是打哪儿听说的,我自然也愿意她醒来,可这是不可能的。”
孟老夫人的拐杖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眼里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誉王怎可相信这样的话?”
然而就在这是,棺材里居然发出了敲击声,不重,很轻,一开始很缓慢,但几下之后就加速了起来。
莫说别人了,就是孟老夫人也吓了一跳,抬着棺材的人,差点就把棺材扔了。
“诈……诈尸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省,人群四散而逃,但是胆大的人也只是在附近躲了起来,眼睛却瞄着那棺材的动静。
明明很怕,就是耐不住好奇地想看。
敲击声越来越急,“咚咚咚” 地撞在棺木上,像有人在用指甲拼命抓挠。
孟老夫人腿一软,手里的拐杖 “哐当” 落地,银丝鬓角被冷汗濡湿,贴在枯槁的脸颊上。
她死死盯着那口棺材,眼里满是惧意。
“娘!” 孟昭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身上的伤每走一步,让他痛苦加重一分。
沈清晏却往前挪了半步,月白长衫在混乱中依旧挺括。
“舅母!”沈岁岁着急地就要冲过去。
沈清晏却抓住了她,低声道:“别急。”
她又打不开棺材,此时棺材还没落地,莫要伤着了她。
“不能开!” 孟老夫人突然尖叫起来,像被踩住尾巴的猫,“那是邪祟!会缠上咱们的!快…… 快烧了它!”
可她的声音被棺木里更急的敲击声盖了过去,甚至隐约能听见细碎的喊声。
“听!好像有人说话!”
“不是诈尸吧?倒像是活人被闷在里面!”
“孟家到底藏了什么事?”
刚刚躲得远远的百姓们,此时又靠拢了过来。
沈清晏嘴角上扬,不疾不徐地道:“孟老夫人,如今人就在里面喊,您还不打开吗?众目睽睽之下,是想闷死她吗?”
“娘!”孟昭慌了,此事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啊啊。
李暮云怎么可能没死呢?
娘做事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的。
孟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事情完了,那也只能弃车保帅。
“孟老夫人若是真怕什么邪祟,本王不怕,本王没做亏心事,不怕邪祟侵扰,不如本王来开这个棺。”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谁开馆都无所谓了。
孟老夫人眯着眸子,刚刚还盛怒的脸此时却颓然了几分,她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开棺。
可她突然死死地看向沈清晏,“誉王为何如此唉多管闲事?”
这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沈清晏冷冷地道:“夺妻之恨啊。”
“王爷当真如此吗?”孟老夫人在知道全过程后,不觉得是这样。
总有一种反倒是她的儿子入了旁人的局的感觉。
可事已至此,原本只要孟李氏听话,事情就不会无法挽回,对孟家也是有利的。
可现在,全完了。
随着棺材板被撬开的“嘎吱”声传来,孟老夫人闭上了眸子,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率先出现的是李暮云的头,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里布满了惊恐。
直到,她看到了沈清晏和沈岁岁。
“舅母,您真的死而复生了!”沈岁岁俏生生地说道。
随即她跑了过去,个头才比管材高不出多少,她伸出手,而李暮云也借着这股力道从里面爬了出来。
她拢了拢不知道是汗湿还是被泪水打湿的头发,“死而复生?我死了?”
她回头看了看那棺材,若不是光天化日,人还这么多,她真的有些发怵。
“是呀,外祖母说,您昨晚伤心过度,服毒自尽了。”沈岁岁喊的格外大声。
孟老夫人全程不发一言,孟昭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李暮云这才弄清楚情况,嗤笑道:“难怪呢,我说您老人家怎么那么容易就答应了呢,原来您是想让我死啊!”
在看客们的惊呼声中,李暮云娓娓道来,孟家的颜面,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非要让世人都瞧瞧他们孟家是什么德行。
“我为何要自杀?我若自杀,何必来到京城来?”
其实,她也有个疑问,自己肯定是吃了毒的了,那毒也是老太太指使人下的。
但是,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若不是让老太太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她绝对不会死心的。
她看向此时不该出现在场的沈清晏和沈岁岁。
聪明如她,也猜到了,大抵上是跟他们有关系的。
“是我!”
突然,孟老太太大喊了一声,“是我要毒杀你的。”
“李暮云,你该死,我只恨没有让你死成。”
李暮云看着这样的孟老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死成了的。
她想不出,自打嫁进孟家,自己对老太太没有一丝不孝顺,恭恭敬敬,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事情就有点大了哦!” 沈清晏耸了耸肩膀,看向李暮云,“你该不会是想要告到顺天府吧?”
李暮云又恨又气还真把这茬忘了,幸亏誉王提醒,“孟老夫人害我性命,我为何不告?”
第067章 有个忙需要帮
事情闹的很大,就算沈清崇也无法包庇,何况孟家母子闹的这一出,已经让他完全不想搭理他们了。
一个抢了人家的未婚妻,还破坏了皇上的计划,一个还给儿媳妇下毒,事情还出在了自己的府上。
审问的时候,他压根就没露面。
他和妻子的情分都快被这一家子人给弄没了。
孟老夫人倒也供认不讳,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身上,直说孟昭不知情,一切都是她所为。
主审的官员也不敢包庇,按照律例当处斩。
此言一出,孟昭倒是喊了几句,却没什么用。
孟老夫人只是回头看了眼沈清晏和沈岁岁,眼里充斥着恨意,却衙役带下去,惯进了牢中。
李暮云也松了口气,想想都还后怕,她赶忙追上沈清晏和沈岁岁,“誉王爷留步。”
沈清晏回头,挑了挑眉。
李暮云攥着袖口,指尖因用力泛白,看着沈清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喉间动了动才开腔:“王爷,民妇有一事不明。”
沈清晏没说话,只微微颔首,算是允了。
沈岁岁拽着他的衣袖,仰脸看着李暮云,大眼睛看到她头顶上的倒计时的改变,颇为满意。
“那毒药……” 李暮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我喝了的,之前没有提防,岁岁让人给我的解药我并未服下,我怎么会……没事呢?”
沈清晏看向沈岁岁,“这你得问她。”
李暮云看向沈岁岁,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她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际遇都是因为沈岁岁。
她其实心中更多的是惭愧,在她苦难的时候,自己并未帮助过她什么。
可她却愿意为自己通风报信,更愿意大费周章的救自己。
“岁岁,这是怎么回事儿?”
“舅母,那药本就不是用来吃的。”沈岁岁笑着道:“如果外祖母下毒毒不死你,她会用别的办法,总之,你必须得死,与其别的法子,不如这个办法稳妥些。”
“这种药,遇到毒药都会呈现假死的症状,不过你身上的毒还没解。”
沈岁岁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药瓶子来,“刚刚外祖母说过了,就是寻常毒药,这个你连服三日,就可以解开了。”
李暮云赶紧收在怀里,“多谢誉王,多谢岁岁,我……我并没有帮过你什么,甚至在你被老太太责备的时候,我也没有挺身而出,你却对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岁岁踮脚拉住李暮云的手,掌心温软,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舅母怎么会没帮过我?”
“我知道,您也是帮我说过话的,也死有心帮我的,只是被拦住了而已,舅母不对,该叫李姑姑了,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这样也算是为我爹爹出口恶气。”
饶是沈岁岁这么说,李暮云也知道她还是为了帮自己,不然哪里会派人送消息,怕自己蒙在古里。
她弯下腰,轻轻地替小姑娘拢好碎发,“岁岁,那一大家子,只有你最像你阿娘,她是个很好的人,不管那些人做了什么,你要相信,如果你阿娘活着,她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沈岁岁的心猛地一颤,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对于母亲的了解,也是片面的,但她真的从未恨过母亲。
毕竟她的苦难并非母亲所造成的,而是那些活着的人。
但是听到李暮云这么说,沈岁岁还是很高兴的。
李暮云盈盈一拜,“多谢王爷和郡主救命之恩,日后所有所需,我凉城李家,定全力以赴。”
她说这话,自然是真心的。
但没想到,沈岁岁就这么不客气,“李姑姑,我还真有个忙,需要您帮!”
沈清晏尴尬地笑笑,“岁岁,这样合适吗?”
李暮云发现小姑娘在誉王爷身边更加的鲜活,而且她能够做自己,的确是被誉王爷养的很好,“当然可以,你说吧。”
“我想赚钱,赚……十万两。”沈岁岁想着系统给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没有这十万两,怎么大量囤积药材和粮草,让太外公和舅公们渡过难关。
“十万两啊……”
“是不是太多了?”沈岁岁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不多。”李暮云丝毫没有犹豫,“不过要等我先带着你表哥朗儿回到凉州,见我父兄,他们定会有办法帮郡主的。”
“我都叫您姑姑了,您还叫我郡主,不合适吧?”
“岁岁!”李暮云立刻改口,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
“表哥他……愿意给你走吗?”沈岁岁就怕都随了孟家那些恶毒的人。
“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了,你送的信,他也瞧见了,这些年我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没有被教坏,懂是非,明道理,他此刻应该已经在去往凉州的路上等我了。”
沈岁岁眸光微凉,这个小表哥也挺有意思的。
能够跟亲爹断绝关系的,还真不多,毕竟原本没闹这么一出的孟家还是官宦人家,有些脸面的,比商户的地位要高。
“凉州哪里……姑姑也通知过了?”沈岁岁不放心地道。
“不必担心我,我父兄不会为难我的,早些年知道孟昭的恶行,他们也曾劝过我回家,只不过当时人还没有彻底失望而已。”
“那就好了,祝李姑姑一路顺风,快点带我赚钱。”
李暮云轻轻一笑,她还要让孟昭把那和离书签了。
两个人这才算没有关系。
孟昭此时被人扶着出来的,看到他们三个在说话,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敢招惹沈清晏和沈岁岁,却怨怼的骂着妻子,“李暮云,你好狠毒的心,如今你满意了,家破人亡,我绝对不会防过你的。”
李暮云挺胸抬头,“孟昭,你要知道,你这条命是怎么保下来的,我恨老夫人下毒害我,可我敬她身为母亲愿意这么护着你,看在你是朗儿的爹的份上,我不想多恶毒的诅咒你,但也希望你好自为之,他有个杀人的祖母已经够丢人的了。”
她冷冷地扫了眼孟昭,“你别让他更抬不起头来!”
第068章 沈清崇被教训
孟昭此时就像一条疯狗,压根听不进人话去。
“有你这样的娘,才让他抬不起头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你非要折腾,当个妾怎么就委屈你了?你个商户之女,也就只配当妾,如今你一把年纪了,回去了怕是连妾都当不上。”
“没有男人,我就不能活了吗?”李暮云嗤笑了一声,“见识过了人男人的龌龊,我早就死心了,少说废话,赶紧和离,跟你这种人多说一个字,我都觉得恶心。”
孟昭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可不想走着走着,突然就脚上一软,摔了一跟头。
他狼狈的模样引来阵阵笑声。
沈清晏和沈岁岁都没有再跟着去,相信孟昭不敢再下一次毒手了。
事后,父女二人听说,孟昭和李暮云和离的还挺快的,孟昭并没有再拖着。
不过第二天,孟昭就搬出了靖王府。
而李暮云当日就离开了京城,她要去跟儿子汇合,更要赶紧回凉州去帮沈岁岁的忙。
“宋叔叔,所以孟昭是住进了惠宁郡主的府邸吗?”沈岁岁好奇地问道。
宋庭冷哼了一声,现在的孩子都想什么呢?
没成亲怎么能住在一块?
何况……
他嘿嘿一笑。
“傻丫头,没成亲哪能住一块儿?” 宋庭捻着胡须,眼底闪过几分促狭,“惠宁郡主昨日进宫,在皇上面前哭了半宿,说孟昭品行不端,害她成了京中笑柄,求皇上收回赐婚呢。”
沈岁岁眼睛瞪得溜圆:“那皇上答应了?”
“答应倒没答应,” 宋庭嘿笑两声,声音压低了些,“皇上说她自己选的夫君,那就得受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誉王,幸亏您没娶惠宁郡主,我觉得这位郡主真的克夫啊。”
沈岁岁心里暗笑,现在两个人死都得死在一块了。
皇上气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们退婚。
沈清晏捂着胸口,装出一副钝痛的样子,“别提,我的心受不了。”
宋庭尴尬一笑,然后看向沈岁岁。
就在这时,外面来人禀报,说是靖王爷来了。
宋庭刚进嘴的茶直接吐出来了,被父女二人好一番嫌弃。
“那个 ,我还有事,我先撤了。”
宋庭脚底抹油直接溜走了。
沈岁岁摇摇头,“爹爹,您这朋友也不是很讲义气啊。”
“小事儿他一向如此,大事儿嘛……”沈清晏淡淡一笑,却没接着说下去了。
宋庭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沈清崇,打了招呼就跑。
沈清崇对宋庭也没什么好印象,能够跟沈清晏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清崇迈着四方步进门,玄色锦袍上绣的暗纹在廊下阴影里浮动,自带一股沉郁的威压。
他扫了眼屋内,目光在沈清晏身上顿了顿,又落在沈岁岁身上,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
沈清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六弟现在称心如意了?”
沈清晏正慢条斯理地给沈岁岁剥橘子,闻言抬眼,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三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想娶惠宁表妹,听闻昨日她也要退婚,可皇兄不让,我的心又死了一回。”
沈清崇懒得搭理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而是盯着沈岁岁,她的外祖母就要被处斩了,她没有半分忧伤,真是个畜生。
沈清崇的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射在沈岁岁脸上,语气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你外祖母就要被处斩,你倒好,还有闲心在这儿吃橘子?”
沈岁岁被说的恍然大悟,“对啊,我不能吃橘子,我得去大街上看着叫好啊。”
她这话是故意气沈清崇的,她要是真的叫好了,那也得被人唾骂。
“你……你个畜生,那是你外祖母。”
“可她也是杀人犯啊,三伯之前总说我不到是,如今我晓得大义人伦了,三伯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沈清崇被这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沈岁岁的手都在抖:“你…… 你这是强词夺理!哪有晚辈盼着长辈死的道理!”
“我没盼着她死呀。” 沈岁岁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是律法判的,又不是我判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到了外祖母这儿,就不算数了?”
她歪着头,辫子上的银铃晃得沈清崇眼晕:“再说了,她杀舅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是长辈?她把舅母关棺材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人伦’二字?舅母只要和离,原本就是他们违背当初的承诺在先,您对娘亲也是敬爱有家,她去世多年,您还想着她,您更该知道他们贬妻为妾,是做错了的!”
沈清晏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这丫头,嘴巴是真的厉害。
沈清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起伏得像风箱:“你…… 你这是跟谁学的歪理!”
他飘向沈清晏,显然是觉得他教的。
沈清晏耸了下肩膀,“别看我,这些我可教不出来,我要是这么有本事,皇兄得多器重我呀。”
沈清崇的目光在沈清晏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见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知道沈清晏惯会装糊涂,可被个黄毛丫头堵得哑口无言,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沈岁岁,好歹那是你外祖母,跟你是血亲,那李氏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于如此帮她?”
沈岁岁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他们的关系。
自己跟他更是血脉相连。
“我不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之前被外祖母骂的时候,舅母帮我说过话,何况,三伯难道做事只问亲情,不问对错吗?是不是亲人做错了,也要帮?”
沈清崇再次吃瘪,“你外祖母要见你。”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亲自来。
原本是想骂骂他们的,结果自己反倒被教训了。
“见我做什么?”沈岁岁摇摇头,“我不想去。”
不是她心冷,而是这些人从来没给过自己温暖。
就用所谓的血脉亲情,便对她肆意打骂,如今还要见她?
不觉得荒谬吗?
第069章 李暮云的来信
“你……”沈清崇刚想怒斥,可忽然想到沈岁岁这死丫头根本不怕来硬的,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因为惧怕而妥协。
“她不能对你做什么,只是最后一眼,想必对你有什么交代吧,你哥哥和姐姐都去过了。”
“外祖母一向疼他们,见见他们就好了,最后时刻就别见我这个让烦心的人了。”
“就是,这见了被气着了,走的不踏实多不好啊,到时候找也找不到我们,还是要叨扰三哥的,您说是不是啊?”沈清晏帮腔道。
天牢那种晦气的地方,他才舌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去呢。
谁爱去谁去。
“沈岁岁,你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吗?”沈清崇见她软硬不吃,怒声诘问。
“不顾了,没人顾我,我又何必顾别人呢?”沈岁岁的态度依旧如此。
不去就不去。
沈清崇也没想到她这么不近人情,沈清晏这个当爹的也劝劝,他气呼呼的便走了。
父女俩相视一眼,分明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沈清崇莫不是个傻子的感觉。
沈岁岁见沈清崇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才捂着嘴偷笑:“爹爹,三伯的脚步都快把地砖踩碎了,怕是气狠了。”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发顶:“他自找的,你不去是对的,谁知道那老太太又出什么幺蛾子,能够对儿媳妇下手,对你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外孙女,指不定又安了什么心思呢。”
沈岁岁也是这样觉得的,就算自己想错了,她或许真的只是想见自己一面,没有坏心思。
但她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爹爹,你不会觉得岁岁这样很绝情吗?”沈岁岁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她只在意爹爹的想法。
“傻丫头,你怎么做,爹爹都是支持你的,你今天就算拿刀去砍了他们,爹爹也帮你,顺道再砍几个。”沈清晏笑着道。
沈岁岁笑了,是那种没心没肺的
这个爹爹咋就这么好呢!
沈岁岁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李暮云的消息呢,却不想不到十天,就有人上门送信。
如今府里的那些别人的眼线都被赶出去了。
而爹爹因为情伤未愈,一直拖着不去当职,用别人的话说,家里一堆漂亮姑娘,誉王爷哪里舍得出门呢。
李暮云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子,原本就是孟家耽误了她的才能。
她在信上说了李家最近的生意,赚钱倒是可以赚的,却不知道能否赚到沈岁岁说的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钱对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岁岁其实只是想要借着李家的名,至于赚钱的办法,她早就想好了,而且还能不让人察觉。
于是她亲自提笔,虽然字迹还不算工整,但是已经可以看清楚了。
她写下了自家的计划,又交给了李暮云派来的。
沈岁岁相信,李暮云派来的人一定是仔细挑选过的,她放心,自己也可以放心。
沈岁岁将信纸折成小巧的方块,塞进牛皮纸信封里,又在封口处盖了个小小的梅花印 —— 那是她用萝卜刻的,虽简陋,却是她和李暮云约好的记号。
“路上小心。” 她递给来人时,特意叮嘱,“到了凉州,告李姑姑,按计划来,不必急,稳妥最要紧。”
来人是个精瘦的汉子,穿着灰布短打,眼神亮得很,接过信封揣进怀里,抱拳行礼:“郡主放心,小人拼了命也会送到,老爷还特意让我带句话,您和誉王救了我家姑娘,这个恩情李家永远记着。”
说罢转身就走,脚步轻快,转眼就消失在巷尾。
沈清晏倚在廊柱上,看着女儿踮脚目送的背影,手里把玩着玉扳指:“你那计划,当真能成?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爹爹放心。” 沈岁岁转过身,拍着胸脯,辫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凉州的皮毛商最近都在愁销路,北边的关卡查得紧,他们的皮子运不出去,堆在库房里发霉。我让李姑姑收了那些皮子,按我说的法子硝制 —— 用葡萄汁泡过再鞣制,既软和又带点清香味,准能卖给南边的绣坊做袄子面子。”
她掰着手指头算:“一匹生皮收价五两,硝制好能卖十五两,十匹就是一百两,一千匹就是一万两…… 咱们收五千匹,再打通漕运的路子,悄悄运到江南,保准被抢着要。”
沈清晏挑眉:“用葡萄汁硝皮?这法子倒是新鲜。”
“是呀,” 沈岁岁笑得狡黠,“别人只知道葡萄能酿酒,哪想到还能硝皮?这样既用了凉州的葡萄,又清了皮毛商的库存,李姑姑从中赚差价,谁也挑不出错来,还以为只是寻常的生意周转呢。”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发顶,眼底满是笑意:“鬼主意倒是多。不过漕运那边……”
“爹爹忘了?宋叔叔的远房表哥在漕运司当差呀。” 沈岁岁眨眨眼,“上次宋叔叔还说,欠咱们个人情呢。”
正说着,宋庭掀着帘子进来,手里拎着包刚出炉的桂花糕,老远就喊:“岁岁丫头,猜我带什么来了?”
沈岁岁眼睛一亮,扑过去抢过纸包:“宋叔叔最好了!”
宋庭瞅见桌上的信封,笑着道:“我舅舅那我已经说过了,保证万无一失。”
沈岁岁塞了块桂花糕进嘴里,含糊道,“宋叔叔,爹爹说的没错,关键时刻,您真的能够排得上用场。”
宋庭被夸后,立刻笑呵呵的,“那当然了,我这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是你救的,这点小忙而已,何况我也有好处的不是?”
“没错。”沈岁岁笑呵呵地道:“不过这件事……”
“我懂,真的被知道了,那便是我想赚钱,若是不知道,那就继续。”
“不过岁岁,这么好的主意,你是如何想到的?”宋庭的疑问也是沈清晏的疑问。
沈岁岁自然不知道这样的法子,不过她有系统啊。
系统里的书很多,她用积分兑换了一些,看到上面的很多奇奇怪怪的法子,都是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可她相信系统不会骗人,于是在看到了这个法子后,觉得最适合当下这种情况。
“我之前在庄子上,听人家说起过的。”沈岁岁含糊地解释着。
第070章 爹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儿
沈清晏和宋庭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对于庄子上只知道艰辛,不知道还能学到这样的东西。
不过他们对沈岁岁却是很信任的,再者这丫头无论有什么样的奇思妙想,他们都不觉得那是她聪明。
沈岁岁有些心虚,觉得自己骗了人,可系统的事儿是不能说的,还好他们没有继续追问。
宋庭清了清嗓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岁岁,“我最近老是睡不踏实,岁岁,你看看,我是不是又要有大事了?”
沈清晏白了他一眼,“你当我闺女是神棍?你睡不好那是你坏事干多了吧?”
沈岁岁觉得这两个人就跟两个大孩子似的,可关键时刻,又成了两个办事牢靠的男人,这偶尔斗嘴的习惯,怕是改不掉了。
“宋叔叔,您啊,不是要出大事儿了,是您身体虚,需要调理调理,要不我给您开个方子?”
“岁岁,你还会医术呢?”宋庭好奇地问道。
沈岁岁会医术,而且无师自通且很厉害的事儿,只有沈清晏和春情等人知道,宋庭还真不知道这茬。
“谈不上,但是看了看医书,您怕不怕?”
“嘶……怕,但是想试试。”宋庭那怕死又好奇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沈岁岁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桌前,铺开泛黄的药纸,拿起小狼毫蘸了墨。她的手指还小,握笔的姿势有点笨拙,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才慢慢写下第一个字。
“当归三钱,安神;茯苓五钱,祛湿……” 她一边念,一边写,字迹歪歪扭扭,像刚学步的孩子,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
“再加点合欢皮,宋叔叔睡不好,多半是心里装着事,这药能让您放宽心。”
宋庭凑在旁边看,眼睛瞪得溜圆:“合欢皮?这玩意儿不是治相思病的吗?我可没相思!”
沈清晏端着茶碗在旁笑:“说不定是你欠了谁的酒钱,夜里总琢磨着怎么赖账,才睡不着。”
“我哪有!” 宋庭梗着脖子反驳,却偷偷瞅着纸上的方子,“这药…… 真没毒吧?”
沈岁岁放下笔,把方子吹干,递给他时故意板起脸:“宋叔叔要是信不过,就扔了便是。反正这方子是我照着医书凑的,治不好病,总也吃不死人。”
“信!怎么不信!” 宋庭赶紧把方子折好揣进怀里,拍了拍胸口,“岁岁是福星,开的方子定是好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凑近了些,“对了,要不要加两味补药?我听说人参鹿茸最补……”
“补得您流鼻血才好。” 沈清晏慢悠悠插话,“你那身子,虚的是底子,不是缺补。先把这方子喝上半个月,要是还睡不着,再让岁岁给你加两味。”
宋庭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抱着方子,喜滋滋地走了,就跟个孩子似的。
沈清晏摸了摸沈岁岁的头,“往后别轻易给人开方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宋庭是自家人,换了旁人,难免有人嚼舌根。”
“嗯!” 沈岁岁重重点头,心里暖烘烘的。爹爹总是这样,从不多问她的 “奇思妙想”,却总在背后替她挡着可能来的风雨。
……
沈清崇倒是再也没有来逼着沈岁岁去见孟老夫人,八成也是知道无论如何沈岁岁都不会去的。
孟老夫人定在下个月处斩,算算日子也没多久了。
听说沈清崇派人去凉州送信,死前想见见孙子孟朗,奈何孟朗去拒绝了,他不想见一个杀他母亲的人。
至于孟昭,始终没有离开京城,虽然搬出了靖王府,但也还没有搬进惠宁郡主的府邸。
如今惠宁郡主应该跟吃了苍蝇差不多,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听说她一连进宫了几次求明德帝收回成命,后面明德帝干脆不见她了。
她去央求太后,可太后也对她很失望。
明德帝更是怕孟老太太一死,这两个祸害要守孝三年无法成亲,便直接提前了婚期,算算日子,就只剩下十天不到了。
这些都是宋庭那个大嘴巴打听来的,深怕誉王府的父女俩不知道,天天的来告诉最新消息。
沈清晏其实也没有很想听,他翻了个白眼,“宋庭,你这样,嫂夫人不怀疑你是来我这儿看漂亮姑娘的吗?”
“咳咳……”宋庭尴尬一笑,“我可是正人君子,你当我是你呢,不过……不得不说,您这里的姑娘的确漂亮,岁岁是真有眼光。”
沈岁岁吃着沈清晏剥好的瓜子,得意地一笑,她眼光当然好了,这些个姑娘看着柔弱,其实个个能打。
“羡慕吧,岁岁又给我买了几个呢!”
沈岁岁听爹爹这么一说,就知道了,是太外公那里又培养了一批,他老人家担心爹爹出事,又要送过来了。
“这些……还不够?”宋庭摇摇头,“当心身体啊。”
沈清晏白了他一眼,“当着我闺女的面,说什么呢?”
宋庭赶紧闭上了嘴巴,不能污染了小郡主的耳朵。
“对了,我舅舅那里没什么问题了,他说当年若不是誉王提前送信,他怕是早已经被奸人害死了。”
沈岁岁瞪大了眼睛,看向玩世不恭的爹爹,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小闺女是好奇了,“这回两清了。”
“生死大恩,哪里就那么容易两清的。”宋庭正色道。
等到宋庭一走,沈岁岁就眼巴巴地看着沈清晏。
她的小心思在沈清晏跟前根本藏不住。
“好奇我怎么救的你宋叔叔的舅舅?”
沈岁岁点点头,但又摇摇头,“爹爹,您到底还救过多少人啊?”
“难怪皇伯伯看您不顺眼了。”
这里只有父女两个,她说的也就没那么顾忌。
“他看我不顺眼,跟这个无关,因为我身后有你太外公他们,这是他始终芥蒂的,更因为你大伯当年的优秀。”
身为那样的人的弟弟,明德帝始终不相信沈清晏真的会那么不成器,可沈清晏所表现出来的废物,能够安了很多的人心,却无法安了明德帝帝心。
这些年,他一心想找个名头杀了沈清晏。
第071章 回头草不好吃
这天,沈岁岁正跟着春情练武,她可能吃苦,人也聪明,进步的飞快。
春意在一旁瞧着,都忍不住问道。
“姐姐,我怎么瞧着郡主比咱们还有一股狠劲儿呢?她这是冲谁啊?”
她们姐妹有全族之仇要报,可郡主不至于吧?
春情摇摇头,提醒着妹妹,“主子们的事儿,咱们少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你能够对郡主这么用心,我很欣慰。”
“瞧你说的。”春意不满意地嘀咕着,“我可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郡主现在是誉王府的郡主,跟咱们的杀父仇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才不会迁怒郡主呢。”
春情很是欣慰。
“郡主,歇歇吧,喝口茶。”春意招呼着。
沈岁岁也的确累了,她此刻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对着二人盈盈一笑,“爹爹还在睡觉?明天可得拉着他一起。”
“我们可不敢去叫。”春意揶揄道。
“我去,爹爹最疼我了。”沈岁岁看了看日头,爹爹也快起了,每天早饭他肯定都是要陪自己一起吃的。
原本父女俩说好,吃了饭去外面转转,自然不只是玩那么简单。
可不想,筷子还没撂下呢,惠宁郡主就来了。
她来自然不用通报,直接就进门,完全不给沈清晏拒绝的机会。
“沈清晏,我后悔了,我还是想嫁给你的。”
沈清晏刚刚吃的早饭差点没吐出来,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当自己是什么?
沈清晏放下碗筷,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眼底的笑意冷得像结了冰:“郡主怕是吃错药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您与孟昭的婚约是皇上钦赐,如今孟老夫人虽未处斩,您二位的名分却铁板钉钉。这会儿跑来跟我说想嫁,是嫌京中笑话不够多,还是觉得皇上的圣旨是废纸?”
惠宁郡主被噎得脸色发白,攥着帕子的手青筋直跳:“沈清晏!我是真心的!孟昭那个废物配不上我,只有你……”
“打住。” 沈清晏抬手打断,拿起茶盏漱了口,慢悠悠道,“郡主的‘真心’太金贵,我消受不起,我申请晏也是要脸面的。”
沈岁岁早就攥紧了拳头,这时突然插言,声音脆生生却带着刺:“未来舅母,您是想让我爹爹抗旨吗?那可不行哦。”
“什么未来舅母,你别乱叫。”戴骄阳怒声道,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孩子。
“别人不能抗旨,你沈清晏在乎吗?”
“在乎啊!”沈清晏认真地道:“皇兄对我多加照顾,我怎么能够违逆他的意思呢?郡主,这一生,怕是只能错过了,我自问不如孟昭对你痴心,为了娶您,宁愿杀掉发妻。”
“沈清晏,我在给你机会!”戴骄阳高傲地说道。
沈清晏冷冷对惠宁郡主道:“郡主请回吧。再闹下去,传到皇上耳朵里,可不是‘后悔’二字能揭过去的。”
惠宁郡主看着眼前父女同心的模样,又看看周围下人的冷眼,终于明白自己这趟是自取其辱。她咬着牙,撂下句 “沈清晏你会后悔的”,转身就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更显狼狈。
她一走,沈清晏做了个鬼脸,嫌弃地不得了。
“你那个舅舅的苦日子来了。”
孟昭本来在家就全靠着母亲,日后入赘了郡主府,戴骄阳就会看到他的无能,只会更嫌弃他的。
孟昭,终究会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连明德帝也不好再压着沈清晏娶惠宁郡主了,不过沈清晏清楚,明德帝的心是不会死的。
不过还没等明德帝再乱点鸳鸯谱,麻烦就来了。
敌军大举进犯,朝中无人敢迎战,最终这个差事落在了盛家父子的头上。
消息传到誉王府时,沈清晏正在给沈岁岁读故事。
“誉王,出事了!北狄铁骑破了云峰关,前锋都快打到云州了!”
沈岁岁的手一抖,果然还是发生了,时间甚至比前世还早,但也有可能是前世自己知道的晚。
“爹爹,云州离凉州近吗?”
沈清晏按住她的肩,指尖带着微凉的镇定:“不算远。”
他转向宋庭,“朝中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宋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一口,“满朝文武缩脖子的缩脖子,推托的推托。户部尚书说军饷凑不齐,兵部侍郎说粮草运不动,最后还是皇上拍了……”
沈清晏猜到了他没说完的话,“我外公和舅舅他们出征吗?”
“没错,盛家三位将军已经在赶往云州的路上了。”
沈清晏的指尖在膝头顿了顿,方才读故事时的温和淡了些,眼底浮出一层不易察觉的沉郁。
他看向沈岁岁,“怕是来不及了吧。”
银两还没存够,没有药材和粮草,那外公和舅舅们空有一身的能耐,也架不住被围城啊。
“来得及。”沈岁岁突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沈清晏和宋庭全都看向沈岁岁。
“我之前就已经让舅母卖了皮子屯粮买药材,或许不够,但也能够应急了。”
沈岁岁就是怕事发突然,而且从京城运送过去,动静太大,到时候打败了也就别说了,打赢了,仍旧会招明德帝的记恨的。
沈清晏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 他竟不知这孩子早已暗中布局。
那日她给李暮云写信,只说 “按计划来”,原来所谓的计划里,藏着这样的后手。
“你这丫头……” 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不是惊,是松了口气后的发软,“怎么不早说?”
沈岁岁垂下眼,指尖捻着辫梢的银铃:“我怕说早了,动静太大,被人盯上,李姑姑在凉州屯粮买药材,都是走的散户,没人知道是给盛家军备的。真要从京城运,路上盘查的、使绊子的,怕是走不到云州就被截了。”
“那云家要如何送过去啊?”宋庭问道。
“这个很简单。”沈清晏接着到:“就让云家以自己的名义送,云家一介商户,不参与朝廷争斗,或许还会因此抢个功劳,得个美名。”
沈清晏看向沈岁岁,“你是这个意思吧?”
第072章 解决办法
沈岁岁灿灿一笑,眸光闪亮,“没错,爹爹真聪明。”
宋庭这才回过神来,忙着拍手,“岁岁啊岁岁,你可真是神了,你是如何料到有仗要打的?”
“没料到啊,可不是总打仗吗?这叫有备无患。”沈岁岁笑眯眯地道。
“好一个有备无患。”沈清晏想到,女儿怕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他看着笑吟吟的小女儿,也跟着笑了。
“李家帮了盛家一回,你又还了份大礼给李家,日后李家便是北边商户之首,最亏的就是你那舅舅孟昭了。”
心事落定,宋庭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八卦之心又忍不住了。
沈岁岁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他啊,现在怕是连郡主府的门槛都快跪平了吧?”
宋庭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指着沈岁岁笑:“你这丫头,人不大,心眼倒跟筛子似的,啥都知道!”
“这还用说,毕竟郡主可是来找爹爹了。”
宋庭又重新看向沈清晏,“她居然还有脸来找你?”
沈清晏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魅力大吧。”
其实外人不了解沈清晏,但宋庭是知道的,知道他的聪明,知道声色犬马并非他的,其实正经起来的沈清晏,的确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选择沉沦,自己也陪着他一起。
“您比孟昭自然是强些的,不过话说回来,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您自己选一个,何必等到时候人家给你选呢?”
“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放不下?”
沈岁岁看向宋庭,“宋叔叔,您说的是什么呀?爹爹放不下谁啊?”
“没谁,别听他话说,他哪有几句正经话,没事儿的话赶紧走吧,最近少来我这儿。”
沈清晏这么说,也是为了宋庭好。
宋庭撇撇嘴,对着沈岁岁耸了下肩膀,不让说,他也没办法。
他得赶紧溜了。
沈岁岁眨着大眼睛,瞅瞅沈清晏紧绷的侧脸,又瞅瞅宋庭溜出门时的背影,小眉头皱成了疙瘩。
她扒着沈清晏的胳膊晃了晃,响:“爹爹,宋叔叔说的‘放不下’,是谁呀?”
前世她还真没听说爹爹有心仪的姑娘。
沈清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盖磕在碗沿,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
他抬眼时,眼底的那点沉郁已经散了,只剩惯常的温和,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颊:“小孩子家懂什么‘放下’‘放不下’,赶紧去练字,你给你李姑姑写的信难为她能够看懂。”
“爹爹转移话题!” 沈岁岁哼了一声,却没再追问。她知道,爹爹不想说的事,再问也没用。
但她心里记下了,宋叔叔的语气那样郑重,爹爹的反应那样微妙,这里面一定藏着故事。、
没多久,明德帝便传了圣旨让沈清晏进宫。
沈清晏到的时候,几位兄长都在,他仍旧一副淡漠的事不关己的样子。
沈清崇见他这德行,就只翻白眼,“皇兄,您让他来做什么,他手不能扶,肩不能挑的,还不如让他在府里安生些呢。”
明德帝摆摆手,示意沈清晏坐下来,“六弟,打仗的事儿可是听说了。”
沈清晏没有否认,宋庭来自己家里的事儿,肯定被人瞧着呢,“听说 了,宋庭那小子报的信,皇兄,您这是打算让我去吗?我能行吗?”
沈清崇嗤笑了一声,鄙夷地看着他。
“你误会了,你什么都不会,打仗很凶险,到时候怕盛老将军顾不上你。”
“那就好。”沈清晏松了口气,“那您叫我来……是做什么?”
“宋庭没跟你说,朝中如今国库空虚,粮草和药材都紧缺……”
“我府上也没有啊。”沈清晏忙道。
“瞧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仗的人跟你妹关系呢,盛老将军要是知道你这样,怕是真的要寒了心。”沈清崇没好气地道。
沈清晏直接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外公和舅舅呢,皇兄说还是你说啊?”
沈清崇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越界了,赶紧闭上了嘴巴。
“皇兄,那您是什么意思,别让我猜了,不妨直说吧。”沈清晏没耐心地说道。
“眼下事情有些棘手,朕便叫几个兄弟来商量商量对策,若是粮草迟迟补给不上,那么前线就危险了。”
明德帝虽然很想盛家人死,但是不能败,一旦败了,南煜的地图就要缩小了。
“皇兄,我愿意拿出些银钱来,只要能够打赢了这场仗。”沈清崇道。
梁王清了清嗓子,自然是不想往出吐钱的,“三哥,现在是没钱吗?是粮草和药材不足,有钱也买不到啊。”
信王点点头,“若是能够买得到,我自然也是愿意出钱的。”
众人都看向了沈清晏,等着他说些什么。
“这个简单啊,几位兄长手里都有钱,那我出人啊,我去收,别光顾着咱们皇室的,大臣们也得出血才行,这可是为了天下,若是仗败了。吃苦受罪的可不只是老百姓了。”
沈清崇对于沈清晏的总结就是,一毛不拔。
他没钱吗?
他从自己那拿了多少钱出去?
明德帝深深叹了口气,一点儿有用的都没说。
沈清晏见明德帝叹气,慢悠悠地添了句:“皇兄,不是臣弟说空话。大臣们的家底,您比谁都清楚 , 吏部王尚书在江南有三万亩良田,户部李侍郎的药铺垄断了半个京城的药材,就连禁军统领,去年还在云州买了两座粮仓。”
“你怎么知道?”
“都是喝酒的时候,听说的,真假臣弟不敢保证,但是总不能空穴来风吧。”
沈清崇猛地抬头:“你这是要抄家?太激进了!皇兄可是仁君,哪能像你这样,做事不管不顾。”
梁王却很支持沈清晏:“我倒是觉得六弟这法子妙!既不用咱们皇室掏太多,又能让大臣们出份力,还显得公允。”
他最怕自己出钱,这下有人替他想了辙,自然乐意附和。
信王也点头:“是啊皇兄,大臣们平日油水不少,该让他们吐出来点了,毕竟这是整个朝廷的事嘛,不过这主意既然是六弟出的,不如就让六弟去办?”
沈清晏暗骂了一声老贼,真是够坏的。
这坏人让自己当了,他们坐享其成。
第073章 扫荡靖王府
梁王也跟着附和,“没错,六弟这些日子因为惠宁郡主一事,人都清瘦了不少,总在府里闷着不是个事儿,听说跟皇兄讨的差事都没上任,这不是正好吗?”
沈清崇挑挑眉,“只怕给了他,一文钱也收不上来。”
明德帝目光转向沈清晏,这件事关乎重大,他不想让沈清晏去做,可又想,若是真的战事出了问题,总要找个人背锅不是?
那时候,正好有个理由把沈清晏除掉。
沈清晏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玉上的纹路,仿佛没听出沈清崇的嘲讽,也没察觉明德帝眼底那抹阴翳。
他抬眼时,嘴角还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三哥也太小看我了。就算收不上来,好歹能出去晒晒太阳,总比在府里被惠宁郡主恶心强。”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应了梁王 “闷着不是事儿” 的话,又暗暗提了惠宁郡主的茬,把自己摆在 “避祸” 的位置上,倒显得没什么野心。
明德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始终是这副 “混不吝” 的模样,心头那点疑虑稍减 ,或许这六弟真的没什么城府,不过是想借机躲开惠宁郡主的纠缠。
这样正好,若是战事真出了纰漏,让他背锅时,也没人会怀疑是自己刻意为之。
“既然你愿意去,那就试试吧。” 明德帝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要要记得,不可惊动大臣们的家眷,也不可强来。”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个月内,必须筹够十万石粮草、五千斤药材。若是办不成……”
“办不成,臣弟就去云州给盛老将军烧火做饭,也算为国立功了。” 沈清晏笑着接话,语气轻松得像在说玩笑,却没接明德帝没说完的话茬。
沈清崇皱眉:“皇兄,这太冒险了!十万石粮草不是小数目!”
“三哥要不要一起?有您在,我就觉得踏实多了。” 沈清晏瞥了他一眼。
他这话带着点豁出去的痞气,反倒让明德帝没了发作的由头。
明德帝挥挥手:“就这么定了,六弟去吧,等六弟筹集齐了,三弟你再送到云州去。”
沈清晏起身拱手,动作散漫却也算规矩:“臣弟遵旨。”
转身时,他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叩 。
一个月内,十万石粮草。
明德帝这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明摆着是想让他难堪。
但他不在乎。他要的不是在明德帝面前邀功,而是借着这趟差事,把早已备好的粮草药材顺理成章地送往前线,不过皇上摆明了不让自己送啊。
他肯定不是怕自己出事,是怕自己跟外公汇合,借着士气打到京城来。
自己留在京城,那就是人质。
不过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沈清晏出了宫后,立刻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小闺女。
“这些钱,怕是筹集不到了。”沈岁岁道。
那些个家伙,到手的钱怎么可能掏出来,摆明了就是要把大败仗的原因都归结在爹爹办事不力上头。
真可恶。
要是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还好,可惜眼下李姑姑那里还没帮自己赚到十万两银子。
不然她知道了百官的秘密,他们得求着自己收银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过也无妨,您这边儿筹不到,李姑姑会把粮草送过去的。”
“没错,所以咱们不着急,着急的是他才对。”沈清晏道,“不过最气的要属靖王府了,原本李家是他们的人,结果因为孟昭这一闹,李家跟他们没了关系,就算得了功劳,也不能给他们的脸上贴金,日后沈清崇和孟家彻底是掰了。”
“对了,爹爹,今日惠宁郡主又来了。”
“来就来,明日开始我就不在家了,你要是嫌她烦,你跟我一道去收钱,开开眼界。”
沈岁岁想了想,家里总是要有个人的,“我就不去了吧,爹爹好好办事,莫要光想着吃好吃的,喝酒。”
沈清晏尴尬地一笑,他的心思居然被小闺女给看出来了。
“别家不去,靖王府你不去吗?”沈清晏挑了挑眉,“我今天就先去靖王府,肯定是能够收到些宝贝的。”
沈岁岁清了清嗓子,“今天?爹爹,您这是在诱惑我吗?”
“对啊,去晚了,沈清崇肯定把钱都藏起来了。”
所以父女俩一合计,当时就出发了。
靖王府的管家去禀报的时候,沈清崇正指挥着下人把东西往冰窖里藏,可还没藏几样呢,就得知瘟神父女俩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
“三哥,你说呢?”沈清晏牵着沈岁岁,看到一脸慌张的沈清崇,“皇兄难得这么信得过我,我自然要早点办事,为他分忧了。”
“那也没说今天啊,你先回,明日再来,我今日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堂堂靖王爷,忠君报国,肯定首当其冲,三哥,您看看,您这不都准备好了吗?”
沈清晏指着那些搬宝贝的小厮们,“直接给他们就行了,三哥,您真是这份的。”
沈清晏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
沈清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踹了旁边小厮一脚:“瞎看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搬回去!”
小厮们手忙脚乱地往回挪,怀里的玉如意、古画轴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更显狼狈。
“来人,快把靖王的这些东西录入在册,回头论功行赏的时候,靖王可是头号功臣呢。”
沈清崇想骂人,国库空虚,能有什么赏赐,这些宝贝一去就不复还了。
沈清晏绝对是故意的。
一定是。
“那些……”
“那些不行,那些事给芊芊的嫁妆。”沈清崇厉声喊道:“沈清晏,你别太过分,我这给的已经不少了,别家肯定给的没我多。”
“所以说,您是头号功臣啊,别人都得排在您后面,三哥,别让人家看笑话,咱们皇家的人都舍不得出,你说大臣们怎么会往外拿呢?”
“那你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祸害啊!”沈清崇都快哭出来了,他的家当啊,都快被沈清晏给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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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收钱啦
沈芊芊看着自己的嫁妆都要被拿光了,心疼坏了,她清了清嗓子,“六叔,您说的这么好听,不知道您拿出了什么宝贝啊,让我们开开眼。”
“你都叫我六叔了,这不得三四五这么排下去啊,我怎么也不能越过前面的哥哥去吧,那多不分长幼啊。”
沈芊芊被怼地一怔,这件事她知道闹不到上面去,皇伯伯也不会给他们做主的。
毕竟这是关乎朝廷的大事。
“那可要记清楚些,别到时候不知道成了谁的东西。”
“你放心,你们靖王府的东西别人抢不去。”
蠢货,他们靖王府能够拿出这么多东西来,本就是一件让人眼红的事。
沈芊芊这丫头给自己的岁岁简直没得比,蠢笨死了。
沈清晏嗤笑一声,指尖敲了敲身旁的紫檀木桌,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凉。
他扫过那些被小厮们搬得七倒八歪的嫁妆:“这些东西现在是你的,若是战事不能打赢,指不定就是的呢?”
沈芊芊气得脸通红,跺着脚道:“六叔怎么说话呢!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沈清晏挑眉,忽然转向沈岁岁,“永远不把对手想的太弱,连钱和粮都拿不出来,你这话说的不心虚吗?”
沈清崇在旁看得憋气,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还不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沈芊芊委屈地咬着唇,扭头跑了。
沈清晏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
这丫头,被沈清崇护得太娇,一点风浪都经不住,比起岁岁的通透,差得远了。
“拿了东西就赶紧滚,东西我拿了,若是还打不赢,就是盛将军无能。”
沈清晏攥紧了拳头,很想一拳打过去,不过他忍住了。
这些年,他最擅长的就是忍。
“走,岁岁,去你四伯伯家。”沈清晏对着沈岁岁招招手。
马车驶离靖王府时,车轮碾过门前的石子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沈清晏靠着车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方才在靖王府强压下的戾气,此刻才泄出一丝 。
沈清崇那句 “盛将军无能”,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闷。
沈岁岁悄悄递过一块桂花糕,声音软乎乎的:“爹爹,别气。太外公是最厉害的,朝廷没有太外公不行。”
沈清晏接过糕,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眼底的冷意散了些:“还是咱们岁岁懂事,沈清崇就是的蠢货,我外公若是没本事,我还有命活着?”
只是沈清崇自己看不透棋局罢了。
他咬了口糕点,甜香漫开,“去你四伯家,可得换个法子。你四伯跟你三伯不一样,他看着是个好老人,其实精明着呢。”
沈岁岁眨眨眼:“那咱们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掏钱得让他看到好处?”
“聪明。”
梁王府的门庭比靖王府低调,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却透着股小心翼翼的拘谨。
门房通报时,梁王爷勾了勾唇,刚刚靖王府的事儿,他都听说了,还好他早就有准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备茶,我去前厅见他。”
沈清晏牵着沈岁岁走进前厅时,沈清泽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六弟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差事啊,亏的四哥举荐你了。”
“怕来晚了,功劳四哥就抢不到了。” 沈清晏开门见山,拉着沈岁岁坐下,“皇上让筹粮草,三哥那儿已经捐了不少,四哥向来顾全大局,定不会落后。”
沈清泽转核桃的手一顿,哈哈笑起来:“六弟说笑了,我哪有三哥家底厚?三哥是皇兄的亲弟弟,咱们到底是差了些的。”
“四伯伯,” 沈岁岁突然开口,仰着脸看他,“所以啊,要想皇伯伯更倚重您,您就得多拿出东西来啊。”
梁王转着核桃的手猛地停了,看向沈岁岁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倒把帝王心术看得通透。
他干笑两声:“岁岁这话说的,皇上倚重谁,哪是靠捐点东西就能换来的?”
“怎么不能?” 沈清晏接过话头,指尖敲着桌面,“四哥忘了去年黄河决堤,淮南知府捐了半年俸禄修堤坝,皇上当场赏了他儿子进国子监?那点俸禄够修堤坝吗?不够,但皇上要的是‘态度’。”
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了些:“如今前线缺粮,正是表‘态度’的好时候。三哥捐了,四哥若捐得更体面些,皇上夜里翻奏章时,想起的是谁?”
梁王的喉结动了动,手里的核桃转得更快了。他确实想让皇上更倚重自己,这些年他就怕自己锋芒太路,又怕自己被边缘化,活得如履薄冰,若能借这次机会刷点存在感,确实划算。
“可府里实在……”梁王苦笑着道:“这些年,我也没办过什么得利的事儿,着实没有三哥家底殷。”
“四哥,此言差矣,钱越是少,才越要花到刀刃上啊,皇兄知道咱们各自什么样,您拿出的超过他的预期,他自然是高兴的。”
“至于三哥,你能学他吗?”
自然是不能的,人家一个娘生的,自然比他们亲近些。
沈清晏放下茶盏,指尖在桌上轻轻画了个圈:“四哥,我知道您的田产,皇上就不知道吗?”
这话像钥匙,精准插进了梁王心里最隐秘的锁。
梁王转核桃的手停了,指尖微微发颤,他抬眼看向沈清晏:“六弟的意思是……这次捐款,其实是为了忠心?”
“我可没说,我只是觉得皇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给每个人都预估了数目,我办不办的成无所谓,反正我就是烂泥,倒是四哥,我是不想你落不到好。”
梁王的心猛地一紧,要是这么说,沈清晏没骗人啊。
给少了,皇上不满意,到时候自然有别的办法把钱拿走。
关键时刻,命可比钱重要啊。
“六弟,三哥拿了多少?”
“这么说吧,芊芊的嫁妆都给了。”沈清晏道。
梁王尴尬的一笑,“他是真大方。”
“放心吧,四哥,长幼有序,咱们超不过三哥去。”沈清晏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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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五伯的苦心
梁王府搜刮了一通后,沈清晏便带着沈岁岁去了信王府,今天这几座王府肯定是要一气呵成的。
信王府的门楣比梁王府更显文气,门廊下挂着几盏素色宫灯,廊柱上还刻着两句山水诗,一看便知主人偏爱清雅。
听闻沈清晏带着小侄女来了,信王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
“这老六,倒是会赶趟。” 他搁下笔,指尖揉了揉眉心,“刚从梁王府过来?”
“是,王爷。” 门房躬身回话,“听说梁王爷捐了五千石粮。”
沈清泓嘴角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这位六弟,看着散漫,手段却利落得很。他起身理了理衣襟:“请他们到墨韵堂,备些雨前龙井。”
管家转身之际,却再次被信王叫住了,“等等,再准备些孩子爱吃的东西,老六对这个闺女宝贝的紧,堵住了她的嘴,或许就少拿一点。”
“是!”
墨韵堂里墨香浮动,沈清晏牵着沈岁岁刚进门,就见案旁的小几上摆了满满一碟芙蓉糕,旁边还有蜜饯、酥糖,都是孩童爱吃的甜口。
沈清泓放下手里的书卷,指着小几道:“岁岁来,尝尝五伯伯府里的点心,这芙蓉糕是御膳房的老师傅传下来的方子,甜而不腻。”
沈岁岁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动手,反而歪着头问:“五伯伯,这些是给我吃的吗?”
“自然是。” 沈清泓笑得温和,心里却暗忖:只要这小丫头吃得高兴,老六总不好再狮子大开口 。
“五哥,你对岁岁也太好了吧?”
沈岁岁眯着眸子浅笑,语带双关地道:“五伯伯是想堵住我的嘴。”
信王眸光一闪,这小妮子倒是个聪明的。
信王被戳破心思,倒也不恼,反而朗声笑起来,指着沈岁岁对沈清晏道:“老六,你这闺女,着实聪明,我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争一争的,省得我府里如今还没个姑娘。”
“岁岁,我这府里有哥哥,有弟弟,你来了,有人跟你玩,五伯保证,你永远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小郡主,来给五伯当闺女好不好?”
沈清晏抿了口茶,“你抢不走的。”
沈岁岁用力的点头:“没错,五伯要是喜欢岁岁,那岁岁就常来玩,可是爹爹嘛,岁岁只有这一个。”
信王被这父女俩一唱一和逗得直笑,指着沈岁岁道:“你这小丫头,嘴甜如蜜,心却向着你爹,半点不松口。”
如果刚刚只是一句玩笑话,那么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
当初嫌麻烦,不想跟靖王闹掰,可现在看,为了这个小丫头闹掰了也不亏。
毕竟他也是亲眼瞧见小丫头为了六弟连性命都不顾的,试问,亲生的儿女又有几个能够做到这样的?
“罢了,日后常来玩就是了,想吃什么,就跟你五伯母说,她最喜欢女孩子了。”信王柔声道。
“六弟,手下留情啊。”
沈清晏淡淡一笑,这个五哥,不是四哥那样中立的,他跟自己不同的是,他有抱负,却被压着,有些郁郁不得志。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坑这样的人。
“瞧五哥这还说的,这东西是捐,是您的心意,您拿什么,我就收什么,我又不是土匪,哪能抢啊!”
信王指深吸一口气后,道:“我府里的存粮,去年给北地流民捐了些,剩下的不多,约莫三千石。”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斟酌,“药材库房里有批藏红花,是前年西域使来访,皇上赏的,据说能活血疗伤,约莫三百斤。还有……我再拿出一万两银子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六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百姓们不想输,咱们皇家更不想输,若输了,再无这样的日子可过,但是……都有难处。”
沈清晏挑眉,三千石粮、三百斤藏红花,不算少了,且藏红花对前线伤兵极有用,可见信王是用了心的。
他端起茶盏,轻轻碰了碰:“五哥,我敬您。”
杯盏相碰,信王淡淡一笑,“六弟,事呢……尽力就好,别办的太漂亮,最好是留些让人诟病的地方。”
沈清晏眉头一凛,猛地看过去,信王却已经淡然地喝起了茶来。
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沈清晏让底下的人盘点入库,而他则带着小女儿回家了。
马车上,沈岁岁忍着半天的疑问终于问出口了,“爹爹,五伯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岁岁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岁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所以五伯真的是在提醒爹爹吗?
“您跟五伯平日也没有多少来往啊?”
“来往可以不多,但是岁岁,你想,若是爹爹出事了,下一个会是谁?”
沈岁岁恍然大悟,如果皇上疑心重,非要排除异己的话,那么爹爹之后,肯定就是能力最强的五伯了,哪怕是四伯,可是早晚也会轮到五伯的。
所以五伯保住爹爹,也是保住自己。
果然,一个个的都是老狐狸。
“爹爹,您真聪明。”
沈清晏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脸颊,指尖蹭到她鬓角的碎发,眼底漾着点笑意:“不是爹爹聪明,是这宫里的日子,逼着人不得不聪明。”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灯,光晕在他眼底明明灭灭,“你五伯有才华,又藏不住那点抱负,皇上早就盯着他了。我若是太出挑,被皇上当成眼中钉拔了,他往后连个能分担些目光的人都没有,日子只会更难。”
“可我觉得五伯也是真的希望太外公赢。”沈岁岁道。
其余人或者是算计,或者是被逼才肯掏出家底,而五伯却不然。
“其实没人想输,只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还是会心疼,今天干了正事,明天就不能再干了。”
听听,这是什么胡话,沈岁岁要不是知道爹爹的为人,真觉得这个爹爹没救了。
就在这时,沈岁岁的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奖励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沈岁岁闭上眼睛,意识里顿时探出了百官秘要,翻了几页,她整个人都被惊着了。
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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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百官秘要的作用
“笑什么呢?”
沈清晏看着小丫头闭着眼睛笑,不知道她正在看着百官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岁岁回过身来,赶紧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着爹爹回头怎么跟那些大臣们去要钱。”
“到时候再说,明日先歇息一天,反正你太外公那里有李家补给,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什么急的。”沈清晏道。
“你五伯提的醒,我若不照做,岂不是浪费了他一番好意。”
沈岁岁点点头,“其实五伯……人还不错呢。”
所以第二天,沈清晏便出去找人喝酒去了。
这可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不满,弹劾他的褶子堆了一尺高。
御书房里,明德帝看着眼前的折子,随便捏了一本,指尖在 “玩忽职守” 四个字上重重敲了敲,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老六这是做什么?刚领了筹粮的差事,就出去喝酒?” 他把奏折往案上一摔,瓷砚都震得跳了跳。
沈清崇站在一旁,眼底藏着笑意,嘴上却 “忧心忡忡”:“皇兄,六弟许是觉得筹粮容易,才这般懈怠。可前线将士在流血,他却在京城醉生梦死,传出去……”
之前沈清崇不想接这个差事,怕得罪大臣们,可现在他却发现了,这可是个美差。
“皇兄,既然六弟玩忽职守,不如让臣弟去……”
“你倒是会捡便宜。” 明德帝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向沈清崇,“前几日让你接这差事,你说‘府中事务繁杂,恐难胜任’,怎么?这才几日,你的事务就不繁杂了?”
沈清崇脸上的笑僵住,额头渗出细汗,忙躬身道:“皇兄息怒,臣弟…… 臣弟只是见六弟懈怠,忧心前线,才一时心急……”
他顿了顿,“何况,要是六弟办成了这差事,盛家父子又打赢了仗,只怕功劳都是他们的了。”
明德帝又何尝不知呢?
“急什么,几个王府他不怕得罪,可大臣们呢?他也不怕得罪吗?最重要的是让他失了民心。”
明德帝指尖在奏折上轻轻划着,墨痕被蹭出淡淡的灰,语气听不出喜怒:“民心这东西,最是娇贵,也最是锋利。捧得高了,摔下来才疼。”
他抬眼看向沈清崇,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你不用急着抢差事,只需在旁看着 ,看着他怎么去跟那些盘根错节的大臣们要钱,看着他怎么把百姓的怨声闹大。”
沈清崇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不是要换他去办差,是要借刀杀人,让那些被沈清晏逼着捐粮的大臣都变成刺向沈清晏的刀。
他忙躬身:“臣弟明白,定不多言,只看六弟‘大展拳脚’。”
许是参的人多不了,明德帝把沈清晏叫到了宫里一趟,呵斥了一顿,便让他继续去收钱了。
沈清晏倒也听话,让收就收呗,不过大臣们就难缠的很多,抠、抠搜搜,不想把钱往出拿。
可沈清晏却使出了奇招。
他直接带着人家的外室去了府里,结果那位大臣的妻子知道后,闹的鸡飞狗跳。
有了这档子事儿后,大臣们人心惶惶,心虚的人都巴不得沈清晏赶紧来拿钱走人。
张御史府的门没等沈清晏上门,就自己开了。
管家捧着账册,一脸谄媚地拦在沈清晏马前:“誉王殿下,我家大人说了,愿捐四千石粮,还有去年从江南采买的两百匹伤药布,全给前线送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沈清晏勒住马缰,挑了挑眉:“张大人倒是痛快。”
管家擦着汗,苦着脸道:“大人说…… 说不能给殿下添麻烦,更不能让家里‘热闹’起来。”
他偷瞥了眼沈清晏身后,见没跟着什么陌生女子,才松了口气。
沈清晏低笑一声,拍了拍马鞍:“告诉张大人,他这份心意,皇上定会记着。”
马蹄声远了,沈岁岁从车帘后探出头,吐了吐舌头:“爹爹,张大人是不是怕您带他藏在庙里的那个姑子来府里呀?”
“小机灵鬼,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晏敲了敲她的额头,“不过不用带,他自己就吓破胆了。”
沈岁岁想说,都是百官秘要的功劳啊,她谁的秘密都知道。
这几日,京城里的大臣们人人自危。
之前的闹剧像块石头,在死水般的官场上砸出了浪 。
谁都知道沈清晏手里攥着些见不得光的把柄,外室、私产、贪墨的账目,总有一样能让自家鸡飞狗跳。
与其等着被上门 “送惊喜”,不如主动捐粮,好歹落个 “顾全大局” 的名声。
户部尚书连夜让人盘点库房,连给儿子备的科举礼都折算成了粮。
连最抠门的李侍郎,都咬牙捐了两千石,只盼着沈清晏别再惦记他那在城外养着的 “远房表妹”。
沈岁岁趴在粮堆旁数麻袋,数得小脸通红:“爹爹,这么多粮,够太外公的士兵吃好久了吧?”
“够吃一阵子了。” 沈清晏蹲下身,帮她拂去衣襟上的谷粒。
“不过,我担心皇伯伯会不会找您的麻烦啊?”沈岁岁道。
沈清晏冷笑了一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不也死一样去找,不过如今该担心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了,我一个废物哪里能够知道这样的秘密呢?”
“对啊,爹爹整天吃喝玩乐,不干正事,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沈岁岁笑的见牙不见眼。
明德帝看到收款的账目,完全高兴不起来。
御书房的烛火跳了跳,将明德帝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冷又长。
他捏着那本捐粮账册,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页里,上面的数目远超预期。
不过这也说明了他的无能。
很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登基十余载,国库空虚,可大臣们一个个富得流油。
最重要的是,沈清晏那一举,不仅没有失了民心,反而因为他的胡闹,让百姓们把怨念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本意是收不上前来,逼着他去商户去百姓那里要,可结果……
不过沈清晏这件事闹出来后,他不得不清查一下这些大臣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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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论功行赏
然而,就在这批粮草物资准备送往前线的时候,盛老将军已经派人传回了大胜的消息。
满朝文武皆是一惊,在信使的叙说下,大家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盛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只要后方无忧,他定能打败敌人。
那个李家商户,更是送的及时,大臣们纷纷在想,自家交上去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拿回来了。
毕竟可是半辈子的积蓄呢。
“李家?哪个李家?”明德帝问道。
他并不知道盛家还跟李家有些交情的,他对于盛家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不允许有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是凉城李家,就是……”信使看向了沈清崇。
沈清崇这是也反应了过来,“是那个李家?”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清崇的脸色瞬间变了。
“什么这个哪个的?”明德帝微微皱眉。
“启禀皇兄,这个李家就是……就是孟昭休掉的妻子的娘家。”
他说的是休掉,真是到死了都要那点面子。
大臣们恍然大悟,自然也知道,为什么靖王会有如此的反应了。
“不过,这个李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药材和粮食,皇兄,臣以为,李家怕是另有图谋。”
沈清晏没说话,只是大骂沈清崇卑鄙,人家李家献粮献药,他还在这里诋毁人家。
不过他知道明德帝不会听他的。
不然岂不是寒了天下商户之心,日后国家有难,谁还会挺身而出。
事实如沈清晏所料。
明德帝的目光在沈清崇脸上停了片刻,那眼神算不上严厉,却带着一种看透心思的淡漠,看得沈清崇后颈发紧。
“靖王,” 明德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满朝文武听清,“李家献粮献药,解了前线燃眉之急,这是大功。你不赞也就罢了,反倒在此诋毁,是觉得商户就该见死不救?还是觉得,只有朝堂官员的功劳才算功劳?”
沈清崇脸色一白,忙躬身:“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担心李家别有所图……”
“图什么?” 明德帝打断他,语气带了几分冷意,“图个‘忠君爱国’的名声?还是图朝廷记他们一份情?这些,比得过他们押上商队性命送粮的风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天下商户,逐利是真,但危急时刻能挺身而出,便该赏。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反倒猜忌诋毁,那往后国难当头,谁还敢伸手?”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沈清崇脸上,也敲在其他想附和的大臣心上。
是啊,李家明明是有功,怎么就成了 “别有所图”?真要如此,往后谁还敢为国效力?
“皇兄教训的是,臣弟知错。” 沈清崇额头冒汗,只能硬着头皮认错。
明德帝没再理他,转向信使:“传朕旨意,封李掌柜为‘忠义商首’,许其在京开设分号,免税三年,不,十年,另李家破格选为皇商。”
这赏赐不算惊天动地,却给足了李家体面 ,“忠义商首” 的名号,虽然没有赏钱,那是因为国库空虚,明德帝也不好再拿从大臣们那得来的东西上次,但免税十年,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沈清崇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要是孟昭不跟李暮云和离,这样的好事便是他的了。
他还能顺便给自己讨些功劳。
但沈清崇哪能这么甘心,“这李家能有如此造化,想必要感谢六弟,那日若不是六弟带着岁岁去大闹,李暮云怕是现在早已经入土了。”
他就是故意把事情往沈清晏身上引。
沈清崇这话一出,满朝寂静。
大臣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沈清晏,带着几分探究 , 谁都知道誉王和李家有往来,像是在暗示沈清晏早与李家勾结,刻意为之。
“早知道李家这么有实力,三哥是不是说什么都不让孟昭跟她和离了?”沈清晏笑着挑眉,“你不说还好,皇兄,这次大胜是李家的功劳,但更是岁岁的功劳啊,要不是她吵着要去见舅母最后一面,李家这会儿怕是也无心管这些吧?”
沈清崇把问题踢到自己身上,沈清晏也不急,踢回去就是了。
沈清晏就是告诉大家,靖王府差点害的李家不帮忙,那战事怕是不知道要拖多久了。
多拖一天都是劳民伤财。
明德帝刚刚赏了李家,这会儿被他们两个吵的,不赏沈岁岁也不太好,“那你说如何赏她啊?”
“皇兄,这我哪儿知道啊,岁岁最喜欢您这个皇伯伯了,您就算给她几块点心,她都开心的不得了。”沈清晏笑着道。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明德帝不可能真的给几块点心。
三弟这个蠢货,这次又给人家做了嫁衣。
“岁岁的赏赐,回头让她进宫来找朕要,她是功臣,总要送到她心坎上才行。”
明德帝沉声说道:“不过眼下战事结束了,大臣们捐献的这些粮草银钱,要如何处置啊?”
他转而看向沈清晏,“六弟,你负责此事,如今也该你想个办法才是。”
沈清晏清楚,得罪人的事儿,都得自己来。
明德帝这是想要又要。
“皇兄,大臣们既然捐出来了,那定是不差这笔钱的,不如就留着吧,等回头国库充盈了,再论功行赏回去不就成了?”
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打仗了,要知道敌国贼着呢,知道打仗劳民伤财,他们就故意不给你喘息的机会。
说来说去,还是朝廷不够强大。
“这不太好吧?”沈清崇道。
他想要的是收买人心,谁都愿意把钱自己拿回去。
“三哥要是差这些钱的话,那您拿回去,我觉得大臣们肯定愿意为朝廷效力。”沈清晏淡淡地道。
沈清崇真想一口咬死沈清晏,就烦他,太恶心人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死?
什么时候毒发啊?
果然,大臣们都在表忠心,纷纷说这些钱不想收回。
就算想也不敢说啊。
不过沈清崇也高兴,反正沈清晏是把人得罪光了。
可他不知道,沈清晏压根不在乎。
不得罪人,自己怎么保命呢?
第078章 岁岁不愿意吗?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 “咕噜” 声。
沈清晏坐在车厢里,指尖叩着膝头,心里全是沈岁岁听到消息时蹦蹦跳跳的模样 , 小姑娘盼着太外公凯旋,要是知道这么快就打胜了,不知道多开心呢。
“再快点。” 他对车夫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轻快。
车夫应了声,扬鞭抽在马臀上,两匹枣红马嘶鸣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
刚转过街角,就见前方慢悠悠走着一辆乌木马车,车帘上绣着的 “靖” 字徽记格外扎眼。
“王爷,是靖王府的马车。” 车夫低声道。
沈清晏掀起车帘一角,瞥了眼那慢悠悠的马车,嘴角勾了勾:“超过去。”
“这……” 车夫有些犹豫,靖王的车驾,寻常谁敢轻易超过去?
“让你超就超。” 沈清晏语气带了点促狭,“人呀,得意就得张扬点。”
车夫咬咬牙,猛地甩动马鞭,枣红马加速狂奔,车轮卷起一阵尘土,朝着靖王府的马车斜插过去。
“吁 !” 靖王府的车夫吓得赶紧勒马,两车几乎擦着车辕错开,惊得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
车厢里,沈清崇正捂着胸口顺气 , 朝堂上被沈清晏压了一头,他本就憋着火,这会儿被猛地一吓,顿时怒了,掀开车帘吼道:“哪个不长眼的……”
话没说完,就见誉王府的马车已绝尘而去,车后扬起的尘土正好扑了他一脸。沈清崇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车影,气得浑身发抖:“沈清晏!你给我站住!”
可回应他的,只有马车远去的轱辘声。
誉王府的马车里,沈清晏放下车帘,低笑出声。
他呀,就是故意挑衅。
“王爷,前面就到府了。” 车夫道。
沈清晏点点头,理了理衣襟。刚进府门,就见沈岁岁就冲过来,抱住他的腿:“爹爹,您怎么这么高兴啊?”
沈清晏弯腰抱起她,“因为有好消息呀, 你太外公打了大胜仗,不日就要凯旋了!”
“这么快?”沈岁岁也没想到李姑姑那里办事这么麻利。
前世没有太外公在,两个舅公因为物资匮乏,他们苦苦鏖战了很久,最终还是失败了,血洒当场。
不过这辈子不一样了。
外公和舅公们就是神勇,只要粮草足足的,就没有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沈岁岁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不是难过,是憋着股热意,鼻尖一酸,搂着沈清晏的脖子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沈清晏感觉到脖颈里一股湿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小闺女这也太重感情了吧。
“岁岁,还有好事儿呢。”沈清晏兴高采烈的把皇上对于李家的封赏说了一遍。
当然,也不忘了提及皇上让她进宫讨赏的事儿。
沈岁岁替李家高兴,皇商的地位可不是一般商人能比的,日后也算是有了靠山了,更是重重地打了孟家,打了靖王府的脸。
“您说皇伯伯让我进宫自己去要赏赐?”
沈岁岁眼睛一亮,从沈清晏怀里直起身子,小眉头皱了皱,像是在认真盘算。
“只管随便说,童言无忌。”沈清晏提醒道。
太过懂事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沈岁岁点点头,“那我就知道了。”
“爹爹,您有没有想过……”
“什么?”
沈岁岁是因为看了百官秘要才知道的,朝廷里有内奸,就是通敌的人,“为什么敌人会选择我们国库空虚,粮草不足,药材也不够的时候来打我们啊?”
沈清晏眸光一凛,“岁岁的意思是,有人通风报信?”
爹爹真聪明!
沈清晏抱着沈岁岁的手臂紧了紧,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沉。
“也对,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怎么会悬在这个时机,不过我一向不理朝政之事,此事不能我来说。”
沈清晏知道有这样的祸害,对朝廷十分不利。
沈清晏低头看着沈岁岁,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声音压得极低:“有些话,大人说出来是‘猜忌’,孩子说出来,或许就是‘提醒’。”
沈岁岁明白了,爹爹是想让自己去提醒皇上。
“那我可得多想想怎么跟皇伯伯要赏赐了!”沈岁岁笑着道。
翌日,沈岁岁就跟着沈清晏一道进宫了。
她先去看了太后,老人家也因为打了胜仗而满面红光,知道这次多少跟沈岁岁有些关系,更听说沈岁岁是来宫里讨赏的,笑得合不拢嘴。
“老六,你可是得了个好闺女。”
“是母后给儿臣的。”沈清晏恭敬地道。
“可别这么说,当初哀家可是拦着了,可没拦住,这小丫头非你不可,当时我就想着,许是你们有父女缘分,不过哀家还是怕你养不好她,没想到哀家是多虑了。”
“皇祖母是心疼岁岁,可是爹爹真的好好在养岁岁哦。”沈岁岁甜甜地道。
太后当初也没想到一个没人要的可怜姑娘,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现在后悔的怕是不只有靖王了吧。
太后身体不太好,父女俩没有叨扰太久,便去了御书房。
用沈岁岁的话说,去讨赏了怎么能够不积极些呢。
御书房里飘着淡淡的松烟墨香,明德帝正对着一叠奏折蹙眉,见沈清晏带着沈岁岁进来,眉头才舒展些:“这么快就来了,这是想好了要什么了?”
明德帝轻笑了声,“是怕晚了朕就反悔吗?”
“当然不是了,皇伯伯可是皇上,一言九鼎呢。”沈岁岁笑眯眯地道:“岁岁其实也没想好要什么,皇伯伯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反正爹爹说了,皇伯伯肯定不会亏待我的。”
明德帝看了眼沈清晏,“你爹爹倒是个不傻的,确定自己不说,那朕可就随便给了。”
“皇兄给的肯定错不了。”
明德帝淡淡一笑,“不如……封岁岁个公主吧。”
沈清晏微微一怔,心里快速地思索着,明德帝这时什么意思?
试探自己吗?
“公主?那不是皇伯伯的女儿吗?您要收我当女儿吗?可是我已经有爹爹了?”沈岁岁赶忙说道。
“岁岁,不愿意吗?”
第079章 兵权
沈岁岁的小眉头皱成了个小疙瘩,小手紧紧攥着沈清晏的衣襟,她知道这个问题可不能乱回答。
皇上也肯定不是真的需要她去当女儿。
她想了想后,仰着头道:“不是不愿意!那黄伯伯您能陪我去玩吗?陪我去吃八角楼的大肘子,还有香玉街的小馄饨?”
明德帝笑了笑,“宫里什么都有。”
“可是皇伯伯是天下人的,不能只属于岁岁一个,岁岁不能自私的,所以岁岁还是不换爹爹了,皇伯伯喜欢岁岁的话,岁岁就天天来宫里看您。”
沈清晏也适时地开口,“皇兄,怎么都要跟我强闺女,您可是儿女双全,别欺负我啊。”
他一向爱插科打诨,明德帝早已经习惯了。
不过他也只是试探一下,可结果,他还算满意吧。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需要个女儿。
他乃一朝天子,什么福星之说,都是不信的,他才是最大的福星。
“皇伯伯,不给您当女儿,就不能当公主了吗?”沈岁岁嘟着小嘴巴。
“可以,朕这就封你为公主,岁岁为何想当公主啊?”
“因为我想要让他们都瞧瞧,皇伯伯最疼岁岁了。”沈岁岁大声说道。
“他们是谁啊?”
“是……三伯他们。”沈岁岁道。
“你这丫头还挺记仇的。”明德帝虽然这么说,但却很高兴。
因为他在沈岁岁身上没看到城府,那说明,沈清晏也没有,毕竟时间久了,父女两个如此亲近,也会学来一些的。
其实他不是想要看沈岁岁,只是想从她的身上,看出沈清晏一些来。
明德帝看着沈岁岁鼓着腮帮子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伸手从果盘里拿起颗蜜枣递给她:“行,就依你。不过公主得有封号,叫‘明慧公主’如何?。”
沈岁岁叼着蜜枣,含混不清地应:“好!听皇伯伯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惊又喜地道:“明是皇,慧是岁岁,明慧就是皇伯伯任务我聪慧的意思,嘻嘻,以后看谁还敢说我笨,爹爹,皇伯伯对疼我啊。”
“皇兄,您也太宠着她了。”
“她聪明懂事,没什么不好。”
“不是,臣弟的意思是,您能给的起她的,我可给不起,回头她要是嫌弃我这个爹爹了,我可怎么办?”沈清晏笑着道。
明德帝听出了沈清晏的意思,他自认比不得身为皇帝的自己。
“盛家三位将军不日便凯旋回京,这些事变交由你去办吧,他们的喜好你最了解了。”
“皇兄,这您可说错了,臣弟跟他们相处还真不多,要说他们的喜好,我还真不知道。”
“听六弟的意思是,朕有些不近人情了,让你们祖孙几人常年分隔两地,也罢,这次德胜而归,就让盛家几位将军常留京中,也方便你们培养感情。”
沈清晏心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明升暗贬呗,下一步就是要卸掉兵权了。
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件事眼下也只能应下。
“皇兄,外公最是见不惯我了,您能不能给他们换个地儿?”
“你这性子,就该有人好好惯着你了,朕就是太宠你了,如今闹得其他兄弟总是抱怨,六弟,朕也是盼着你长进些,日后为我分担,这次筹款虽然有些激进,但总体上是把事情办完了。”
“皇兄,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只想吃喝玩乐,逍遥快活,如今还多了一样,养大闺女,其余的,我真做不来,这次是几位哥哥们的功劳,他们开了个好头。”
“话不能这么说,你带着那外室去大臣家里,这招……实在是高。”
“皇兄,说起来,我觉得喝酒真是有好处,若不是吃喝玩乐,我可不知道这些个秘闻。”沈清晏回道。
“少喝酒,伤身。”明德帝看似语重心长地说道。
“皇兄,上次宫里太医的药我觉得很管用,吃了之后就没那么乏力了,回头我还是要让他们再开一些。”
明德帝点点头,吃吧,就怕他不吃呢。
从宫里回来的马车上,沈岁岁若有所思,一直不说话。
沈清晏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问道:“想什么呢?当了公主还不高兴?日后沈芊芊那丫头,可是不敢在你面前嚣张了,她只是个郡主。”
提到这事儿,沈岁岁自然是高兴的。
“爹爹,我是在想太外公回来之后要怎么办?”
“凉拌!”沈清晏不以为然地道。
“可是他回来之后,就没有百万大军了。”沈岁岁担心地问道。
“不然呢?难道抗旨不尊吗?”沈清晏冷冷一笑,“拥兵自重,那可是不小的罪名,难道想谋反?”
沈岁岁想想,这倒也是,谋反嘛,还不是时候。
钱也没有,人也没有,粮食更没有。
没错,她是想过谋反的。
反正她不管那么多,谁想杀爹爹,她就杀谁。
就是这么简单。
“真要那样,他不知道要多高兴呢,他为了这个理由,都逼了我们多少年了。”
“如今敌人被打败,他就心里躁动了。”沈清晏冷笑一声,还真是会卸磨杀驴。
“ 那就养敌人呗。”沈岁岁挑了挑眉,“只要敌人不死,太外公和舅公们,他就不能杀,杀了没人去打敌人了。”
“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敌人是傻的?通敌叛国……这罪名更不小。”
沈岁岁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小手在车座上划着圈:“不是真养呀。就像…… 就像猫捉老鼠,总留着最后一只,不然猫就该被主人扔了。”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不用帮敌人,就…… 就偶尔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没准备好’,让他们不敢来,也舍不得走,这样太外公就还有用,皇上就能杀他们了。”
沈清晏的心轻轻一动,这丫头的想法虽然稚嫩,却歪打正着触到了关键 ,边关不能无战事。
但也不能战事太急,得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让盛家的存在始终有价值。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了点深意:“老鼠太凶会咬坏东西,太弱又引不起猫的注意,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爹爹肯定行!” 沈岁岁拍着小手。
第080章 她凭什么是公主?
沈清晏低笑出声,所有人都不好看好自己,就只有这么个小丫头,总觉得自己厉害的无所不能。
原本他就想着,这辈子混日子算了,活到哪天算哪天。
可是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如今他也不能轻易死了。
若是没了自己,再无旁人会真心护着她。
他得好好活,长命百岁才行。
……
沈岁岁被封为公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对于百姓们来说,其实都是远在天边的事儿,听听就好,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对于几位王府里的郡主,那可就不一样了。
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沈芊芊了。
“凭什么呀?皇伯伯怎么想的,我才是他最亲的侄女,您和他是一样的血,他怎么封一个外人啊?”沈芊芊气的想要打人。
沈清崇也很生气,皇兄这是要干什么?
不是要除掉老六吗?
怎么还给了他这么大的脸面。
“爹,早就说了,要是筹集粮款的事儿您接下来,就不会这样了,那么封公主的就是我了。”沈芊芊气恼地说道。
“您还巴巴地把差事送给了六叔。”
沈清崇看着女儿,对她的抱怨有些不满,最近靖王府总走霉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谁能想到,他居然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
他更没想到那些大臣们会乖乖地主动交钱,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他就算办成了,可大臣们也对他很是不满,他那法子,上不得台面,日后谁还跟他来往。”
沈清崇看着女儿,他也觉得有些亏欠,毕竟沈岁岁压根就不配,“芊芊,说起来,还是有好事的,等盛家父子返京,他手中的兵权……”
提到兵权,他勾了勾唇,得意地笑着。
“到时候,你不比当公主还要威风吗?”
沈芊芊出身王府,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兵权是好东西,但是想到沈岁岁是公主了,自己还是只个郡主,怎么想都气不顺。
同样不服气的,还有两王府的几个姐妹。
就连梁王自己都嘀咕,“早知道那孩子有这样的造化,能够得皇兄喜欢,我就把她要来了,咱们家都是女儿,也不差多这一个。”
梁王妃冷哼了一声,“我也不差多养一个不是亲生的。”
梁王被妻子噎得没话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拿起桌上的茶盏掩饰尴尬:“我这不也是随口一说嘛,你的我的,有什么分别吗?当初那孩子刚被老六领走时,谁能想到她有这福气?”
梁王妃放下手里的绣绷,丝线在她指间绕了个圈,语气凉凉的:“福气?怕不是福气,是祸根。”
她抬眼看向梁王,眼底带着几分讥诮,“皇上封她为公主,明着是宠,暗着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你没瞧见靖王府那丫头气成什么样?还有其他王府的郡主,哪个心里不憋着气?”
她捻起一根金线,慢悠悠地绣着凤凰尾羽:“尤其是咱们家那个玉妍丫头,本来太后寿辰当日,风头该是她的,却被沈岁岁抢了去,她能甘心?沈岁岁那公主可没那么好当,往后少不了被人明里暗里使绊子,誉王护得一时,护得一世?”
“玉妍……她……不能吧?一个庶女……”
“庶女怎么了?我看这满院子的姑娘,就她心思重。”
“不至于吧,她才多大。”
“心思跟年纪可没关系!”梁王妃冷冷地道:“玉苒后来跟我说了,落水那日她可没碰着玉妍丫头,她怎么会掉进水里了,是想博同情呢?还是怕我责罚她?”
“就算不是,那她卯着劲儿的药拿彩头总是真吧?”梁王妃眸光渐冷,“她想干什么?抢风头吗?抢到了又如何?我不是非要她让着玉苒,但是这丫头心思太重了,总不是什么好事。”
“她再怎么着也翻不出王妃的手掌心。”梁王打着哈哈。
梁王妃冷哼,“都是您的女儿,可我只有玉苒一个,我不怕跟您把丑话说在前头,谁挡了玉苒的路,我就对谁动手,她要是再不安分,那就别怪我了。”
“王妃,她……她不懂事,你教教她便是了。”
梁王妃将绣绷重重拍在桌上,金线崩断一根,抽打着桌面发出脆响:“教?我教她嫡庶有别,教她安分守己,她听吗?”
她起身走到梁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冰,“您当她争的是风头?她争的是我给玉苒铺的路!”
“玉苒明年就要议亲了,看中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子,那家最喜欢的是有才学的女子,人家书香门第,沈玉妍她安的什么心,您难道还要我说吗?”
梁王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只挤出一句:“她…… 她应该不敢……”
“最好不敢。”梁王妃冷冷地道。
沈玉妍这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其实被看的透透的。
她还在想着,是不是如果当日自己拿了彩头,结果就不一样了?
同样都是不被重视的姑娘,为什么沈岁岁就能够有如此的造化呢?
公主,那可是公主啊。
沈玉妍越想越气,恰好一滴墨滴落在纸上,她气愤地撕了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画。
宣纸被撕得粉碎,纸屑纷飞,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念想。
沈玉妍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指尖被纸边划破,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桌上那滩未干的墨渍……
可是转头,她却吩咐丫鬟们,准备些礼物,送去给沈岁岁,庆贺她封为公主。
人嘛,在不能直起腰板的时候,那就把头低下来,低到尘埃里也没有关系。
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沈岁岁收到沈玉妍送来的礼物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自打上次她说了那样的话后,自己就没跟她有什么来往了。
她突然送来贺礼,让沈岁岁着实有些意外。
“谁送来的?”沈清晏看着女儿拿着锦盒发呆,便问了一句。
“梁王府的玉妍姐姐。”
沈清晏挑了挑眉,“不喜欢吗?你之前不是很担心她吗?这丫头还挺会办事的嘛,跟她爹一样。”
沈岁岁笑了笑,可心里想到沈玉妍那天的话,又看着她送来的礼物,有些不是很舒服。
第081章 李家来京
不过很快,沈岁岁就不想这件事了,因为沈清晏告诉她,李家的人就要来京城了。
也的确该来,若是不来,那就是不给皇上的面子。
何况李家面对这样天大的好事,哪有不来的道理。
“李姑姑来吗?”沈岁岁问道。
“想她了?”沈清晏好奇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李姑姑来了,对爹爹好一些。”沈岁岁认真地说道:“李家其他人咱们也没见过,说话不方便。”
沈清晏明白了小丫头的意思,“她会来的。”
李家接到圣旨,便动身来京,这次来的有李暮云的父兄,还有李暮云和儿子孟朗。
李暮云觉得,应该让儿子知道,他们能够母子团聚,是谁的功劳。
李家来到经常,并没有第一时间登誉王府的门,这是李暮云的主意。
她是派了人说是想要沈岁岁跟表哥见见面,打着这个幌子派人去的誉王府。
沈清晏知道消息后,越发觉得李暮云这个女人十分的聪明,之前在孟家,着实掩盖了光芒。
“走,岁岁,带你见见你那小表哥去。”
爷俩大张旗鼓的出门,无论谁知道了,也不能拦着人家表兄妹见面不是?
李暮云听到动静,赶紧提醒了家人,李家上下都很紧张。
沈清晏刚一打开,李父便带着儿子跪了下来行礼,顺便也感谢沈清晏救了李暮云的命。
“起来吧,不必多礼,今日是亲人见面。”沈清晏看了看身边的沈岁岁,“真的要谢,也是要谢岁岁,我只是凑人头的。”
“多谢郡主。”李父道。
李暮云笑着摇头,“爹,已经是公主了,刚刚我下楼要茶的时候听说的。”
“李爷爷,千万别客气。”沈岁岁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李暮云身侧的少年身上,这就是那个小表哥吗?
前世他们没见过面。
孟朗被看的面色一红,少年面若冠玉,十分清秀,长得更像李暮云一些,性格也不似孟昭那般张扬。
“朗儿,跟岁岁妹妹问好。” 李暮云轻轻地道。
“多谢表妹救我母亲,更让我们母子团聚。”孟朗小大人似的道。
沈岁岁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眼睛弯成两轮新月:“表哥快别这么说,何况这次李家也帮了我太外公和舅公他们啊,这么说,岁岁也要谢谢大家了。”
“公主客气了,若不是公主,我们李家哪有今日啊。”李父可不敢拿沈岁岁当小孩子看,他其实之前也不信的。
但女儿总归不会骗人的。
“那我们就都扯平了,不要谢来谢去的。”沈岁岁笑着道。
她踮起脚尖,从沈清晏身后的食盒里拿出个油纸包,递到孟朗面前,“你看,这是京城最有名的枣泥酥,我特意让厨房做的,你尝尝?”
油纸包一打开,甜香混着枣泥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孟朗看着那金黄油亮的酥饼,喉结悄悄动了动,却还是先看向母亲,见李暮云点头,才双手接过,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多谢表妹。”
“快尝尝嘛。” 沈岁岁催道,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嘴角沾了点枣泥,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孟朗学着她的样子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在手心里,甜而不腻的枣泥在舌尖化开,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脸颊鼓鼓的,倒比刚才自然了许多。
李父看着两个孩子相处融洽,抚着胡须连连点头,看向沈清晏的目光里满是感激。
沈岁岁看着李家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主动提出,“爹爹,我想跟表哥去外面买糖糕吃,可以吗?”
“去吧,当心些,别摔着了。”
随着两个孩子的离开,屋内的气氛也凝重了起来。
最终,还是李暮云先开口的。
“王爷,这次李家得此圣恩,都是王爷和公主的功劳,我虽然是个妇人,但也知道一些王爷的处境,您放心,李家跟王爷,皆因两个孩子有血脉关系,再无其他。”
“对对对。”李暮云的兄长李萧然随即点头。
沈清晏其实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对于李家,虽然这次用得好,但是全然相信,那也不可能。
沈清晏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半晌,他抬眼看向李暮云,语气平淡无波:“你倒是通透。”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却像重锤敲在李家人心上。“本王与李家,的确只该是亲戚。”
他目光扫过李父与李萧然,“皇上召李家进京,是念着李家此次捐赠粮款的功劳,至于其他,不该想,也不必想。”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说错一句话,就很容易全家丧命。
若是李家与他这个闲散王爷走得太近,难免引来猜忌,于李家、于他,都无益处。
李父连忙起身拱手:“殿下放心,小人明白!”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自然懂沈清晏话里的深意。
保持距离,才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
李萧然也跟着表态:“往后李家在京中,定会谨言慎行,绝不给殿下添麻烦。”
李暮云垂眸道:“王爷放心,我已跟父兄说过,此次进京,只求安稳度日,护着朗儿长大。至于其他,李家绝不会掺和。”
“但,李家永远记着王爷的恩情。”
她在孟家蹉跎多年,早已看透权势背后的凶险。
沈清晏点点头,李家都是聪明人就好,聪明人才能活的长久些。
他目光落在李暮云的身上,“这次你来京来的早,还能看出好戏。”
李暮云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孟昭的好戏。
要不是孟家动了杀心,其实她也想着好聚好散的。
他攀他的高枝,但奈何,孟家太不是东西了。
“戏,我就不看了,我怕朗儿难过。”
“此言差矣,难过只是一时的,要让他看清楚真相,日后不留遗憾才好。”沈清晏觉得要是孟朗只是光听人谁,没见过父亲的龌龊,怕是始终会对父亲留有好感。
与其那样,不如给他下一剂猛药。
第082章 看好戏
“妹妹,我觉得王爷说的对,不如就带朗儿看看他爹的德行,省得日后孩子心里有道坎过不去。”李萧然道。
李暮云握着茶杯的手一紧,“不知道王爷知道是哪天!”
“明天!”沈清晏淡淡一笑,“所以说,你们来的真是时候,看来这是天意。”
李暮云点点头,那就带儿子见见他那个龌龊的爹吧。
沈岁岁没想到这个小表哥长得像李暮云,性格也很像她,沉稳内敛,最重要的是没有长歪。
“表妹,母亲早就跟我说过,姑父和表哥他们欺负你,是不对的,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她之前就说过,不能为你做什么,可你还是救了她的命。”
沈岁岁笑了笑,“李姑姑这么说,我就应该救她啊。”
“表妹,你放心,我和娘是站在你这头的。”
沈岁岁笑了,李家重要但也不重要。
至少目前的李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那你爹呢?”沈岁岁并不想叫舅舅。
“他……他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何况是他先不要我娘的。”
“可他没说不要你。”
“他做错了,我自然不能站在他这头。”孟朗认真地说道,“不然我的书就白读了。”
“我……我日后就跟娘在京城了。”
“你和李姑姑留下,那么你外公他们呢?”沈岁岁好奇地问道。
李家的确对李姑姑很好,难怪李姑姑会那么有底气的和离呢。
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没有家的。
可李姑姑有。
“外公和舅舅还要回去,他们说原本也是嫰够养得起我和娘的,但是如今多了些产业,正好就交给娘打理,本来这样的好事也是娘带来的。”
李家人还真实挺拎得清的,“他们同意就好啊,京城也不错。”
孟朗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娘说,她留在京城,更能帮你们做事,她说怕外公和舅舅做不好。”
沈岁岁有些感动,原来李姑姑还有这样的意思。
“那个,我也带了很多好东西,待会你拿回去,千万别嫌弃。”
“好啊。”沈岁岁笑着道,“你送我的东西,怎么会嫌弃呢。”
“之前芊芊表妹就觉得我的东西不好来着。”
沈芊芊一向如此。
“她是她,我是我,我是沈岁岁。”
孟朗顿时被她的话说的心里一暖,“表妹,您人真的好。”
回去的路上,沈岁岁看着马车里都快放不下的礼物,“这也太多了吧?”
沈清晏撇了撇嘴,“有爹爹送你的多吗?”
这要不是岁岁的表哥,压根连岁岁的边儿都沾不到,哪儿来的臭小子。
“当然没有了,谁也没有爹爹对岁岁好。”沈岁岁把头靠在沈清晏的怀里,蹭啊蹭,蹭啊蹭,直到沈清晏高兴地笑了才做罢。
沈清晏被她蹭得心头发软,原本那点对孟朗的小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就你嘴甜。”
“李家日后来京城,是好事,也是麻烦。”沈清晏知道沈岁岁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她能够听懂的。
“爹爹,越是偷偷摸摸,才越是让人怀疑呢,大大方方的,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
沈清晏想想,有道理,那日后就正常来往便是。
李家虽然对他表了忠心,但是这步棋未必要走,只是留着有备无患。
翌日,惠宁郡主跟孟昭大婚,虽然新娘子很不愿意,但是这是皇上赐婚,她不情愿也得嫁。
孟昭倒是高兴的不得了,终于攀附上了权贵,日后自己也在京城稳住脚跟了。
沈清晏带着沈岁岁来了。
好些人都怕他做点什么,毕竟他之前为了惠宁郡主,那可是差点洗心革面啊。
沈清晏内心骂那些家伙蠢笨,自己就算傻了,也不会真的为惠宁郡主怎么着啊。
他来,纯属是看戏的,顺便喝点酒。
其实两个人的名声都臭了,很多人都没来,不想掺和,顶多就是送些礼来。
孟朗扮作小厮,跟在沈岁岁身边,全程目睹了他爹跟条哈巴狗一样讨好着众人。
什么文人风骨都抛之脑后。
虽然对于孟朗来说,亲眼看着他爹另娶,或许有些残忍了。
但总好过日后他为他爹叫屈要好。
“表哥,冷不冷?” 沈岁岁悄悄递过个暖手炉,声音压得极低。她特意让孟朗跟来,就是想让他彻底看清孟昭的嘴脸,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孟朗摇摇头,接过暖手炉,指尖触到温热的铜壁,却暖不透心里的寒凉。
他从小听母亲说,父亲是读书人,有风骨,可眼前这个点头哈腰的男人,哪里有半分风骨可言?
“你看,” 沈岁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娶惠宁郡主,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她能给他带来好处。就像当初他对李姑姑不好,也是觉得李姑姑没用了。”
“带你来看看,省得你觉得我们冤枉了他。”沈岁岁道。
“没有,不会的。”孟朗恨恨地道:“其实我不来也是一样的,我知道谁对谁错,母亲为了我,连命都不在乎了,他为我做过什么?只是让我有了生命而已。”
沈岁岁看着孟朗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恨,有失望,却唯独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像个小大人似的:“想通了就好,有些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孟朗攥紧了暖手炉,指节泛白。
正厅里传来孟昭的笑声,谄媚得刺耳。他正给镇国公府的长史敬酒,腰弯成了九十度,嘴里不停说着 “以后还请长史多多提携”,连带着脖子上的红绸花都歪到了一边,活像个跳梁小丑。
“你看他那样,” 沈岁岁撇撇嘴,“镇国公府根本没把他当回事,长史说话时连正眼都没瞧他。他费尽心机攀来的高枝,人家压根也瞧不起他。”
孟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长史接过酒杯,指尖都没碰到杯沿,只用袖子象征性地挡了挡,转身就和旁人说笑去了,把孟昭晾在原地。
孟昭脸上的笑僵了僵,却很快又堆起谄媚的笑,转身去讨好下一个人。
“他以前教我读书时,总说‘不为五斗米折腰’。” 孟朗的声音带着颤音,像被寒风冻裂的冰面,“可他现在,为了点权势,连自尊都不要了。”
第083章 怒怼亲爹
沈清晏见他已经看到了他爹的德行,便看了眼小女儿,“走吧?”
沈岁岁觉得也是时候了,刚要点头,孟昭却在这个时候看向了他们。
于是,孟昭端着酒杯,得意地走了过来。
他之所以得意,是觉得能够从沈清晏手中抢到惠宁郡主 。
孟昭脚步虚浮,红绸花歪在肩头,酒气顺着风扑过来,呛得沈岁岁往沈清晏身后缩了缩。
他举着酒杯,杯沿的酒液晃悠着往下滴,溅在青石板上。
“哟,这不是誉王殿下吗?” 孟昭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怎么不多留会儿?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郡主…… 哦不,我夫人说了,得敬您一杯,多谢您当初割爱啊。”
“割爱”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
孟昭不屑于给一个下人一点眼色,自然也没瞧出,那个小厮就是自己的儿子。
沈清晏连眼皮都没抬,指尖捻着腰间的玉佩,声音淡得像扫过雪地的风:“孟公子喝多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孟昭却不依不饶,把酒杯往旁边小厮手里一塞,伸手就要去拍沈清晏的肩,被护卫不动声色地拦住。
他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笑得更得意:“誉王殿下这是恼了?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看上的郡主成了别人的媳妇,换谁都得怄气。”
沈岁岁从沈清晏身后探出半张脸,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却带着孩子气的直白:“舅舅,既然娶了惠宁郡主那么好,您何必还要去讨好别人呢?”
孟昭一愣,刚要怒斥沈岁岁,却猛地想起,这丫头如今是公主了。
比惠宁郡主的身份还要高一些。
“还有哦,惠宁郡主前几天总去我们府里找我爹爹,您说她要找我爹爹说点什么呢?只可惜我爹爹都不在。”沈岁岁得意地道。
“哦,对了,李姑姑昨日来京了, 我们就不久留了,我还要去见见李姑姑呢,日后她可是皇商了,有的要忙呢。”
孟昭脸上的血色 “唰” 地褪尽,像被雪水浇透了。
他攥着红绸带的手猛地收紧,绸布勒进肉里,却浑然不觉 。
惠宁郡主去找沈清晏?还不止一次?她是后悔了吗?所以当初看上自己,只是因为沈清晏有病,结果确定他没病后,她又想当誉王妃了?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然而,孟昭此时很快就反应过来,沈岁岁说的李姑姑是谁。
李暮云竟然来了京城,她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后宅妇人了?
“不…… 不可能!” 孟昭猛地拔高声音,像是在说服自己,“她一个后宅妇人,懂什么经商?李家怎么可能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她!”
“怎么不可能?”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孟朗,他上前两步,看着自己丑态百出的父亲,眼里满是失望,“我外公和舅舅才不像你一样呢,我娘在他们眼里是很厉害的人。”
“朗……朗儿?怎么是你?”孟昭此时的酒也醒了大半。
孟朗站在雪地里,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寒风磨砺过的翠竹。
他看着孟昭震惊的脸,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怎么不能在这?来看爹的好日子,看爹怎么靠别人的脸面撑场面,看爹怎么把弃妻当本事。”
“你放肆!” 孟昭又惊又怒,酒意彻底醒了,“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李暮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忤逆父亲,教你胳膊肘往外拐?”
“娘教我,做人要知好歹,要懂廉耻。” 孟朗抬眼,目光直直撞进孟昭眼里,带着冰碴似的冷,“她教我,女子也能靠自己立足,不必依附男人;她教我,父亲若不慈,儿子不必愚孝。这些,爹你教过我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你只教我‘读书要争气’,可你自己呢?靠攀附权贵续弦?”
孟昭被问得连连后退,踩在雪地里踉跄了几步。
他看着儿子陌生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半分孺慕,只有失望和鄙夷,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他张了张嘴,想骂 逆子,可对上孟朗坦荡的目光,那些话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家怎么就不能信娘?” 孟朗继续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外公说,娘当年陪嫁的铺子,在她手里三年翻了两倍利;舅舅说,娘算的账比账房还清楚。是你自己眼瞎,看不见她的好,只当她是后宅里只会生儿育女的摆设!”
沈岁岁在一旁听得解气,偷偷拽了拽沈清晏的袖子,小声道:“表哥说得真好。”
沈清晏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孟朗身上,带着几分赞许。这孩子,总算彻底醒了。
孟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孟朗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正直的脸,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一直以为孟朗是个怯懦的孩子,却没料到,这孩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什么都记得。
“我…… 我是你爹!” 孟昭最后只能搬出这层身份,声音却虚得像纸糊的。
“爹?” 孟朗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你只给了我性命,却没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从今天起,你是孟昭,我是孟朗,咱们两清。”
说完,他转身,对着沈清晏和沈岁岁微微躬身:“王爷,表妹,我们走吧。”
沈清晏点头,率先迈步。沈岁岁冲孟昭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跟上。孟朗跟在最后,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饶是孟朗堆父亲的时候如何坚定,可是看到母亲后,他却红了眼睛。
李暮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哭了?岁岁在呢,岂不是让岁岁笑话你这个表哥了?”
“表哥,这没什么可哭的,爹爹不好咱们就不要了,大不了再选一个。”
这方面,沈岁岁可是很有经验的。
其实孟朗比自己好多了,自己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认清了渣爹的真面目。
而他不需要,而且,他还有个那么疼爱他的母亲。
李暮云对着沈清晏和沈岁岁微微点了点头,她一直以为要保护儿子,却不知,让他面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084章 盛家和沈清晏总要死一个
据说当天晚上,新婚的惠宁郡主直接把孟昭赶了出来,别说洞房了,就连房间都没让他进。
两个人就算成了亲,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孟昭也会知道,软饭没那么好吃的,尤其是在知道李暮云亲自得明德帝召见,而且明德帝对李家大家赞赏。
若是两个人还没有和离,那么这次孟昭肯定会因此而获利,可惜,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名声还臭了。
其实不只是孟昭后悔,沈清崇也后悔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支持孟昭高攀惠宁郡主,他当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只是今天的大殿之上,众人都在夸沈清晏,说他当日救了李暮云,不然怕是也没有这样的机缘,让李家为盛家军提供物资。
沈清晏竟然一点都不谦虚,不仅应下了,还挑衅地看向沈清崇,“说起来,还要感谢三哥,若不是三哥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哪能救下李姑娘。”
沈清崇当时就想骂人,可惜他没脸骂。
“沈清晏,你别得意。”
沈清晏笑了,他就是很得意。
越是藏着掖着,越会让人怀疑他和李家的关系,与其那样,不如大大方方的。
明德帝也没说什么,这件事,虽然跟他预想的有些出入,但总得来说,击退外敌,江山还是保住了的。
退朝后,沈清崇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御书房告状。
没错,就是告状。
“皇兄,您今天瞧见了吧,沈清晏那个得意劲儿,臣弟看来,保不齐他就跟李家有什么牵连呢。”沈清崇愤愤地道。
明德帝放下手中的玉杯,茶汤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他抬眼看向沈清崇,目光平静得像深潭,不起半分波澜:“牵连?要说牵连,李家本该与你们靖王府最深,可你呢?可有好好利用?”
沈清崇顿时蔫了,“是孟昭,他们母子两个擅自做主,不仅坏了皇兄您的计划,还……”
明德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沈清崇紧绷的侧脸,带着几分讥诮:“人在你府里,做什么事你不知道,你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是,臣弟知错,可皇兄,如今又多了个李家,沈清晏又多了个左膀右臂,您就不担心他羽翼渐丰吗?”
明德帝听完,忽然笑了,那笑声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震得沈清崇后颈发麻。
“皇兄~”
“行了,李家不足为惧,”
明德帝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这般,朕倒是要考虑考虑,盛家军你能够操控了。”
“皇兄,臣弟对您忠心耿耿,我们不同于别人,我们可是同一个母妃所生啊。”
明德帝白了他一眼,“你就该庆幸,你我二人同一个母妃,否则,就你这样,朕早就收拾你多少回了。”
“盛家父子不日返京,暂时不能动。”
“皇兄,那您打算……”
“朕如何打算,不牢你操心。”明德帝白了他一眼,这个弟弟,愚蠢至极,若不是为人可用,此等众人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沈清崇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讪讪地低下头:“臣弟…… 臣弟只是关心皇兄的打算,绝无窥探之意……”
“关心?” 明德帝放下朱笔,墨滴在奏折上晕开一小团,“你若真关心,就该想想盛家父子返京后,该如何接风洗尘,如何让他们安心交出兵权,而不是在这里追问‘朕如何打算’。”
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盛家手握兵权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岂是你能随便动的?何况,盛家父子若是真动了,又有谁能够顶替他们?”
沈清崇的头埋得更低,手指绞着朝服的玉带,声音细若蚊蚋:“臣弟…… 臣弟愚钝,不懂该如何……”
“不懂就去学!” 明德帝猛地一拍案几,茶盏里的水溅出来,“盛家父子是功臣,更是朕的心病,处置得好,江山安稳;处置得不好,朝野动荡。你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还敢惦记‘动’他们?”
他放缓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给朕记好了,安分守己做好你的靖王,管好你的封地,办好你的差事。盛家的事,李家的事,清晏的事,都轮不到你插嘴。再敢胡思乱想,别说母妃的情面,就是老天爷也保不住你。”
沈清崇打了个寒颤,连忙磕头:“臣弟谨记皇兄教诲!臣弟再也不敢了!臣弟一定把差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再让皇兄费心!”
“去吧。” 明德帝挥了挥手,懒得再看他,“若是再惹出麻烦,别再来见朕。”
沈清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御书房,走到廊下时,后背的朝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御书房内,明德帝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手边的密折上,盛家父子的名字被朱笔圈了又圈。
密折上,军中有人对此次朝廷不满,盛家父子极力镇压,他们到底是没有谋反之心,还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呢?
盛老将军当年跟着先皇打江山,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盛小将军少年成名,在北疆守了十年。
可……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像根毒刺,扎在帝王心头十多年了。
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
要么盛家死,要么沈清晏死。
如今既然动不得盛家,那就动沈清晏吧。
若是没了沈清晏,盛家即便拥兵自重,也师出无名。
最终,朱笔圈在了沈清晏的名字上。
……
誉王府。
沈清晏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自己也没吹着风啊?
沈岁岁原本只是想叮嘱下爹爹多穿一些衣裳,可不想,抬头之际,却看到他头顶上的数字变了。
她好不容易努力做任务,给他增加的一年寿命。
怎么又少了那么多?
沈清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岁岁,怎么了?爹爹就打了个喷嚏而已,没事的。”
沈岁岁摇头,不,事情大了去了。
“爹爹……”
“王爷,皇上让您赶紧进宫一趟。”
沈清晏觉得纳闷,这才从宫里回来多久啊,怎么又让自己去。
但是皇上召见,不能不去。
“爹爹,我跟您一起去。”沈岁岁牵着他的手。
昔日温暖的小手却有些凉意,沈清晏心里也有些不安。
第085章 去西北赈灾
“岁岁,进个宫而已,爹爹很快就回来。”沈清晏试图安抚着紧张的小闺女。
他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那更不能让她跟着去了。
可沈岁岁却坚持,“爹爹,您就让我跟您一起吧,您要是不让我去,那您也不能去。”
“这……岁岁乖……”
“不乖。”沈岁岁摇着头,紧紧地抱着沈清晏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她忽然抬起头,带着点儿哭意地道:“您要是不带我,我就坐在这儿哭,哭到嗓子哑,哭到全京城都知道您丢下我一个人进宫!”
“好好好。”沈清晏无奈,只能依着她。
沈清晏弯腰将沈岁岁抱起来,小家伙立刻缠在他身上,小胳膊紧紧勒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颈窝,带着哭腔的气音还没散尽:“爹爹说话要算数,不能偷偷把我丢在马车里。”
“不丢。” 沈清晏拍着她的背,指尖触到她汗湿的后颈,心里又软又涩。
他唤来侍女,“取件厚些的披风来,再把岁岁的虎头靴换上。”
侍女很快取来衣物,沈清晏亲自给女儿系披风带子,手指在她下巴底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宫里风大,裹紧些,别冻着。”
他无奈地感叹道:“爹爹只是进宫去见皇上,又不是去送死,瞧你这样子。”
沈岁岁说,虽然进宫不会立刻死,但是也或不了久了啊。
她好不容易养活的爹爹,怎么寿命又剩下一个月了。
她要进宫瞧瞧,坏皇上怎么害她爹爹的。
皇宫里, 明德帝看着一大一小,微微皱了下眉头,“岁岁怎么也来了?”
“皇兄,小孩子闹觉呢,听说您找臣弟有事,她便要跟着一起来,不让来就哭,我都告诉她了,皇上不能总给赏赐,小孩子,一天天说瞎捉摸。”
“可是每次见皇伯伯,都有好东西,岁岁也要一起来,岁岁也要一起拿好东西。”
父女俩这么一说,倒是让明德帝笑出了声儿,“你个小丫头,朕给你的东西还不多吗?几个郡主里,就只有你封了公主,你还不知足?”
沈岁岁被说中了,小脸蛋一红,却梗着脖子往沈清晏身后躲了躲,小手还攥着父亲的衣摆,声音却亮得很:“可是皇伯伯这儿的点心也好吃,来了就可以吃了!”
“你个小馋猫,来人去给公主上些点心。”明德帝被他这么一说,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沈岁岁也高高兴兴地谢了恩,“爹爹, 您看,我就说来了这儿,有好东西拿吧。”
“是,皇上,您比臣弟还宠她呢。”沈清晏没心没肺地道。
点心很快就上来了,沈岁岁也就坐在那吃了起来,看似心无旁骛,其实小耳朵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呢。
“六弟,西北昨日来的折子,那边儿下了大雪,比往年的雪势更大,百姓屋舍难保,牲畜也冻死了不少,你此次的事办的不错,深得朕心,比那几个都要有本事,朕想让你去西北赈灾。”
沈岁岁嚼着点心的小嘴巴停了下,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爹爹肯定要死在西北赈灾这件事儿上了。
“西北在哪儿啊?皇伯伯,岁岁还没去过呢,岁岁也想去。”
明德帝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让她跟着。
沈清晏也是如此,反正外公和舅舅要回京了,岁岁一个人也不会没人照顾,“岁岁,西北远着呢,而且还冷,不是去玩的,你别跟着了。”
明德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落在沈岁岁沾着点心渣的小脸上,语气沉了沉:“不错,西北不是宫里,没有蜜饯点心,只有能埋到膝盖的大雪,夜里冷得能冻掉耳朵,你个小丫头片子去了做什么?添乱吗?”
沈岁岁被他说得小身子缩了缩,却还是梗着脖子从沈清晏身后站出来,小手在裙摆上蹭了蹭点心渣,仰着脸道:“可是爹爹一个人去会孤单的。”
她说着,眼睛忽然红了,小手攥紧沈清晏的袖口:“爹爹想岁岁了怎么办?岁岁跟着,爹爹想了就能看见。”
她不去的话,爹爹肯定要别人害死的。
她要保护爹爹。
沈清晏知道此次去可能凶多吉少,皇兄这是再次动了杀心了,不杀外公和舅舅们,是他知道了外公和舅舅们的用处,那么只能是自己死,来安他的心了。
“岁岁,听话,你还是留在京城吧。”
沈岁岁摇头,“爹爹要是不带着岁岁,那岁岁肯定是要想爹爹想的生病的,到时候病了也没人管,好可怜的,不要,岁岁就要跟着爹爹。”
沈清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他蹲下身,与沈岁岁平视,指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哑得厉害:“岁岁不怕,爹爹去去就回,顶多三个月。”
沈岁岁心道,你哪有三个月可活啊。
这生命值就剩下三十四天了,刚到那儿小命就得交代了。
沈岁岁摇头,“不要,爹爹若是不让岁岁跟着去,那爹爹也不要去了。”
“岁岁,不可胡闹。”明德帝怎么可能一个小丫头毁了他的计划呢,不过他更怕沈清晏真的刷无聊说不去。
那自己顶多是罚他,却不能杀他。
“罢了,就让岁岁跟着你去吧。”
沈岁岁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子,刚才还挂着泪珠的小脸 “唰” 地绽开笑,扑进沈清晏怀里,小胳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爹爹!皇伯伯答应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啦!”
沈清晏抱着女儿,后背却沁出一层冷汗。
他抬头看向明德帝,对方的目光恰好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六弟,可别让朕失望。”
岁岁立刻从沈清晏怀里探出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皇伯伯放心!我会看好爹爹,让他好好赈灾,绝不偷懒!”
“不过,皇伯伯,要怎么赈灾啊?给钱吗?还是给粮食还是给衣服啊?”
别光说让去赈灾啊,东西得给呀。
明德帝被这小丫头问得一怔,随即失笑,指着案上的奏折道:“你这小机灵鬼,倒比你爹爹还懂问要害。”
第086章 沈岁岁的好办法
“按理说粮、衣、药,三样都要给。但别人不知,你该知道,朝廷目前的状况,国库中有的,都是你前些日子筹集来的。”
沈清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垂眸看着靴尖,声音低哑:“臣弟…… 明白了。”
“户部已备了十万石粮,棉衣正在赶制了,段时间内,怕是也只能有一万件,还有专治冻伤的药材,太医也准备了一些,等你出发的时候,随你一通前往。”
沈清晏没有多说什么,他就算是个闲散王爷,也知道,这点儿赈灾的东西,远远不够。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晏:“至于银钱,朕批了二十万两,由你全权调度,但有一条 , 每一笔账都要记清楚,回京时给朕呈上来,不许有半分克扣。”
沈清晏的指尖在袖中蜷成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抬头时,脸上已不见方才的涩然,只剩一片沉静:“臣弟遵旨。账目之事,臣弟会让主簿每日誊抄,回京时一字不差呈给皇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那卷标着 “西北急报” 的奏折,声音压得更低:“只是…… 一万件棉衣,分给受灾的百姓,怕是杯水车薪。”
“你先把这些送去,情况紧急,刚打了仗,军中 的棉衣刚做好,一时半会做不出来更多。”明德帝道,“稍后朕会让人送过去,眼下民心大乱,朝中若是不派个人去,怕是不能安抚民心。”
“臣弟遵旨。”沈清晏道。
出宫的马车上,沈清晏神色凝重,他即便再不管朝中的事物,也知道明德帝给的这点儿东西,远远不够。
给银子有什么用,不顶吃,不顶喝,还不能保暖,关键时刻还是物更有用。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轱辘声,车厢里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沈清晏眉宇间的沉郁。他指尖摩挲着膝头的节钺,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思路更清晰 。
二十万两银子,在大雪封路的西北,连粮商都未必肯开门,确实不如一车棉衣、一仓粮食实在。
明德帝这是逼自己擅自打开粮仓放粮吗?
要救灾民,只能如此,若不救,依旧是完不成任务。
“爹爹,你在想什么?” 岁岁挨着他坐下,“是不是在愁棉衣不够?”
沈清晏收回目光,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低沉:“是。岁岁,此次凶险,你真的不该跟爹爹一起去。”
“就是因为凶险,岁岁才要保护爹爹呢,爹爹一个人去,岁岁不放心。”
“你去了,我也不放心。”沈清晏道,“听皇上的意思,灾民怕是已经开始闹事了,朝廷派人去了,可依旧物资不足,那情况只会逼着百姓们做出些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爹爹,棉衣嘛,我有办法。”
沈清晏眸光一亮,“你有何办法?眼下只有一万件,可需要的却更是更多。”
“爹爹,咱们也去西北,可是太外公和舅公们也是从西北回来,路上肯定会遇见,京城虽冷,却跟西北差的远呢。”
“你的意思是……”
沈岁岁点点头,“太外公他们应该现在离京城很近了,等我们遇到了,就辛苦将士们把棉衣脱下来,咱们多带些单衣,他们虽然要冷上几天,但是因为行军赶路,吃的饱,冷一点还能忍着,但是受灾的百姓,可忍不了,他们到了京城,皇伯伯命人做的棉衣有了,就可以立刻给他们穿上了。”
“就是,要委屈下将士们了,挨冻几天。”沈岁岁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就跟系统买,也买不到那么多的棉衣来,她那点积分,只能买个几十件,应应急还行。
“岁岁……” 他声音有些发哑,“将士们行军千里,本就辛苦,脱了棉衣,夜里扎营时怕是要冻出病来,若是出了事儿,情况也很严重。”
“可他们有热汤喝,有篝火烤,还能互相靠着取暖呀。”
沈岁岁小手扒着他的胳膊,仰着脸据理力争,“灾民们连个挡风的窝棚都没有,饿了好几天,冻一下就可能挺不过去了。咱们给他们留够单衣,让他们多喝姜汤,行军出汗多,说不定还不觉得特别冷呢,爹爹,不然您要是带着这点衣裳去西北,灾民们看到了,肯定会更激动的。”
她顿了顿,小手轻轻拍了拍沈清晏的手背,像在安慰他:“等将士们到了京城,皇伯伯赶制的棉衣正好做好,立刻就能穿上,也就冻这几天,而且将士们就在跟前,皇伯伯看到他们就想到了他们还没有棉衣,肯定会让人抓紧做的。”
沈清晏知道,这个办法是目前唯一能用的,虽然对于将士们不是很好,可说到底,京城现在还没下雪,不是很冷,将士们行军打仗,身子很好,而且真的有伤兵,那便不用脱棉衣便可。
最重要的是,明德帝可以不给百姓们棉衣,或者延迟给,但是不能不给将士们。
他的江山,还是要靠着这些人呢。
“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事得跟你太外公和舅公好好说,不能让将士们觉得是被强逼着脱棉衣,伤者,病者,皆不用脱。”
棉衣的事儿解决了,沈清晏心里松了口气,可是看到小女儿,他的心仍旧悬着半分,“岁岁,你真的想好了跟爹爹去,你太外公和舅公们很快就回京城,到时候有他们照顾你……”
“爹爹去哪儿,岁岁去哪儿,您不用说了,您看岁岁能够帮您想办法,要是以后您遇到麻烦了,岁岁也能帮您解决,没了岁岁,谁帮您出主意呢?”沈岁岁歪着头看着他。
沈清晏叹了口气,“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呢?放着京城的福不享,非要跟我去那种苦寒的地方。”
沈岁岁微微一笑,“爹爹都不怕,岁岁更不怕。”
当天晚上,沈岁岁便收拾东西,她一直在等,果然,系统还是给了她任务。
她现在已经快摸清楚系统给她任务的规律了。
一旦有大事情,系统肯定会出现。
【叮!宿主,您有新任务了。】
“直接说吧。”沈岁岁道。
第087章 棉衣的问题解决了
沈岁岁等了一会儿,发现系统没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还好,系统反应了会儿,声音才传来,估计刚刚被她打断就不会说了,果然这系统就是不如人靠谱。
【宿主,新任务是帮废物老爹救助灾民,每成功救助一百个灾民,废物老爹的生命值可增加一日。若能在一个月内救助五千灾民,额外奖励‘续命丹’一枚,可延长寿命半年。】
系统的机械音刚落,沈岁岁就坐直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真的?救一百人加一天?五千人就有半年?”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掌,心里飞快盘算:西北灾民少说也有几万,只要好好干,爹爹的生命值肯定能涨上去!再也不用天天数着日子心惊胆战了。
“不过系统,要是救多了,能不能多给点?比如救两百人加三天?”
【宿主,任务规则固定,不可讨价还价。】
“小气鬼。” 沈岁岁撇撇嘴,却立刻打起精神来,准备收拾东西,她要跟爹爹去西北。
虽然西北情况紧急,但也要准备妥当了才能出发,一大早,沈清晏便出门了,沈岁岁那时候还在睡着呢。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爹爹已经不见人影了。
沈岁岁问过之后才知道,爹爹是去清点救灾的物资了,不是丢下她,自己先走了。
爹爹去忙了,沈岁岁也不闲着,她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收拾,能带着的都带去。
最重要的是药得带着,什么金疮药,解毒丸,以防爹爹被暗害,必须得多备一些。
下午的时候,沈清晏才回来,虽然看到沈岁岁后,他努力让自己高兴,可是沈岁岁看的出来,爹爹有心事。
“爹爹,您怎么了?是东西不够吗?”沈岁岁问道。
沈清晏叹了口气,“不够,差的太多了,只是情况紧急,却是不能再等了,只能赶紧过去,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没关系的,爹爹,沿途那么多地方,一个地方凑一点,也是可以凑出来很多的。”沈岁岁道。
傍晚的时候,李暮云来了。
她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她这次来也是为了赈灾一事。
“王爷,这是我李家的信物,沿途李家所有商铺,只要王爷带着这个信物,皆听从王爷调配。”
沈清晏看着那枚玉扳指,“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王爷言重了,李家虽然不能补齐所有物资,但也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
沈清晏知道,其实李家是为了帮自己的忙。
“多谢李老板,这件事,本王记着了。”
李暮云并没有多做停留,她本来也只是送信物的,然后又嘱咐了几句沈岁岁,便先离开了。
翌日,父女二人便带着赈灾的物资赶往西北。
走了两天不到,父女二人便跟凯旋的盛家军遇上了。
沈清晏把沈岁岁的计划一说,盛老爷子当即就明白了,于是下令伤者病者不必脱下棉衣,其余人脱下棉衣交给誉王。
盛家军的将士们闻言,沉默了片刻。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甲胄上,发出簌簌的响,却没人先开口反对。
一个络腮胡的老兵忽然摘下头盔,露出冻得发红的脸,粗声粗气道:“将军,俺们穿单衣能行!行军赶路浑身是汗,冻不着!灾民们等着救命呢,这棉衣该给他们!何况再有两天,咱们就到京城了,冻不死的。”
他说着,率先解开棉衣的系带,粗布内衬上还沾着行军时的泥点,却利落地将棉衣递过来。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很快在雪地里汇成一股暖流。
沈岁岁踮着脚,看着将士们红着眼眶脱棉衣,小手攥紧了袖袋里的麦芽糖,忽然跑过去,仰着脸对最年轻的那个士兵道:“这个给你!”
她把糖塞进士兵手里,又从马车上抱来一捆单衣:“这是新做的单衣,比寻常的暖些。晚上扎营时多烤烤火,喝两碗姜汤,就不冷啦。”
沈清晏走上前,对着列队的将士深深一揖:“诸位将士们,我沈清晏代西北灾民谢过。单衣和姜汤已备好,稍后分发下去,伤兵的营帐多烧两盆炭火,绝不让弟兄们冻出病根。”
盛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这些兵崽子皮实着呢。倒是你们,带着棉衣赶紧走,早一日到西北,就少几个百姓挨冻。”
沈岁岁看着堆成小山的棉衣,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子,偷偷跟系统说:“你看!他们多好!这样一来,至少能多救几千人,爹爹的生命值肯定能涨好多!”
系统没出声,可沈岁岁仿佛听见了一声轻哼,像是在说 “算你有点用”。
将士们很快换好单衣,虽然单薄,却依旧站得笔直,不愧是盛家军啊。
沈岁岁人把姜汤分给大家,看着他们捧着粗瓷碗一饮而尽,哈出的白气里都带着暖意,小脸上笑开了花。
沈清晏让人将棉衣装车,粗麻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在雪地里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上了马车,对盛老爷子拱手:“外公,我们先走一步,京城见。”
“去吧。” 盛老爷子挥挥手,看着马车轱辘碾过积雪,载着棉衣和那抹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忽然对身边的副将道,“让人把营里的生姜和烈酒都给他们送去,路上用得着。”
马车上,沈岁岁扒着棉帘往后看,将士们的身影在风雪里缩成小黑点,却依旧站得像排青松。
“爹爹,” 她凑到沈清晏身边,小手数着车外的树,“这些棉衣够多少人穿呀?”
“五万左右件吧。” 沈清晏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腕上的铜铃,叮铃响了一声,“够两三个镇子的百姓过冬了。”
沈岁岁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爹爹的命就能加好多天了。
又过了两天,盛家军凯旋的同时,也让众人知道了沈清晏拿了将士们棉衣的事儿。
大家不得不感叹,誉王虽然平时不干正事儿,但是鬼主意是真多,这法子也就只有他能够想出来。
第088章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明德帝也没想到沈清晏居然能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但不得不说,如此一来,自己就连延送物资,推脱的理由都没有了。
数万将士们就在跟前,没有棉衣过冬,他若不督促着下面的人赶紧去赶制,就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而不得不说,做完了就能够穿上,连运送都不必了。
这法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出来的。
这个沈清晏,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朝堂上,他并没有吝啬对沈清晏的赞美,尤其是对着盛家父子。
“盛老将军,” 明德帝的声音透过金銮殿的梁柱,带着几分温和,“听闻将士们脱棉衣时,无一人怨言?”
盛老爷子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回陛下,众将士皆是自愿。公主殿下早备下了加厚单衣和姜汤,弟兄们赶路出着汗,穿单衣反倒舒坦,再说 ……我们征战守护的是百姓,脱衣也是为了守护百姓。”
他顿了顿,声如洪钟,“灾民们在雪地里盼棉衣,比咱们急!”
“公主?你说是公主让的?”
盛老将军点头,“这个主意是公主出的,也是她亲自跟老夫商量的来着。”
“岁岁?”明德帝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一个小孩子想出的主意吗?
“这不可能吧?盛老将军,公主那么小,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公主虽小,可也是我南黎的皇室血脉,皇上英明,公主又怎会错的了,她可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定是因为她与众不同才得此殊荣。”盛老爷子道。
明德帝想了想,沈岁岁之前在太厚寿宴上就奇思妙想,如果这个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倒也不违和。
一般人都想不出这个法子。
“公主若是没有过人之处,皇上怎么会让她一同前往呢?誉王……呵呵……”盛老将军满脸鄙夷,对于亲外孙,嫌弃的要死,“他怕是一个人根本办不到。”
明德帝被盛老将军这毫不掩饰的嫌弃逗笑了,指尖点了点他:“你呀,哪有外祖父这么说外孙的?六弟年纪见长,已经开始收心了,如今能把西北的事扛起来,也算长进了。”
盛老将军梗着脖子哼了一声:“长进?若不是公主盯着,他怕是早带着物资在半道上歇脚喝茶了!”
“爹!”盛子锐小声地喊道,仿佛是在提醒他,这是朝堂,不能乱说话。
被提醒后的沈老爷子扁扁嘴,这才停下。
“盛老将军率领将士们退敌有功,朕知道六弟顽劣一直是盛老将军的心病,不如日后老将军就留在京城,镇守边关的人选朕已经有数,以后老将军看着六弟,他也就不敢再胡闹了。”
盛老将军在跟沈清晏和沈岁岁碰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多谢皇上,老臣留在京中可以,但誉王,老臣真的管不了,还请皇上让老臣颐养天年,看见他,我怕我少活好几年。”盛老将军说话直爽,一副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
明德帝被这番直白的 嫌弃 逗得朗声大笑,龙椅上的威严散去不少,他指着盛老将军对群臣道:“你们听听,老将军镇守边关一辈子,刀枪剑戟都没怕过,反倒怕了朕的六弟,说出去怕是要让敌国笑掉大牙。”
盛老将军梗着脖子,黝黑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陛下说笑了!敌国怕的是我南黎上下一心,皇上的英明,此次敌人也以为我军缺衣少食,僵持不久,可他没料到皇上竟然派人送来了物资,这才助老臣一举得胜。”
明德帝没想到盛老将军交出兵权交的还挺快,不过人他还是不能太得罪,不然万一敌军再犯,他还真找不出人应对。
“盛老将军先在京中修养,朕已经派人修建府邸,赐封护国公。”
“老臣谢主隆恩。”盛老将军拱手。
他知道这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不过,他先吃着。
盛家两位少将军也得了赏赐,官升一级,但是如何让他们回边关,倒是没说。
盛家心中有数,自然也不会多问。
兵权可以交,可不是谁都能够带着将士们打仗。
当盛老爷子知道自己的新宅子就在誉王府附近,他还很排斥,还跟那位督办此事的大臣说了,为何不能远点儿?
“国公爷,这可是皇上亲自选的,说是你们祖孙见面方便。”
“谁爱见他,我看着就烦。”盛老爷子把对沈清晏的嫌弃那是无时无刻都写在脸上的。
底下的官员也只是赔着笑脸,毕竟他也是有把柄在誉王手里的。
他甚至不敢说一句沈清晏的坏话。
……
父女俩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可是他们不敢停歇,多去一天,就能够多抢救一些人的性命。
沈清晏替身岁岁裹紧了棉袄,“冷不冷?”
沈岁岁摇着头,鼻子都红了,却还说不冷呢。
“算算日子,你太外公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不知道如何了。”
“太外公他们不会有事的。”沈岁岁记得看过他们头上的倒计时,虽然不长,但是不至于这段时间就死。
所以啊,皇上也是知道了,这样的能臣武将不能杀了。
前世他就杀了,结果丢了很多座城,又赶上西北雪灾,百姓们死伤无数,他根本就顾不过来。
南黎这才越来越弱,被敌军逼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临死前,南黎还没有灭国,但是听说也不远了。
“借你吉言,你这丫头说话准的很。”沈清晏也发现了,很多时候,这小丫头都有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反正他已经告诉外公了,只要人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兵权也无所谓,他要就给。
沈清晏把手炉递给沈岁岁,又替她裹紧了衣裳,“越往前走,天气越冷,你要是受不住就跟爹爹说。”
沈岁岁摇摇头,“爹爹,这算什么呀,我之前在庄子上,都没有棉衣过冬的,真的很冷,所以那些百姓们一定很痛苦,我们要抓紧去啊。”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好,以后,爹爹都不让岁岁吃苦了。”
第089章 粥里放点儿沙子
西北,入目的是一片雪白。
铅灰色的天空下,雪片像被撕碎的棉絮,密密麻麻地往下落,把天地间的一切都裹进了混沌的白里。官道被积雪压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像大地冻裂的伤口。
沈岁岁缩在马车里。“爹爹,雪好像更大了,路也越来越不好走了。”
沈清晏从缝隙看着漫天的白色,“西北一向贫苦,路自然也就差了些,只怕往前更加艰难。”
“路不好走,百姓们肯定受苦啊。”沈岁岁认真地道:“之前我在庄子上,就有很多人因为道路不通,出不来也进不去,求医问药的时候很苦难的。”
沈清晏掀起车帘一角,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打得他眉骨生疼。
他望着被积雪吞噬的前路,声音沉了些:“你说得对,路是活人的血脉,血脉堵了,日子就难活了。”
沈岁岁把冻红的小手缩在了袖子里,看着外面被车轮碾过又迅速合拢的雪痕,她吸了吸鼻子:“爹爹,可是谁能给他们修路呢?”
他们就算想也不行,现在大冬天,冰天雪地,根本无法修路。
沈清晏明白沈岁岁的意思,这件事如果自己来提出,势必会引起皇上更大的猜忌。
他叹了口气,“为百姓做事都要思来想去,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怪朝中养了那么一群只说不做的人。”
谁敢做呢?
做的好会被猜忌,与其那样,不如不做,光动动嘴就行了。
走了不知道多少就,沈岁岁觉得一睁眼就是白雪,时间都有些混淆了。
反正她只知道走了很久,爹爹才说到了。
眼前是个府衙,出来迎接的人脸上堆着笑,大肚子鼓鼓囊囊的,而且他满面红光,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受灾老百姓们的父母官。
那官员见了沈清晏,老远就拱手作揖,脸上的肥肉堆成褶子:“王爷殿下,公主殿下,一路辛苦!下官早已备下暖锅和热茶,就等您二位了!”
他身后的随从捧着貂裘、递着暖炉,忙得团团转,倒像是在迎接什么游山玩水的贵人,全然不见半分赈灾官员的焦灼。
沈清晏的目光扫过他鼓胀的肚子,大街上空荡荡的,不见灾民的影子:“李大人倒是红光满面,看来西北的灾情,没影响到大人的胃口。”
李恩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赶紧打哈哈:“王爷说笑了!下官每日为灾民操劳,茶饭不思,这不是见了王爷来了,心里踏实,才看着气色好些嘛。”
他说着,就想引沈清晏往府衙里去,“外面天寒,咱们先进屋说话,暖锅都炖上了,是下官特意让人从京城捎来的火腿……”
“不必了。” 沈清晏侧身避开他的手,目光落在府衙后院那扇紧闭的角门上,“先带我们去看看灾民安置点和粮仓,暖锅什么时候吃都不晚,百姓的肚子可等不得。”
李恩的脸色白了白,额角渗出细汗:“这…… 安置点就在东头的破庙里,下官已经让人打扫过了,粮仓…… 粮仓也都清点好了,只是…… 只是雪大,路不好走……”
沈岁岁忽然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脆生生地问:“大人,这玉真好看,得值好多粮食吧?用这玉换粮食,能救好多人呢。”
“公主有所不知,这……眼下西北三省,粮食都紧缺,夏天的时候遭了虫灾,又逢大旱,实在是没有多少收成,如今又赶上雪灾,牲畜死了不少,就算有钱也换不到粮食。”
沈岁岁眨了眨眼,小手揪着沈清晏的衣角,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可是虫灾旱灾的时候为何不上报呢?是皇伯伯不给粮吗?还是说如果报了就会影响你们升官啊?”
李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地辩解:“粮给……给了,只是灾民太多,实在是不够……”
沈清晏的目光像淬了冰,落在李恩冒汗的额头上:“不够?夏天朝廷拨的粮够西北三省吃半年,这还没过年,怎么就没了,上月雪灾刚起,皇兄也让各个州府迅速调配粮食,这些账,本王都带着,李大人要不要现在对对?”
他说着,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账册,“哗啦” 一声翻开,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李恩吓得双腿发软,不是说这位誉王爷什么都不懂吗?
可他瞧着,这不是门儿清吗?
“王爷,下官就是个县令,这上头给多少拿多少,我上头还有不少人呢,这一层层下来,到了下官这儿,真的没多少了。”
沈清晏听懂了,层层盘剥,每一层都是捞到了好处的。
这件事要是查起来,怕是西北三省的官员都要查个遍,只怕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眼下他没有空去查这些,灾民要紧。
“别废话了,先让人去熬粥,你带着本王去灾民的安置地瞧瞧,先把带来的棉衣分发下去。”
李恩呆住了,“王爷,朝廷不是说棉衣不够吗?这要不然等一等?要是一些人有了,一些人没有,怕是灾民要闹事。”
“难不成差了一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冻死?”沈清晏冷冷地道:“棉衣暂时应该差不太多了。”
李恩赶紧让衙门里的人去干活,而他依旧脸上堆着笑,引着沈清晏和沈岁岁去看望灾民。
“公主,要不您回去歇歇?”
“不用了,我吃的饱,穿得暖,比那些受罪了宰的孩子们要好多了,他们都呆得,我怎么就去不得呢?”沈岁岁反问道。
李恩陪着笑,“公主说的极是。”
沈岁岁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粥里放些沙子。”
“为……为什么?”李恩懵了。
沈清晏也看向沈岁岁,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岁岁勾了勾唇,“只有饿到极致了才根本不在意吃的是干净还是不干净,有没有沙子,这些粮食是给受灾的百姓们的,还有所欠缺,所以那些不饿肚子的人,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沈清晏微微点了点头,还得是他闺女聪明。
第090章 灾民控诉
李恩的脸僵在那里,看着沈岁岁那双清澈却藏着机灵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小位小公主比誉王爷更让人发怵。
他张了张嘴,想说 “不妥”,却被沈清晏冷冷的目光堵了回去,只能讪讪地应着:“公主…… 公主想得周到,下官这就去吩咐。”
等李恩转身安排,沈清晏才低头问女儿:“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我在庄子上看到庄子上的人就这样干过,他们冒充灾民,领了粮食回来,然后偷偷卖掉。”
沈岁岁踮着脚,“而真正饿肚子的人被挤在后面,经常轮到他们的时候就没有了,放沙子,是因为庄子上的管事们根本不吃剩下的,底下有脸面对 人也不吃,可我饿,我吃不饱的时候,他们剩下的饭菜,哪怕是沾了沙子的馒头,我也吃。”
沈清晏的心猛地一抽,只恨自己当时不没有把这孩子接回来,“岁岁,你受苦了。”
沈岁岁摇头,“不苦,有了爹爹后,岁岁每天都吃糖呢,就是师父不让我吃了。”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难怪这孩子爱吃糖呢,是之前的日子过的太苦了。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一处破庙跟前,说是破庙其实连屋顶都没有,墙也倒了一边儿,顶上连个棚子都没有,跟露天的没什么两样。
寒风卷着雪沫子从破庙的缺口灌进来,打在人脸上像小刀子割。
沈岁岁刚下车,就被一阵刺骨的冷风掀得一个趔趄,她扶住沈清晏的胳膊才能站稳。
庙里的灾民挤在没倒的半面墙下,老的缩成一团,小的冻得直哭,有个刚会爬的婴孩,裹在块破布里,小脸冻得发紫,嗓子都哭哑了。
“李大人,你就是这样安置灾民的?这跟没安置有什么区别?”
沈清晏冷冷的目光扫过李恩,“连块遮挡风雪的油布都没有,让他们在这儿等死吗?”
李恩的额头直冒冷汗,慌忙辩解:“这…… 这几日雪太大,油布都被风刮跑了,下官正让人去寻……”
“不必寻了。” 沈清晏打断他,对随从道,“把马车上的篷布、备用的毡子全卸下来,先在断墙处搭个临时棚子,再劈些柴禾生火,烧热水给孩子们暖暖身子。”
他说着,脱下自己的狐裘,裹在那个冻得发抖的婴孩身上。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暖意,哭声渐渐停了,小脑袋往狐裘里蹭了蹭。
“王爷,不可啊,这些都是贱民,”李恩说着就瞪了没眼色的夫人一眼,“别弄脏了王爷的衣裳,这可是誉王爷,你还真敢要啊。”
妇人吓得赶紧把衣裳推了回来,又看了看被自己手上冻疮流脓后弄脏的衣裳,吓得赶紧跪地磕头。
沈清晏怒吼一声,“李恩,闭上你的狗嘴,你办事不力,本王稍后再收拾你。”
沈清晏的怒吼震得破庙顶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李恩吓得腿一软,“扑通” 跪在雪地里,脸都白了。
“王…… 王爷息怒!下官…… 下官失言!” 他浑身发抖,哪里还敢看沈清晏的眼睛,只知道自己那句话,怕是戳中了这位王爷的逆鳞。
沈清晏没看他,弯腰扶起那个吓得直哆嗦的妇人,把狐裘重新裹回婴孩身上,声音放得极柔:“别怕,衣裳脏了能洗,孩子冻坏了,可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妇人泪如雨下,抱着婴孩的手止不住发抖,却死死攥着狐裘,仿佛那不是件衣裳,是救命的浮木。
沈岁岁跑过来,掏出块干净的帕子,帮妇人擦去手上的脓水,小声说:“这冻疮抹点猪油就好了,我们带了药膏,等会儿分发下去,你们串换着涂涂。”
她又抬头瞪李恩,“李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都是人,跟我们一样会疼会冷,才不是什么贱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老百姓,哪有朝廷,哪有咱们南煜啊?”
李恩被沈岁岁怼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紫茄子,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百姓们一开始对于来的大官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当吃不当喝的,前些日子也来了个大官,可有啥用,还不是一样挨冻饿肚子。
可这回,他们觉得好像不一样了。
“饭香……”人群中,有个少年突然大喊了一声。
“你小子是饿糊涂了吧?哪儿来的饭香啊?”
“爷爷,没有,我真的闻到了,可香了。”少年说完,乌黑的眸子看向沈清晏和沈岁岁。
老头儿翻了个身,眼皮都抬不起来,冻的瑟瑟发抖。
李恩这会儿想说什么,可又怕说错了话,楞是不敢开口了。
“粥还在熬,再等一会儿,大家先把棉衣穿上。”
大家伙看着那厚厚的棉衣,不是假的,“真有衣裳,那也真的有饭了?”
沈清晏点点头,“皇上命我送来的赈灾的连款,物资,大家活儿不用再受苦了。”
“这……这怎么是当兵的穿的?”
李恩也由此一问,但仍旧不敢说话。
“这是盛家军打了胜仗后,听说大家没有棉衣穿,还没回京就在半路上脱下来的。”沈岁岁笑着道。
盛家军做了好事,大家就得知道。
“盛家军?我知道,盛老将军打仗就从来没输过,前些日子刚刚打赢的,是他们吗?”
沈岁岁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位盛老将军,大家身上穿的可都是将士们身上脱下来的。”
“那肯定暖和。”
沈清晏看了看这些灾民,偏头看向一旁的李恩,“怎么才这么点儿?西北人口稀少,可这也擦的太多了。”
少说几万人受灾,可这里只有不足千人。
李恩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王…… 王爷,这…… 这只是其中一处安置点,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也有……”
“其他地方在哪?” 沈清晏步步紧逼,目光像探照灯,“你这一处安置了一千人 ,其余的地方安置了几万人吗?”
李恩的脸 “唰” 地没了血色,支支吾吾道:“有…… 有些逃往邻县了,有些…… 有些躲在山里没出来……”
“躲在山里?” 沈岁岁皱起眉,“山里更冷,还有野兽,他们怎么活?”
人群里忽然有个汉子红着眼站起来:“王爷!他撒谎!邻县的官跟他一路货色,根本不让我们进!”
这话一出,破庙里炸开了锅,灾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控诉:“俺们村想往县城来,被衙役打回去了!”
“李大人说灾情不重,不让报实数!”
“他还说,多报一个人,就少他一份‘安抚银’!”
第091章 缺粮少药岁岁有办法
沈清晏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冻得发紫却写满愤怒的脸,冰冷的声音在破庙里回荡:“好一个‘安抚银’!本王倒要看看,这银子是安了你的心,还是寒了百姓的心!”
他对随从扬声道:“把李恩给我拿下!再派人进山,但凡找到一个受灾百姓,李恩就多一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李恩吓得屁滚尿流,但是很快他就被人拖了下去,声音也被堵在了嘴里。
破庙里的积雪被火堆烤得融化,顺着断墙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沈清晏看着被拖走的李恩,目光转向那些瑟瑟发抖的灾民,声音沉而有力:“李恩贪墨,是朝廷的错,日后赈灾事宜本官亲自处置。
现在,有谁认识进山的路?带着官兵去找更多的人,找到一个,本王赏两斤粮食。”
人群里立刻站出几个精壮的汉子,其中就有刚才喊 “饭香” 的少年的父亲:“王爷,俺们认识!北坡的鹰嘴崖、西沟的老林子,都有躲着的乡亲!”
“好。” 沈清晏点头,对随从道,“给他们备足干粮和火把,多带些棉衣,找到人就往回送,别让他们受冻。”
沈岁岁这时正帮着郎中给孩子们涂冻疮药,听见动静抬头道:“爹爹,带些吃的,他们肯定饿着呢,对了,如果可以,那些冻死的牲畜如果肉是冻着的,也一并带回来,如果不是病死的,肉是可以吃的。”
正好可以给大家补补身子。
“王爷……就是安置地方不够了。”说话的是李恩的师爷,刚刚看到沈清晏发威后,吓得声音都颤抖着。
“那就安置在衙门里,那么的大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
沈岁岁扬起笑脸,大声地说道:“爹爹,衙门也不够的话,问问城中百姓们,若是有人愿意接收灾民,不让他们白接收,给粮食。”
沈清晏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还省去了保暖的问题,百姓家中,肯定比这种外面的大棚子要好很多。
然而,沈岁岁又道:“要是有灾民入住了百姓家中图谋不轨的话,爹爹也要严惩他们,不能让好人寒了心。”
沈清晏点点头,“这个办法好。”
李恩的师爷也竖起大拇指,直呼公主聪明,转身就招呼衙役们赶紧去寻人。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衙役,此刻被沈清晏的目光扫过,一个个不敢怠慢。
去寻人的寻人,张贴告示的张贴告示,看看有没有百姓们愿意接收灾民。
告示贴在县城最热闹的街口,红纸上的黑字被雪水洇得有些模糊,却挡不住百姓们围拢观看。有识字的念出声:“凡接收灾民者,按人头每日给粮半升,事后另赏布一匹……”
“半升粮?还赏布?”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个卖豆腐的女人搓着手,“俺家能住下两个,就是…… 怕添麻烦。”
“怕啥?” 旁边的老头敲了敲烟袋锅,“王爷说了,有图谋不轨的严惩,再说这些灾民都是遭了难的,能有啥坏心思?俺家腾间柴房,能住三个。”
“还别说,这京城里的大官就是不一样,一来就把事儿解决了,闹灾都多久了,之前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死了不少人,还是得人家京城里来的。”
“人家可是王爷,听说好多注意都是他闺女出的,那小公主聪明伶俐,还俊着呢,关键是人也善良,听说还亲自给灾民们喂药!”
沈岁岁没听到百姓们对她的称赞,不过她看到系统界面上跳跃的数字,和爹爹头上不断增加的寿命值,高兴坏了。
想让爹爹长命百岁是真,但是看着可怜的灾民们,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也是真。
这两个不违和。
傍晚的时候,出去找人的官兵们带了不少人回来,沈岁岁和沈清晏看着刚带回来的灾民们,一个个的眼里毫无生机。
被百姓们接入家里的灾民们都是已经吃过药,没生病的,这样也踏实一些。
新来的灾民还是要观察一下,大灾之下很容易有大疫,沈清晏也怕百姓们被传染上,所以先把他们的伤寒都治好再说。
灾民们大概也是没想到,来了之后不仅穿的暖,还有饭吃,虽然是粥吧,可有吃的就比他们挨饿受冻强。
原本物资就有限,棉衣的事儿是沈岁岁靠着聪明才智解决的,但是粮食和药材带的本就不多,底下的人就开始急了。
“王爷,灾民们伤寒严重,咱们的药材怕是撑不了几天。”大夫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这还只是一个县,这里安排妥当,沈清晏明日还要去别的县,西北地方本就地多人少,县与县之间距离远。
“先治,别省着,没了有没了的办法。”沈清晏看着那些百姓们,只恨朝廷无力。
“小人是想着,要不先紧着老人和孩子,他们底子弱,怕是撑不住。”
“不行,人手不足,年轻力壮的还需要帮着做事,若是他们倒下了,一个家也就倒下了,先用着。”
大夫见他这么说,不敢言语。
夜已经很深了,但是沈清晏看着那些痛苦不已的灾民们,无心用膳,更没心思睡觉。
哪里睡得着啊。
一只微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沈清晏赶紧用自己的手掌给她暖暖,“岁岁,怎么还不睡?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快去歇着。”
沈岁岁摇摇头,“爹爹不睡,岁岁也不睡,爹爹是在发愁吗?”
沈清晏知道她聪明,瞒也是瞒不住的,“如今棉衣是差不多了,但粮食和药材……差的太多,朝廷也不知道有没有给送来。”
沈岁岁看着系统里因为救人积攒下来的积分,她原本想换更高级的医术的,但是眼下,她觉得,有别的用处。
“爹爹,别急,我有办法。”沈岁岁朝着他笑了笑。
沈清晏苦笑了下,“岁岁有什么办法?”
不是他不信,而是整个南煜如今都是缺药少粮,战争就是劳民伤财的。
南煜这养下去,撑不了多久。
“我能弄到粮食和药材。”沈岁岁神秘一笑。
第092章 隐藏任务
“我……我就是有办法。”
沈岁岁不敢说系统的事儿,但是想到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没有什么比救他们的命更重要的了。
“你该不会又是找李家吧?”沈清晏叹了口气,“这里距离李家的商铺很远不说,他们之前已经亲尽全力把囤的货都给了盛家军,这次……未必能够拿得出。”
“爹爹,先试试嘛,哪怕只有一点呢,能够多救一条性命也好啊。”
沈清晏知道沈岁岁说的没错,只是他怕这样为难了李家。
不过眼下,也只能这样一试了。
“而且……”
“什么?”沈清晏觉得小丫头似乎有话没说完。
“我之前让李姑姑帮我买了几个铺子,就用之前您给我的钱,那里应该还有些粮食的。”她刚刚想到了这个办法。
“当真?”沈清晏又惊又喜,蹲下来看着女儿冻得通红的小脸:“你这孩子,竟还藏着这样的心思,哪里来的钱?”
“都是您平日里给我的,还有从靖王府那里拿的,您不是都给我了吗?我就让李姑姑换成钱了买了铺子。”
这个沈岁岁没撒谎,不过这些铺子里根本没有粮食,她所谓的粮食和药草,是打算用积分跟系统商城换的。
不过这样说,爹爹更容易相信。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东西运送过来吧,”沈清晏道:“只是岁岁,你虽然立了功劳,但是爹爹不能为你请功。”
沈岁岁摇摇头,“爹爹,我不要功劳,我只要大家能够活下去。”
就算的不到朝廷的奖励,可是多救下一个人,她就能够多拿到系统的奖励啊,而且最重要的是爹爹能够多活很多天。
“我这就让人去把东西拿过来。”
沈岁岁摇头,“不用不用,傍晚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到了。”
沈清晏狐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通知的?”
一路上他们父女就没离开过。
沈岁岁不怕盘问,早就想好了说辞,“在青州的时候我就让伙计去通知了,爹爹,这里还有朝廷的人呢,我怕他们发现,就悄悄的让一个伙计去的,给了十两银子呢。”
沈清晏不疑有他,毕竟小女儿总是做出些让人大开眼界的事儿来。
何况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晚上的时候,沈岁岁说要去探视灾民,可不想半路上竟然发现了大量的粮食和药材,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大家都很纳闷,这些粮食和药材是谁给的?
为什么不留下名字呢?
不过不管如何,却是能够解了燃眉之急。
“是…… 是真的粮食?” 有个老汉颤巍巍地问,枯瘦的手往前伸了伸,又猛地缩回去,像怕碰碎了一场梦。
沈清晏走上前,掀开最上面的麻袋,入手的是饱满的麦粒。
“是真的,” 他声音洪亮,“大家别愣着,先搬进屋,别让雪打湿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却没人争抢,只是互相搀扶着上前,年轻力壮的扛粮袋,妇女们抱药箱,连孩子们都学着大人的样子,用衣襟兜着散落的麦粒。
有个刚退烧的汉子,扛着半袋米,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街口重重磕头:“不管是哪位恩人,俺这辈子都记着这份情!”
“啥哪位恩人啊,肯定是冲着王爷和公主的面子送的,知道他们是真心为咱们大家伙,不然之前那狗官在的时候,咋没人给咱们呢?”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点头,都觉得有道理。
于是众人都下跪叩谢沈清晏和沈岁岁父女俩。
沈岁岁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虽然几分被清空了,可还是觉得很高兴。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有舍有得,收获灾民的好感度,完成进度百分之百,任务奖励粮食一万旦,药材两千金,积分500.废物老爹寿命增加100天。】
沈岁岁高兴地捂着嘴巴,看着头顶上爹爹不断增长数字,有些不敢相信。
顿时失去几分的沮丧就不知所踪了,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爹爹,还有一些药材,在运送来的路上呢。”沈岁岁觉得这些奖励既然是从百姓们圣上得来的,那就该用在他们身上。
沈清晏再次激动地看着她,“你到底囤了多少?”
“不多不多,就是把所有的前都花光光了。”
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得到粮食的。
“这件事你立了大功,爹爹替百姓们谢谢你。”
“爹爹,不用替,他们已经谢过了。”沈岁岁挑了挑眉。
“你的伙计办事也稳妥” 沈清晏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连个招呼都不打,倒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
沈岁岁抿嘴笑:“他们要是露面了,被人发现了就会惹麻烦的。”
“不错,那些粮食运往下个县吧,这里的应该差不多够了。”
沈岁岁点点头,反正她让系统放在哪儿就放在哪儿,到时候同样的法子就行了。
沈清晏看着沈岁岁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弯腰将她抱起,高兴地道:“我的岁岁,真是上天派来的福星。”
“爹爹,这样的铺子以后是不是可以多来一些?”
“那还用说?”沈清晏也觉得,既然朝廷靠不住,不如自己想些办法。
夜色里,灾民们忙着将粮食搬进库房,郎中则指挥着人把药材分类放好。
有个老婆婆颤巍巍地捧着一把麦粒,对着月亮念叨:“菩萨保佑,让王爷和公主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沈岁岁趴在沈清晏肩头,听着这些朴素的祈愿,心里暖烘烘的。
原来真心对别人好,真的会有这么多甜。
第二天一早,沈清晏便跟沈岁岁打算去下一个县城,毕竟那里的县令也不作为,不是驱赶灾民吗?
他不去,怕是没人能治了那狗东西。
不只如此,上面的知府的官帽也一并要摘了。
他就不信上面的人不知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他要一个个县自己来的原因。
既然来了,无论会有什么后果,他都要替百姓们解决了这件事,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第093章 再处理个狗官
“爹爹,下一个县是不是也这么冷?” 沈岁岁缩回头,往沈清晏身边凑了凑,小手揣在他怀里暖着。
沈清晏握住她的手,“会冷,但有咱们在,不会让他们像这里之前那样苦。”
他看着女儿冻得发红的鼻尖,“困了就睡会儿,到了爹爹叫你。”
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色,才远远看见临水县的城墙。
可城门口冷冷清清,别说灾民,连个守城的兵丁都没有,只有两扇破城门虚掩着。
“不对劲。” 沈清晏皱眉,让随从上前敲门。
敲了半天,才有个醉醺醺的兵丁探出头,眯着眼骂:“敲什么敲?死人了也得等天亮!”
沈清晏的脸沉了下来:“本王是誉王沈清晏,奉旨赈灾,让你们县令出来接旨!”
那兵丁吓得酒意全醒,“扑通” 跪在雪地里,结结巴巴道:“县…… 县令大人他…… 他在府里宴客呢……”
“宴客?” 沈岁岁掀开车帘,声音冷得像冰,“外面灾民快饿死了,他倒有心思宴客?”
沈清晏没再废话,直接带着人闯进县衙。正堂里果然传出猜拳行令的声音,县令王永庆搂着个歌姬,面前摆着鸡鸭鱼肉,桌下还堆着几坛好酒。
“谁这么大胆子?” 王永庆醉眼朦胧地抬头,看清沈清晏的官服,吓得酒壶都掉了,“王…… 王爷?您怎么来了?”
他知道朝廷派了人过来,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啊,知府大人都没有通知。
“本王再不来,临水县的百姓怕是都成了饿死鬼!” 沈清晏一脚踹翻桌子,鱼肉酒水洒了一地,“灾民呢?你把他们安置在哪了?”
王永庆瘫在地上,哆嗦着说:“都…… 都在城外的土窑里…… 下官…… 下官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 沈清晏冷笑,“你这官,也别当了。” 他对随从道,“把他和同席的官吏都拿下,查他们的账册,看看赈灾银进了谁的口袋!”
沈岁岁跟着去城外的土窑,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
土窑里挤满了灾民,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有个孩子冻得直哭,娘抱着他,眼泪干涸在脸上。
“别怕,我们来了。” 沈岁岁拿出麦芽糖,想递给孩子,却发现他冻得连嘴都张不开。她眼圈一红,对沈清晏喊:“爹爹,快生火!拿棉衣!”
随从们赶紧卸车,生火、煮姜汤、分棉衣,忙得团团转。
沈岁岁看着郎中给一个咳血的老汉诊脉,听见他低声说 “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系统,快,兑换最好的药材!” 她在心里默念。
【叮,消耗 三十 积分,兑换特效止血散、伤寒药。】
药粉刚喂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汉就不吐血了。郎中惊得瞪大眼睛:“公主,这…… 这是什么神药?”
沈岁岁没解释,只是忙着给其他灾民喂姜汤。有个老婆婆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淌出泪:“公主…… 俺们以为…… 以为没人管了……”
“有爹爹和我在,不会没人管的。” 沈岁岁帮她裹紧棉衣,“等会儿就有热粥喝,还有肉和汤,管够。”
肉都是之前冻死的牲畜,大夫也查验过,并没有变质,还能食用,不仅可以当粮食吃,还能补充下营养。
所以沈清晏就带来了一些。
土窑外很快升起几堆火,火光映着灾民们冻得发紫的脸,此时他们的脸上也多了些笑容,不再是满脸的绝望。
沈清晏让人把带来的冻肉切成块,扔进大锅里熬汤,肉汤的香气混着姜味在雪地里弥漫,勾得人直咽口水。
有个汉子扶着墙站起来,踉跄着往火堆挪,刚走两步就被地上的冰滑倒。
沈岁岁跑过去扶他,才发现他腿上生了冻疮,烂得流脓。
“别动,” 她掏出药膏,“这个抹上就不疼了。”
汉子愣住了,看着她小手熟练地给他涂药,忽然红了眼眶:“俺…… 俺这辈子没见过像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肯碰俺这脏腿……公主给我涂药,我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腿不脏,” 沈岁岁认真地说,“是冻坏的,治好了就能干活了。”
很快,肉汤熬好了。
沈清晏亲自给最虚弱的老婆婆盛了一碗,里面漂着大块的肉。
老婆婆抖着手接过来,刚喝一口就哭了,不是伤心,是热汤烫得喉咙发疼,却舍不得停 ,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口热乎的荤腥。
“慢点喝,还有呢。” 沈清晏轻声说,又给旁边的孩子递了块麦芽糖,这是他带来给小闺女路上吃的,可她那么爱吃糖的孩子,却很少吃,想必就是留着给这些小孩子们的。
那小家伙冻得发僵的嘴终于动了动,含着糖,眼睛慢慢亮起来。
土窑里的恶臭渐渐被肉汤香、药香盖过。
沈清晏让人把灾民分批转移到县城的粮仓,那里被王永庆堆了些没用的杂物,清理出来正好住人。
年轻力壮的灾民主动帮忙,扛着老人、背着孩子,往县城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沈岁岁跟着队伍走,听见有个妇人跟同伴说:“咱们这是得救了?还有肉吃?没灾的时候我都没吃上呢!”
“是啊,还有药,之前我的病一直拖着,都没钱治,真不知道该说这灾来的是好还是不好了!”
“灾肯定是不好,咱们就是遇到好人了,王爷和公主都是大善人啊。”
沈岁岁听见后偷偷笑了,她看着爹爹头顶上飞速增长的生命值,脚步更轻快了。
到了粮仓,沈清晏让人把王永庆私藏的粮食全搬出来,敞开仓门让灾民自取。
有个老汉捧着麦粒,忽然对着沈清晏磕头:“王爷,您可得给俺们做主啊!那王县令不仅扣粮,还把俺们村的耕牛都牵走了,说是‘借’去耕地,到现在也没还!”
“还有俺家的地!” 一个妇人哭喊,“他说要修水渠,把俺们的地都占了,结果渠没修,地也荒了!”
百姓们大概是知道沈清晏是好人,所以才大着胆子把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和不公说了出来。
之前他们觉得这辈子也没人会管了。
沈清晏听得脸色铁青,对随从道:“把王永庆带过来,当着百姓的面,一笔一笔算清楚!”
王永庆被押来时,还想狡辩,可被灾民们围着控诉,唾沫星子溅了满脸,最后瘫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誉王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094章 我知道证据藏在哪儿?
王永庆瘫在雪地里,浑身筛糠似的抖,嘴里反复念叨着 “下官知错”,却没一句实在话。
沈清晏一脚踩在他面前的雪地上,声音冷得像冰:“知错?你克扣赈灾银时,怎么不知错?强占百姓土地时,怎么不知错?看着他们在土窑里等死时,怎么不知错?”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能不能给下官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沈清晏挑了挑眉,“你要如何将功赎过?”
“下官……下官举报,这件事,下官虽然没什么好辩驳的,但是……下官贪墨的比起上头,九牛一毛,王爷明鉴,知府大人带的头,我们底下的这些人,若是不同流合污,那便是没有生路,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若不跟随了他的心,这官是保不住的啊。”
沈清晏其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底下的县令们贪腐,上面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早就觉得上面的周恒仁周知府也是一丘之貉,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如今有人举报,那就好办了。
沈清晏蹲下身,指尖捏着王永庆的下巴,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周恒仁的罪证,你若能拿出来,本王或许能给你条活路。”
王永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证据,他行事谨慎,王爷若有证据,不早就查办了他了?您都没有,下官更没有?”
沈岁岁在一旁听的正起劲儿呢,要说证据,她有啊。
百官秘要上记得清清楚楚,她飞快的去查了下,这个周恒仁还真是的超级大贪官呢。
沈岁岁拉了拉沈清晏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岁岁?”沈清晏温柔中还带着残留的戾气。
沈岁岁压低了声音道:“周知府的账本藏在他府里的假山石下,他上个月刚买了个小妾,用的就是克扣的赈灾银,那小妾的胭脂水粉,都是京城最名贵的铺子买的。”
沈清晏微微一怔,“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岁岁眼珠转了转,胡诌道:“我是听灾民们说的,他们有人在周家干过活。”
沈清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看向王永庆,语气重归冰冷:“你没有证据,不代表别人没有。” 他松开捏着王永庆下巴的手,拍了拍雪尘,“带下去,严加看管,等人齐了,一起处置,若敢耍花样,即刻杖毙。”
王永庆被拖走时还在哭喊:“王爷!下官说的是实话!周知府真的有猫腻啊,给下官一个机会吧!”
沈清晏没理会,转身抱起沈岁岁,低声问:“真有灾民在周家干活?”
这么重要的东西,周恒仁应该藏的很隐秘,一个下人就能够看到,沈清晏是有些不信的。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手攥着他的衣袖:“嗯,有个大叔说他儿子在周家当小厮,亲眼看见账房先生半夜往假山搬箱子,还听见说‘这是今年的收成’。”
她怕爹爹不信,又补充,“那小妾的胭脂,他儿子偷偷拿过一盒给娘,上面印着‘锦绣阁’的戳,京城只有那家铺子卖这种玫瑰膏,您之前给家里的姑娘们买过。”
“咳咳!”沈清晏自然知道锦绣阁了,他也没少给姑娘们买过东西。
这些细节半真半假,却编得天衣无缝。
“灾民呢?哪一个说的?”
沈岁岁吐了下舌头,“在上一个县,我帮他们擦药的时候听他们说的,他们好像很害怕,爹爹,去查查,若是有,不是就可以定罪了吗?他们胆小,别吓唬他们了。”
沈清晏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哪里还能不信?只当是这孩子心思细,把灾民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好,爹爹信你。”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今晚就让人去查。”
入夜后,沈清晏派了王府里的侍女秋浓潜入周知府的家里。
果然,在假山石下挖出了三个沉甸甸的箱子,里面全是账本和金银珠宝,账册上的记录与沈岁岁说的分毫不差 。
周恒仁不仅克扣赈灾银,还私吞了河道修缮款、军粮补助,甚至之前连给边关将士的冬衣都被他换成了劣质布料。
沈清晏看着这些罪证,气得一拳砸在桌案上,木桌当场裂开一道缝:“欺君罔上,祸、国殃民!”
沈岁岁端上一杯热茶,轻声道:“爹爹别气坏了身子,咱们有证据了,就能治他的罪。”
“是啊,” 沈清晏接过茶,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来人,让周恒仁来见本王!”
明天一早,证据就砸在他的脸上,看他还有何话说?
周知府半夜得道消息,他还在等着接待誉王呢,却不想誉王都已经绕到去了灾区,他暗叫了一声不好,赶紧让人把藏好的东西挪出府去。
可不想,底下的人说东西丢了。
周恒仁赶紧让底下的人去寻找,压根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搜查。
“来人,把本官为誉王准备的几个姑娘都带来,随本官一起去见誉王爷。”
周知府知道沈清晏在京城声色犬马,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所以早早的就投其所好,把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周恒仁带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赶到时,正撞见沈清晏在核对账册。
他满脸堆笑,拱手道:“王爷来了怎么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也好为王爷接风洗尘,如今王爷深夜劳顿,下官备了些薄礼,给王爷解解乏,还望王爷笑纳。”
他拍了拍手,姑娘们便扭着腰肢上前,香风瞬间盖过了粮仓里的麦香。
沈清晏抬头,眼神冷得像雪地的冰碴:“周大人这是做什么?”
“王爷为救助灾民劳苦功高,下官特意寻来的美人,个个能歌善舞。” 周恒仁笑得谄媚,浑然没察觉沈清晏攥紧了拳头。
沈岁岁从沈清晏怀里探出头,指着那些姑娘身上的华服:“这些姑娘真漂亮,跟咱们府里的差不多,衣裳也漂亮。”
周恒仁还不清楚即将大祸临头,笑呵呵地道:“这可是本官精挑细选的,自知比不得王爷京中的美人儿,西北天气凛冽,但也能为王爷暖暖床。”
“周知府,你办事……真是好啊,好的狠啊。”沈清晏冷冷地笑着。
第095章 居然跟靖王有关
沈清晏猛地将手中的账册甩在周恒仁面前,纸页翻飞,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
“周大人精挑细选的,是这些吧?” 他指着账册上的墨迹,“河道修缮款,军粮、赈灾银,周大人是真大方啊,给你小妾买的‘锦绣阁’玫瑰膏 , 三十两银子一盒,够多少灾民吃的了?”
周恒仁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盯着账册的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嗫嚅着:“王…… 王爷,这是诬陷!有人伪造账册害下官!”
“诬陷?” 沈清晏俯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粮仓角落,那里堆着从假山石下搜出的金银珠宝,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闪着冰冷的光,“这些也是诬陷?从你府里搜出来的,你敢说不是?”
周恒仁瘫软在地,看着那些熟悉的珠宝,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心里糊涂啊,不是说誉王是个草包吗?可他眼前的誉王却压根不是这样的。
“王爷饶命!下官一时糊涂!” 他连滚带爬地去抱沈清晏的腿,“下官愿将家产全部充公,只求王爷留下官一条狗命!”
“饶了你的命,那么多死去的百姓的命谁来赔?”沈清晏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周恒仁被问得哑口无言,双手死死扒着沈清晏的靴筒,指甲缝里还沾着雪泥:“王爷!下官…… 下官愿捐出全部家产,赎回罪孽!求您看在…… 看在下官侍奉朝廷多年的份上……”
“侍奉朝廷?” 沈清晏抬脚甩开他,靴底碾过地上的账册,“你侍奉的是金银,是美色,是你自己的贪心!”
他指向粮仓外蜷缩的灾民,那里有个老汉正抱着冻僵的孙子抹泪,哭声被风雪撕得粉碎:“看到了吗?那孩子死了,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就死了,他爷爷说他刚咽气,就差半个时辰。”
沈清晏当时都红了眼,那么小的孩子,就只差了半个时辰,他十分自责,如果路上加快些脚步,这孩子或许就能活下去了。
“王爷,您不成杀我,求您看在靖王……”
“嗯?”沈清晏看向他,“此事还跟靖王有关?”
如今的沈清晏,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无论是谁,拿人命不当回事儿,都不行。
周恒仁这才回过神来,“不……不,我是说求您看在下官当年也在京城任职的份上饶我这一次,日后我就是誉王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沈清晏其实听出来了,周恒仁跟靖王沈清崇有勾结,不知道这件事沈清崇有没有参与。
“周恒仁,本王给你机会,你把刚刚的话说完。”
“不……没……没有,王爷,什么都没有。”周恒仁知道不能说,说了也活不下去,他只求靖王爷能救自己一下。
毕竟靖王是皇上的亲弟弟,一直得以重用,他可比誉王爷的权势要大一些。
“周恒仁,机会本王给过你了。”
“王爷,真的没有,您不能让我去愿望别人吧。”周恒仁说道。
沈清晏冷笑一声,“既然你忠心护主,本王就成全了你,来人,把周恒仁连同那几个办事不力的,三天后,处斩。”
“不,王爷,您不能杀我。”周恒仁道。
“本王为何不能杀你?”沈清晏反问,“你倒是说说?你犯下的罪,砍你八十回都不多,杀你,本王要给所有死去的灾民一个说法。”
“王爷,您想想,您杀了我,如何跟皇上交代啊,您不如带我回京,让皇上处置我。”
周恒仁想着,如果有机会回京,那么靖王就一定会救自己的。
可惜,沈清晏此时只想要了他们的命。
“回京?你指望谁能救你?周恒仁,本王就是纪要砍了你们,机会给过你了,你不说,是怕说了那人更不会饶你是吗?”
周恒仁神色闪躲,显然是被沈清晏说中了。
沈清晏看着周恒仁躲闪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缓缓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扎进周恒仁的耳朵:“你以为拖着回京,就能等来靖王的救兵?”
他指尖轻叩周恒仁的胸口,那里藏着靖王赐的令牌,此刻正随着主人的颤抖微微发烫:“你信不信,不等你踏进京城城门,就会意外身亡?到时候,你这条命,只会成为他撇清关系的垫脚石。”
周恒仁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确实指望靖王会救他,但沈清晏的话浇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
靖王那样的人,怎会为了一个没用的棋子冒险?
他也知道沈清晏的目的,就是让他攀咬出靖王来。
但是他能吗?
他不敢。
落在靖王手里,只会更惨。
皇上会真的不管自己的亲弟弟吗?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下官的命死不足惜,可您犯不着因为下官而惹上麻烦啊?”周恒仁劝道。
他看出来了,沈清晏一点都不是草包,相反,他很有能力。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藏匿的地方是怎么被他发现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的。
沈清晏直起身,掸了掸落在膝头的雪,:“惹麻烦?你觉得本王会怕?”
他就算不惹麻烦,也要死,最重要的是百姓们还过的不好。
他抬眼望向粮仓外的灾民们,只给他看,“你看,他们要的不多,不过是一口热饭、一件棉衣,可你和你背后的人,连这点活路都不肯给。”
“你们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那些粮食又做什么?你们吃的完吗?你们不过是一张嘴,到底能吃多少?”沈清晏问道。
“我…… 我……” 他想说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想说官场本就如此,“王爷,有些事儿不是下官能决定的,生存之道而已。”
沈清晏弯腰,捡起一块冻得硬邦邦的窝头,那是从灾民怀里搜出来的,上面还沾着血迹:“你府里的狗,顿顿有肉吃;可他们,连这样的窝头都吃不上。你告诉我,你贪那么多银子,是能带进棺材里,还是能让你下辈子不做饿鬼?”
“生存之道?本王就要断了你的生路,你想回京是吗?”沈清晏冷笑一声,“好,本王成全你,让你看看,到底是你可笑,还是本王可笑。”
第096章 得了民心
沈清晏其实知道,就算回京,他也不可能指证靖王。
明显这个更害怕沈清崇,为什么呢?
因为沈清崇才是明德帝的亲弟弟,沈清崇有明德帝护着。
他虽然还不至于联想到明德帝身上,但明德帝应该不会杀自己的亲弟弟。
也是因为此,这些投靠靖王的人才敢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爹爹!” 沈岁岁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周恒仁已经被拉下去关押起来了。
沈清晏摸了摸沈岁岁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活不是这些人不作为,而是头上的天本就如此。
“爹爹怎么叹气了?” 沈岁岁仰起脸,呼出的白气落在他下巴上,“是不是觉得那些坏人太坏了?”
“嗯。” 沈清晏望着远处摇曳的灯火,那是灾民临时搭建的棚屋,“有些人坏,是因为心里只有自己;可有些人护着坏人,是因为被‘亲’字蒙了眼。”
“爹爹,那他就不称职啊,他做的不对,那就找个能做对的人呗!”
沈清晏猛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小闺女是听懂了的,“岁岁,这话不能再说。”
他从来没有篡位之心。
原本只想一辈子荒诞地苟活下去,可是当看到这些百姓们的时候,他又觉得那样是不对的。
自己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岁岁,” 他松开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天上的位置,不是谁都能换的。” 他捏了捏女儿冻得发红的鼻尖,“就像你搭的积木,最上面的那块歪了,你能一下子抽掉吗?会塌的。”
“可是修不好了啊?”沈岁岁道:“不能一下子抽掉,那就徐徐图之!”
沈清晏一把捂住沈岁岁的嘴,掌心下的小嘴唇还在动,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他环顾四周,风雪卷着雪沫子打在帆布上,几个守夜的侍卫背对着这边,没人留意这短暂的对话,可他后背还是沁出了冷汗。
这可不是在誉王府,这些侍卫们,也都是明德帝派来的。
沈清晏抱着沈岁岁快步走进内棚,帆布帘子在身后啪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他将女儿放在暖炉边的毡垫上,自己却背对着门口站着,手还在微微发颤。
棚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沈岁岁扒着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爹爹,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如果是别的事,你说的很对,只是这一样,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沈清晏没有说,沈岁岁也没有追问。
沈清晏拿起毯子裹住沈岁岁,指尖触到她后背的暖炉,热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坐在毡垫上,将女儿圈在怀里,目光落在跳动的炭火上。
“岁岁,”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他以为我办不好这件事,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可以顺理成章的惩罚我,另外,这些灾民,他其实也是不想管的,因为朝廷负担不起。”
沈岁岁眨了眨眼,小眉头皱成个疙瘩:“负担不起就不管了吗?可这本就不是百姓们的错啊?”
沈清晏沉默着,边关的军饷、官员的俸禄、各地的赋税,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勒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可再难,也的确不该放弃百姓们的性命。
沈清晏处置了周恒仁和两个县令的事儿,很快就有人飞鸽传书到了京城。
沈清晏知道,但是他没有派人去拦。
就让他们在京城先乱一下吧。
不过想必,明德帝也是知道的,他派的侍卫肯定也会第一时间禀报给他的。
第二天一早,粮仓外,灾民们已经排起了长队,捧着破碗的手冻得通红,却没人喧哗。
沈清晏让人将从周恒仁府里搜出的粮食搬出来,糙米混着杂粮,在雪地里堆成个小山。
他亲自拿起木勺,给排在最前的老汉盛了满满一碗,热粥冒着白气。
“慢点喝,还有。” 他声音温和,与昨日审周恒仁时判若两人。
老汉抖着嘴唇,眼泪掉进粥里,混着热气咽下去:“谢王爷…… 谢王爷……”
沈岁岁站在一旁,将怀里的麦芽糖分给身边的孩子,小手被冻得通红,却笑得比阳光还亮:“吃了糖,就不冷啦。”
众人都在高呼,若不是有誉王和公主,他们真是没盼头了。
赈灾还在继续,还有很多人被大雪困在山里,沈清晏一直在派人搜救。
几日后,靖王府乱作一团。
沈清崇没想到沈清晏居然敢直接抓了周恒仁,他怕的是周恒仁把他给供出来。
而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的明德帝也打开了密信,看过上面的内容后,他神情一凛。
他轻轻地敲击着书案,这个沈清晏,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做事毫无章法,但是如此一来,倒是得了民心。
是他低估了沈清晏吗?
去年沈清晏生辰,他随口赏了坛酒,那小子竟抱着酒坛在御花园的雪地里睡了一夜,被宫人发现时,嘴里还嘟囔着 “这酒不如民间的烈”。
那时他只当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荒诞度日,倒也省心。
可现在,密信上 “灾民跪迎三里”“夜搜深山救百人” 的字眼,像针一样扎眼。
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有人拿出了粮食和药材来帮助灾民。
到底是那人良心大发还是冲着沈清晏呢?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去把户部那本西北赈灾的旧账取来。”
体检应声而去,心里却打鼓。
那本账册积了三年的灰,上面记着前几任官员虚报的赈灾款,一笔笔都指向靖王的亲信,当年皇上看了只淡淡说了句 “知道了”,如今却要翻出来,莫不是要动真格的?
御书房的檀香燃到了尽头,明德帝翻开账册,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晕染的数字刺得他眼疼。
周恒仁贪的那点,在这账册面前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在想,沈清晏抓周恒仁,是莽撞还是在敲警钟 ?敲给他看,还是敲给始作俑者。
“民心……” 他低声呢喃,指腹抚过账册上 “灾民饿死三千” 的记录,那里的墨迹早已干涸,却像是还沾着血。
沈清晏得了民心,是好事,可这民心若是成了刺,扎在皇权上,就未必是好事了。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靖王求见的声音。明德帝合上书册,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让他进来。”
第097章 爹爹有危险
沈清崇进门时,袍角还沾着雪,脸上堆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皇兄,臣弟听说沈清晏在西北擅杀官员,恐失朝廷体面,特来请旨,由臣弟前往查办。”
明德帝没抬头:“那你觉得,体面重要,还是百姓的命重要?”
沈清崇一愣,随即笑道:“自然是百姓的命重要,可沈清晏如此行事,难免让地方官心寒……”
“心寒?” 明德帝抬眼,目光如冰,“周恒仁给小妾买三十两一盒的玫瑰膏时,怎么不想想灾民会不会心寒?”
他将密信扔过去,“你自己看吧。”
沈清崇捡起密信,越看脸色越白,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纸:“皇兄,沈清晏那人素来乖张,定是他没满足沈清晏的要求,沈清晏胡诌的!”
“哦?” 明德帝挑眉,“那你呢,你又为何如此笃定周恒仁是被冤枉的,朕才得了消息一个时辰,你就来见朕了,你的消息倒是不比朕的慢啊。”
沈清崇猛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皇兄明鉴!臣弟绝无贪墨之举,定是沈清晏栽赃陷害!臣弟也只是怕沈清晏在那边胡来,这才派人跟着。”
明德帝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给弟弟眼底的贪婪,他不是没看见。只是念着先手足的情分,总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似乎,自己也有些太纵容他了。
“百姓乃国之根本,动了灾民,就是动了根本,你平日里贪墨一些,朕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一次……”
明德帝的声音顿住,御书房里只剩下檀香燃尽的余味。
他看着沈清崇紧绷的脊背,心里冷了几分。
“这一次,你势必要负责的,沈清晏不打算杀了周恒仁,你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帝王的指尖在案上轻叩,每一声都像敲在沈清崇的心上,“原本这次是个考验,若是他平息了帮朝廷省了麻烦,你倒好,瞌睡了便送枕头,倒是给了他得民心的机会,你是觉得朕的皇位坐的太舒坦了吗?”
沈清崇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皇兄!我……周恒仁的事儿,臣弟治错,可沈清晏这么做,分明就是想离间我们。”
“离间?” 明德帝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冷得像殿外的雪,“若你行得正坐得端,谁能离间?”
沈清崇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血珠顺着发际线渗出来,混着冷汗滑进衣领。
“皇兄息怒!臣弟绝无此意!”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昔日的从容被碾得粉碎,“是臣弟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纵容周恒仁…… 求皇兄再给一次机会!”
明德帝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龙椅上的垫子暖得发烫,可他指尖却泛着凉意。
这就是他护了多年的弟弟,在民心与私利面前,竟如此拎不清。
“机会?”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周恒仁活着,就是给你的机会。” 他俯身,指尖挑起沈清崇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沈清晏不杀他,是想让他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你若不想陪他一起翻船,就该知道怎么做。”
沈清崇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 ,让他主动清理门户,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周恒仁身上,斩断与自己的牵连。可周恒仁手里握着多少他的把柄,他比谁都清楚。
“怎么?舍不得?” 明德帝松开手,沈清崇重重摔回地上,“还是觉得,朕不敢动你?”
沈清崇猛地叩首,额头撞得地面咚咚响:“臣弟遵旨!臣弟这就去办!定不让皇兄失望!”
明德帝没再看他,转身坐回龙椅,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
“滚吧。” 他挥了挥手,“别再让朕看见你这副蠢样。”
御书房内,明德帝拿起密信,指尖在 “沈清晏开仓放粮,灾民夹道相迎” 的字样上停留片刻,忽然对伺候的太监捣道:“传旨,尽快调配粮食和药草给誉王。”
百姓们光感谢誉王可不够,要知道,这是朝廷的功劳,是他的恩德。
“等等,那些人该出动了。”
太监面色一凛,“是。”
太监知道 “那些人” 指的是谁 , 那是皇上亲手培养的暗卫,平日里只蛰伏在暗处,除非到了关乎皇权的关键时刻,否则绝不会轻易出动。
御书房内,明德帝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西北的位置。
“民心……” 他低声呢喃,指尖重重按在红圈上,“终究是朕的。”
……
沈清崇回到王府时,天已擦黑。他屏退左右,独自走进密室,墙上挂满了西北的舆图,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着沈清晏的动向。
“去,” 他对心腹低语,“让暗线盯紧沈清晏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和那些灾民的接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他绝不会让沈清晏踩着他的尸骨往上爬。
西北。
灾民救助了大半,沈岁岁看着爹爹头上增长的生命值,高兴不已,可突然,她脸色阴沉了下去。
反应之大,一旁正跟手下的人讨论救灾事宜的沈清晏也察觉到了异常,“怎么了?岁岁,哪里不舒服?”
沈岁岁看着他头上突然减少的数字,摇了摇头,“没……没事。”
“是不是太累了,这几日你也没休息好,待会儿爹爹出去你就别跟着了。”
“爹爹要去哪儿?”沈岁岁紧张地道。
“我去看看灾民,还有一些没救出来的……”
“我跟您一起去。”沈岁岁看着爹爹头顶上的数字,知道待会爹爹会有危险,而且还是致命的。
沈岁岁攥着沈清晏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不敢说那串突然锐减的数字,只能仰着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我不累,爹爹去哪我就去哪。”
沈清晏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这孩子素来乖巧,极少这样固执,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触感微凉,不像是生病,联想到之前几次的事情,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岁岁,听话,这几日总有些小地震,我怕到时候地震来了,石头会掉下,砸到你怎么办?”
“我不怕。” 沈岁岁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跟着爹爹,就不怕。”
她踮起脚,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爹爹不带我,我就自己跟在后面跑。”
第098章 父女遇险
可既然有危险,沈清晏更不愿意沈岁岁跟着去了。
显然那危险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也预感到了,自己动了人家的利益,肯定会引来灾祸。
奈何他刚想开口跟小丫头商量,却被小丫头拒绝了,“爹爹,不要让岁岁一个人留下,岁岁就要跟爹爹一起。”
沈清晏无奈地叹了口气。
队伍出发时,风雪又大了些。沈清晏让亲卫分成两列,前队探路,后队殿后,自己带来的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女也悉数出动,自己则抱着沈岁岁走在中间,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的山壁。
积雪被马蹄踏碎,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反倒衬得人心头发慌。
行至一处狭窄的隘口,两侧是高耸的崖壁,头顶悬着厚厚的冰层,像随时会坠落的利刃。沈清晏勒住缰绳,示意队伍停下:“在这里休整片刻,派人去前面看看路况。”
亲卫领命而去,沈清晏抱着沈岁岁跳下马,找了块背风的岩石坐下。
他解开披风,将小丫头裹的紧紧的。
沈岁岁却没应声,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崖壁上方。
她看到爹爹头顶上跳跃的数字,判断出危险即将临近,她不敢有半分松懈,大眼睛一直在盯着四周。
忽然,她指着冰层最厚的地方,声音发颤:“爹爹!那里有影子!”
沈清晏猛地抬头,只见冰层后面隐约有几个黑影闪过,速度极快,若非岁岁提醒,根本难以察觉。
他心头一凛,刚要下令戒备,头顶的冰层突然发出 “咔嚓” 的脆响,紧接着,数块磨盘大的冰砣裹挟着雪块轰然砸下!
“戒备!” 沈清晏嘶吼一声,反手将沈岁岁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挡住坠落的冰砣。亲卫们拔刀格挡,铁器碰撞的脆响与冰层碎裂的轰鸣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块冰砣擦着沈清晏的肩头砸在地上,雪沫子溅了他满脸,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骨头都裂开了。
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死死护着怀里的女儿,声音因剧痛而发哑:“岁岁!别怕!”
沈岁岁埋在他怀里,不敢挣扎,她知道此刻不能分爹爹的心。
其实爹爹不用这样,自己能够躲开的,她虽然不能杀敌,但是也跟着师父学了些日子的。
此刻,她感觉到爹爹的身体在颤抖,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襟渗下来,打湿了她的脸颊 ,是血。
“放箭!” 崖壁上传来一声冷喝,紧接着,箭矢如雨点般射下。
亲卫们用盾牌组成防线,箭簇撞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噗噗声。
沈清晏趁机翻滚到岩石后面,借着掩护查看伤势,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正汩汩往外冒。
“王爷!” 亲卫队长扑过来,想要为他包扎,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管我!护住岁岁!”
他抬头看向崖壁,黑影还在上面晃动,显然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这些人动作利落,出手狠辣,绝非普通的山匪,倒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
是谁派来的?靖王?还是…… 他不敢深想,只知道此刻必须突围。
“点火把!” 沈清晏嘶吼道,“往崖壁下扔!”
亲卫们立刻点燃火把,用力朝崖壁下扔去。火光照亮了黑影的脸,那些人戴着面罩,只露出双淬着毒的眼睛。
火把烧着了他们的衣角,惊得他们连连后退,攻势顿时缓了些,可不知怎的,刚刚已经有了些胜利的局面,但是这些侍卫们,却突然像被拿捏住了命门一般。
不如之前英勇善战了。
沈岁岁看着这局面,知道了皇伯伯派的这些侍卫,未必肯忠心护着爹爹。
侍女们急了,她们想要护着两位主子,就在其中一个娇艳的落雪打算抽出腰间的软剑的时候,被沈岁岁拦住了。
“公主!”落雪急声道。
沈岁岁摇摇头,示意她不可以。
如果提前暴露了爹爹身边侍女的实力,这些侍卫们回去后定会告诉皇伯伯,比起明抢,暗箭更难防。
落雪虽然知道王爷一向宠爱小公主,但事情危机,她还是看向了沈清晏,寻求他的意见。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小丫头的反对没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
“可那些侍卫们好像不全力抵抗了。”落雪低声道。
“莫不是一伙的?”另一个侍女碧云道。
“一伙倒未必。” 沈清晏声音压得极低,伤口的血顺着指尖滴在雪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他忽然提高音量,朝着侍卫们喊道:“杀一个杀手,赏白银五十两!活着回去的,本王再奏请皇上,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侍卫的眼神明显动了,举盾的手臂也稳了些。
沈清晏其实很清楚,这些人里,肯定有皇上和沈清崇的暗线,但只是少数。
“碧云,带岁岁往右侧山腰走,那里有片松林,能藏人。” 沈清晏忽然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落雪,跟我来!”
落雪一愣,右侧山腰比左侧峡谷更险,几乎没有路。但她立刻明白 ,王爷是故意往险处走,逼那些想坐收渔利的侍卫做出选择:要么跟上拼命,要么眼睁睁看着王爷逃脱,回去无法交差。
“不要,我要跟爹爹一起。”沈岁岁可半步都不敢离开爹爹。
她想了,就算爹爹真的逃不过此劫,大不了她跟爹爹一起死,等到了阎王爷那,她还能陪着爹爹。
“岁岁,听话。”
沈岁岁摇头,“爹爹,你听话才对,我有个办法……我们跟侍卫分开些,这样落雪和碧云几个就能够杀敌了,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眼下的问题就是甩掉那些侍卫,实则眼线。
“即便如此,你跟着去也太冒险了。”
“爹爹,来不及了,快走吧。”沈岁岁冰冷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快走。”
她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了蜡丸,“这里面都是毒烟,你们赶紧先服下解药,待会儿见机行事,能用就使劲儿用。”
第099章 死里逃生
沈清晏看着女儿掌心的蜡丸,心头一震。这孩子竟藏着这般东西,想来是早有准备。
他不再犹豫,接过蜡丸分给落雪和碧云等人:“快服解药!”
三人迅速吞下解药,沈清晏将剩下的蜡丸塞进怀里,一把将沈岁岁扛到肩上,“抓稳了!”
沈岁岁挣扎着要下来,沈清晏却道:“爹爹没事。”
“王爷,往松林深处冲!那里树密,适合用毒烟!”
沈清晏颔首,扛着沈岁岁率先冲出岩石掩护。
崖壁上的杀手见状,箭矢立刻追射而来。
眼看着脱离了侍卫们的视线,落雪和碧云对视一眼,抽出腰间软剑 ,这次不再遮掩,剑身在雪光下泛着冷芒。
落雪挥剑格挡,软剑如灵蛇般缠绕,将箭簇一一打落;碧云则紧随其后,指尖扣着数枚银针,专射杀手的下盘。
杀手们显然没料到几个供人玩乐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因为大意,几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就是现在!” 沈岁岁趴在父亲肩头,忽然高喊。
沈清晏会意,猛地掷出一枚蜡丸。
蜡丸在半空碎裂,黑色的烟幕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
杀手们猝不及防,吸入毒烟后顿时咳嗽不止,射箭的手也乱了章法。
“撤!” 为首的杀手嘶吼一声,带着人往后退去 ,他们要留下活口,给主子报信。
可惜,几个他们瞧不起的姑娘,在确定了两个主子安全后,便拼尽全力,跟他们殊死一搏,加上毒烟的帮助,她们占了上风。
雪的软剑缠上最后一个杀手的手腕,借着对方挣扎的力道猛地一拧,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的腕骨应声而断,长刀哐当落地。
碧云紧随其后,银针精准地刺入他的肩井穴,杀手顿时瘫软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留活口。” 沈清晏的声音带着喘息,肩头的伤口在刚才的冲撞中又裂开了,血浸透了衣襟,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将沈岁岁从肩头抱下来,紧紧护在怀里,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杀手,眼底寒光凛冽。
沈岁岁踮起脚,小手摸了摸父亲渗血的肩头,又看向落雪:“问问他,是谁派来的。”
落雪俯身,一把揪起杀手的衣领,将他的脸按在雪地里:“说!谁派你们来的?”
杀手牙关紧咬,嘴里溢出鲜血 ,竟是想咬舌自尽。
碧云眼疾手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一枚银针精准地刺入他的舌根,让他既说不出话,也死不了。
“带他走。” 沈清晏当机立断,“找个隐蔽的山洞,审出幕后之人。”
落雪扛起昏迷的杀手,碧云则扶着沈清晏,一行人迅速钻进松林深处。
沈岁岁紧紧攥着父亲的手,掌心的汗混着雪水,冰凉刺骨,却攥得死紧。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碧云忽然停下:“王爷,前面有个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后竟是个干燥的石室,角落里还堆着些枯枝,像是猎户临时歇脚的地方。落雪将杀手扔在地上,用藤蔓捆紧;碧云则捡来枯枝,点燃篝火,火光瞬间驱散了寒意,也照亮了沈清晏苍白的脸。
“爹爹,我帮你包扎。” 沈岁岁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刚刚跟系统兑换的金疮药。
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解开父亲的衣襟,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已经泛白。
沈岁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嘴唇不肯掉下来,只是用干净的布巾蘸着雪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疼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
沈清晏笑了笑,握住她的小手:“不疼,我们岁岁的药,一涂就好了。”
沈岁岁吸了吸鼻子,可抬头看到爹爹头顶上不变的数字,心里松了口气,爹爹这是又躲过一劫了。
碧云正在审问杀手,她将银针一根根刺入他的穴位,每刺一下,杀手的身体就抽搐一下,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说不说?” 碧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主子是谁?沈清崇,还是…… 皇上?”
杀手的身体剧烈颤抖,却依旧不肯开口。
沈清晏忽然开口:“告诉他,说了,给个痛快;不说,就让他尝尝千蚁噬心的滋味。”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杀手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是怕了。
碧云趁机又刺入一根银针,他终于崩溃了,含糊不清地嘶吼:“是…… 是靖王…… 沈清崇…… 他说…… 要让你死在西北……”
话音未落,他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竟是藏了毒在牙里,刚说完就自尽了。
“该死!” 落雪怒喝一声,一脚踹在尸体上。
沈清晏却不意外,只是将沈岁岁搂得更紧了些:“意料之中。”
他看向篝火,火苗映在他眼底,“他急了,说明我们在西北做的事,戳到他痛处了。”
“碧云你带着人,把上面的尸体处理掉,别让那些追上来的侍卫瞧见。”沈清晏冷静地安排着。
“是。”碧云给两个姐妹使了个眼色,几个姑娘便一起离开了。
不处理掉的话,待会儿叫人瞧见了,那些人的死没办法解释。
幸亏那些侍卫们没跟上来,怕是就等着自己死了呢。
殊不知,他活的好好的。
沈清晏将沈岁岁裹在披风里,自己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肩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却抵不过连日奔波的疲惫。
沈岁岁趴在他怀里,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爹爹,那些侍卫根本不想就我们。”
沈清晏睁开眼,“他们是应该是来之前就奉了谁的命令的。”
沈岁岁知道,那定是皇上了,她看向洞口:“那些姐姐她们会不会有事?”
“不会。” 沈清晏的声音很稳,“她们连沈清崇派来的杀手都拿得下,就算侍卫想要灭口,也不是她们的对手,何况那些侍卫,只是不想救人,倒也没想过杀我们。”
话音刚落,姑娘们进来,身上沾着雪沫子,脸色却还算平静:“王爷,都处理干净了,尸体扔进了冰涧,雪一盖,看不出痕迹,过段时间,林中野兽便会吃干净了。”
“那些侍卫呢?”
“我远远看着,他们还在松林外徘徊,没有进来的意思。” 落雪说道。
第100章 抓住暗线
沈清晏声音清冷:“他们不进来,是在等。等沈清崇的人得手,或是等我们冻毙在这山洞里,好回去交差。”
他看向篝火,火星噼啪炸开,“可惜,他们等不到了。”
沈岁岁从披风里探出头,鼻尖沾着点灰,眼神却亮得很:“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走?”
“休息片刻。”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雪夜赶路太扎眼,而且她们也要休整一下,若是外面的人起了杀心,动起手来,也好招架。”
他看向落雪,“你们几个歇会儿,养足精神,待会儿还要硬仗要打。”
落雪应了声,却没真的歇着,而是从行囊里翻出几块油布,仔细铺在石壁下:“王爷和公主靠着这个歇,防潮。”
她又将剩下的枯枝归拢到篝火边,确保火势不会中途熄灭,“我和碧云轮流守着,有动静也好及时叫醒你们。”
沈清晏没推辞,将沈岁岁往怀里拢了拢,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睡会儿,走的时候爹叫你。”
沈岁岁眨了眨眼,小手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放:“爹爹也睡,我帮你看着火。”
她看着跳跃的火苗,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几颗糖来,分给了姑娘们,眼下弄出些吃的不太可能,但是她本就喜欢吃糖,身上带着糖也能解释。
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待会好打跑坏人。
落雪捏着那颗麦芽糖,糖纸在火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她好久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含在嘴里,黏黏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竟驱散了几分寒意。
“多谢公主。”
她朝沈岁岁笑了笑,眼里的倦意淡了些。
沈岁岁摇摇头,姑娘们都没有睡,而是整理着身上的兵器和暗器。
沈清晏也只是闭目养神,毕竟失不少血,此刻身体有些疲乏,可意识却是清醒的。
篝火渐渐矮下去,火星子时不时往上蹿,映得洞壁上的人影忽明忽暗。
沈岁岁趴在父亲膝头,小手数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拽了拽沈清晏的衣袖:“爹爹,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沈清晏猛地睁眼,眼底的倦意瞬间消散。落雪和碧云也立刻站直,手按在兵器上,屏住呼吸细听。
果然,洞外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不疾不徐,像是在试探。
“是侍卫?” 碧云低声问,指尖扣住三枚银针。
“不像,” 落雪摇头,“他们的靴子沾了雪,踏在地上是‘咯吱’响,这声音更轻,像是…… 穿了软底靴。”
沈清晏将沈岁岁往身后藏了藏,声音压得极低:“是他们的暗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断个干净。”
他看向洞口,“准备动手,别用毒烟,动静太大,用银针。”
落雪和碧云点头,悄然挪到洞口两侧,隐在阴影里。沈岁岁攥紧父亲的衣角,大眼睛盯着洞口的方向。
藤蔓被轻轻拨开一道缝,一只侍卫的手伸了进来,摸索着洞内的情况。
紧接着,一个黑影猫着腰钻进来,刚直起身,就被落雪的软剑缠住了脖子。
“唔!” 黑影刚要挣扎,碧云的银针已经刺入他的哑穴,瞬间瘫软在地。
整个过程快得没发出半点声响。落雪俯身搜身,“还带着迷药,想悄无声息地拿下我们。”
沈清晏冷冷一笑:“他倒是看得起我们,派了一波又一波。”
他踢了踢地上的黑影,“留活口,问问后面还有多少人。”
碧云俯身,用银针解开他的哑穴,却没松绑:“说,后面还有多少同党?”
“王爷什么同党,小人是不放心您,过来看看您,没想到真找到您了,王爷,小人一片忠心啊。”
侍卫道。
“忠心个屁,本王给你机会,你不说,那就要吃些苦头了。”沈清晏给落雪和碧云递了个眼色。
碧云的毒针便刺入了侍卫的穴位,顿时他变得痛不欲生了起来。
“王爷,小人冤枉啊。”
“冤枉吗?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放飞信鸽的!”落雪沉声道:“你以为王爷没有证据,不知道你是谁的人吗?”
侍卫的嘴唇哆嗦着,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没想到自己做得那么隐蔽,竟被看得一清二楚。“我……”
“你是谁的人,本王早就清楚,一同前往的,还有人?”
侍卫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谁是跟他一起的,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呢?
不过听沈清晏的意思,难道真的有别人?
沈清晏相信那人做事,绝对不会只放一个眼线在身边,“你就算不说也无妨,这一次,死的不是霸王,而是你们所有人。”
侍卫的脸彻底白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看着沈清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点伎俩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够看。
“王…… 王爷饶命!” 他终于撑不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确实还有人!但小人真不知道是谁!我们都是单独接令,只知道在半山腰,用三短一长的哨声联络……”
沈清晏挑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汇合时间?”
“卯时三刻!” 侍卫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清晏指尖一顿,目光扫过洞外渐亮的天色 ,卯时三刻,正是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最适合动手,也最适合脱身。
“既然他们想凑齐了动手,咱们就给他们搭个戏台。”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看向落雪,“你带两人去半山腰左侧的崖壁后,那里有片矮松,正好藏人。”
落雪点头:“属下明白,以石击树为号?”
“不,” 沈清晏摇头,“他们认哨声,你就让人学三短一长的调子,引他们往松树林聚。” 他转向碧云,“你带一人去右侧的雪沟,备好绳索,等他们聚齐了,就把预先备好的雪堆放下来,先断他们的退路。”
碧云应声,指尖已在盘算绳索的长度。
“你们两个护送岁岁……”
“不要,我要跟爹爹一起。”沈岁岁坚持道,“爹爹,岁岁可以帮您的。”
沈清晏摸摸她的头,“可爹爹不想你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
沈岁岁看着他头顶的数字说道,没有性命之忧,定然能够成功杀出重围。
第101章 一波又一波
沈清晏看着女儿眼里的坚定,终究还是松了口,指尖在她发顶轻轻一敲:“跟着可以,但必须待在我身后三步之内,不许乱跑。”
“嗯!”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手立刻攥住他的衣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分派妥当,一行人借着月色往半山腰摸去。
沈清晏将沈岁岁护在身侧,目光扫过两侧的矮松 ,落雪她们已经到位,隐在树影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远处果然传来三短一长的哨声,在山谷里荡出回音。
沈清晏对身边的侍女使个眼色,那侍女立刻吹了声更急的哨声,模仿着回应。
没过多久,四个黑影从不同方向窜出来,在空地上打了个手势。“是老张的调子?” 其中一人低声问,手里已经握紧了长刀。
“不像,倒像是……” 话音未落,左侧的松树林里突然又传来哨声,这次更像之前约定的暗号。
“去看看!” 为首的黑影一挥手,四人立刻朝着松树林走去,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就在他们踏入松树林的瞬间,碧云那边猛地扯动绳索 , 预先堆在雪沟上的积雪轰然塌下,带着冰棱砸向空地,瞬间堵死了退路。
“不好!” 黑影们察觉不对,刚要转身,落雪的软剑已如灵蛇般窜出,缠上最前面那人的脖颈。
沈清晏身边的侍女也同时出手,银针精准刺入两人的膝盖。
最后一个黑影见状,竟想往沈清晏这边冲,却被沈岁岁突然扔出的一颗石子砸中手腕,长刀 “哐当” 落地。“爹爹!这里还有一个!”
沈清晏反手一掌拍在那黑影胸口,将人震倒在地,目光却落在女儿身上 ,这小丫头扔石子的准头,春情果然没有白教。
不过片刻,四个黑影就都瘫在雪地里,没了挣扎的力气。
侍女们搜查过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线索,其实有没有并不重要,沈清晏也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轻松的解决了身边的眼线,沈清晏也跟着松了口气。
而此时,一大堆侍卫举着火把找了过来。
沈清晏快速地让侍女们收起兵器来。
“王爷,公主,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侍卫高兴地道。
沈清晏观察了片刻,他们不像是来杀自己的,倒像是来寻找自己的。
沈清晏抬手拢了拢沈岁岁的披风,声音平淡无波:“本王与公主在此避雪,劳你们费心了。”
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这几位兄弟为救被本往和公主被歹人所杀,回去后好好安葬,其他死伤的兄弟也每人抚恤金二十两。”
“属下替替兄弟们谢王爷和公主。”侍卫挥手让身后的把死去的弟兄抬走,全程并未多疑。
“王爷,那些刺客呢?”
沈清晏指了指树林深处,“亏得你们来的及时,火光吓到了他们,不然本王和公主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说罢,他突然一晕,整个人倒了下去,幸亏侍女们及时扶了一把。
“赶紧带王爷和公主下山吧。”侍卫道。
沈岁岁被侍女护在身边,看着父亲 “昏迷” 的脸,小手悄悄按在他的腕上, 脉搏沉稳有力,哪里像真晕过去的样子。
她立刻懂了爹爹的意思,眼眶一红,带着哭腔喊:“爹爹!爹爹你醒醒!”
侍卫们见状,果然没再多疑,七手八脚地用披风裹住沈清晏,由两人抬着往山下走。
沈岁岁被一个侍女牵着,紧跟在侧,大眼睛却滴溜溜转,将周围侍卫的神色尽收眼底 , 为首的那个看似恭敬,余光却总往沈清晏身上瞟,脚步也有意无意地往偏僻的岔路引。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不回去吗?这条路好黑呀。” 沈岁岁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我怕……”
为首的侍卫立刻放缓脚步,脸上堆起笑:“公主别怕,王爷身子不适,刚刚我们发现前面有个屋子,可以休息一下。”
沈岁岁咬着唇,爹爹应该是猜到了什么,这些人看着是来救人,实则是想把他们往死路上带。
抬着沈清晏的两个侍卫脚步渐沉,许是山路难走,许是心里有鬼。
走到一处转角,沈清晏忽然 “哼” 了一声,像是要醒过来。侍卫们顿时紧张起来,为首的那个使了个眼色,两人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拖着往前走。
“爹爹!” 沈岁岁突然尖叫一声,小手猛地指向侍卫身后,“落雪姐姐!”
侍卫们下意识回头,就在这瞬间,原本 “昏迷” 的沈清晏突然睁眼,手肘狠狠撞向抬着他的两个侍卫的胸口!两人惨叫着松开手,他顺势落地,脚尖一点,已挡在沈岁岁身前,声音冷如寒冰:“本王害怕一次除不干净,正好,你们还这能送上门来了。”
为首的侍卫脸色大变,猛地拔刀:“动手!”
可他话音未落,两侧的树林里突然射出数道寒光 ,落雪和碧云带着侍女们早就绕到了前面,此刻正好发难!软剑缠上刀身,银针专刺关节,火把在混乱中被撞翻,雪地里顿时一片混战。
沈岁岁被侍女护在石头后面,她看着爹爹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肩头的伤口许是裂开了,披风上又添了片暗红,却依旧稳如磐石。
她赶紧摸出跟系统兑换的震天雷,说是可以打敌人,她也不知道,怎么打,于是便用力往侍卫堆里扔去 ,“砰” 的一声炸响,虽不伤筋动骨,却惊得众人手忙脚乱。
“岁岁?!” 沈清晏一声低喝,掌风扫过,将为首的侍卫手腕打断。
那人惨叫着跪倒,看着沈清晏的眼神满是惊恐:“你…… 你没晕?”
“本王若真晕了,此刻早已喂了狼。” 沈清晏踩住他的背,目光扫过满地哀嚎的侍卫,他们此刻的眼里满是震惊。
沈清晏也是一样,刚刚那东西,倒是是什么来的?
他好像在岁岁给的书上看到过,叫什么震天雷。
震天雷的硝烟还未散尽,沈清晏盯着雪地里那圈焦黑的痕迹,眉头微蹙。
这东西的威力虽不及军中火炮,却胜在小巧便携,炸开时的巨响足以乱人心神 。
岁岁这丫头,总能拿出些让他意外的物件。
“爹爹小心!” 沈岁岁的喊声拉回他的思绪。
第102章 让伤害爹爹的人付出代价
一个侍卫趁沈清晏分神之际,举刀从侧面劈来,刀锋带着凛冽的寒风,直逼他后心。
沈岁岁看得真切,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球,狠狠砸向那侍卫的眼睛,“噗” 的一声,雪沫子溅了他满脸,视线顿时受阻。
“找死!” 沈清晏回身一脚踹在侍卫膝盖,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惨叫着跪倒,长刀脱手飞出,插进雪地里直颤。
他反手扣住对方咽喉,目光冷得像冰:“说,还有没有伏兵了?”
那侍卫喉咙被扼得死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徒劳地抓着沈清晏的手腕,眼里满是惊恐。
他蹬了蹬腿,膝盖的剧痛让他浑身发抖,却仍咬牙道:“没…… 没有了…… 就…… 就我们这些人……”
“真的?”沈清晏的声音冷的像冰。
“真的没有了,王爷饶命啊,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下一刻,他的脖子便被扭断了。
沈清晏知道,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否则对他和身边的侍女们都是莫大的威胁。
顷刻间,所有敌人被斩杀殆尽,但是侍女们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如果那人说了假话,还有埋伏的话,沈清晏知道怕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沈清晏扫了眼倒在雪地里的侍女们,有的手臂被刀划开长口,有的小腿中了箭,血珠渗出来,在雪地上晕开点点暗红。
“先处理伤口。” 他沉声道。
落雪应声,立刻招呼同伴赶紧处理一下。
沈岁岁此时蹲下身,小手熟练地地想帮一个侍女按住伤口,却被对方轻轻推开:“公主别动,脏。”
“你们为了保护我和爹爹受伤,都是有功的,哪里脏了,这是止血散,你们先凑合着用,等下了山,我再给你们弄好一点的药。”
虽然这说,可沈岁岁自己清楚,这止血散也是她跟系统兑换的最好的,外面配制的可抵不上她这个。
“多谢公主。”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了呼喊声。
沈清晏眸光一凛,正要命令他们赶紧躲起来,以观局势的时候,却听见远处的人喊道:“快,好像在那边。”
因为刚刚的事儿,沈清晏并不敢放松警惕,只是给侍女们一个眼神,让她们暂时收起兵器。
士兵们举着火把跑了过来,看到沈清晏等人,忙喊道:“王爷,您没事儿吧?吓死我们了。”
沈清晏看着这些士兵,沉声问道:“你们是哪儿的?”
“我们就是这里的,之前有侍卫回去说王爷遇险,我们就来了。”
沈清晏有挑了个眼熟的,应该是从京城一路跟过来的,问过之后,确定他们应该就是来保护他们的。
“贼人武功高强,亏的这些兄弟们以命相搏,这才护着了我们,赶紧带我们下山吧,这些姑娘们都受了重伤。”
“是!”
这一次下山,没有绕到,而是直接回到了衙门。
沈清晏不敢笃定这些人里就一定没有了暗线,许是暗线见大势已去,不敢再造次了。
回到衙门时,天已蒙蒙亮。
沈清晏让侍卫先将受伤的侍女送去后院偏房,又吩咐医官立刻过来诊治,沈岁岁却是在那里看了会儿才回来。
“去瞧什么了?”沈清晏的声音有些沙哑。
“去瞧瞧那些药有没有问题。”沈岁岁如实道,“我怕万一医官里有坏人,到时候落雪姐姐他们就要出事了。”
沈清晏勾了勾唇,“真是细心啊。”
“爹爹,你的伤……”
“不碍事。”沈清晏只是受了些刀伤,还未危及性命,何况一开始小丫头就给他上了药了。
“不,”沈岁岁挑眉,“碍事的,爹爹最好要躺个十几天才行。”
沈清晏抬眸,看着女儿眼里闪烁的狡黠,喉间低笑一声,带着几分了然:“躺十几天?你这小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沈岁岁凑到他身边,小手扒着桌沿,声音压得极低:“爹爹想啊,要是您‘伤重’得起不来,那些藏着的暗线肯定会急着动手 , 他们要么想趁机害您,要么想找机会对我下手,到时候不就露马脚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我刚才看医官配的药,里面加了味‘缓气草’,虽不伤身,却能让人总觉得乏力,正好用来装病。”
这药是她悄悄让系统查过的,医官倒没安坏心,只是按寻常刀伤方子配的,可经她这么一说,倒成了计划的一部分。
沈清晏指尖敲了敲桌面,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倒是比你爹爹想的周全。”
他确实打算引蛇出洞,却没料到女儿早已想好法子。“那你打算怎么配合?”
“我就天天守在你床边哭鼻子呀,” 沈岁岁眨眨眼,“让他们觉得我没了爹爹护着,就是个胆小的小丫头,放松警惕。”
“另外……”沈岁岁眨了眨眼睛,“爹爹赈灾差点丢了命,回去后,我们也好跟皇伯伯讨些好处的。”
沈清晏被女儿这直白的话逗得低笑出声,肩头的伤口被牵扯得微疼,他却浑然不在意,指尖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你这小财迷,倒是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那是自然!” 沈岁岁挺起小胸脯,“爹爹为了赈灾差点丢了性命,他们还想着害你,皇伯伯自然要给些好处的,就当是给爹爹和姐姐们的买药钱了。”
“岁岁,只是这一遭后,我们回京的日子会更加艰难,我想着……”
“爹爹不用想。”沈岁岁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爹爹,您看,有岁岁在,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您不能离开岁岁,岁岁也不能离开您。”
沈清晏要说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他苦笑着看向沈岁岁,这一次,如果没有她,后果不堪设想。
可正因为此,他也不希望她跟着自己被算计。
“爹爹,岁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的,我还会让伤害您的人都付出代价。”沈岁岁认真地说道。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哎呀……”
心疼却抵不过她的执拗。
“对了,你那个可以炸的东西,是哪儿来的?”沈清晏好奇地问道。
第103章 账目出现问题
沈岁岁小手背在身后,得意地道:“我自己做的呀,我照着那本书上做的,爹爹觉得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岁岁你可太了不起了,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啊。”
沈岁岁眼珠转了转,“那太外公大仗的时候用得上吗?”
“当然,你的意思是……”沈清晏明白小闺女的意思了,只是打仗的话用的要很多,她一个人哪里做的完?
沈岁岁却都想好了,“爹爹,那我就交很多人很多一起做,等做的多了,太外公打仗的时候就可以用上了,一个小的就这么大的威力,那么大一点的呢?”
沈清晏都不敢想了,那会是多强的震慑力。
沈清晏看着女儿踮着脚比划 “大一点” 的模样,心头既惊且喜,指尖在她发顶轻轻按了按:“想法是好的,只是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声音沉了些,“太外公打仗用的军械,得经得住风雨,耐得住磕碰,你这‘小玩意儿’要是受潮了、受震了,没等扔出去就炸了,岂不是伤了自己人?”
沈岁岁皱起小眉头,小手托着下巴:“那我再改改配方?书上说加些松香能防潮,裹上铜皮就不怕碰了。”
她凑到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爹爹,我们先做几个大的试试好不好?找个没人的空地,我保证离得远远的!”
沈清晏无奈地摇摇头,指尖轻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主意?”
他转身坐下,示意她凑近些,“可是私造军械是重罪啊。”
“可是爹爹,难道您不做,就能够不被人怀疑了吗?”沈岁岁反问道。
连她都看出来了,皇伯伯容不下他。
可是她跟了爹爹这么久,从未见过爹爹真的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相反,他的心里装着他们都不曾装下的百姓。
百姓在他们手里是博弈,是算计的资本。
可只有爹爹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一条生命。
沈清晏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女儿这句话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
他望着沈岁岁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权谋算计,只有最直白的通透 。
他沉默了许久,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你这小丫头,”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倒是比爹爹看得透彻。”
沈岁岁爬到他膝头坐下,小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爹爹是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太外公在边关打仗,护着百姓不被欺负;爹爹在这边赈灾,护着百姓不挨饿。我们造那些东西,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护着该护的人呀,若是爹爹和太外公出事了,那么这些百姓们,就没人护着了。”
沈岁岁看到分明,那些人眼里只有权势,利益,从来没有想过百姓们。
沈清晏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岁岁,你知道你在推爹爹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爹爹,我只知道爹爹活着,岁岁能安稳的长大,百姓们也有人护着,能够吃的饱,穿得暖,其余的我不想知道。”沈岁岁道。
这不是系统给她的任务,可是小小的她也看懂了。
明德帝不是个好皇帝,他的心思就那么点儿大,都在算计兄弟,算计身边的臣子,而非用在百姓身上。
所以,那样,不如换个人当皇帝。
……
翌日,沈清晏便卧床不起,医官们看了几次,都说是伤的太严重了。
沈岁岁则守在沈清晏旁边,一天也不吃不喝。
至于赈灾的事儿,倒是继续进行着,官兵们继续去搜寻受灾的百姓。
百姓们知道誉王爷是为了搜救灾民才受的重伤,纷纷为他祈祷,时不时的就要询问下誉王爷的情况。
这时落雪禀报说是王御史过来慰问,已经到门口了。
沈岁岁心里一紧,这时候来慰问,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清晏却没什么波澜,只是对落雪道:“去把医官叫来,让他‘正好’在诊脉。”
他又看向沈岁岁,“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王御史就进来,刚踏进门就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誉王爷怎么伤成这样?小人昨天本想昨天跟着去了,可是正在处理账册,那些歹人可抓到了?”
他目光扫过沈清晏 “苍白” 的脸,又落在眼圈发红的沈岁岁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劳烦王御史挂心了。” 沈清晏咳了两声,声音气若游丝,“本王…… 无碍,咱们各司其职,你管你的账要紧。”
医官恰好此时上前,故作严肃地搭脉:“王爷脉象虚浮,气血大亏,还需静养,不宜劳神。”
王御史点点头,话锋却一转:“要是陛下知道了,定是心疼不已,王爷还是要好好养着,急早恢复,好继续主持大局。”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下官一来是探望王爷的病情,二来也是有一事不明,下官发现有几笔款项去向不明,还请王爷明示。”
沈岁岁心里冷笑,这是来挑错了。口口声声朔 让爹爹养伤,可他这就来问话,深怕爹爹养好了身体吧?
她刚要开口,却被沈清晏用眼神制止。
沈清晏缓缓抬眼,目光落在那本账册上,咳得更厉害了些,像是被这话题牵动了伤势:“款项…… 都有明细,哪里不明,进出不都是登记在册了?”
王御史翻着账册的手指一顿,抬眼时笑意里带着刺:“王爷有所不知,这几笔款项的入库记录与出库数目对不上,相差了足足三百两。下官虽知王爷清廉,可规矩就是规矩,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怕是要连累王爷清誉。”
他这话看似为沈清晏着想,实则字字都在往 “贪墨” 上引,眼神紧紧盯着沈清晏的反应,生怕错过一丝慌乱。
沈清晏却只是低低咳着,抬手示意落雪:“把…… 把库房的钥匙拿来,让御史大人亲自去查。”
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坦荡,“每一笔支出,都有领款人的手印,库房的封存记录也在,是不是对得上,一看便知。”
落雪立刻取来钥匙,王御史没料到他如此干脆,握着账册的手微微收紧 。
他本以为沈清晏会找借口推脱,没成想竟要他亲自去查,那账册上的 “漏洞” 本就是他让人篡改的,真去了库房,岂不是自曝其短?
第104章 抓住头银子的贼
“这…… 何必如此麻烦王爷。” 王御史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边缘,“下官也只是随口一问,怎敢劳烦王爷动库钥。”
沈岁岁突然踮起脚,小手搭在沈清晏的床沿,声音脆生生的:“王御史不是说怕有心人做文章吗?查清楚了才好呀。库房的钥匙都给您了,您不去查,难道是怕查出来什么,反而不好做文章了?”
这话轻轻戳破了王御史的伪装。
他脸色一白,强笑道:“公主说笑了,下官这就去查,这就去。”
他接过钥匙时,指腹一片冰凉。
沈清晏适时地咳了两声,声音愈发虚弱:“有劳御史大人了…… 落雪,替本王送送大人。”
他闭上眼,一副再难支撑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王御史攥着钥匙的手在发抖。
王御史哪敢真去库房,刚走到院门口就停下脚步,对落雪道:“姑娘不必送了,下官突然想起还有一笔账没有记录,事关重大,库房就改日再查吧。”
说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账册都忘了带走。
落雪捡起地上的账册,回到屋里时,见沈岁岁正给沈清晏喂水,小脸上满是得意:“爹爹,他跑了!”
沈清晏睁开眼,接过水杯抿了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本来是想探探我伤的轻重,顺便给我添点堵,就是怕我好起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 沈岁岁凑过来。
“落雪,你让没受伤的姑娘盯着库房,看谁会偷偷去动里面的东西,抓个现行,才算有趣。”
落雪应了一声,便出去吩咐姐妹们做事了。
果然,入夜后,落雪悄悄回来禀报:“王爷,有两个小厮鬼鬼祟祟地去了库房,撬开了后窗。”
沈岁岁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抓起来了吗?”
“按您的吩咐,只跟着,没惊动。” 落雪低声道,“他们在里面翻了半炷香,像是在找什么,最后拿了些银子走的。”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银子?看来是想伪造我贪墨赈灾钱款的证据。”
他对落雪道,“让校尉带些人,‘恰好’在后门巡逻,把他们‘赃物并获’,动静闹大些,让灾民们都听见。”
“是。” 落雪刚要走,又被沈岁岁叫住。
。
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喧哗声,夹杂着小厮们的哭喊:“冤枉啊!是王御史让我做的!”
沈岁岁趴在门缝上看,只见小厮被捆着,一小箱的银子就摆在跟前,盖子打开着。
周围的灾民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在议论:“御史怎么让你偷银子,这银子不是朝廷给我们的吗?”
“就是啊,为什么要偷我们的救命钱?”
沈清晏缓缓坐起身,对落雪道:“把王御史请来,就说抓到了贼,让他来断断案。”
沈岁岁突然想起什么,拽了拽落雪的衣袖,小声道:“让校尉把那箱银子的封条看看,上面是不是有赈灾官印。”
她记得爹爹说过,朝廷拨的赈灾款箱子都有特制封条,上面印着 “赈灾专用” 四个字。
落雪会意,快步出去。
不多时,就听见院外有人高喊:“这箱子上有官印!真是朝廷给咱们的救命钱!”
王御史被两个士兵 “请” 来时,腿肚子都在打转,老远就听见灾民的怒骂声,脸色比纸还白。
刚进院门,就被一个捧着破碗的老汉拦住:“王御史!你为啥要偷我们的救命钱?我们一家老小就等着这银子买粮食呢!”
“我…… 我没有……” 王御史语无伦次,目光躲闪着不敢看那箱银子。
沈清晏坐在榻上,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穿透力:“王御史,这两个小厮说是你指使的,赃物也在,你可有话说?”
被捆着的小厮见王御史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哭喊:“御史大人!您快认了吧!是您说只要拿到银子,就说是誉王爷私藏的,到时候我们兄弟俩还能得赏钱!”
“你胡说!” 王御史急得跳脚,却被旁边的灾民推了一把:“人家都招了,你还嘴硬!”
沈岁岁从门缝里探出头,脆声道:“王御史,我爹爹说过,赈灾的银子每一笔都记在账上,哪箱发往哪村,都有村长签字画押。这箱银子本该明日发给城西的灾民,封条上还写着日期呢,你让小厮偷这个,不就是想让大家以为我爹爹把银子藏起来了吗?而且你还不想让我爹爹把钱给百姓们。”
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城西的几个灾民立刻上前,指着箱子道:“对!这箱就是给我们的!上面还有记号!”
王御史看着群情激愤的灾民,又看看那箱印着官印的银子,再瞧瞧小厮怨毒的眼神,“不是我,我不知道,分明是这两个家伙动了歹心,诬陷我的。”
沈岁岁此时快速的在脑中翻阅这百官秘要,等到她找到王御史那页,看过之后,也就明白了。
“王御史,你儿子输了几千两银子还不上,你这么做该不会是为了挪用赈灾两款,然后替你儿子还钱吧?”
众人纷纷看向沈岁岁,王御史更是一脸惊愕,“你……你怎么知道?”
下一刻他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没有……的事儿,我们家没有欠钱,不信可以去查。”
“的确没有欠钱,因为你跟我们来西北之前,有人帮你们还上了,好像就是我那三伯伯靖王爷。”沈岁岁笑眯眯地道。
“你说我三伯伯为什么要帮你儿子还赌债呢?而且这么巧,莫不是他让你做了什么事儿?”
“没有,此事跟靖王爷没关系,公主莫要诬陷好人。”
“跟他没关系,那就是跟你有关系了?”沈岁岁耸了下肩膀,“大家可都听见了,他们两个说是你指使的哦。”
小厮用力地点头,“就是王御史,他说让我们把银子拿出来就行了,事成之后每人给我们五十两银子。”
“没错。”
王御史死不承认,“证据呢?我还说你们是别人指使诬陷本官的。”
他是打定主意了,没有证据,抵死不认。
第105章 不是养兵是自保
王御史冷哼了一声,“王爷,今日下官的确是I问您账目的问题来了,可晚上下官就被诬陷,这也太刻意了吧?”
他不仅不认,还把脏水泼向了沈清晏,话里话外是沈清晏伺机报复。
然而,不等沈清晏反驳,灾民们就不干了。
“放屁,王爷一心救我们,别说他没贪钱,他就算贪了,我们也愿意。”
“没错,王爷拿一百两,给我们一两银子,我们也愿意,我们的命都是王爷救的,他为了我们,自己都伤成这样了。”
灾民们一心所向,是王御史没有料到的。
沈清晏挑眉,却也在心里思忖着,果然有了民心万事可成。
王御史被灾民们的话堵得脸色铁青,手指着人群抖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 你们被他蒙骗了!他这是故意演苦肉计,就是为了笼络人心!”
“我们愿意被王爷蒙骗!” 一个瘸腿的汉子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裤腿上还沾着泥污,“我儿子被埋在塌房下,是王爷让人挖了三个时辰救出来的!”
“我娘快饿死的时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粥!”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道,“那粥里有米有肉,我们之前都吃不上这些。”
灾民们的声浪越来越高,像潮水似的将王御史淹没。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到冰冷的墙,才发现自己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沈清晏缓缓站起身,虽仍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王御史,你说本王刻意报复,可这些百姓的眼睛是亮的。”
沈岁岁这时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张纸:“这是王御史白天查的账册,上面有他偷偷改的数字!我刚才在他忘带的账册里找到的,和库房的底账对不上!”
纸上的墨迹还带着些晕染,显然是刚改过不久。灾民们一看,更是怒不可遏,若非士兵拦着,怕是要冲上去撕打。
王御史彻底瘫了,望着沈清晏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终于明白,自己输的不是计谋,是人心。
他应该早一点出手的,早一点没人会向着沈清晏的。
沈清晏对落雪道:“带下去吧,好生看管,莫要让他再耍花样。”
他转向灾民,拱手道,“让各位乡亲见笑了,耽误大家休息了。”
“王爷客气啥!” 众人连忙摆手,“是这狗官不是东西!”
等灾民们渐渐散去,沈清晏才扶着沈岁岁的肩往回走,夜色里他的脚步虽缓,却稳得很。
“爹爹,王御史会不会还有同党?” 沈岁岁攥着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警惕。
沈清晏低头看她,月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边:“会,但现在他们不敢动了。”
他顿了顿,指着远处帐篷里透出的灯火,“你看,这些灯火就是咱们的盾牌。”
“爹爹,这件事肯定是靖王干的,他可真坏,为了阻挠你赈灾,先想杀人,然后还想诬陷您。”
沈清晏冷冷一笑,“对了,岁岁,你是怎么知道王御史跟沈清崇有关系的?王御史他儿子欠赌债的事儿你又是如何听说的?”
“我……我就是去街上买点心的时候听人家议论的,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沈岁岁心虚地说道。
她只求爹爹别再问了,不然她真的就要瞒不住了。
好在沈清晏真的没有问下去。
他一直觉得小女儿非同一般,所以她无论会什么,知道什么,他都习以为常了。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轻声道:“街上的话信一半就好,只是这次碰巧撞上了。”
他转身坐下,拿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沈清崇接连动手,看来,他是真的急了。”
沈岁岁爬到他身边坐下,小手托着下巴:“就让他急,他什么都想要, 凭什么呀?太外公的军权他也要,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他连打仗都不会,太外公能打胜仗,那是他有本事。”
她想起自己改良的配方,眼睛亮了亮,“爹爹,明天我们去空地试做大的好不好?我加了松香和铜皮,肯定比上次的结实,回京城了就不方便了。”
沈清晏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又好笑:“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新奇主意?”
他放下茶盏,语气沉了些,“试可以,但必须听我的安排,半步都不能靠近炸点。”
“知道啦!” 沈岁岁开心地应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这是我给爹爹做的平安符,用晒干的艾草和苍术缝的,能驱邪呢。”
布包上歪歪扭扭绣着个 “安” 字,针脚虽然粗糙,却看得出来格外用心。
沈清晏接过,轻轻揣进怀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暖。“我们岁岁长大了,都会给爹爹做平安符了。”
沈清晏望着布包里露出的艾草碎,赶紧去看她的销售,果然她把自己的手指扎得全是小洞,他瞬间心疼不已,“这些事情让别人做就好了。”
“岁岁做的不一样嘛。”沈岁岁努了努嘴道。
沈清晏捏了捏她的脸,带着宠溺地道:“西北荒地多,正好找处背风的山坳,动静再大也不怕惊动人,这里的确比京城适合试验。”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脚丫在地上晃悠着:“我这次的比上次的大两倍,铜皮要裹三层,保证受潮也炸得响!”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等太外公用上这个,保管那些来犯的敌兵吓得屁滚尿流!”
沈清晏叹了口气,“可惜啊,暂时用不上了,你太外公只怕早已经交出了兵权。”
“那就再养一些自己的人好了。”沈岁岁挑了挑眉,“爹爹,西北的老百姓可都记着您的好呢。”
“岁岁,私自养兵,可不行。”
沈岁岁眨了眨眼,小手在桌面上画着圈:“不是养兵呀,是让灾民们自己护着自己。”
她抬头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您看,咱们给他们盖了屋子,分了粮食,他们感激您,自然愿意守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万一有乱兵或者贼寇来,他们为了护着家,肯定会反抗的 , 这算不得养兵,是保家卫国呢。”
第106章 六弟,树大招风啊
沈清晏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小丫头的心思比同龄人深得多,却又纯得剔透。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沉吟道:“你说的是编民为兵?”
“嗯!”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辫子随着动作晃悠,“平时种地干活,遇上事了拿起家伙就能上。咱们不发军饷,只是教他们些粗浅的拳脚和保命的本事,谁会不愿意学?”
她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爹爹还记得张大叔吗?就是那个之前在边关当过兵的,他说过对付小股贼寇,不用什么章法,只要人多心齐,喊声就能把他们吓跑一半。咱们让他牵头,带着大家练练,保准比正规军还上心,实在不行,就请太外公的人过来教一教。”
沈清晏失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倒把人选都看好了。”
“那是!” 沈岁岁得意地扬下巴,“张大叔儿子的腿是我治好的,他最是感激我了。还有李嫂子,她男人死在乱兵手里,每次说起都恨得牙痒痒,肯定第一个报名,咱们也可以要一些女兵的吧?女人也不比男人差的,就像落雪他们。”
夜色渐深,帐篷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沈清晏掀帘看了眼。他回头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明日让落雪去寻张大叔,就说…… 寒冬将至,怕有野兽下山,让他带着乡亲们搭些栅栏,顺便教大家些防身的法子。”
“爹爹真聪明!” 沈岁岁拍手,“用防野兽当幌子,谁也挑不出错来。”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沉了些,“京城的人盯着,咱们每一步都得稳妥。”
“放心吧爹爹,” 沈岁岁蜷在他身边,打了个哈欠,“等回头我们再给大家分些好种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总领救济粮也哪有自己种的粮食踏实啊。”
“你个小丫头,想的还真不少,只是这北地不好种粮食。”
不好种吗?
沈岁岁记得系统的商城里面就有什么特殊种子,说是改良过的,她得仔细瞅一瞅去。
意识一进一出,沈岁岁便笑着看向爹爹:“北地是冷,可总有抗冻的庄稼吧?我前几日听那些老农用树枝在地上画,说有种粟米能在霜里扎根,只是穗子小,产量低。”
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若是能让穗子再饱满些呢?就像把野麦和家麦掺着种,说不定能长出更壮实的苗。”
沈清晏挑眉,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藏了多少听来的新鲜事?”
“都是听来的嘛。” 沈岁岁吐了吐舌头,往他身边凑了凑,“爹爹你想啊,咱们教他们防身,再让他们有地种、有粮收,他们肯定就更喜欢您了,您不是说民心最重要吗?您得了民心,那皇伯伯更不敢乱来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还听人说,有种瓜不怕冻,埋在雪地里挖出来还甜着呢,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儿。要是能找来种子,冬天也能有菜吃了。”
沈清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说的这些,若真能成,便是大功一件。只是种子哪有那么好找?”
“总会找到的!” 沈岁岁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笃定。
“就像咱们能找到张大叔教大家防身,总能找到懂庄稼的人琢磨这些。等开春了,咱们划出块地试试,让愿意试的农户来种,成了就多种,不成也不耽误什么, 反正荒地多的是。”
“没错,这北地最不缺的就是荒地了,不过你小丫头可别抱太多希望,若是真的能够像江南一样,北地就不用年经常闹灾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岁岁笑着眨眨眼。
沈清晏见小丫头已经有了睡意,本不想再说了,却不想小丫头硬撑着问道:“爹爹,我们赈灾的事儿是不是快结束了?”
沈清晏低头看她眼皮打架的模样,指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极柔:“快了,粮食和棉衣还有临时的住所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贪赃的官也抓了,乡亲们不至于再受冻挨饿。但要说彻底结束……”
他顿了顿,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怕是还得等开春,看着他们把第一茬苗种下去。”
沈岁岁迷迷糊糊地 “嗯” 了一声,小手攥着他的衣襟:“那…… 个时候我们是不是早就回京城了?”
“没错,事情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不想吗?”
沈清晏发现了,虽然这里苦寒甚至劳累,可小丫头每天都很开心。
自己也是一样,在这里没有尔虞我诈,他也觉得很轻松。
可惜,他没等到回答,低头一看,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经过沈清晏处置了一个知府和两个县令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赈灾一事上怠慢,而不久后,朝廷后续的物资也送了过来,成为百姓们后续的保障。
毕竟到来年秋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来送的人是信王。
信王的仪仗停在临时搭建的赈灾棚外时,沈清晏带着沈岁岁亲自去迎接。
许是不在京城,信王的眼神不似京城那般疏离。
“你小子总算干了件好事,京城都传遍了,说你赈灾一事做的不错。”信王拍着他的肩膀,但语气却里却裹挟着一些担心,“回去后,皇兄定会重重封赏你的。”
“五伯伯,将士们的棉衣被我拿来了,他们现在有新的棉衣了吗?”
信王点了点头,“有了,说起这个,岁岁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来的?别人没有棉衣可以,将士们若是冻着了,日后打仗谁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沈清晏感叹道。
“的确是没办法,你该知道,国库空虚,灾祸不断,唉……”信王叹了口气低声道:“六弟,可树大招风。你在北地声望日隆,京里盯着你的人可不少 ,尤其是你还处置了几个官员,回京后你这不学无术的帽子可是要摘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五哥……”沈清晏听出了他的意思,但为了百姓,他也办法一直装下去了。
第107章 你看看他是谁?
信王沉默片刻,压低声音:“既然来了,就多说几句,三哥打算联合户部几个老臣,打算等你回京就参你‘越权行事’,说你处置官员未经三司会审,是藐视国法。”
沈清晏却只是淡淡一笑:“越权?我处置贪墨官吏本就在权限之内。他想咬我,总得看看自己的牙够不够硬。”
“你倒是有底气。” 信王挑眉,却松了口气似的,“罢了,你既想明白了,我也不劝你。这些百姓们此时便是你的护身符,只不过……挡不了太久。”
沈清晏明白,在这个风头上,明德帝不会处置自己,只是之后会有无数个阴损在招在等着自己。
他轻叹了一声,“挡不了太久,也够了。”
他望向棚外正在领棉衣的士兵,“这些人里,有一半是去年戍边退下来的老兵,伤兵或者是家属,我处置的那几个,恰好都在军饷上动过手脚,回京后沈清崇要参我,你觉得将士们会答应吗?”
“话虽如此,但是……”信王微微一顿,“最好还是不牵扯上这个为好,你外公,盛老将军……的兵权旁落,此时一半在沈清崇手里。”
“意料之中。”沈清晏嗤笑。
都是聪明人,也没道理再装下去了。
“我能看透你,上面那位自然也能,我帮不了,只是劝你小心行事吧,因为你也知道,若你没了,下一个便会是我。”信王苦笑着道。
……
多了个信王,赈灾的事儿就多了个帮手,处置的也快了起来。
信王带来的不仅是物资,还有京里的章法。他让人重新核对赈灾名册,将老弱病残单独划出,额外分了过冬的炭火。
他又从随行的侍卫里挑出几个懂医术的,跟着郎中走村串户,专治冻伤和风寒。
沈清晏则带着人继续搜救那些灾民,看看还有没有生育的了。
沈岁岁也跟在队伍里,遇到受伤生病的就帮着救治
“六弟,你看这册子。” 信王拿着本账册找到沈清晏,“城西那片荒地,登记的农户比实际多了三成,怕是有人想冒领粮食。”
沈清晏接过册子,指尖在虚增的名字上敲了敲:“是前几日被处置的县令的远亲,胆子倒不小。”
他扬声喊来张大叔,“带两个人去城西看看,冒领的粮食追回来,分给真正缺粮的人家 ,就说是信王殿下查出来的。”
信王挑眉:“你倒会给我送人情。”
“不是送人情,是让百姓知道,京里来的王爷,也护着他们,要是上头都烂了,他们可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沈清晏望着远处领粮的长队苦笑着道。
信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这小子,唉……”
“若是大哥还在……”信王深吸了一口气,“可能就不一样了。”
沈清晏也沉默了,他的亲大哥,哪里会这么阴损的算计自家兄弟呢?
信王来的第十天,赈灾的事儿基本已经稳定,沈清晏带着人一直在搜救,不过最近这些天,已经没有搜到活着的人了。
而京中也来了信,让他们两兄弟回去。
临行前一晚,沈清晏和信王在棚里核对交接名册。
沈岁岁趴在桌边睡着了,脸上还沾着点药渣, 她下午帮郎中熬药,被溅了一脸。
“六弟,回京后三哥定会先拿你处置官员的事开刀。” 信王叹了口气道。
沈清晏挑眉,示意落雪照顾好沈岁岁,“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信王有些糊涂,但还是跟着他走了,直到他看见关在囚笼里的周恒仁。
“你没杀他?”信王大惊,“京中都说你已经把人砍了。”
“本来是要杀的,但是他非要吵着回京,以为那样就不用死了,我想了想,就带着他回去了,反正回去的路上没有物资,带个人而已。”
信王勾了勾唇,“那这回可有意思了,三哥还如何参你?”
“但是他未必会帮你咬出大鱼来。”
沈清晏轻笑,“那是肯定的,不过打不死,也要打一棒子,恶心他一下。”
信王盯着囚笼里缩成一团的周恒仁,忽然觉得这法子虽阴损,却实在得很。
他踹了踹笼栏,周恒仁吓得一哆嗦,嘴里还在念叨:“王爷饶命,饶命啊,下官知错……”
“知错有个屁用,多少人被你害死了?你千刀万剐都是活该,不想下去下油锅,就老老实实交代。”
两兄弟走的稍远了些,信王再次开口,“只怕要是京城知道了他还活着,只怕他进不了京。”
“无妨,那就让他们以为他死了。”沈清晏道。
翌日一早,赈灾的队伍要启程回京,百姓们却依依不舍地送别。
沈清晏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手里有的举着没舍得吃的窝头,还有的抱着孩子,把小脸凑过来让他摸摸。
“都回去吧。” 他声音有些哑,“好好过冬,开春了把地种好。”
“王爷要常回来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更多人跟着喊:“王爷保重!”“公主保重!”
信王站在一旁,看着这阵仗,忽然低声对沈清晏道:“你看,民心这东西,抢不走,买不来。”
他接过一个老汉递来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辣得喉咙发烫,心里却暖烘烘的,“这北地的酒,比京里的醇。”
看着那跪了一地不停磕头的百姓们,信王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沈岁岁则挥手跟他们告别,还嘱咐着他们要按时吃药,照顾身体。
马车碾过结了冰的路面,发出咯吱的轻响。
沈岁岁扒着车窗,看那些跪着的身影渐渐被风雪吞没,忽然回头拽了拽沈清晏的衣袖:“爹爹,我们走了,他们会不会又没有人管了?”
沈清晏摇摇头,“不会的,除非新来的官不想要命了。”
信王的马车并行着,他听见这话,看向沈岁岁,道,“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里却是装了那么多的百姓,比我们都要像皇家的人。”
“五伯伯也装着百姓呢,我还看见您把饭食给了个小姑娘,您自己都没吃。”沈岁岁道。
“我少吃一顿饿不着,他多吃一顿就能够活下去,不来这一趟,还真不知道百姓们过的这么苦。”信王感叹道。
第108章 回宫复命
来的路上,信王一心记挂着灾民,所以都是快马加鞭的,倒是不觉得路途漫长,本以为回去会很乏味,却不想因为多了沈岁岁,一路上笑声不断。
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年根底下了。
兄弟二人身负皇命,自然是要先进宫然后才能回家,沈岁岁自然也是要跟着沈清晏一起的。
马车刚停在宫门外,就见内侍监的总管候在雪地里,见了沈清晏一行,忙不迭地行礼:“二位王爷,圣上等您好些时候了。”
沈清晏点了点头,他将沈岁岁往身后护了护。
进了宫门,红墙映着残雪,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倒添了几分年节的暖意。
可沈清晏知道,这暖意底下,藏着多少淬了冰的眼睛。
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明德帝穿着明黄色常服,正对着赈灾名册出神。
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目光先落在沈清晏身上:“西北的事,办得不错。”
“臣弟分内之事。” 沈清晏屈膝行礼。
沈岁岁也跟着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小奶音脆生生的:“岁岁给皇伯伯请安。”
明德帝被她逗笑,指了指旁边的锦凳:“起来吧,冻着了吧?来人,给公主上碗热酪。”
他话锋一转,看向沈清晏,“六弟,你在西北处置了几个贪官?”
沈清晏垂眸道:“回皇兄,共处置七人,皆是贪墨赈灾粮款与军饷、致百姓与戍边将士受难,其中以知府周恒仁为首,涉案最巨,按律当斩。”
“按律当斩?” 暖阁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沈清崇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身上还沾着雪,“六弟好大的口气!周恒仁乃正三品知府,未经三司会审便定死罪,这是你自己的律,还是南黎的律?”
沈清晏未回头,只对明德帝道:“臣弟在北地查得周恒仁将截留的军饷转至私人钱庄,账目、人证俱全。臣弟斗胆,先斩后奏,实乃无奈,否则难安民心。”
“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清崇道。
沈清晏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清崇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三哥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账册都在,难道那些账册也是我凭空编出来的?”
他扬手对门外侍卫道:“把周恒仁的账册呈上来。”
侍卫很快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进来,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账册,最上面一本摊开,朱砂批注的 “截留军饷三千两” 字样格外刺眼。
明德帝拿起账册翻了几页,指尖在 “戍边营冬衣款” 那页停住,眉头越皱越紧。
沈清崇脸色发白,却仍强撑着:“账册可以伪造!人证也能买通!六弟在西北一手遮天,想做什么做不到?”
“三伯伯,周大人还活着呢。” 沈岁岁捧着热酪,奶音里带着不解,“昨天他还在马车后面哭,说要给皇伯伯磕头认罪呢。”
“什么?不是已经处斩了吗?”沈清崇懵了。
“是想砍了的,但是他非要来京城,说是有话跟皇兄说,我也怕冤枉了他,所以就把人给带回来了。”沈清晏笑着道。
要是不这么说,只怕周恒仁根本就不能平安到了京城。
“六弟,你费心了。”明德帝看向信王,“此事,你也知道?”
信王赶忙摇头,“皇兄,臣弟还真不知道,六弟,你把人藏哪儿了?”
“装在了箱子里,这种败类,哪配放在好地方。”沈清晏道。
“皇兄,您要见见他吗?听听他怎么说?”沈清晏看向沈清崇,挑衅地道。
明德帝还没发话,沈清崇却紧张的不得了。
他以为周恒仁被处置了,才敢来叫嚣,没想到他还活着,那可是个祸根啊。
“这种朝廷的蛀虫,六弟只管处置了便是,何须带到京城来,你乃是南黎的誉王,处置个官员的权利还是有的。”
沈清晏得意地挑眉,“皇兄,臣弟也觉得臣弟有,可就怕有人参我啊,这不三哥也觉得我不该处置嘛,所以就把人带回来了,要不三哥处置?”
明德帝冷冷地瞪了眼沈清崇,“不必,那周恒仁可有交代什么?”
“他不说呀,不过臣弟不敢动用私刑,要不就让三哥说的,让三司会审,他应该能交代一些。”
明德帝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沈清崇攥紧了拳头,暗暗地松了口气。
要是让沈清晏审理,只怕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六弟,西北的事儿你做的很好,朕再给你个差事如何?”
沈清晏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累了,皇兄,您不知道,我差点死了,要不是我的婢女替我挡刀,我就见不到您了。”
“朕再赏你两个。”
沈清晏知道这两个是代表什么,但是他能不要嘛?
答案当然是不能了。
“皇兄,那我要好看的,两个……少了点儿吧,我这回好几个都受伤了,不能看了,多给几个吧。”
反正都是要进府的,那就多几个吧。
明德帝嗔了他一眼,“罢了,这次就依你吧,本来朕想着盛老将军修养身体,他底下的人交给你管呢。”
“我可不行,您不是知道吗?我最讨厌进军营了,臭烘烘的都是男人,我不去,你让三哥去,四哥也行,五哥也不错。”
“你们先回去歇歇吧,赏赐随后就到。”明德帝苦笑着道,“你呀,明明能做好,偏不做,看来朕日后要多给你些差事了。”
沈清晏拉着沈岁岁连同信王一起走出暖阁,直到出了宫门,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周恒仁这件事,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信王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死路一条了,不然怎么能够安抚民心。”
“明日三司会审,你说会不会审出些别的来?”信王笑着问。
“他没那么长的命,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沈清晏看出来了,明德帝是要护着亲弟弟沈清崇了,不然怎么会不直接召见。
暖阁内,明德帝勃然大怒,账册用力的砸在了沈清崇的头上,“混账,你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第109章 爹爹,岁岁闯祸了
“皇兄!臣弟冤枉!” 沈清崇连滚带爬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你当真是蠢货不成?周恒仁被抓,你上蹿下跳,若是心里没鬼,你急什么?”明德帝的声音像淬了冰,一脚踹在他肩头。
沈清崇被踹得趴在地上,“皇兄,臣弟真是冤枉的,沈清晏跟我素来不和,是他冤枉我……”
“冤不冤枉,一审便知,你敢吗?” 明德帝冷笑,“你平日蠢笨一些也就罢了,居然敢打军饷的主意,你知道动了南黎的根基的后果吗?”
“朕真后悔答应了母妃要照顾你。”明德帝怒不可遏。
沈清崇被踹得肋骨生疼,却顾不上揉,只顾着把额头往地上撞,砖面磕出细碎的血痕也浑不觉:“皇兄!臣弟对您忠心耿耿,怎敢动军饷!是沈清晏!是他故意引周恒仁咬我,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想夺我手里的兵权啊!”
“夺你兵权?” 明德帝猛地一拍案几,茶盏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在龙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沈清晏若想要,用得着费这功夫?你以为盛家军那么好管的?他们就算到了你手里也不跟你一条心。”
“朕屡次给你机会,可你呢?”明德帝冷声问道,眼里闪过一丝凉意。
“皇兄…… 臣弟知错了……” 他终于没了之前的嚣张,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臣弟鬼迷心窍, 可臣弟真没敢动太多,就…… 就挪了一小部分,想着周转几日就还回去……”
“还回去?” 明德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地上的账册,“这上面记着的三万两,是你嘴里的‘一小部分’?其余将士越弱,越能凸显盛家军的强大,你个蠢货,朕……朕真想宰了你。”
他一步步逼,:“母妃临终前拉着朕的手,让朕护着你,说你性子直,怕被人欺负。朕信了,处处护着你,给你兵权,让你分管户部,可你呢?”
沈清崇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皇兄!看在母妃的份上,再给臣弟一次机会!”
明德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意渐渐沉淀为一片冰冷的疲惫,“不可能了,周恒仁带回来,就注定要扒你一层皮,若是朕不处置,百姓们看着呢,沈清晏和其余的兄弟也看着呢!”
“皇兄,可以让周恒仁死,臣弟去做。”
“死?”明德帝冷笑,“在朕的跟前他死了,不更引起人的怀疑吗?”
他转身回到龙椅上,指尖在扶手上重重一敲:“沈清崇,你可知罪?”
沈清崇浑身一颤,知道这是最后的通牒,膝盖一软,彻底趴在地上:“臣弟…… 知罪。”
“你活该,若你谨言慎行。怎么会落得这个田地,周恒仁是要死,但是你的罪也不能免。”明德帝深吸了一口气,“滚出去吧。”
要不是这个弟弟还有些用处,早就砍了他的脑袋了。
誉王府。
沈清晏一回来,许多个姑娘都围了上来,明德帝赏赐的几个姑娘根本就凑不过来。
对于这些姑娘,沈岁岁也有应对的办法,先留她们几日再说,也不好刚来就把人给气走了吧。
誉王府的烛火燃到深夜,沈清晏正听着姑娘们弹琴奏曲,“王爷,宫里来的公公刚走,说…… 周恒仁的案子审结了。”
沈清晏抬眼:“怎么判的?”
“周恒仁凌迟处死,家产抄没赈济西北。”
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靖王…… 三王爷被削去户部差事,兵权收回,罚俸五年,圈禁王府三个月。”
“没说为何扯上靖王吗?”沈清晏沉声问道,皇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为了安抚人心呢?
说起来,对于沈清崇的惩罚并不算重。
“是周恒仁临刑前咬出的靖王爷,具体的道道没说。”管家道。
“周恒仁呢?”
“已经死了。”管家道。
沈清晏冷笑,果然没活过今天。
沈清晏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轻轻一落,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死得倒是利落,省了不少麻烦。”
“皇上处置的也快,也算是给了百姓们一个交代,就是不知道怎么就扯上了靖王呢?”沈清晏喃喃自语,却是没有再问。
眼下明德帝的处置任何人看来都没有问题。
“岁岁呢,还没回来吗?”
“回主子,公主还没回来的,要不要派人去盛老国公那接回来。”
沈清晏摇摇头,“不必。”
小丫头一回来就朝着要去见太外公,估计是想给他看看她的厉害东西。
在西北的时候,她的东西已经试验的很成功了,打仗的时候肯定能够起到作用。
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夹杂着银铃般的笑,不用看也知道是沈岁岁回来了。
“爹爹!” 小丫头像阵旋风冲进屋,斗篷上还沾着雪粒子,“我回来了。”
沈清晏让姑娘们都下去,“跑这么急,冻着了吧?”
他伸手解开她的斗篷,指尖触到她冰凉的鼻尖,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倒像是热的。
沈岁岁吐了下舌头,心虚地道:“爹爹,我闯祸了。”
沈清晏还真是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词儿,这孩子一向懂事乖巧,“怎么回事儿,快讲讲。”
他还真好奇,她能闯出什么祸来。
“我……我把太外公的书房炸了!”沈岁岁缩着脖子道。
沈清晏放声大笑,光想想那场面就很有意思。
沈岁岁绞着手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 我想给太外公看看那东西的威力,可是又不想让外人瞧见,然后就在屋子里……然后就炸了,”
她偷瞄了沈清晏一眼,见他没动怒,才敢接着说:“不过没伤到人,太外公反应快,把我拽到桌子底下了!就是…… 屋子……不能要了,书什么的都不能看了……”
沈清晏听得心头一松 ,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伸手揉了揉沈岁岁乱糟糟的头发,指尖沾到点黑色的火药末:“威力这么大?”
“嗯!” 沈岁岁点头,又赶紧摇头,“可能我又多加了点儿火药,不过……太外公说我这个是好东西,能把他的书房炸了,也能炸死敌人。”
第110章 沈岁岁送礼
沈清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太外公这话在理,能炸书房的东西,对付敌人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下次试威力,得选个没人的空院子 ,总不能把太外公的书房当演武场吧?京城之中,闹大了动静,还是有人能够听见的。”
沈岁岁的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爹爹,我知道啦!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
翌日清晨,宫里来了人,送来了赈灾西北的赏赐,还带来个消息,晚上有庆功宴。
沈岁岁听到宫宴的时候,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了嘀咕,等到宫里的人走后,她才敢问出口。
“爹爹,朝廷不是没有多少钱了吗?怎么还要办宫宴啊,要是省下来给西北的百姓们,他们可以吃上很久呢。”
沈清晏正在看送来的赏赐清单,闻言抬头,见沈岁岁蹙着小眉头,眼底满是认真。
他放下清单,招手让她过来,把人抱到膝头:“岁岁觉得,宫宴是铺张浪费?”
沈岁岁点头,小奶音带着点急:“嗯!北地的百姓们,一碗白粥就能熬过一个雪夜,宫宴上肯定有好多肉,好多吃的,够好多人吃上很多天了。”
沈清晏指尖轻轻敲着她的手背,慢慢道:“话虽然如此,但是这宫宴,不仅仅是为了吃。”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大家看见,西北的事稳住了。” 他淡淡道: “去赴宴的,有管粮草的大人,有带兵的将军,还有京中的官员。皇上办这个宴,是让知道,朝廷好着呢。”
“但……还是很浪费,朝廷真的好着呢,不用谁来告诉,百姓们生活安居乐业,不愁吃穿,才是真的好。”
沈清晏闻言一怔,随即眼底漫开更深的暖意,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岁岁说得对,百姓不愁吃穿,才是真的好。倒是爹爹想差了。”
“爹爹,您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吗?”沈岁岁问道。
“为什么?”沈清晏好奇地问。
“因为您也没饿过,其实对于百姓们来说,吃饱饭是天大的事儿,因为岁岁真的饿过,好几天吃不上一顿饭,所以什么里子面子,当时我都不想要,哪怕是跟狗抢吃的,我也不在乎。”
沈清晏的手猛地收紧,将沈岁岁紧紧抱在怀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喉间像是堵了团棉絮,他张了张嘴,才发现声音有些发哑:“岁岁…… 说的极是,是爹爹错了,吃饱饭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饿肚子的感受。”
“爹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沈岁岁道。
爹爹自身难保,这次西北赈灾,她就看到了爹爹,心系百姓,胸怀天下,只可惜力不从心。
“不过岁岁,宫宴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我们就不要多嘴了。”
沈岁岁点了点头,她懂,说多了不仅不会被认为懂事,而且会被人家嫌弃多嘴的。
沈清晏看着女儿低下头,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岁岁懂事,但爹爹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沈岁岁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她想起北地粥棚里,百姓们捧着半碗稀粥,颤巍巍地说 “这是今年冬天最好的一顿”,再想想每次宫宴上那些会被剩下的肉,小鼻子忽然有点酸。
因为进宫的早,沈岁岁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太后了,她能够离开靖王府都是太后的功劳,她一直记着呢。
只是她去的时候,太后的宫里很是热闹,梁王府的小郡主们还有靖王府的沈芊芊也在。
梁王府的几个姑娘正围着太后的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新做的衣裳样式,靖王府的沈芊芊则坐在稍远些的锦凳上,眼里多了些落寞,可当看到沈岁岁进来后,瞬间就挺胸抬头充满了斗志,深怕被沈岁岁比下去。
“皇祖母!” 沈岁岁赶紧行礼。
太后正被小郡主们逗得笑,见了她,脸上的笑意更柔了些:“岁岁来了?快来皇祖母这儿,,让皇祖母好好瞧瞧,冻坏了吧?”
沈岁岁刚走到跟前,就被太后拉着小手按在身边的软榻上,还用手握住了她微凉的销售:“你呀,这么点儿孩子非要跟你爹爹去西北做什么?瞧瞧,都瘦了,回来可得好好补补。”
“谢皇祖母。” 沈岁岁仰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岁岁不跟着爹爹,会想爹爹的,而且岁岁也能帮爹爹的忙。”
这话逗得太后又笑了,指着桌上的杏仁酥:“快尝尝,御膳房新做的,甜而不腻,你光你爹爹,不想皇祖母吗?”
“想啊,这不我就来了吗?而且,我还给您带了礼物呢!”
沈芊芊撇了撇嘴,真会溜须,就见不得她这个讨好人的德行。
沈岁岁说着,从斗篷里小心翼翼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露出一小袋暗红的野枣干,还有一小捆用红绳系着的干草。
“这是北地的野枣,说泡水喝能暖身子。” 沈岁岁拿起野枣干,献宝似的递到太后面前,“还有这个,是防风草,您膝盖怕凉,用这个煮水泡脚,能舒服些。”
布包是粗麻布做的,边角还打着补丁,野枣干皱巴巴的,防风草更是带着泥土气,跟桌上精致的点心、华贵的摆设比,显得格外朴素。
沈芊芊忍不住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屑:“六妹妹倒是会省事,从路边薅点草就敢当礼物,也不怕污了皇祖母的眼。”
梁王府的小郡主们你看我我看你,沈玉苒之前在沈岁岁这里吃了亏,又或许是梁王妃嘱咐过她,她也没敢再随便说话。
沈岁岁没看沈芊芊,只仰着脸对太后说:“皇祖母,这可是西北百姓们的一片心啊。”
沈玉妍眸光闪烁,这个沈岁岁真是太会说了。
这东西看着便宜,但皇祖母肯定高兴,沈芊芊真是太蠢了。
太后捻起一颗野枣干,指尖触到那粗糙的表皮,忽然想起年轻时跟着先皇微服私访,在农户家喝过的野枣粥 ,那时没有山珍海味,一碗热粥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百姓的心意,最是金贵。” 太后把野枣干放回布包,亲手系好递给身边的嬷嬷,“收好了,晚上就用这防风草煮水,再泡壶野枣茶。”
她看向沈岁岁时,眼底的笑意更浓,“岁岁有心了,知道哀家膝盖怕凉,这份心最是难能可贵。”
第111章 沈玉妍是什么意思?
沈芊芊气气呼呼地瞪着沈岁岁,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沈玉妍端起茶盏,掩住嘴角的笑意 ,沈芊芊就是这点不好,沉不住气。
沈岁岁这手 “以情动人”,可比捧着金银珠宝凑趣高明多了,太后最吃这一套。
“谁知道她是不是路边儿捡的?”沈芊芊小声地嘀咕。
太后眼角的余光扫过沈芊芊,淡淡道:“芊芊,岁岁这次可是立了功的,你们两个一样大,她能够放弃京城的舒适随着你六叔去西北,就这份勇气足以让你们姐妹们都学着些,即便这东西真的是她捡的,可也说明她心中有哀家啊?何况,哀家不觉得岁岁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沈芊芊撇了撇嘴,虽没再顶嘴,却也是不服气的。
她爹被圈禁的事,京里早就传遍了,她心里憋着气,毕竟爹爹是因为六叔和沈岁岁才这样的,如今见沈岁岁如今得太后青眼,她自然更不高兴。
“岁岁呀,” 太后没再理沈芊芊,转而问她,“在西北瞧见什么新鲜事了?给皇祖母说说。”
沈岁岁眼睛亮了亮,“回皇祖母,西北的雪下得比京城大,能埋到岁岁的头顶呢!百姓们虽然遭了灾,可是他们知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还派了我和爹爹去送吃的穿的,可高兴了,他们说有朝廷护着,他们什么都不怕……”
沈岁岁边说边比划,“有次下暴雪,营里的帐篷被压塌了一角,有个老爷爷带着乡亲们连夜帮忙修补,手上冻出了好几个大冻疮,却笑着说‘朝廷给了粮,咱们自己也得争气’。”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布偶,是用旧棉衣絮和粗麻线缝的,歪歪扭扭像只小熊:“这是北地的小石头送我的,他爹娘在灾里没了,跟着奶奶过活,却非要把这个塞给我,说我带它回京城,就当他看过皇上和太后娘娘了。”
“好孩子,有心了。” 太后把布偶还给沈岁岁,语气里带着叹息,“这场雪灾,百姓们受苦了。”
沈芊芊在一旁听着,指甲几乎要掐进帕子里。她总觉得沈岁岁在演戏,那些 “爷爷”“小石头”,怕都是编出来讨太后欢心的。
可看着太后眼里的动容,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闷闷地端起茶盏,却没心思喝。
沈玉妍勾了勾唇,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听岁岁妹妹这么说,北地的百姓倒比咱们想的更坚韧。有这份心气,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也亏得皇伯伯这次及时出手,不过话说回来,皇伯伯是明君,离不开皇祖母的功劳啊。”
其余人也附和着,除了沈芊芊。
太后被逗笑了,“你们呀,嘴都比蜜还甜。是皇上英明,哀家可不敢居功。”
话虽谦虚,眼底的笑意却深了几分。
“岁岁这次立了大功,你们姐妹也学着点。”皇太后道。
她不想把一个个的女娃娃养成了娇弱的花,皇室血脉,不该如此。
“要是当初是我爹去,我也跟着去,我能做的更好呢。”沈芊芊不服气地道。
太后原本不想为难一个孩子,但是西北灾情,朝廷上下愁眉不展,靖王却还中饱私囊,这件事别说百姓了,她也很气啊。
“你爹不用去,只把该给百姓们的都给了,就已经不错了,他去了,只怕百姓们更苦了。”太后沉声说道。
沈芊芊吸了吸鼻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皇祖母偏心,沈岁岁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呜呜……”
太后看着沈芊芊哭得肩膀直抖,眉头微蹙,压抑着怒火:“哀家偏不偏心,看的是事,不是人。岁岁在西北,风里雪里给百姓送粮,本就是功臣,你在京里,除了挑刺拌嘴,做过一件实在事吗?”
“何况,你爹的事儿难道是冤枉了不成?若人人都如此,莫说百姓了,南黎怕是都撑不住。”
太后越说越来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也听好了,身为皇室皇室宗亲,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万千百姓的死活。谁敢乱来,就是拿南黎的江山开玩笑。”
说罢,太后摇了摇头,“本想着你爹的错,与你无关,你们姐妹都来了,不能少了你一个,可你呢?来了也不安生,若是不喜欢就回去吧。”
沈芊芊顿时慌了,她咬着唇,“皇祖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您只疼沈岁岁不能我。”
太后想说,那你好歹也做出点儿让人疼的事儿来吧?
“岁岁虽然如今在你六叔名下,可怎么说也跟你是亲姐妹,她得了脸,本事高兴的事儿,你怎么能嫉妒呢?”太后摇了摇头,对沈芊芊失望至极。
这丫头被养坏了,跟岁岁没得比。
想不到老六那小子自己不怎么样,倒是把女儿养的极好。
沈芊芊终究是怕太后让她回去,这才止住了哭泣,但是却是又气又委屈。
离开太后这儿的时候,沈玉妍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沈岁岁身边,“恭喜岁岁妹妹了,不仅疯了公主,如今皇伯伯和皇祖母都喜欢你。”
沈岁岁想到沈玉妍当初的话,终究再也办法像之前那样对她,“他们也很喜欢玉妍姐姐啊。”
沈玉妍苦笑了下,“皇祖母怕是都认不出我是老四还是五吧?”
“梁王府的姑娘多,哪里比得了誉王府,只有妹妹一个,六叔又那么疼你,真羡慕妹妹啊。”
沈岁岁康翔梁王府的姐姐们,除了沈玉苒外,其余人穿的差不多,的确很难分辨,不像自己,什么都是独一份的。
“可是我也羡慕姐姐有姐妹陪着啊。”沈岁岁道。
“姐妹?妹妹身在福窝里,哪里知道姐妹多的不好,不对,你之前也在靖王府的,该知道这姐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岁岁看向她,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妹妹心肠好,如果你真的觉得没人陪的话……”沈玉妍微微一顿,然后柔声道:“不如我过去陪你可好?”
“过来……陪我?”沈岁岁怔了怔,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112章 我是小,不是傻
沈玉妍看着沈岁岁怔忡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越发柔和:“是啊,誉王府就你一个姑娘家,六叔再疼你,总不如有个姐妹在身边贴心。你放心,我不是沈芊芊更不是沈玉苒,我不会跟你抢任何东西的。”
“所以,玉妍姐姐也想要去当爹爹的闺女?”沈岁岁问道。
“倒也不是非要认六叔当爹。”沈玉妍一早就想好了,所也这会儿并没有犹豫,“你可以跟六叔说,让我去府里住着陪你,反正我家中姐妹多,少我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岁岁明白了,果然,是想去誉王府的。
“可是玉妍姐姐为什么要跟我说呢?这么大的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既然想去誉王府,那你跟爹爹和四伯说通了就好,我自然是欢迎玉妍姐姐的。”
跟她一个小孩子说,还不是看她小,好忽悠吗?
沈岁岁不排斥家里多个孩子,爹爹亲生的最好,不是亲生的也无所谓,但是沈玉妍这做法,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沈玉妍并不放弃,“谁不知道六叔多疼你,誉王府虽然是六叔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六叔最怕你了,你一句话,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份宠爱,哪有人不羡慕的?
沈岁岁仰头看着沈玉妍,小脸上没了之前的懵懂,眼神清亮,“姐姐说反了,爹爹不是怕我,是疼我。但疼归疼,家里的事,从来都是爹爹拿主意的骂我要是不懂事,乱做主,爹爹哪里还会疼我呢?肯定要讨厌我了。”
沈玉妍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妹妹倒是懂事。可六叔疼你,你撒个娇,他未必不应啊。”
“撒娇也不行呀,” 沈岁岁摇摇头,语气认真得像在说什么要紧事,“姐姐想住到誉王府,是大事,该跟爹爹好好说理由才对,更要让四伯和四伯母同意才行,不然就成了抢人家闺女了,那四伯肯定要生气了。”
“玉妍姐姐,你要是真想来誉王府,不如去找皇祖母吧,当初就是我来爹爹这儿,就是皇祖母做主的,不如,我带你一起去吧!”
“不行!”沈玉妍甩开了沈岁岁的手,沈岁岁被养在庄子上五年,人尽皆知,而且靖王府都嫌弃她也是真的。
太后才做的这个主。
而自己虽然在梁王府虽然受过委屈,可太后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呢?
沈玉妍甩开沈岁岁手的力道有些大,沈岁岁踉跄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看着沈玉妍瞬间绷紧的脸,小眉头微微蹙起:“姐姐怎么了?”
沈玉妍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强作自然:“我…… 我是说,哪能劳烦皇祖母呢?我不过是喜欢妹妹,想跟妹妹多在一处玩罢了。”
沈岁岁似懂非懂地点头:“哦,是这样啊。既然这样,那我跟爹爹说说,回头我再问问四伯。”
“不必了。”沈玉妍要的是沈岁岁主动提出,这样就不是自己要求的。
可这小丫头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的,故意不上套。
“我们快写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沈岁岁点了点头,笑意不减,她只是笑,不是傻,这样的算计她看的出来的。
……
宫宴的暖阁里烛火通明,鎏金盘里的驼峰羹冒着热气,水晶碗中盛着的鱼脍薄如蝉翼,连装蜜饯的碟子都是缠枝纹的白玉。
沈岁岁坐在沈清晏身边,小手攥着裙摆,鼻尖萦绕着烤鹿肉的香气,眼前的繁华却像一层薄雾,挡不住西北雪地里那碗飘着几粒米的稀粥。
沈清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带着暖意。他瞧着女儿眼神发怔,就知道她又想起西北的事了。
“饭还是要吃的,既然已经做了,你不吃也是浪费。”沈清晏劝道。
沈岁岁一想,有道理。
于是她拿起玉筷,夹了一小块清蒸鲈鱼便吃了起来。
席间明德帝跟盛老将军好一顿夸赞沈清晏,盛老将军也是难得夸了沈清晏几句,毕竟这件事办的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
明德帝更是当中宣布,要对沈清晏委以重任,沈清晏知道,这不过是做做样子,无论什么样的差事,自己都接不得。
于是他言辞恳切:“谢陛下隆恩,臣弟铭感五内。只是臣弟在西北遇到歹人,受了很严重的伤,至今未愈,刚刚臣弟要喝酒,岁岁都不让呢,您要是给我重要的差事,只怕我耽误了朝廷要事。”
明德帝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既然六弟有伤,那自然是身子要紧,等你痊愈了再说,朕本想让你去诛杀贪官,此次西北赈灾,你揪出了几个贪官,此事办的深得朕心。”
沈清晏垂眸,语气谦和:“皇兄谬赞了。揪出贪官,不过是按律行事。若是没有皇兄在臣弟身后撑腰,我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归根结底臣弟都是仰仗皇兄。”
明德帝朗声大笑,指着沈清晏对众人道:“你们瞧瞧,六弟这嘴,如今也学滑了。”
他话里带着玩笑,眼底却满是深意,“朕知道你不爱揽功,可该是你的,跑不了。这样吧,西北那边的赈灾后续,你虽不用亲去,但若有什么章程,随时递牌子进宫跟朕说,如何?”
“皇兄,咳咳……我还病着,不如您交给四哥和五哥吧,臣弟真的要好好歇歇了,您看我这脸色,一点都不好。”
沈清晏很清楚,明德帝这么说,就是不希望自己再跟西北有任何联系,因为自己在西北做出了成绩来,西北的百姓本就感激着自己。
若是自己再跟西北有联系,对他不是一件好事。
他分明是正话反说。
“你呀,罢了,五弟,你也去过西北,此事交给你吧。”
信王没有理由拒绝,但他其实也不想干。
他早就摸清楚了,明德帝让谁干活,那就是信不过谁。
但是借口都被沈清晏找完了,他找不到了。
“臣弟遵旨,不过臣弟一人怕是不行,还请皇兄恩准让四哥跟我一起,遇到事情也好有人帮我拿主意。”
梁王深吸一口气,“五弟,我哪儿……”
“爹爹,您可以的。”沈玉妍突然开口。
第113章 改变假死计划
众人纷纷看向沈玉妍,梁王瞪了她一眼,“好听大事,哪有你说话的份,不许胡闹。”
别人不懂沈玉妍的心思,但沈岁岁却明白。
她怕是看自己跟爹爹去处理西北的事儿风光了,她也想要效仿一下。
沈玉妍被梁王瞪了一眼,却没退缩,反而福了福身,语气诚恳得像模像样:“爹爹,五叔说得是,您足智多谋,又一向体恤百姓,有您帮着五叔,西北的百姓才能更安心。女儿前几日还听府里的老仆说,当年您去江南赈灾,百姓都夸您比菩萨还灵呢。”
这话捧得恰到好处,既给了梁王台阶,又暗戳戳提了他过去的功绩。
明德帝点了点头:“对,玉妍丫头不说,朕倒忘了还有这桩事呢。”
梁王噎得说不出话,这丫头哪是帮他?
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当年去江南赈灾,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哪有什么实绩?
可沈玉妍把话说得这么满,他要是再推辞,倒显得怯懦了。
信王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四哥你看,连侄女都信得过你,你就别推辞了。咱们兄弟同心,定能把西北的事办妥。”
“你 ……” 梁王狠狠瞪了信王一眼,又看向沈玉妍,眼底的火气快压不住了。
这女儿平时看着蔫蔫的,关键时候倒会给老子下套!
沈岁岁坐在沈清晏身边,看着沈玉妍垂眸浅笑的样子,她忽然想起在太后宫里,沈玉妍说 羡慕自己有爹爹疼。
原来她羡慕的不是疼,是疼背后的风光。
在西北做出实绩,被百姓记挂,被皇帝看重。
沈清晏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声道:“看戏就好。”
沈岁岁抬头,见爹爹眼底一片平静,她便听话的继续吃肉。
太后这时开口打圆场:“老四老五你们俩可得上心,别辜负了百姓,也别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儿臣遵旨。” 梁王和信王齐声应道,只是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眼底藏着算计。
明德帝满意地笑了,端起酒杯:“来,众爱卿,为了西北的百姓,也为了南黎的强盛,共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气氛又热络起来,只是那热络底下,藏着各自的心思。
沈玉妍悄悄抬眼,看向沈清晏父女。
见沈岁岁只顾着吃饭,沈清晏则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她眼底掠过一丝不甘。
既然沈岁岁不让自己去誉王府,那自己就留在梁王府,凭她的心计,一样可以过的风风光光。
宴席散时,梁王黑着脸把沈玉妍叫到身边,压低声音斥道:“谁让你多嘴的?你知道这差事是烫手山芋吗?”
沈玉妍却不怕,反而笑道:“爹爹,正因为烫手,才显本事。六叔能在西北做出功绩,您为什么不能?等您把后续办得妥妥帖帖,皇伯伯和百姓都会记着您的好。”
梁王被她说得一愣,看着女儿眼里闪烁的光,忽然觉得也是这么个事儿。
他哼了一声,没再骂,转身上了马, 罢了,事已至此,总不能真输给老六,那可太丢人了。
不过他心里始终是不踏实,既然是好差事,六弟为何要拒绝呢?
五弟还非要拉上自己?
不过沈玉妍席上的行为还是被梁王妃给训斥了,可沈玉妍觉得,她越是这样打压自己,就越是说明自己做的对。
梁王妃无非是觉得那话没从自己的女儿口中说出罢了。
……
沈岁岁原本不想说沈玉妍想来誉王府的事儿的,她起初当做是小孩子的羡慕,可宴席上沈玉妍那一番话,倒是让沈岁岁知道,她的野心很大。
为了防止爹爹中招,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跟沈清晏说了此事。
沈清晏眯着眸子,听了此事后缓缓睁开,深邃的眼底掠过意思冷意,“岁岁觉得她想做什么呢?”
“她想有个像爹爹疼岁岁一样疼她的爹爹。”沈岁岁认真地道。
沈清晏听完,指尖在膝头顿了顿,望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忽然低低笑了。
他伸手抚了抚沈岁岁的发顶,声音温润:“岁岁说得对,也不全对。”
沈岁岁眨眨眼,“那爹爹觉得呢?”
“她想要的,或许是‘疼’带来的体面,不是疼本身。” 沈清晏望着车窗外,语气轻缓,“你四伯府里姐妹多,她站在中间,非嫡非长更非幼,她自觉地一身才华无人看到,如同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般。”
他顿了顿,转回头,眼底的冷意已散,只剩温和:“她想要的是风光和荣耀,也可以说,她羡慕现在的你。”
“不过,她不如你。”
在沈清晏眼里,没有人能比得过沈岁岁。
“今日,多亏了你的药让我骗过了太医。”沈清晏道。
沈岁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爹爹,虽然装病可以保命,但是您不能一直装下去吧,这样皇伯伯肯定不会信的。”
沈清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如今想用慢性毒药致自己于死地,其实没有岁岁,自己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
但是既然给了他自己中毒的假象,那就早晚都要毒发身亡才是。
“自然不能一直装下去。”沈清晏其实已经有了计划。
既然朝廷容不下他,他离开便是,他的可以假死脱身,但是……如今多了个岁岁,他走了,小丫头谁来护着?
“办法再想想,总归是有的。”沈清晏心底放弃了原有的计划。
他不能把小丫头交给任何人,除了自己,谁都不能让他信得过。
别看皇上如今对小丫头喜欢的紧,可自己一丝,谁能保证他还能对岁岁好?
至于其他人,更不行了,自己死了,信王便是下一个目标。
沈岁岁叹了口气,的确很难,她每天都在拼命的给爹爹续命,这次西北倒是让爹爹的生命暂时无忧了,救了那么多人,爹爹的命也续了三年,但肯定还不够。
“爹爹,您真的不管西北的事儿了吗?不是说还要给西北的百姓们送种子的吗?”沈岁岁道。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道:“你呀,人都回来了,心还在那呢,难怪他们喜欢你,种子是要送的,只能拜托你五伯伯了。”
五伯伯是能靠得住的人吗?
沈岁岁忍不住想。
第114章 我府里的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
“爹爹是觉得吴伯伯可以信得过喽?”沈岁岁拖着下巴问道。
沈清晏缓缓道,“你五伯伯啊,精得像只狐狸,他可不是糊涂之人,百姓们的事儿,他也不会置之不理,何况,如今他清楚,保护咱们,就是保护他自己。”
毕竟自己死了,他就是下一个目标。
……
翌日上午,沈岁岁刚用了早膳,跟春情和春意两姐妹练武的时候,管家就来通报,说是梁王府的沈玉妍来了。
“她来做什么?”沈岁岁好奇地问道,昨天自己插科打诨拒绝了她,她不该生气吗?
“说是想跟您一块玩。”管家道。
沈岁岁点点头,“既然都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吧。”
沈岁岁把手里的木剑递给春情,拍了拍手上的灰,小眉头微微蹙着 。
沈玉妍昨天在自己这碰了钉子,今日又特意寻来,怕不是真为了玩这么简单。
“郡主,要不要我们在旁边候着?” 春意性子活络,看出些门道,低声问道。
沈岁岁摇摇头,理了理衣襟:“不用,她若真想玩,我便陪她走走,在咱们王府里,二师父还她对我做什么吗?何况,我练了这么久,应该也没那么差吧?”
春意笑笑,“郡主聪慧,学的很快的。”
说话间,沈玉妍已经跟着管家走进了院子。
她穿了件水绿色的袄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玉兰花,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跟平时一样的温婉。
“岁岁妹妹。” 她笑着走上前,把漆盒递过来,“这是我让厨房做的桂花糖糕,还热乎着呢,你尝尝。”
沈岁岁接过盒子打开,扑鼻的桂花香,看着也精致。
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多谢姐姐,很好吃。”
沈玉妍见她吃得香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角那柄未被春情收好的木剑,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妹妹这是在练武?”
沈岁岁不慌不忙,“拿着玩的,我太外公是大将军,我也想学学嘛。”
沈玉妍轻笑,“妹妹是个姑娘家,动刀动枪不合适吧?”
她扫了眼一旁的春意和带着面纱的春情,响起了之前沈清晏的那些荒唐事,她这一路走来,入目的全是漂亮的姑娘,没见几个小厮。
沈岁岁也是的,不知道劝着点儿,但凡她多劝劝六叔,六叔也会改变的吧。
“六叔呢?我做了好多,也给他尝尝吧。”沈玉妍道。
沈岁岁咽下嘴里的糖糕,摇着头道:“爹爹不知道是听曲还是看舞,姐姐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把糖糕送进去?”
沈玉妍却笑了笑,语气亲昵:“还是我亲自去吧,正好也想问问六叔,西北的情况,我也好为我爹爹准备东西。”
她这话堵得巧妙,既显得关心正事,又没给沈岁岁拒绝的余地。
沈岁岁心里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我陪姐姐过去。”
距离沈清晏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了里面的曲声,等靠近了些,还能看到两个妖娆的女子正在跳舞。
沈玉妍的眉头皱了皱,六叔果然荒唐,他在西北立了功,若是能够趁热打铁,多好啊?
沈清晏眯着眸子看向来人,“是玉妍啊,来找岁岁玩?”
早就有人禀报他沈玉妍这丫头来了,他通过沈岁岁说的话,早就知道这小丫头不简单,心思重的很,所以便来了这么一出。
沈玉妍站在廊下,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
曲声是江南的靡靡之音,跳舞的女子穿着水红舞裙,腰肢软得能绕成圈,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勾人的媚意。
这哪里是王爷,分明是勾栏瓦舍的做派。
六叔的功劳就这么被这些莺莺燕燕糟践了?
若他能把这份心思用在朝堂上,何愁不能再进一步?
连带着她对沈岁岁也多了几分怨怼:这丫头天天守着六叔,就任由他这么荒唐?
“六叔。” 沈玉妍定了定神,福身行礼时,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侄女给您带了些桂花糖糕,刚出炉的,这么一大早您就饮酒,担心伤身啊,岁岁还小不懂得嘱咐您,侄女就斗胆说一句,六叔您别嫌烦。”
沈清晏没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她手里的食盒上扫了一眼,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有心了,放下吧,我难得回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些也许久没见了。”
他挥了挥手,让跳舞的女子退下,曲声骤停,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出的轻响。
沈玉妍看着空荡荡的舞池,心里那点火气没散,反而更盛了些。
“六叔,这趟西北赈灾可是立了大功的,皇伯伯都要重用您了,您就该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怎么还把心思放在这些地方?”
她这话说得直白,带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 “规劝”,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恼了。
“岁岁妹妹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拦着您呢!”
沈岁岁扁了扁嘴,她人就在旁边呢,要不要这么说她啊?
沈岁岁却没直接顶撞,只是走到沈清晏身边,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软乎乎的:“玉妍姐姐,爹爹在西北累坏了,得多歇歇,松快松快才好。听曲儿能安神,看跳舞能活动筋骨。”
“荒唐,六叔是南黎的誉王,好不容易让皇伯伯看到了他的过人之处,你这样,是害了六叔。”沈玉妍一本正经地道。
沈清晏勾唇,“玉妍倒是的懂事识大体的孩子,难怪你为你爹爹寻了个好差事呢。”
沈玉妍脸颊瞬间有些发烫,不过,她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六叔说笑了,我只是觉得,爹爹身为王爷,该为百姓多做些实事。”
她微微一顿,“我本来是想劝六叔的,奈何……我没这个资格,我要是岁岁妹妹就好了,我一定能够帮得上六叔的忙。”
沈清晏淡淡一笑,“玉妍啊,你操心你府里的事儿就行了,我这府里的事儿,就不牢你操心了。”
管的可真宽,而且就凭她也配跟自己的闺女比?
小岁岁不知道要甩她几条街呢。
第115章 我有岁岁一个女儿就够了
沈玉妍被噎得脸色发白,手指绞着帕子,好半天才挤出个笑容:“六叔说的是,是侄女僭越了。只是…… 西北的事,我爹爹毕竟是头一次经手,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妥当,还请六叔多提点一二。”
沈清晏端起茶盏,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爹爹办事自有章法,哪里用得着我提点?倒是你,玉妍,一个姑娘家,总惦记着朝堂上的事,不太好吧?”
沈玉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知道六叔这话戳中了要害 ,在这京城里,贵女们该操心的是琴棋书画、相夫教子,朝堂之事从来都不是她们能置喙的。
自己刚才那番话,确实越界了。
“我…… 我只是担心爹爹,也心疼六叔,之前他们都说六叔一事无成,可如今看来,六叔是可以做好事情的。” 她强辩道,声音却没了之前的底气。
沈清晏呷了口茶,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别人怎么说我,我不在乎,何况我的确就是这样,也没冤枉了我。倒是你,玉妍,我有岁岁,你也有自己的爹爹要关心,我就多谢你的好意了。”
他放下茶盏,“你爹爹若真需要提点,自会来寻我。他不来,说明他是觉得自己能应付,你夹在中间瞎操心,不是不信任他吗”
沈玉妍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六叔这话太狠,直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我…… 我没有……” 她想辩解,声音却细得像蚊子哼,眼角的余光瞥见沈岁岁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我只是觉得岁岁妹妹很好,但是毕竟还小,很多事上帮不到六叔……”
“玉妍,养女儿是用来疼的,不是拿来用的。”沈清晏冷声道:“我没有雄心大志,岁岁也只想着吃喝玩乐,我们父女俩天作之合。”
沈玉妍的脸彻底没了血色,捏着帕子的手都在发颤。她听懂了六叔的话,他不仅在说她想利用岁岁,更在说她自己不够安分。
“六叔,我只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了,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泪。
在誉王府哭,那也太丢人了。
“行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这好心用在该用的人身上吧,你六叔我啊,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去了西北一趟,没有歌舞和美人,真的难熬死了。”沈清晏笑着道。
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让她死了来府里的心思。
他有岁岁这么一个女儿就够了
其余人,别来沾边。
“六叔说笑了。”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体面,“是侄女打扰了,这就回府。”
“倒也不必那么急,既然来了,就跟岁岁一道玩会儿,你们两姐妹不是一向交好的嘛,岁岁总说你跟她亲近。”
沈玉妍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六叔这是在挽留她?
可方才那些话明明像冰锥子,句句都在把她往外推,怎么突然又说起 “两姐妹交好” 的话来?
她攥紧帕子,声音发紧:“不……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既然这么说了,沈清晏也没有挽留。
沈玉妍走后,沈岁岁送了下肩膀,“爹爹,姐姐生气了哦。”
沈清晏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眼底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生气就生气吧,她来这一趟就该想到会是如此,不自量力,心思这么多,难怪梁王妃最是不喜欢她呢。”
“她如今也想学你来我这里,还处处贬低你,她自以为多聪明,其实根本上不得台面,这丫头,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沈岁岁小眉头皱了皱:“她想来就来,为什么要贬低我呀?我又没惹她。”
沈清晏把她拉到怀里笑道:“因为她觉得,踩着别人才能显得自己高呀。可真正站得稳的人,从不用踩别人的脚。”
“她觉得比我的岁岁聪明,却是半点都比不上我的岁岁呢!”沈清晏笑道:“让她死了心也好,省得总把主意打到咱们誉王府,就让她去祸害梁王府吧。”
沈岁岁叹了口气,要是沈玉妍不这么多心思就好了。
如今连她一个孩子都看的明白她的想法,真的以为爹爹傻到看不出来吗?
……
沈玉妍刚踏进自己的院子,就把手里的帕子狠狠摔在地上。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贴身丫鬟连忙捡起帕子,见她眼眶通红,嘴唇咬得发白,吓了一跳。
“别碰我!” 沈玉妍甩开丫鬟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誉王府…… 誉王府有什么了不起的!”
自己愿意去帮他们,他们还不乐意,自己还不帮了呢?
想了想,她还是去了梁王爷的书房。
“什么?你也要跟我去西北?”梁王爷震惊地道:“胡闹什么?姑娘家安生的在府里呆着。”
“爹,沈岁岁那么小,都能去的,我怎么就去不得呢?”沈玉妍问道。
梁王把手里的狼毫笔往砚台上一拍,墨汁溅了半张宣纸,他瞪着沈玉妍,“沈岁岁能去?那是她爹疯了!”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两步,声音又沉了几分:“你当西北是什么好地方?那是饿殍遍地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去了能干什么?添乱吗?”
沈玉妍却没退缩,反而往前凑了半步,仰着脸道:“爹,我不是去添乱的。我这几日翻了好多西北的卷宗,粮种的习性、水渠的修缮法子,我都记熟了。您去了要处理文书、核对账目,我能帮您看!沈岁岁在西北还能帮着安抚百姓呢,我怎么就不能帮您?”
“总之,沈岁岁能做的,我也能做,爹,我真的能够帮到您,这么好的差事,都是我帮您得来的,您忘了吗?”沈玉妍又道。
“好差事个屁!”梁王怒吼,“真的是好差事,你五叔自己会不干嘛?这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脏烂的事儿呢?我不说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梁王越说越气,“要不是你,我就舒服的在京城了,哪里用得着开春就到西北去。”
第116章 给爹爹选礼物
沈玉妍被父亲吼得一哆嗦,眼眶瞬间红了,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爹!”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倔强,“我也是想您能够得到皇伯伯的重用啊,这次五叔,六叔多风光啊,您又不比三伯,他是皇伯伯的亲兄弟,哪怕犯了错,皇伯伯也是网开一面的,您多立功劳,不也是好事吗?”
“女儿不怕吃苦,沈岁岁那么小,都能去,我也能,无论多苦多累,只要爹爹好,玉妍不在乎的。”
“唉,罢了,你既然想去,就去吧。”梁王爷也知道女儿是一番苦心。
沈玉妍用力地点点头,“谢谢爹。”
只要离开梁王府,她自有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而不是在这王府里困着,稍有一点过人之处,就要被梁王妃这个主母打压。
……
时间过的很快,回到京城后,因为天气越发冷了,沈岁岁也窝在誉王府里,不过她也没闲着,读书,习字,练武,还学会了下棋。
总之她做事的时候就会拉着爹爹一起,不能让爹爹闲着了。
至于在皇上送的那几个漂亮姑娘跟前,父女俩默契的演着戏。
眨眼就到了春节,这是沈岁岁回到京城后过的第一个年,沈清晏没问小丫头在庄子上是如何过年的,想也知道过年于她也没什么好的。
除夕前几日,誉王府就忙活起来了。小厮们踩着梯子贴春联,红底黑字的 “福” 字倒贴在门楣上,廊下挂起了一串串大红灯笼,连墙角的梅枝都被修剪得错落有致,只等除夕夜里绽放。
沈岁岁穿着新做的大红色的袄裙,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手里攥着一串蜜饯,跟着沈清晏在院子里转。看见小厮们搬着一摞爆竹往角门走,她眼睛一亮,拉着父亲的袖子晃了晃:“爹爹,我们也要放爆竹吗?”
“嗯,守岁的时候放。” 沈清晏弯腰抱起她,指尖刮了刮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不过你得站远点,那东西响得很。”
“我才不怕!” 沈岁岁压低了声音道:“这个肯定没有我的那个厉害。”
沈清晏微微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这个还真没有。
“岁岁是想跟爹爹在咱们府里过年呢,还是去宫里?”沈清晏问道。
他还没成亲,可以去宫里的,往年他是这么做的,也可以陪陪太后。
“那爹爹想去吗?”沈岁岁问道。
沈清晏摇摇头,“说实话吗?”
“当然了。”
“不是很想。”沈清晏觉得进了宫就不是自己了,很累。
“那就不去,岁岁陪爹爹一起过年,这是岁岁跟爹爹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呢。”沈岁岁满脸期待地说道。
“好,听我们岁岁的。” 他抱着她往暖阁走,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不去宫里,就咱们父女俩,安安稳稳地守岁。”
“对了爹爹,过完了年是不是要拜年啊?拜年就有压岁钱收?”
“你个小丫头,虽说赈灾的时候你拿出了不少钱,但是你的私库里应该还有不少吧?”
毕竟赈灾的时候,即便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不然沈岁岁一定会全部拿出来的。
沈岁岁的眼睛笑得像弯月牙:“私库是私库,压岁钱是压岁钱呀!嬷嬷说,压岁钱是长辈给的福气,能压住邪祟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太后奶奶那里要去拜年,还有四伯伯、五伯伯…… 哦对了,还有宋叔叔和李姑姑,还有……”
沈清晏轻轻一笑,温柔地看着她,“该去的总要去,不过压岁钱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小丫头紧张的模样,才从袖袋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锦盒,“爹爹提前给你准备了,省得你到时候见了长辈只顾着要红包,忘了规矩。”
沈岁岁眼睛一亮,抢过锦盒打开,里面是枚赤金打造的长命锁,上面錾着 “岁岁平安” 四个字,还缀着几颗圆润的东珠,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
“哇!好漂亮!” 她举着长命锁在脖子上比划,小脸上满是欢喜,“爹爹,我好喜欢啊。”
沈清晏刮了刮她的鼻子,“喜欢就好。”
“对了,我是不是应该要买些礼物才能去拜年啊?”沈岁岁觉得空着手去要钱不太好。
“你个小丫头,知道的还真不少,其余人那里不必了,倒是你李姑姑那,这几次她都帮了大忙,你要替爹爹好好谢谢她。”
沈岁岁用力的点头,她懂了,“那我待会儿带着落雪姐姐去街上给李姑姑挑选些礼物。”
“多带些钱,喜欢什么只管买来。”沈清晏大手一挥,又给了小姑娘一沓银票。
“谢谢爹爹,爹爹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沈岁岁说完笑着跑出去了,事实上,给被人买礼物都是借口,她是想给爹爹准备件礼物。
沈岁岁拉着落雪出了王府,马车上的小姑娘眉头紧蹙。
落雪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问:“公主,咱们先去哪家铺子呀?”
“先…… 先去给李姑姑挑礼物。” 沈岁岁攥着手里的银票,“落雪姐姐,你说爹爹喜欢什么?”
落雪愣了愣,随即笑道:“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不过依奴婢看,公主买什么,王爷就喜欢什么。”
沈岁岁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小手托着下巴,喃喃道:“不行不行,必须是爹爹最稀罕的。”
落雪苦笑,“那奴婢还真想不起来。”
沈岁岁搜遍了系统商城,里面的东西有些倒是稀罕,反正她是没见过的,但是冒然地拿出来,也不太合适。
“去那家瞧瞧吧,看着铺子很大,人也很多。”沈岁岁说道。
因为是马上就是春节了,年根底下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要置办的东西也多,所以这会儿都出来了。
沈岁岁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沈芊芊。
靖王被禁足了,不过他的儿女们倒是可以出府。
大过年的,原本沈岁岁想着遇到就遇到了吧,装作没看见就行了,可她没想到沈芊芊会自己找不痛快。
不只是沈芊芊,还有沈光礼盒沈光奇两兄弟,兄妹三人看到沈岁岁就跟看到了杀父仇人似的。
第117章 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沈岁岁自然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回去,她再也不似乎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本以为就这样算了,大过年的,她不打算计较的,可不想那三兄妹却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沈岁岁拉着落雪,去给李暮云挑选首饰,她还小,怕自己买的东西李暮云瞧不上,她知道她的眼光比不上在京城长大的小姐们,人家自幼就见识多,而她呢?
自幼就认识猪狗牛羊。
可不想,主仆二人刚看中了一个玉髓的镯子,就被沈芊芊吆喝小伙计给拿走了。
沈芊芊戴在手上,明显大了很多,可她就是故意说道:“这么好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戴的。”
由于小伙计只认识靖王府的小郡主,压根不认知眼前的明慧公主,所以也跟着附和,“对对对,这东西还是戴在郡主的手上合适。”
沈岁岁看着沈芊芊手腕上晃荡的玉髓镯子,又瞥了眼那趋炎附势的小伙计,小眉头微微一挑。
她没急着动怒,反而踮起脚尖,凑到沈芊芊面前,仔细打量着那镯子,像在研究什么稀奇物件。
“姐姐,这镯子戴在你手上,确实……”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沈芊芊脸上扬起的得意,忽然话锋一转,“太大了呀。”
“要你多管闲事。”沈芊芊冷哼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她的胳膊肘突然一酸,手顺势低下,而与此同时镯子也从手腕上滑了下去,落在地上应声而裂。
沈岁岁耸了下肩膀,“你看,我都说了太大了。”
“你……是你搞的鬼,你个乌鸦嘴,原本我戴着好好的……”
沈芊芊看着地上裂成两半的玉髓镯子,脸色瞬间惨白,随即涨得通红,指着沈岁岁的手都在发抖:“你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
周围的客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地上的碎镯子指指点点。
掌柜的心疼得直咧嘴,这玉髓镯子虽不算顶级珍品,却也是上好的物件,就这么摔碎了,谁来赔?
沈岁岁一脸无辜地摊开小手,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我什么都没做呀。姐姐自己没拿稳,怎么能怪我?”
她转向那小伙计,声音清亮,“你看到我碰姐姐了吗?”
小伙计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刚才注意力全在沈芊芊身上,压根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可他刚附和过沈芊芊,此刻若是说没看见,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含糊道:“好像…… 好像是这位小姐碰到了郡主……”
“你看到了?”沈岁岁问道。
“是……看到了,就是这位小姐推了下郡主。”小伙计想着郡主总归是得罪不起的。
可他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比郡主更尊贵,他更得罪不起。
沈岁岁深吸了一口气,“给你机会你不要,所以,你是说本公主……推了她,是吗?”
“公……公主?您是公主?”
“怎么?我是公主,这镯子就不是我打碎的了吗?”沈岁岁冷声问道:“我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东西就要赖在我头上?”
小伙计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落雪冷哼了一声,“你狗眼看人低也就罢了,分明是我家公主先看好的,你却把东西拿给别人,如今还想栽赃公主,我看你是活腻了。”
掌柜的见势不妙,连忙冲上来踹了小伙计一脚,陪着笑对沈岁岁作揖:“公主恕罪!这小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公主,小的这就把辞退。”
“至于这镯子,二位贵客能够来小店难得可贵,既然是不小心,那就算了,算了。”
掌柜的一阵肉疼,可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他们小老百姓都得罪不起啊。
“掌柜真大方啊。”沈岁岁淡淡地道。
掌柜吓得瑟瑟发抖,虽然是个孩子,可人家出身高贵,他也得罪不起啊。
“那依公主的意思……”
“掌柜都说算了,我计较什么。”沈岁岁看了眼那小伙计,“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这次是我,如果换了旁人,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是是是,公主说的极是。”掌柜连连点头。
“姐姐贵为郡主,这样为难一个小伙计,觉得好意思吗?”沈岁岁看着沈芊芊问道,“这么一点银子,靖王府不是出不起 吧?”
沈芊芊的脸 “腾” 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她哪里是出不起钱,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
“谁…… 谁出不起了!” 她梗着脖子反驳。
沈光礼在一旁看得额头青筋直跳,他没再犹豫,从钱袋里摸出一张银票,狠狠拍在柜台上,银票的边角都被震得发颤:“五十两,够了吗?”
掌柜的连忙拿起银票,点头如捣蒜:“够了够了!”
别说是五十两,就是一两银子,他也得说够了啊,他真的谁都得罪不起。
沈光礼怒视着沈岁岁,“吃里扒外的东西,只会对自家人狂吠。”
“大哥这话是说谁呢?吃里,我好像没吃过吧?”沈岁岁歪着头,“你说的是我被养在庄子上那五年吗?自家人……我的自家人只有我爹爹誉王啊,我怎么觉得您这是在骂芊芊姐姐呢?”
沈光礼的脸刷地一下血色尽褪。
周围的议论声不敢太大,但那眼神分明是站在了沈岁岁这边。
“你…… 你胡说!” 沈芊芊尖叫,却没了之前的底气,“我们怎么没管过你?要是没人管你,你早就死了。”
“哦?” 沈岁岁歪着头,大眼睛里满是纯真的疑惑,“所以只要我活着就算是管了,对吗?”
“沈岁岁,你够了,别无理取闹。”沈光奇恨恨地瞪着她,“之前的事儿不说了,你把爹害成这样,你还敢跟我们叫嚣,真是不配做人。”
“所以二哥的意思,是让我包庇三伯,然后看着西北数以万计的百姓们缺衣少食,活不下去吗?”沈岁岁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样,我还真做不出来。”
说起百姓来,身边的人也都气愤地瞪着沈芊芊几人,毕竟他们也是百姓。
做讨厌的就是贪官污吏。
第118章 等沈清晏死了
你…… 你强词夺理!” 沈芊芊见哥哥落了下风,尖叫着往前冲了两步,却被沈光礼死死拽住。
“够了!” 沈光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
他们再闹下去,只会让靖王府的名声彻底烂透。他瞪着沈岁岁,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我不走!” 沈芊芊挣扎着,“凭什么要我们走?她毁了我的镯子,还骂爹和我们!”
“那镯子是你自己摔的,三伯做的事 也是自愿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岁岁的声音清脆,掷地有声,“还是说,你们觉得三伯做得对?觉得西北百姓的死活,比不上你们靖王府的富贵?”
周围的议论声陡然拔高,大家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骂,可那眼神都跟淬了毒似的瞪着他们。
沈光礼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再也顾不上沈芊芊的挣扎,半拖半拽地把她往外拉。
沈光奇也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三人的背狼狈得像丧家之犬。
直到他们消失在街角,铺子里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着沈岁岁拱手道:“公主殿下明事理,为民说话,真是百姓之福啊!”
“老爷爷您言重了。” 沈岁岁连忙回礼,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我只是看不惯有人颠倒黑白罢了。”
掌柜的早已吓得腿软,这才敢凑上来,捧着那五十两银票递过来:“公主,这钱……”
“这钱本来就是你们的。” 沈岁岁让落雪接过,“不是赔偿你那只碎镯子的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还在发抖的小伙计,“至于他,既然掌柜要辞退,就按规矩办吧,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马车上,落雪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笑道:“小姐,您刚才最后那句话太妙了,把他们堵得连屁都放不出来!”
沈岁岁靠在软垫上,手里把玩着新挑的玉髓镯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那是因为咱们占理,大家都恨贪官,除了他们自己。”
她顿了顿,眼神暗了暗,“三伯造的孽,本就该他们记着,免得哪天忘了疼,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落雪叹了口气:“也怪他们自己蠢,明知道三王爷的事是忌讳,还敢在您面前撒野。”
“或许不是蠢,是被宠坏了。” 沈岁岁轻轻摩挲着镯子,“总觉得天老大,他们老二,谁都该让着他们。”
“走吧,我们先去把这镯子去给李姑姑送过去吧。”
“公主不等到年后了吗?”落雪问到,大家不都是年后才串门子的吗?
“不等了,年后人多眼杂,何况年后的王府肯定热闹。”
落雪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会热闹呢?
但她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王爷如今得到了皇上的夸赞,只怕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们就动了心思。
公主是怕王爷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要留在家里盯着。
另一头,沈芊芊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岂能善罢甘休,“死丫头,不就去一趟西北吗?瞧把她能耐的,我看她能够得意几天。”
沈芊芊被沈光礼死死拽着,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浅浅的印痕,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沈岁岁,别让我再见到她,否则我定要撕烂她的嘴!”
沈光礼忍无可忍,反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怒吼:“你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靖王府的丑闻吗?”
沈芊芊被他吼得一怔,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不甘。
她用力推开沈光礼的手,眼泪掉了下来:“难道就这样算了?她毁了我的镯子,还当众骂爹爹是贪官,我们的脸都被丢尽了!”
“就是啊,大哥,你什么时候怕起她来了?你忘了她之前跟条狗一样跟在我们后面的德行了吗?”沈光奇道。
“不算了又能怎样?” 沈光礼在语气里带着挫败,“她现在是明慧公主,有皇上护着,六叔捧着,就连皇祖母也对她另眼相待,爹爹如今这样,我们斗不过。”
“斗不过也要斗!” 沈芊芊跺着脚,“我去皇伯伯,我也要当公主,我才是他的亲侄女,六叔又跟他不是一条心,爹爹才跟他一条心……”
“你疯了?” 沈光礼一把拉住她,眼神里满是惊恐,“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也想被禁足吗?”
提到禁足,沈芊芊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可……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气得红了眼。
沈光礼看着妹妹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疼。
他何尝不气?可气有什么用?靖王府如今就像走在薄冰上,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先回府。” 他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这事…… 得从长计议。”
回到靖王府,沈芊芊气不过就把被沈岁岁欺负的事儿告诉给了沈清崇。
沈清崇气得当场拍了桌子,“这个死丫头,真是活腻了,真以为沈清晏能够护得住她一辈子吗?沈清晏都是要死的人了。”
“爹爹……您……说什么呢?六叔……六叔他伤的很严重吗?”沈芊芊好奇地问道。
她只知道沈清晏在西北受了伤,难道治不好了?
“就算治好了也活不长。”沈清崇道:“芊芊,你别急,这口恶气,爹爹一定给你出了,沈岁岁眼下风光,可等沈清晏一死,她还是要回咱们靖王府的,到时候我爹一定好好收拾她。”
沈芊芊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委屈和不甘一扫而空,只剩下赤裸裸的兴奋:“爹爹,您说的是真的?六叔他…… 他真的活不长了?”
沈光礼和沈光奇也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窃喜。
他们心里却清楚,只要沈清晏还在,沈岁岁就有最坚硬的靠山。
可若是沈清晏不在了……
“爹,” 沈光礼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故作沉稳地问,“六叔的伤…… 太医不是说已经稳住了吗?”
沈清崇冷笑一声,眼神阴鸷,“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光礼最先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皇伯伯……”
第119章 特殊种子
沈清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打断了儿子的话:“所以,你们急什么?沈岁岁现在有多风光,等沈清晏一死,她就会有多凄惨。
一个没了靠山的孤女,还能留在誉王府?到时候还不是得回咱们靖王府,任咱们搓圆捏扁?而且,靖王府的一切,都是咱们的。”
沈芊芊已经按捺不住地搓起了手,眼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意:“到时候我把今天受的委屈,加倍还给她!”
而此刻的誉王府,沈岁岁正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大腿,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沈清晏也会看看书了,只不过小女儿这高兴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放下书,开口询问,“岁岁,今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有啊。”沈岁岁清脆地回答着,“还不只一件呢。”
第一件,自然是她一个人手撕了靖王府的三兄妹,虽然比起前世的仇来算不得什么,但是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她会把前世自己遭受的一切都加倍的还给他们。
沈清晏听了第一件后,没有任何不悦,“难为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三个,不过也正常,我闺女可不像他们那么蠢。”
“那第二件呢?”沈清晏又问。
沈岁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爹爹,第二件可是非常非常大的。”
“哦,那是什么?”沈清晏越发被勾起了兴致,“让我猜猜,你去了你李姑姑那,难道跟她有关?”
“爹爹,你太聪明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被小闺女这么夸,沈清宴还是很高兴的。
“我想着西北的百姓咱们既然要管,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呀,我跟李姑姑说了,以她的名义,在西北开十个铺子,以后想要帮助百姓们,就方便了,我们就不用再等别人帮忙了。”
实际上,这也是系统给的任务,她从西北回来后,系统就给了,当时她就想好了办法。
眼下就等着铺子开张,她就能够拿到系统的特殊种子的奖励啊
根据系统的介绍,这些种子可以亩产千斤。
她特意问过百姓们了,正常情况下,亩产五百斤就不错了,赶上干旱的时候,亩产就只有二三百斤,最好的年头也就七八百斤,但这是少之又少的。
还有一些特殊的种子,她反正是没听说过的,回头问问那些种地的人,他们听说过没有。
十个铺子,很容易就开起来了,沈岁岁激动地想着。
沈清晏听完,眼底的笑意渐浓,他认真地看着沈岁岁:“岁岁,你这不仅是要养爹爹,还要养西北的百姓吗?”
“养百姓也是为了爹爹啊。”沈岁岁道,“要是有人敢欺负爹爹,他们头一个不答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去外面可不能乱说,开铺子的银子,爹爹来出。不仅要开十个,要是你李姑姑那里方便,开一百个都成。”
“不用爹爹出!” 沈岁岁连忙摆手,“我有钱!之前皇伯伯和太后赏了不少呢,都拿来开铺子,铺子不用大,不起眼才好呢,没人盯着。”
沈清晏诧异,她竟然把这些都想好了,不过他的小闺女一向不是说说而已。
这么小姑娘,既要帮百姓,又要藏锋芒,连 “没人盯着” 都想到了,这份沉稳,哪里是靖王府那几个蠢笨的儿女能比的?
“不过,” 沈清晏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点认真,“开铺子虽好,却也容易招人眼。西北刚遭了灾,人心浮动,你李姑姑一个女子,在那边未必能周全。爹爹还是派几个人过去,明着是帮衬铺子,暗地里也能护着她。”
“爹爹想得真周到!” 沈岁岁眼睛更亮了,拍着小手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咱们院子里的姑娘可以换一批了,挑十个每个人去看管一个铺子,自己人用着放心,爹爹,府里也该来新人了,不然您这纨绔王爷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沈清晏哈哈大笑,“不错,还是岁岁想的周到,这些姑娘爹爹的确看腻了,赶紧把她们送出府去吧。”
誉王爷要赶人,这可把王府里的一众姑娘们给吓坏了,谁都“不想”走,尤其是皇上赐的那三位,深怕自己被赶出去。
不过好在,誉王爷选的都是在府里时间长的姑娘,他说他瞧腻了,给了些银子便把人打发了。
誉王府换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外人只当是誉王爷又犯了纨绔性子,喜新厌旧,纷纷暗地里嘲笑几句,说他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只知道玩女人,就连西北的赈灾也觉得跟他没什么关系,不管谁去都能办得好。
唯有那三位皇上亲赐的姑娘,在各自的院里哭得肝肠寸断。
她们原以为熬走了旧人,总能轮到自己承宠,却没料到等来的是 “再买一批新人” 的消息。这哪里是买新人,分明是在告诉她们 ,你们也一样,迟早是要被厌弃的。
“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位姓玉珠的贵女砸了手里的茶盏,泪水涟涟,“我们可是皇上亲赐的,他就这么不放在眼里?”
另一个玉瑶心存侥幸,“姐姐息怒,或许王爷只是一时新鲜,咱们终究身份尊贵,毕竟是皇上所赐。”
话虽如此,可玉珠心里清楚,誉王爷压根都不碰他们,甚至都不让她们近身伺候,这事情怕是不简单?
难道他们的身份被识破了?
……
另一头被选中去西北的十位姑娘,此刻正在偏厅里听沈岁岁训话,对外宣称是给他们遣散的银子,她们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哭唧唧,个个眼神坚定。
沈岁岁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粉色袄裙,看着比她们还小,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你们去西北,明面上是打理铺子,暗地里要做的却不是容易的事儿。”
她伸出手指,缓缓道:“第一,照看百姓,尤其是那些老弱病残,铺子赚的钱,除了本钱,都用在他们身上。第二,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你们的身份,不然就算爹爹也保不住你们。第三照顾好你们自己,我还要等着你们回来呢。”
碧云带头起身行礼:“请公主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其他姑娘也跟着起身,齐声应道:“定不辱使命!”
沈岁岁满意地点点头,让落雪给每人递了个小包袱:“这里面是些伤药和盘缠,还有保命时候要用的易容面具,路上小心。到了西北,凡事多商量,别硬碰硬。”
第120章 给爹爹的新春礼物
十位姑娘接过包袱,她们对着沈岁岁深深一拜,转身跟着落雪的安排,从王府后门出去,悄悄坐着马车离开。
偏厅里只剩下沈岁岁和落雪。
“都安排妥当了?” 沈岁岁仰头问
“妥当了,公主放心” 落雪点头,“车夫也是自己人,路熟,嘴也严,公主连退路都为姐妹们想好了,您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应该的呀,我还等着姐姐们回来陪我玩耍呢,只是暂时的,落雪姐姐,你要是想走,也跟我说哦。”沈岁岁说道。
“奴婢不走,奴婢听从差遣。”落雪道。
沈岁岁笑了笑,她也舍不得落雪姐姐,去西北这一路,她都是落雪姐姐照顾的。
翌日,便是春节了,这是沈岁岁第一次在京城过春节,也是跟爹爹的第一个春节。
天还没亮,誉王府就被爆竹声唤醒了。
沈岁岁裹着厚厚的锦被,在暖阁里听着外面 噼里啪啦 的声响,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
“落雪姐姐,是放鞭炮了吗?”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但仍旧精致可爱。
落雪笑着进来给她穿衣:“是啊,今儿是除夕了,王爷准备了好多烟花爆竹,就等着公主您醒呢。”
“我已经醒了,我们快点去找爹爹吧。”沈岁岁迫不及待地下床。
沈岁岁踩着软底鞋往外面跑,刚到廊下就被冷风裹了个满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落雪连忙拿着斗篷追上来,给她系得严严实实:“仔细着凉,王爷要是知道了,又要念叨了。”
“知道啦!” 沈岁岁拽着斗篷的系带往前冲,远远就看见沈清晏站在庭院里,身边堆着小山似的烟花爆竹,几个小厮正小心翼翼地摆放着。
“爹爹!” 沈岁岁扑过去,正好撞在沈清晏腿上。
沈清晏笑着接住她,弯腰把她抱起来:“慢点跑,地上滑。”
他指了指那些爆竹,“岁岁敢不敢放呀?”
“这有什么不敢的,爹爹敢,岁岁也敢。”沈岁岁有模有样地学着小厮们放爆竹的样子,也跟着放了起来。
大家倒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她已经有了些身手了,而且沈岁岁很聪明,一学就会,爆竹声并没有让她害怕,反而让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清晏看着女儿踮着脚举着香火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那香火在她手里晃悠悠的,却精准地凑到引线边,待火星 滋滋舔上引线,她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跳,随即又被炸开的火花吸引,凑得更近了些。
“慢些,别烫着手。” 沈清晏伸手护在她身后,掌心抵着她的小后背,暖意透过衣料传过去。
沈岁岁哪顾得上这些,指着一串刚点燃的爆竹,兴奋地拍手:“爹爹你看!我厉害吧?”
沈清晏笑着点头,满眼都是慈爱。
玩闹够了,沈清晏才抱着满身烟火气的沈岁岁回暖阁。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王府里的下人开始贴春联、挂灯笼,朱红的 福字倒贴着,映得青砖黛瓦都添了几分喜色。
沈岁岁拿着一卷春联,非要自己贴。
她踮着脚够门框,小手举得老高,春联却总歪歪扭扭的。沈清晏从她手里接过,长臂一伸就贴得端端正正,她便在一旁拍手叫好:“爹爹好厉害!”
因为小闺女想要在誉王府过春节,沈清晏便一早跟宫里说过了,今年他身体不好,不去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
说实话,他也懒得去宫里应付着,吃,吃不好,玩,玩不开心的。
哪有跟小闺女两个人吃饭吃的香啊。
暖阁里早已摆好了年夜饭,红木桌上铺着暗纹锦布,八菜一汤摆得满满当当。
红烧肘子泛着油光,还有沈岁岁最爱的松鼠鳜鱼,酸甜的酱汁裹着酥脆的鱼肉,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爹爹,我们可以开动了吗?” 沈岁岁搓着小手,眼睛黏在鱼身上挪不开。
沈清晏笑着给她盛了碗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他自己也没动筷子,只看着女儿用小勺舀着汤,嘴角沾了点汤汁也不自知,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年夜饭不必山珍海味,不必满座宾客,只要身边有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就比什么都好。
“爹爹,你也吃呀。” 沈岁岁夹了块最大的鱼腹给他,“这个刺少,好吃。”
“好。” 沈清晏张口接住,鱼肉鲜嫩,带着恰到好处的酸甜,果然比宫里的宴席合胃口。
“去吩咐家里的下人们,除了伺候的,也去热闹热闹吧。”沈清晏笑着对管家说道。
管家应声而去,不多时,府里的下人便三三两两地聚在院子里,有的围坐在一起吃着点心,有的带着孩子放着小鞭炮,欢声笑语顺着风飘进暖阁,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沈岁岁扒着窗棂往外看,见张嬷嬷正给小丫鬟们分糖糕,忍不住笑着回头:“爹爹你看,她们好开心呀。”
“是啊。” 沈清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该歇歇了。” 他顿了顿,给她夹了块肘子肉,“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岁岁乖乖张嘴接住,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献宝似的递过来:“爹爹,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枚平安结,红绳编得歪歪扭扭,上面还缀着两颗小小的铃铛,是她前几日跟着落雪学了好久才编好的。
“我编了三天呢。”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落雪姐姐说,戴这个能平平安安的。”
沈清晏接过平安结,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绳结,眼眶微微发热。
他这么多年,得了无数奇珍异宝,却没有一样比得上这枚简陋的平安结。
“爹爹很喜欢。” 他把平安结系在腰间,笑道,“有咱们岁岁的心意在,爹爹定能平平安安的。”
沈岁岁被夸得脸颊发红,又夹了块鱼给她:“爹爹多吃点,吃的多身体才好呢。”
父女俩边吃边聊,窗外的爆竹声越来越密,偶尔有烟花在夜空炸开,映得暖阁里忽明忽暗。
沈岁岁说起往后的打算,说等西北的铺子开起来,要种好多好多粮食,让百姓们都能吃饱饭。
第121章 他会放过自己吗?
“过了年很快就开春了,种子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沈岁岁听的眼前一亮,等铺子开好,她就可以获得一千斤的特殊种子,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一千斤种出来之后,转年就可以有很多很多这种种子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开铺子的任务奖励很快到账,她要怎么把种子光明正大的给百姓们。
“爹爹,那我们开始准备种子吧。”沈岁岁道。
沈清晏点点头,“朝廷应该会让你四伯和五伯带过去的,不过远远不够。”
“所以我们运送一些到那边的铺子啊,给那些需要的百姓们。”
沈岁岁暗暗地想,这样她就可以把特殊种子混进去了。
沈清晏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隐约猜到她心里藏着事,却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笑道:“好啊,正好让你四伯五伯带的官粮走明路,咱们的种子走铺子这条暗线,双管齐下,总能让更多百姓分到。”
“那我们要去弄些种子来吗?”沈岁岁问道。
“这件事我有办法,种子不比口粮,不需要那么多,隐蔽些还是很好处理的。”
“那等爹爹弄到了,能让我瞧瞧吗?”
这样她就可以把系统给的种子藏进去了。
沈清晏看着女儿眼里的小期待,指尖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下:“当然可以。等种子运到府里,先让你过目。”
“太好了!” 沈岁岁立刻眉开眼笑,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爹爹最好了!”
“人家过年都想着吃喝玩乐,你倒好,还惦记着西北的百姓们,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岁岁,今日过年,不如暂时放下他们,就只想着你自己可好?”沈清晏心疼地看着他。
沈岁岁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爹爹。”
皇宫里,太后看着少了靖王和誉王两家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母后这是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明德帝关切地问道。
太后放下玉筷,望着空荡荡的两个席位,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饭菜的事,只是想着往年除夕,老三和老刘两家人总会来凑个热闹,今年倒是清净了。”
明德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母后,六弟说身子不适,怕来了扰了大家的兴致,便跟岁岁在家里过年了,至于三弟……他这次犯了大错,朕必须要罚他,而且要重重地罚他,事关百姓,怎能轻易算了,他跟我是同胞兄弟,若我不罚他,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偏袒于他,这对其余兄弟也不公平。”
太后闻言,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事关百姓生计,是该罚,他这次也的确糊涂了些,皇上啊,若是他肯改过,便给他次机会吧,都是手足,哀家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手足不合啊。”
“母后说的是,朕替三弟谢母后。”明德帝道。
太后虽然是为沈清崇说话,但其实也是在告诉皇上,不要手足相残,不只是对沈清崇,对其他兄弟也是一样。
明德帝端起酒杯,对着太后遥遥一敬,眼底带着难得的温和:“母后放心,朕明白您的意思。手足之情,朕从未敢忘。只是三弟这次错得太离谱,若不敲打敲打,怕是往后还会犯糊涂。等他真正想明白了,知道百姓的生计比什么都重要,朕自然会给他机会。”
太后这才露出笑容,“这就好。你们兄弟几个,一个个都是倔脾气,你是皇上,又是兄长,更要把这摊子稳住,让百姓安安稳稳过日子,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明德帝颔首应道。
宴席上的气氛渐渐缓和,宗亲们推杯换盏,说着吉祥话,只是偶尔有人提起靖王和誉王,语气里总带着几分试探。
明德帝却始终从容不迫,聊聊农事,说说来年的水利规划,句句不离民生,反倒让那些想窥探圣意的人熄了心思。
夜深时,太后有些乏了,明德帝亲自送她回寝殿。
临走前,太后拉着他的手嘱咐:“老六是还账了些,但没什么坏心思,慢慢教还是会好的,岁岁那孩子又懂事得让人心疼,你多照拂着些。老三也是一样,有些小心思罢了,可人啊,哪有没有小心思呢?”
“母后放心,儿臣省得。” 明德帝温声道,“六弟如今做事比从前踏实多了,这次西北赈灾一事,办的就很好,朕想委以重任,可六弟却不肯,还请母后见了他多帮朕劝一劝。”
“他不想要,就不要 了,咱们南黎这么多人,怎么就差了他一个,就让他好好陪着岁岁长大吧,你再寻贤才就是了。”太后语重心长地道。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二皇子,而是一朝天子,有些话,她也要斟酌着说才行。
明德帝目送太后的寝殿熄灯,才转身往御书房走。
宫道上的宫灯一路延伸,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平添了几分孤清。
“太后哪里是给三弟求情,分明是给老六铺路。”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御书房的烛火跳动着,将奏折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母后这步棋,走得比谁都稳。” 他把册子放回原处,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
太后替老三求情,句句不离 手,看似是在为犯错的儿子开脱,实则是在给所有宗室子弟立规矩。
哪怕是王爷,也得守着 百姓为重 的底线。而那句 让老六陪着岁岁长,更是把话挑明了。
她希望自己不要动老六。
老六这些年韬光养晦,不争不抢,如今守着个小丫头过安稳日子,倒比谁都活得明白。
太后是怕自己疑心重,怕老六哪日不小心触了龙鳞,才借着替老三求情的由头,把话堵死在他嘴边。
可事实上,沈清晏这家伙,远比自己以为的要聪明多了,眼下的兄友弟恭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自己放过他,他会放过自己吗?
沈清晏身后有百万雄兵,他随时都可能抢了自己的皇位。
明德帝想到此,目光又冷了几分,朱笔也在册子上圈了个名字。
第122章 我也要当公主
除夕夜沈清晏和沈岁岁没有去宫中守岁,初一一早父女俩便去太后那坐坐,沈岁岁自然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父女俩正跟太后有说有笑,逗得太后前仰后合的时候,靖王府的兄妹们来了。
沈清崇还在禁足中,只能由孩子们出面了,不然岂不成了靖王府不懂规矩。
靖王府的孩子们鱼贯而入时,沈岁岁正趴在太后膝头,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
领头的是大哥沈光礼,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学着大人的模样挺直脊背,身后跟着弟弟沈光奇和沈芊芊,一个个穿着簇新的锦袍,规规矩矩地行礼:“给皇祖母请安,祝您福寿安康。”
太后连忙抬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仔细冻着。”
她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见他们虽穿着华贵,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拘谨,心里不由得软了软,“你们父亲虽在禁足,却没忘了让你们来尽孝,是个懂事的。”
沈光礼垂着眼,“父亲说,规矩不能乱。纵使他暂时来不了,孙儿们也该替他给皇祖母拜年。”
饶是对太后恭敬,可兄妹三人自然不能忘了之前在首饰铺子被沈岁岁摆一道的事儿。
虽然过了几天,但是这气仍然没有消呢。
沈芊芊盯着沈岁岁,更是恨极了的模样,而且她在靖王府骄纵惯了,并不能很好的掩饰。
“芊芊这是怎么了?”太后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也落在了沈岁岁的身上。
沈光礼知道不能在宫里闹起来,便拉了拉沈芊芊,“没事,皇祖母,妹妹可能是来的路上吃了风吧。”
“吹了风啊,让嬷嬷给你弄些热的吃食来,暖暖胃就好一些。”
“多谢皇祖母。”沈光礼道。
但沈芊芊却仍然恨恨地瞪着沈岁岁,嘴上没说,可那表情就是告诉大家,事情跟沈岁岁有关。
“你总瞧着岁岁做什么啊?”太后好奇地问道。
沈光礼摇头,可沈芊芊却怒了,“你拉我干什么,我就说,皇祖母,上次在收拾铺子里,我想给您准备些礼物的,可是她……”
她伸手指向沈岁岁,“就是她,跟我抢东西不说,还拿我爹爹的事儿压我,更煽动百姓一起欺负我。”
沈芊芊的话音刚落,殿内的空气瞬间凝住。她跺着脚,眼圈泛红,显然是把积压的委屈全倒了出来,指着沈岁岁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她如今仗着六叔撑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拿公主的身份压我们!”
沈光礼脸色瞬间变了,忙道:“芊芊!别说了。”
“我就说,她凭什么呀?她凭什么就能够当公主啊,皇祖母,您之前也喜欢我来着,我也想当公主。”沈芊芊自打沈岁岁被封了公主后,也想当公主了。
太后看着沈芊芊气鼓鼓的模样,又瞧了瞧她眼里闪烁的羡慕,眼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傻孩子,公主封号哪是说给就能给的?岁岁是皇上亲自封的,何况她这次跟你六叔去西北,也当得起公主的封号啊。”
靖王府的丫头想当公主,这话要是让皇上听了,怕是要不高兴了,这往小了说是孩子不懂事,往大了说,那是想谋反啊!
沈光礼的脸 “唰” 地白了,冷汗瞬间浸湿了锦袍。他 “噗通” 一声跪下,膝盖撞出沉闷的声响。
“皇祖母恕罪!” 沈光礼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紧绷,却异常清晰,“妹妹年幼无知,口不择言,绝非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孙儿回去定好好管教,让她抄写百遍《女诫》,明辨是非!”
沈芊芊被兄长的阵仗吓懵了,“我怎么了?我不抄,大哥,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也向着沈岁岁了啊?”
“闭嘴,快跪下。”沈光礼带着怒声的命令道。
沈芊芊被兄长的反应弄懵了,虽然跪下了却梗着脖子瞪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她能当公主,我为什么不能?你从前最疼我,现在却帮着外人凶我!”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地面,锦缎裙摆扫过金砖,沾了些灰尘,倒添了几分狼狈。
太后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沈芊芊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芊芊,你可知,开国以来,只有皇上的亲女或立下大功的宗室女,才能得封公主?”
她顿了顿,声音缓了些,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父亲是靖王,你是王府嫡女,身份尊贵,可若论公二字,那是要记入宗谱、受万民朝拜的。岁岁,别的不说,那可是跟着你六叔是在西北救了上万人的性命,她的体面是用命换来的,不是撒娇就能得的。”
“再说你们两个争执的事儿,她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压你,她就是公主,何况你也是姐姐,一点小事就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太后怒声道。
太后的怒声瞬间压下了沈芊芊的哭声。
她愣在原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忘了往下掉,只呆呆地望着太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总是对她和颜悦色的皇祖母。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沈光礼的后背绷得更紧了,他再次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孙儿教导无方,让妹妹失了规矩,扰了皇祖母清净,罪该万死!”
沈光奇吓得往兄长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沈光礼的衣角,大气不敢出。
太后叹了口气,你们来看过哀家了,时候也不早了,且回去吧,你们的爹爹还在家里呢,此时该守着他才是。
太后这是下了逐客令,三兄妹自然听出来了,也只能告退。
等他们一走,沈岁岁才好奇地问道:“皇祖母,您不问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不用,芊芊那性子我知道,此事别听她怎么说,错肯定不在你。”太后淡淡一笑,看向沈岁岁的目光柔和,“你若是能够欺负过她,何至于跟了你爹爹,就算你真的有错,也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第122章 皇祖母,你身体里有毒
沈岁岁眨了眨眼,小手把玩着衣角,“因果报应?是说…… 姐姐以前欺负我,这次我没让着她,就算扯平了吗?”
太后被她直白的解释逗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小丫头片子,倒会往简单里想。”
她拿起块蜜饯塞进沈岁岁嘴里,甜意漫开时,才缓缓道,“你在庄子上长大,吃了多少苦,哀家都知道。刚回京城时,见了谁都怯生生的,连块糕点都不敢多拿。”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粒,声音轻得像羽毛:“芊芊呢,生在靖王府,从小被捧在手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哪里懂什么叫让?在她眼里,想要的就该是她的,别人抢了,就是错。”
沈岁岁含着蜜饯,含糊道:“可我那天真没抢,是我先看中的,她抢了过去,然后玉镯碎掉了……她还联合小伙计在那里指责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哀家知道。” 太后打断她,指尖抚过她鬓边的碎发,“你这孩子,怎会平白去抢东西?我想你要的,你爹爹会给你十个百个。”
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沈清晏的手腕上,“这东西……倒是别致啊。”
太后欢喜,以为这是哪个姑娘送的。
虽然是姑娘送的,但不是别的姑娘。
“母后,儿臣也觉得好看,岁岁亲手给我编的,多孝顺的孩子啊,还要感谢母后,给了我这么好的女儿。”
太后闻言一怔,随即笑得眼角堆起细纹,目光在沈清晏手腕上那串绳结上打了个转 。
红绳编得不算精致,甚至有些地方还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孩童手笔。
“这丫头跟你有缘,是老天注定的父女缘分,哀家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她看向沈岁岁,语气里满是打趣,“你这丫头,倒是偏心,只给你爹爹编,不给皇祖母编一个?”
“有啊,本来是想拿出来的,刚刚他们一来,就给忘了。”沈岁岁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自己用红绳编的手串,上面还有几颗黑不溜秋的珠子。
不是珍珠,不是玛瑙,也不是翡翠,黑乎乎的,闻着还有一股药香味。
“这是什么珠子?倒稀奇得很。” 太后伸手接过来,指尖捏着那颗最黑的珠子,入手微凉,倒也圆润。
沈岁岁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这是用药草磨成粉后又做成的珠子,这个……关键时刻砸开了可以救命的,皇祖母不是一直有心疾来着,不过岁岁希望那个皇祖母一直用不上,这个戴久了能强身健体呢!就是…… 就是编得不好看……”
她说着,小脸上泛起红晕,显然是觉得这手串拿不出手。
“谁说不好看?” 太后把手串往自己腕上一戴,黑珠子配着她手腕上的赤金镯子,竟有种别样的古朴雅致,“哀家觉得比那些玛瑙翡翠好看多了!这是岁岁的心意,千金不换呢。”
“而且,你都说了,这能保命。”太后笑着道。
沈岁岁看着皇祖母头上的数字,是啊,她也希望这么好的皇祖母可以长命百岁呢。
太后低头看着腕上的手串,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不规整的棱角,忽然想起太医院的人说过,自己的心疾最忌动怒,需得常年用些安神的草药调理。
而且最近犯病的次数更多了,只是他们住在宫外不知道罢了。
“你这丫头,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太后的声音有些发哑,抬手把沈岁岁揽进怀里,力道比往常重了些。
沈岁岁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乖乖地靠在太后怀里,小手攥着她的衣襟:“等我再学些医术,就给皇祖母配最好的药,把心疾彻底治好!”
“好,我等岁岁学医术。” 太后笑着应着,眼角却悄悄湿润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宫廷里的虚与委蛇,皇子公主们送来的奇珍异宝堆成了山,却没一样比得上这串简陋的药珠。
这孩子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的。
她这把年纪,没有亲生儿女,更别说孙子孙女了,压根不敢想还有真心待她之人。
“皇祖母,岁岁会医术的,一点点,您先别跟别人说哦。”
“哦,岁岁这么厉害啊,那你给皇祖母瞧瞧。”
沈岁岁用力的点头,“好啊。”
她就想这样呢。
“母后,岁岁刚刚学,一点皮毛,只是背了些草药名而已。”沈清晏道,这话是对太后说的,也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大家也没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太后寝宫里,只怕眼睛更多。
沈岁岁摸着太后的脉,本来只是想看看她的身体情况,毕竟瞧着她的气色不如之前好,可不想,这一摸还摸出了别的事情来。
沈岁岁猛地看向太后,眼神里的带着一丝恐惧,太后注意到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我不会看啊。”沈岁岁用眼神告诉太后,事情不是这样的。
太后也懂了,这孩子一定看出什么来了,却不敢说。
她一把搂住小姑娘,在她耳边轻声道:“说吧,不用怕,皇祖母怎么了?”
在外人看来,皇太后就是喜欢沈岁岁抱了抱她,压根瞧不见祖孙俩在小声说话。
沈岁岁内心陷入了挣扎,她的医术其实不低了,如今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是也比很多人要强。
“皇祖母,你身体里有毒。”
太后神色如常,只是松开了沈岁岁,“这小丫头,学个药名就敢跟皇祖母来看病,亏的不是旁人,可要砸了招牌了,说了半天我都饿了,云霞,去给岁岁弄些吃的来。”
“太后,让别人去吧,老奴在这儿伺候您。”
“别人去爱家不放心,这些小丫头毛手毛脚的,你也去给哀家做一份,就做哀家最喜欢吃的。”
云嬷嬷点点头,不是很情愿地出去了。
此时沈岁岁却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弄湿了衣裳,太后心疼的带她回了里面,等着宫人送件新的来。
太后顾不得称赞小姑娘聪慧,懂得找时机,“岁岁,你说皇祖母体内有毒,什么毒?我没有任何不适啊?”
“皇祖母,这毒……会让您不能生孩子……”
第124章 这事儿谁都不能说
太后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襟,锦缎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唯有鬓角的银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又被她死死摁在眼底,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沉。
“不能…… 生孩子?” 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重的寒意。
她是继后,先皇后是她的亲堂姐,她入宫的时候只有六皇子刚刚出生,其余的皇子已经不小了,只是她那位亲堂姐也没能有幸诞下一儿半女。
难道她们姐妹都中了这毒不成?
沈岁岁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心里又慌又疼,小手紧紧抓住太后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是…… 这种毒很怪,慢慢渗在骨头里,平时没感觉,可会让女子…… 再也怀不上孩子。皇祖母,您是不是…… 从来没怀过孕?”
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已敛成了冰封的湖面。
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沈岁岁眼角的泪,不知何时,这孩子竟急哭了。
“傻丫头,哭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努力放柔,“皇祖母早就知道了。太医院的人说,哀家身子寒,不容易有孕。”
那时她刚入宫,盼了一年又一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身为皇后,她无需用子嗣来争宠,但是哪个女人不想生下自己的孩子,可惜始终没有消息。
她以为是天意,却没想过…… 是人为。
“不是身子寒!” 沈岁岁急得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是毒!我在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叫‘断红草’,磨成粉混在饮食里,无色无味,吃个三五年,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皇祖母,您想想,有没有谁常年给您送吃食?或者…… 贴身伺候的人?”
断红草……
太后的指尖猛地一颤,脑子却是一片混沌,都过去多少年了,她从十六岁入宫,到现在,太久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去了,她真的不记得了。
但是自己不能生养,对谁有好处呢?
自然是那些有儿子还想争储君的妃子了?
“皇祖母?” 沈岁岁见她发怔,小声唤道。
太后回过神,伸手将沈岁岁搂进怀里,这一次的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岁岁,这事…… 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爹爹,明白吗?”
沈岁岁用力点头,把脸埋在太后的衣襟里:“我知道!说出去会有人害皇祖母的!”
她虽小,却也懂宫廷里的凶险。
能给太后下毒的人,定是位高权重,若是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轻抚着她的发顶,目光落在里间雕花的床柱上,那里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是她刚入宫时亲手刻的,那时还盼着能生个孩子,陪她一起看这莲花开谢。
原来从那时起,就有人断了她的念想。
“皇祖母,刚刚您支开那个嬷嬷,是怀疑她吗?”沈岁岁好奇地问道。
太后微微一怔,云霞是她入宫后就跟着自己的宫女,一路成了嬷嬷,可当大皇子过世后,她一直在夸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明德帝的好。
那时候又赶上明德帝的母妃生了一场大病,推脱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儿子,便让太后把大一些的二皇子带在身边教养。
也是从那时起,云霞开始跟二皇子亲近,当时自己也说让她出宫找个人嫁了,生个自己的儿子,但是云霞不肯,说要伺候她。
二皇子也的确表现的聪慧过人,他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她自然也扶持她上位,当时她就知道云霞是皇上的人。
她倒也不在意,他们母子若是没有嫌隙,又何惧身边多个他的人呢?
皇帝的疑心重,她早就接受,毕竟她的丈夫也是皇帝,他偶尔也会跟自己讲一些朝中的事情。
太后声音很轻:“云霞…… 陪了哀家四十多年了。”
她入宫那年,云霞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捧着铜盆给她请安时,手都在抖。
后来云霞也从宫女升成了掌事嬷嬷,替她管着寿安宫的大小琐事,连她爱吃的枣泥糕要蒸得软三分,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皇子刚到哀家身边时,才五岁。” 太后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恍惚,“怯生生的,见了谁都躲,唯独跟云霞亲。云霞总偷偷给他塞糖,还说这孩子跟我年轻时一样,眉眼透着俊气。”
“后来哀家慢慢知道,她心里不止有哀家。” 太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二皇子是哀家亲手教养的,他的母妃与世无争,哀家想着,多个人疼他,总是好的。”
沈岁岁趴在她膝头,小手攥着她的衣角:“那…… 云霞嬷嬷会不会给您下毒啊?”
太后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小机灵鬼,倒会顺着藤摸瓜。”
她想起云霞每日送来的安神汤。
那汤是太医院开的方子,云霞亲手熬的,熬了二十年,从未断过。
汤里有茯苓、远志,都是寻常的安神药材,可若混进断红草的粉末…… 无色无味,谁也察觉不出。
“不好说。” 太后缓缓道,“云霞若想害哀家,有的是机会。可她若真想害哀家,又何必陪哀家守这四十多年的空寂?”
“这么多年,也无从查证,如今皇祖母这把年纪,下药之人也不会再下了。”太后摇摇头,“很难追究,哀家只恨没有早点遇到你,可话说回来,你又如何能在哀家年轻的时候出生呢?”
沈岁岁也很为难,这个她还真的做不到。
“好孩子,皇祖母还是感谢你告诉我这个真相的,不然我一直都觉得是我的问题,如今好了,我死也能瞑目了。”
沈岁岁嘟着嘴,“皇祖母不能说死,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太后笑了笑,而此时,去拿衣裳的宫女也回来了,沈岁岁刚换好,云霞嬷嬷便也端着热乎乎的好吃的回来了。
看到祖孙二人毫无异样,云霞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想多了。
第125章 听闻岁岁会医术?
云霞端着食盒进来时,鼻尖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是亲手做了点心。
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笑着揭开盖子:“太后,您瞧,刚蒸好的枣泥糕,软乎乎的,还有公主爱吃的杏仁酪,特意多加了些蜂蜜。”
那枣泥糕冒着热气,粉白的糕体上点着一颗小小的红点,看着就软糯可口。
杏仁酪盛在白瓷碗里,乳白的浆汁上飘着几粒碎杏仁,甜香混着奶香,漫了满殿。
沈岁岁盯着那碗杏仁酪,特意闻了闻,倒是没有藏什么猫腻。
“云霞,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太后拿起一块枣泥糕,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眉眼间带着笑意,“哀家记得,你刚学做这糕时,总把糖放多了,甜得发腻。”
云霞笑着垂眸:“还不是太后您教得好,说枣泥本就甜,糖多了反倒盖了枣香。”
她转身给太后盛了碗安神汤,青瓷碗里的汤药呈浅褐色,冒着淡淡的热气,“太后,该喝安神汤了,今日加了些合欢花,助眠的。”
沈岁岁的目光唰地落在那碗汤上,心跟着提了起来。
太后却没接,只指着杏仁酪对沈岁岁道:“岁岁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岁岁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慢慢抿着,眼睛却偷偷瞟向云霞。
只见云霞的目光落在太后没接的汤碗上,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公主慢些吃,不够嬷嬷再去做。”
“够了够了。” 沈岁岁咽下嘴里的杏仁酪,忽然指着那碗安神汤,脆生生地问,“嬷嬷,这汤苦不苦呀?”
云霞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道:“我的小公主啊,这是安神汤,不苦的,喝了睡得香。”
“是吗?” 沈岁岁歪着头,小手伸过去想碰汤碗,“我闻闻。”
“别烫着。” 太后一把拉住她的手,顺势将汤碗往自己面前挪了挪,“小孩子家喝什么汤药,喝你的杏仁酪去。”
她说着,端起汤碗,却没喝,只放在鼻尖闻了闻,“嗯,是加了合欢花,香得很。”
云霞站在一旁,看着太后始终没喝那碗汤,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嘴上却笑道:“太后喜欢就好。”
沈岁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对太后眨了眨眼。
太后回了她个安抚的眼神,拿起汤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随即放下:“今日这汤不错,剩下的留着,哀家睡前再喝。”
云霞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应道:“哎,老奴这就吩咐小厨房温着。”
又坐了片刻,沈清晏进来告辞,沈岁岁抱着太后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皇祖母,汤别多喝,我明天给您带新的药丸。”
太后拍了拍她的背,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怕这安神汤也有问题了:“知道了,路上小心。”
看着沈岁岁被沈清晏牵走的身影,云嬷嬷忽然道:“公主跟太后真是投缘,之前不见您对别的公主这么亲近。”
太后没回头,只望着窗外的月色,淡淡道:“是啊,这孩子心纯,不像宫里的人,藏着那么多弯弯绕,宫里的公主们都太规矩了,在哀家面前太过拘谨,不如这孩子,没学那么多,反倒是自然。”
云霞的手猛地一颤,帕子从指尖滑落在地。
她慌忙捡起来,声音有些发紧:“太后说笑了,宫里的人…… 也不全是那样的。”
太后终于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像深潭,看得云霞心里发毛。
“云霞,” 太后缓缓开口,“你说,人这一辈子,藏着一个秘密,会不会累?”
云霞的脸唰地白了,膝盖一软,竟差点跪下去:“太后…… 老奴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 太后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窗外,“我有些累了,得躺一会儿,你也下去歇着吧,汤…… 不用温了。”
马车里,沈清晏跟沈岁岁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沈岁岁清了清嗓子,“爹爹,您是不是有话要问我啊?”
“没有啊。”沈清晏笑着道。
“没有吗?您不想知道我跟皇祖母说了什么吗?”沈岁岁好奇地问道。
“傻丫头,你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那爹爹何必为难你呢?”沈清晏道。
沈岁岁盯着父亲坦荡的眼睛,忽然就笑了,小身子往他怀里一靠,“爹爹真好。”
沈清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爹爹不问,不是不关心。是知道你心里有数,该说的,不用爹爹问,你也会说。”
沈岁岁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皇祖母…… 身子不太好。”
她没说毒,也没说断红草,只拣了句最稳妥的话。
沈清晏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温和:“嗯,皇祖母年纪大了,往后你常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比什么补药都管用。”
他知道,小丫头一定是给太后诊脉的时候瞧出了什么。
而且这事儿还挺严重。
不然母后也不会支开云嬷嬷的,这么说,母后知道云嬷嬷不是自己人?
她还能是谁的人?
母后身为太后,其余的太妃们自然无法撼动其地位,那这个人自然是皇上的人了。
皇上如今连将他养大,一手将他扶持上皇位的人都要怀疑了吗?
“爹爹,” 沈岁岁忽然抬起头,“我给皇祖母做了药丸,能让她睡得好。等我再学好些,就能让她更有精神了。”
“好,不过……”沈清晏有些担忧地道:“要小心。”
“爹爹放心,岁岁知道的,我知道要避开人的,您看我今天就做到了,不是吗?”沈岁岁道。
其实她看到了皇祖母头顶上的倒计时,如果自己不出手,那么皇祖母很快就会……死的。
她不能让皇祖母死掉,她也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她能够跟着爹爹过上现在的日子,都是皇祖母的功劳。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救下皇祖母,绝对不会让她被毒死的。
她已经想好了办法,等下次去宫中请安的时候,就把解药带给皇祖母。
可不想,她进宫这天,却被太监请到了明德帝的御书房。
明德帝面带微笑,“听闻岁岁会医术,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不如你给皇伯伯瞧瞧身子如何?”
沈岁岁暗叫了一声不好。
第126章 明德帝的试探
沈岁岁攥紧了袖袋里的药包,指尖冰凉,她把药包飞快的藏进系统的储物格里面,免得待会被人搜出来,就不好了。
她抬起头,小脸上扬着自信的笑:“皇伯伯,这您都知道了?我最近自己翻了医书,觉得挺好玩的,我现在都会开方子了呢。”
明德帝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笑意:“哦?自己学的?还会开方子了?”
“是啊。”沈岁岁笑着道。
他对着沈岁岁招了招手,“来,给皇伯伯瞧瞧,朕最近总觉得头晕,是怎么回事?”
沈岁岁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瞧病。
皇上何等身份,太医院的太医围着他转,怎会让一个黄毛丫头诊脉?
他是在试探,试探她的医术到底有多厉害,试探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慢慢走上前,小手搭上明德帝的手腕,指尖刚触到他的脉搏,就觉得那脉象沉稳有力,哪有半分头晕的迹象?
果然是假的。
沈岁岁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清明,故作认真地把了片刻,才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道:“皇伯伯的脉好有力呀,像打鼓一样!应该是…… 是吃太多肉了吧?我以前吃不到肉的时候,就没有力气。”
她故意说些孩子气的话,把严肃的诊脉变成玩笑。
明德帝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哦?那依你看,要开个什么方子呢?”
“呀,这个……” 沈岁岁深吸了口气,面露为难,“我的医书没带过来,不过那个头疼的话……我想想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明德帝的表情。他脸上笑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像在掂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有了,皇伯伯,我说您写吗?”
“你自己写。”明德帝把笔递给她。
沈岁岁也不客气,她知道此时越是闪躲,越是让他怀疑。
她的字比之前好了一些,她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长进,但是比起其余皇子公主们,她的字还是丑的。
很快,沈岁岁就写出了个方子,“应该是这个,我没记错的。”
她自信十足地道:“皇伯伯,我家那医书可厉害了,太医治不好的病我都能治的,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的。”
明德帝蹙眉,“这么厉害?”
“是啊,我花了十两银子在外面买回来的呢,卖书的说,还能够起死回生呢。”沈岁岁无比认真地说着。;
就在这时,太监全匆匆进来,躬身道:“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来问,小公主到了没有,说是炖了杏仁酪等着呢。”
沈岁岁心里一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皇伯伯,皇祖母等我呢!我先走啦,您要好好吃我开的药啊!”
她说着,不等明德帝回应,就像只小兔子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跑向门口,裙摆在地砖上扫过,带起一阵风。
跑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明德帝正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深沉,看不真切。
沈岁岁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停留,快步跑出了御书房。
可刚跑出去没多久,就被个洒扫的宫女撞到了,弄了她一身的水。
沈岁岁本来可以躲开的, 但是她忍着了,那宫女嘴上诚惶诚恐,可是眼里没有半分惧意。
“公主,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带您去沐浴更衣。”
沈岁岁想到被自己藏好的药,无所谓地道:“还要吧。”
那宫女见沈岁岁答应,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换上惶恐的神色,低着头引路:“公主这边请,偏殿有热水,奴婢这就去备干净的衣裳。”
沈岁岁跟在她身后,小手悄悄攥紧了裙摆。方才那宫女撞过来时,力道又急又准,分明是故意的。寻常宫女见了她,巴结还来不及,哪敢这般莽撞?
另一头,明德帝叫了太医过来查看沈岁岁刚刚开的方子。
“瞧得如何了?”
太医神色一凛,“皇上,这方子何人所出?”
“不用管这些,你就说这方子治疗头疼有没有用?”明德帝问道。
“这……皇上,这压根就不是治头疼的方子,这方子一半勉强能看出是治疗痢疾的,但是剩下一半又是让人排便的,这……这不通啊。”
明德帝捏着那张药方,指腹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冷下去。
“痢疾?排便?”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一个小丫头片子,倒是敢胡写。”
太医躬身道:“皇上,这方子杂乱无章,分明是不懂医理的人瞎凑的。只是…… 敢拿皇上的龙体开玩笑,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那你觉得这人会医术吗?”
太医看了看方子,然后不假思索地摇头,“不像,这要是会医术,我这辈子都白学了。”
恰好此时,宫女进门了,正是刚刚撞到沈岁岁的那个。
明德帝便让太医先下去。
“回主子,没有,我里里外外检查过,公主除了带了几颗糖外,什么都没有,不过那糖沾了水黏在衣服上,她不要了。”
明德帝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云嬷嬷听错了不成?
他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目光落在那宫女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沾了水的糖,扔在哪儿了?”
宫女一愣,赶忙呈上一个纸包,打开看正是已经化开了一些的糖块。
明德帝又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东西带给太医们瞧瞧,看看有无特别之处。
与此同时,寿安宫里,沈岁岁正踮着脚,把药丸重新从系统储物格里拿出来。
“皇祖母,这个药丸要温水送服,每天一颗,千万别让别人看见。” 她小声叮嘱,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故意让宫女搜身,她肯定以为我没带东西,往后放松警惕了。”
太后捏着那几颗黑黢黢的药丸,指尖微微发颤。
这孩子心思竟这般细,连搜身都算到了。
“岁岁,委屈你了。” 太后把药丸藏进袖袋,摸了摸她的头,“往后别再冒险了,药我让心腹去配就行。”
“不行!” 沈岁岁急了,“这解毒的方子很特别,断红草的毒渗在骨头里,寻常药材配不对分量,会加重毒性的。还是我来做,安全。”
她凑近太后耳边,声音压得更低:“皇祖母,那个云霞嬷嬷,您真的信得过吗?今天皇伯伯突然召见我,说不定就是她报的信。”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掩去:“我知道了。”
第127章 太后的偏爱
太后扶着沈岁岁的肩,目光落在窗外云霞的身影上 ,她正端着空了的杏仁酪碗往回走,脚步比往常慢了些,显然是在留意殿内动静。
“云霞跟着我四十多年,” 太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哀家曾以为,再冷的心,捂四十年也该热了。”
沈岁岁攥紧她的手,小脸上满是坚定:“皇祖母,不管她是谁的人,我都会护着您。”
太后笑了,眼底却藏着一丝疲惫:“傻孩子,这宫里的护,不是靠嘴说的。”
她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银簪,簪头雕着小小的莲花,“这簪子你戴着,宫里的人瞧见,便知道你是哀家护着的人。”
沈岁岁接过簪子,簪尖冰凉,却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这时,云霞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太后,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些新贡的龙井,说是让您尝尝鲜。”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沈岁岁,见她发间多了支银簪,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低下头,“小公主也在呢,正好尝尝这好茶。”
沈岁岁晃了晃头上的银簪,莲花簪尖闪着细碎的光,她故意歪着脑袋笑道:“这是皇祖母给我的,说戴着好看!云霞嬷嬷,你觉得我戴上好看吗?”
云霞的目光在簪子上打了个转,那莲花雕得算不上精致,花瓣边缘还有些毛糙,显然是旧物。
但她认得,那是先皇后当年最爱的一支簪子,后来传给了太后。如今太后竟把这簪子给了沈岁岁……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笑得越发温和:“小公主戴着,比池子里的荷花还好看呢。”
太后端起茶盏,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皇后有心了。云霞,把茶泡上吧,正好让岁岁尝一口。”
云霞应了声,转身去备茶。沈岁岁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对太后眨了眨眼 ,这嬷嬷的脚步,比刚才更沉了些,显然是被那支簪子惊到了。
太后回了沈岁岁一个安抚的眼神,“皇后最近身子不好,还记挂着哀家,倒是个孝顺的。”
沈岁岁扒着桌沿,小声道:“那皇后娘娘怎么了?”
太后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
云霞端着茶进来时,正听见这话,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茶盘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她慌忙用帕子去擦:“老奴笨手笨脚的…… 皇后娘娘怀着龙胎,太医说要静养,才没亲自来。”
“哦,是有小弟弟了吗?” 沈岁岁眼睛一亮。
太后摸了摸沈岁岁的头:“听说是个小公主,跟你一样可爱呢。”
她话锋一转,对云霞道,“皇后送的茶不错,你也尝尝。”
云霞连忙摆手:“老奴哪配……”
“让你尝就尝。” 太后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霞只得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一口。
茶味清苦,带着些微的涩,她却品出了别的滋味,太后这是在敲打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岁岁看着云霞拘谨的模样,忽然指着窗外:“呀。皇祖母,下雪了,我们去廊下看雪好不好?”
太后笑着点头:“好啊。”
两人走到廊下,大雪簌簌而下,顷刻间整个皇宫裹上了一层银装。
沈岁岁靠在栏杆上,伸出手,让雪落在掌心,忽然她小声道:“皇祖母,她刚才喝茶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太后望着漫天的大雪,声音很轻,“她是怕了。”
怕那支簪子,怕沈岁岁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因为自己疼岁岁,心也会偏向老六,她更怕…… 当年的事败露。
沈岁岁攥紧了袖口:“那我们要不要……”
“不用。” 太后打断她,“她现在越怕,越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只需等着,等她自己露出马脚。”
云霞站在殿门口,望着那祖孙俩的背影,手里的茶盏早已凉透。
她的心里隐隐的有了些不安,太后从来对任何孩子都是一样的,可如今对这位小公主倒是疼到了骨子里。
之前她总说她们两个在皇宫里相依为命,可如今太后却又有了人陪了。
云霞嬷嬷的指尖在袖袋里的药包上捏了捏,那是今日的药粉,本想掺在安神汤里,此刻却有些犹豫。
太后既然把先皇后的簪子给了沈岁岁,是不是…… 已经知道了什么?
廊下的雪越下越大,落在沈岁岁的发间,瞬间化成水珠,沾得她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
太后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毛茸茸的狐毛领蹭得沈岁岁脸颊发痒。
“冷不冷?” 太后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她发间的莲花簪,冰凉的银器上落了片雪花,“雪大了,咱们回殿里去。”
沈岁岁点点头,眼睛却瞟向殿门口的云霞 ,她还站在那里,孤寂中多了些不甘。
回到殿内,暖意扑面而来。
云霞连忙上前接过太后的披风,手指在触及披风边角时,又忍不住看了眼沈岁岁头上的簪子,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云霞,” 太后坐在暖榻上,端起刚温好的杏仁酪,“去把哀家那床白狐裘取来,给岁岁披上。”
云霞一愣:“太后,那白狐裘是先帝赏的……”
“赏了哀家,就是哀家的东西。” 太后打断她,语气平淡,“岁岁怕冷,正好用得上。”
云霞的脸白了白。那白狐裘是先帝特意给太后做的,当年先皇后在世时都没舍得用,如今竟要给一个的小丫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对上太后平静的目光,那些话又咽了回去,只得躬身应道:“是。”
等云霞取来狐裘,沈岁岁已经靠在太后怀里睡着了,小脸埋在太后衣襟里,呼吸均匀。
太后轻轻将狐裘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云霞站在一旁,看着那床雪白的狐裘衬着沈岁岁发间的莲花簪,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涩。
四十多年了,她陪太后从青丝到白发,陪她熬过先帝爷的丧礼,陪她扶持二皇子上位,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
“你下去吧。” 太后头也没抬,声音轻得像怕吵醒沈岁岁。
云霞默默退了出去,走到自己的房间,才猛地将手里的药包摔在桌上。
纸包裂开,白色的粉末洒了一地,狰狞又刺眼。
第128张 云霞嬷嬷服毒自尽
暖榻上,沈岁岁悄悄睁开眼,透过眼睫的缝隙,看见太后正望着窗外的雪,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
“皇祖母,” 她小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云霞嬷嬷…… 会不会把药收起来了?”
太后低头,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或许吧,可是她害了我这辈子没有一个孩子,多深的情分也抵不过这样的仇恨。”
就在这时,云霞嬷嬷进来了,她福了福身,“太后,老奴想跟您说几句话。”
沈岁岁睁开眼睛,看到她头顶上的倒计时,惊呼了一声,“你吃毒药了?”
云霞嬷嬷微微一怔,“我……是。”
她没有否认,虽然不知道小公主是如何得知的,但已经不重要了。
“你……怎么这么傻?”太后茫然地看着她,“来人快传……”
“太后,没用了,此毒无解。”云霞嬷嬷说道。
云霞嬷嬷的身子晃了晃,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黑血。
她抬手按住胸口,声音却异常平静:“老奴…… 欠您的这辈子还不完了,我知道用这条命还,也不够,来世,老奴给您做牛做马。”
太后猛地站起身,狐裘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眼底的震惊像被打碎的琉璃:“你疯了!云霞,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云霞的身子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太后震惊的脸,嘴角的黑血越淌越多,却扯出一抹极淡的笑。
“太后…… 都是我的错,可……让你不能生养的,不是我……我也是想着您不能生养,二皇子是您未来的依靠,老奴错了。”
沈岁岁握住了她的脉搏,却发现其实已经没的救了,就算她手握系统也没用,她不能真的起死回生。
“公主,别救了,救不活,您会医术的事儿,不是老奴说的,您是太后捧在手心里的人,老奴不会这么做的。”云霞声音很轻地说道。
“既然不是你,你何苦要这么做?”太后气愤又心疼地说道。
“太后,老奴从头开始就错了,我再也没有颜面活下去了。”云霞道:“我就该在皇上给我毒药的时候当场拒绝的,可我……可我竟然收下了,那就说明我犹豫了,我对不起您……”
“皇上?” 太后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还真是他啊!”
云霞艰难地点头,嘴角的黑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是…… 太后他辜负了您的信任……老奴怀疑让您不孕的药也是他母妃下的……”
她咳了两声,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 我收下毒药,从未想过害您…… 是想…… 拖延时间…… 可他是皇上,主子,老奴日后陪不了您了,日后您要当心啊。”
沈岁岁的指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脉搏,她轻轻收回手,看着云霞涣散的瞳孔,忽然明白这宫里的人,活着比死更难。
云霞不是恶人,只是被一步步逼到了绝路 。
四十年前她是为了太后着想,才对二皇子好,四十年后又被皇上拿捏,她像片落叶,在权力的狂风里身不由己。
“你这个糊涂虫!”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俯身将云霞的头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膝头,“你若早说,我怎会让你独自扛着?”
云霞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像是想看清太后的脸,却终究没能聚焦。她的嘴唇翕动着,最后挤出几个字:“太后…… 护好公主…… 皇上…… 心狠……誉王爷……”
话音未落,她的头彻底歪了下去,眼睛却还半睁着,像是在看殿外那片刚停了雪的天空。
殿内静得可怕。
太后抱着云霞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无声地砸在她的发顶,四十年的怨恨、愤怒、愧疚在这一刻交织成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恨过云霞的背叛,怨过她的沉默,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个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人,竟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护着她, 哪怕这份守护里,藏着怯懦和过错。
沈岁岁轻轻拉了拉太后的衣袖,小声道:“皇祖母…… 她走了。”
太后缓缓抬起头,眼底的脆弱褪去,只剩一片冰寒。她抬手拭去泪痕,声音沉得像淬了冰:“来人,把云霞嬷嬷的尸身抬下去。”
宫女们好奇,云霞嬷嬷这是怎么了?
刚刚好好的进来的?
怎么突然间就死了?
宫女们刚踏进殿门,就被地砖上那片刺目的黑血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下意识想惊呼,被身旁的掌事宫女狠狠瞪了一眼,瞬间噤声,只垂着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乱瞟。
“她想给哀家下毒,拖下去吧。” 太后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炸开,没有一丝波澜。
她不能给云霞体面,因为那样,皇上势必会知道,云霞死之前跟自己说了实情。
这出戏,她还得唱下去,只能委屈云霞了。
“太后,云嬷嬷怎么会给您下毒呢?”宫女大胆地问道。
“这贱婢,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今日的药味道特殊些,哀家吃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吃出来的,她还哄骗哀家说没有,还亲自试验给哀家看,结果……就这样了,拖下去吧。”
宫女们听得浑身一激灵,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掌事宫女最先反应过来,磕了个响头:“是,奴才这就拖下去!”
说罢朝身后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几人慌忙上前,用厚布裹住云霞的尸身,动作慌乱得像在处理什么肮脏的物件,连地上的血迹都不敢多看一眼。
沈岁岁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复杂。她懂了,皇祖母 若给了云霞体面,皇上必然会起疑,说不定还会派人彻查,到时候云霞死前说的那些话、留下的那些证据,都会被翻出来,打草惊蛇。
只是…… 看着云霞的尸身被像拖垃圾一样拖走,她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
太后走到暖榻边,声音低哑:“岁岁,委屈她了。”
沈岁岁走过去,轻轻抱住她的腰:“皇祖母是为了大局。云霞嬷嬷若泉下有知,会懂的。”
太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眼眶又热了。这孩子明明才几岁,却比谁都通透。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意,语气重归冷硬:“懂不懂,都得先忍着。等扳倒了那畜生,我亲自去给她赔罪。”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129章 母后可有疑心之人?
沈岁岁心里一紧,攥紧了太后的衣袖。
来得真快,怕是早就派人盯着寿安宫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神色,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怒意和疲惫,甚至还故意让眼角的泪痕显得更清晰些。
她拉着沈岁岁走到殿中,刚站定,明黄色的身影就跨了进来。
皇上穿着常服,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母后,听闻寿安宫出了乱子?”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地砖那片尚未清理的黑血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还不是云霞那个贱婢!” 太后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哀家待她四十年如姐妹,她竟狼心狗肺,在药里下毒!若不是哀家警惕,此刻怕是已经去见先帝了!”
皇上惊讶地挑眉:“竟有此事?母后受惊了。来人,把云霞的尸身拖去乱葬岗,再查抄她的住处,看看有没有同党!”
“不必了。” 太后摆手,语气带着一丝 “心灰意冷”,“人死如灯灭,折腾她的尸身,反倒脏了哀家的地。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皇上,“这宫里竟出了如此歹人,哀家往后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皇上立刻道:“母后放心,儿子这就调一队禁军守在寿安宫外,再给您换一批贴身宫女,保证万无一失。”
沈岁岁在一旁听着,心里冷笑。换宫女?怕是想安插自己的人进来监视吧。
太后却欣慰地笑了:“还是皇上贴心。只是…… 换下来的人,得由哀家亲自处置,免得她们出去乱嚼舌根,污了皇家颜面。”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笑道:“全听母后。”
“不过云霞嬷嬷跟着您几十年,为何突然就对您下手,儿子想不通?”明德帝狐疑地问道。
“哀家也弄不清楚,我猜想着是她嫉妒岁岁。”
“岁岁?”明德帝的目光落在了沈岁岁的身上。
“每次岁岁来,她总是不高兴,这次哀家不过是赏了岁岁件衣裳,这衣裳她倒是喜欢,也提过几次,可她的身份哪里配得上,这次也提醒哀家说是先帝所赐,先帝是岁岁的皇爷爷,那给岁岁不也理所应当吗?”
太后痛心疾首,“谁成想,这贱婢居然对哀家动手,亏的岁岁当时帮忙,不然她非要强灌哀家药了,我看什么同党不同党的,她孤身一人,没嫁人没生子,就是哀家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明德帝的目光落在沈岁岁身上,沈岁岁被他看得一僵,下意识往太后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太后的衣角,眼眶微微发红,活脱脱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哦?” 明德帝拖长了调子,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岁岁小小年纪,竟还能帮母后挡灾?”
太后顺势将沈岁岁往怀里带了带,指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语气带着后怕:“可不是嘛。当时云霞端着药碗逼过来,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这泼天的福气,凭什么给个黄毛丫头,岁岁虽小,却死死抱住她的腿,哭喊着不许欺负皇祖母,外间的人愣是一个没听见,皇上不说,哀家也是要把他们换掉了。”
她故意顿住,抹了把眼角,“哀家这条老命,差点就要交代在她手里了。”
沈岁岁埋在太后怀里,睫毛簌簌发抖,皇祖母编起瞎话来,真是天衣无缝。
明德帝盯着沈岁岁的发顶,那里别着支莲花银簪,簪尖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密探回报,说太后将先皇后的旧物赏了这丫头,当时只当是老人疼孩子,此刻听太后这般说,倒像是真有几分嫉妒的由头。
“这丫头倒是忠心。” 明德帝收回目光,落在地砖的血迹上,脚尖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像是嫌那痕迹碍眼,“既是如此,那便依母后的意思,不折腾了。只是换宫女的事,儿子这就去安排,保准挑些手脚干净,嘴也严实的。”
“母后真的没有疑心之人吗?咱们母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太后叹了口气,“要说有,也不是真的没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哀家总觉得是靖王做的。”
“三弟?”
“他一直不满意我让岁岁去了老六那,如今你又是赏赐老六,又是封岁岁当公主的,前几日,芊芊就哭诉也要当公主,想必他是记恨我多管闲事了。”
不得不说,太后的心思转的很快,这个祸水东引的计策真的妙极了。
“母后,三弟虽疼爱芊芊,却也知晓轻重,断不会……”
“皇上怎知他不会?” 太后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老年人的固执,“他之前就对老六不满,如今哀家又偏疼岁岁,他心里能舒坦?他总觉得哀家疼岁岁是为了打他的脸,这小子哀家真是白疼他了。”
她叹了口气,“皇上也不必为难,哀家也只是猜测,这贱婢死了,也没来得及追查是谁,你们兄弟情深,不必理会哀家……”
“母后放心,此事若是三弟所谓,朕定不会顾及兄弟情分,母后待我恩重如山,朕绝对不忘。”明德帝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心里松了口气,太后没有疑心自己,这是好事儿,就是让三弟手写委屈罢了。
明德帝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殿门,显然是急于脱身。
太后何等精明,早已看穿他的心思,便顺势道:“皇上日理万机,哀家这里没什么大事了,快些回去吧。倒是岁岁,今日受了惊吓,哀家得好好哄哄她。”
“理应如此。” 明德帝如蒙大赦,连忙拱手,“那儿子告退。”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岁岁一眼,才转身大步离去。
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那股令人窒息的龙涎香也随之散去。
直到殿门彻底关上,沈岁岁才敢从太后怀里探出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小手心全是冷汗。“皇祖母,他走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背,指尖也在微微发颤,只是面上依旧镇定:“走了。”
她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出戏,他倒是接得痛快。”
“那靖王……” 沈岁岁有些担忧,“皇上真的会罚他吗?”
“罚是肯定会罚的,” 太后冷笑一声,“但绝不会重。他不过是借靖王的错,堵天下人的嘴,也堵哀家的嘴罢了。”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岁岁,你记住,连养育之恩都不记得的人,怎么会记得兄弟?靖王现在对他还有用,所以死不了,也只是暂时的。”
第130章 试探
太后叹了口气,忍着心痛道:“是哀家的错,哀家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对不起你皇爷爷,更对不起百姓们啊。”
“皇祖母,这怎么能怪您呢?”沈岁岁拉着她的手,“是那个人太会装了,他骗您,是他做错了才对。”
“他当这个皇帝,自然也有哀家的一份功劳,当时我觉得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对兄弟们也友善,做人也勤勉,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藏的这么深呢?”太后痛心疾首,可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
太后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哀家还记得,当年他跪在先帝灵前,哭得比谁都凶,说要继承先帝遗志,护佑万民。那时的他,穿着素白的孝服,眉眼间满是恭顺,谁看了不夸一句‘仁孝’?”
她顿了顿,“哀家就是被那副模样骗了。他登基后,也的确对兄弟们留有情面,没有赶尽杀绝,所以他拉拢朝臣,把那些不肯依附他的老臣一个个找由头贬斥,换成自己的心腹,哀家也没觉得不对,一朝天子一朝臣,古来如此。如今想来,他只是根基不稳,还无法动别人罢了!”
沈岁岁听得心惊,小手紧紧攥着太后的衣袖,她从未想过,皇上背后竟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甚至……” 太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连你皇爷爷留下的那支暗卫,都被他借着整顿军纪的名义,换了个干净。哀家直到上个月才发现,那些跟着先帝出生入死的老人,竟没一个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皇祖母,” 沈岁岁小声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太后低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怎么办?哀家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哀家怕死了没脸面见你皇爷爷。”
她摸了摸沈岁岁的头,“岁岁,你还小,这些事本不该让你掺和。哀家的错,哀家自己来偿还,哪怕哀家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也得让他知道,这天下,不是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残杀手足。”
沈岁岁用力点头,把脸埋在太后怀里:“我帮皇祖母。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帮您。”
太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无声地叹了口气。
沈岁岁没想到,自己出宫的时候,会再次被皇上叫过去。
她心知肚明是他叫自己过去的目的。
“皇伯伯,该不会是您用了我的方子见效了吧?我就说我是神医吧,爹爹还说我胡闹,哼,皇伯伯,回头您可得亲自跟我爹爹说一声,告诉他我没有胡闹,我真的会治病救人呢。”
明德帝淡淡一笑。
“对了,皇伯伯,我治好了您的头疼,您可得赏赐我呀。”
“你想要什么?”
沈岁岁摇摇头,“都行,皇伯伯给的,我都喜欢,反正我要让姐姐瞧瞧,我是凭本事让您喜欢我的。”
明德帝看着沈岁岁仰着的小脸,看起来全是孩子气的得意。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紫檀木的纹路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凭本事讨赏?” 他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想要什么本事的赏赐?是治头疼的本事,还是让朕喜欢的本事?”
沈岁岁故意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认真权衡:“都要!治头疼是真本事,让皇伯伯喜欢…… 也是本事呀。”
“行,赏你,不仅如此,还有你救了你皇祖母的赏赐。”
明德帝看着她的眼睛,“说起来,你这小丫头胆子倒是大,当时没有吓傻,还敢动手,也真是厉害了。”
“我害怕呀,可是岁岁知道不能让皇祖母有事儿啊,还有,我之前跟爹爹在西北的时候,比这个还凶险呢,他们拿着刀剑,这么长,可吓人了,我当时吓哭了。”沈岁岁手舞足蹈地描述着。
“哦?比这还凶险?”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语气松快了些,“那你们父女俩能活下来,还真不容易,朕没想到你爹爹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才不是爹爹呢。”沈岁岁哼了一声,“爹爹一下子就被砍伤了,然后就带着我们东躲西藏,还有几个漂亮姐姐也受伤了,爹爹躲在姐姐后面,这才活下的。”
明德帝眸光闪烁,“那些人都可恶,你皇祖母宫里那个贱婢也是,她临死之前没说什么吓着你吧?”
“没有,皇伯伯,她真太坏了,皇祖母对她那么好,她还不知足,还想杀皇祖母,这是忘恩负义。”沈岁岁朗声道。
明德帝听的有些刺耳,仿佛是在说他似的。
“你说得对,忘恩负义的人,该死。”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只是她伺候太后四十年,总该有点旧情,临死前没喊冤?没提别人?”
沈岁岁用力摇头,“没有!她就喊皇祖母毁了她一辈子,说要不是皇祖母,她也可以儿孙满堂,皇伯伯,她没有孩子是皇祖母不让的吗?”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微凉,正像他此刻的心思。
“行了,知道你护着皇祖母。”
他放下茶盏,“就赏你一只八哥吧,还会说话,公主们跟朕要,朕都没舍得给,念你救下你皇祖母有功,带着回去吧。往后常进宫来,陪你皇祖母说说话。”
沈岁岁眼睛一亮,立刻福身:“谢皇伯伯!我会的!”
沈岁岁抱着装八哥的鸟笼,脚步轻快地往外走,笼里的八哥忽然扑腾着翅膀喊:“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那声音学得有模有样,倒像是宫里老太监的腔调。
沈岁岁忍不住笑了,用指尖戳了戳笼壁,八哥歪着头啄了啄她的指尖,又喊:“太后千岁!太后千岁!”
“你还会说什么呀?”沈岁岁又问。
这回八哥不说话了。
皇上给了她一只会说话的鸟,那会不会她跟爹爹的话都被这只鸟儿学了去?
想到此, 她加快了脚步,要把今天宫里的事儿都说给爹爹听。
其实,她最担心的是皇祖母。
她一个人在宫里,谁知道皇上还会不会再让人下毒呢?
第131章 丧家之犬
誉王府。
沈清晏听后,直接站起身来,怒声骂道:“他真是疯了?居然连母后都不放过?”
“母后养他二十多年,当年若不是母后在父皇面前力保,他哪有今日的位置?如今羽翼丰满,就敢对母后下手?”
“爹爹~”
盛怒中的沈清晏看到沈岁岁后这才回过神来,努力的克制着怒意,“今天吓着你了吧?爹爹不该让你一个人进宫的。”
沈岁岁轻摇着头,“不是爹爹的错,我不害怕,岁岁什么都不怕。”
她就怕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我的岁岁是最勇敢的姑娘。”沈清晏喃喃地道,“他如今已经疯了,不仅对我要动手,就连对母后也不放过。”
沈清晏本想混一辈子的,看样子,是不行了。
“你回去早些休息,爹爹要出去一趟。”
“是要去见太外公吗?”沈岁岁眨了眨眼睛。
沈清晏没想到小姑娘这么聪明,“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去见他们。”
“爹爹,那你多跟他们说说话,不用急着回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沈岁岁道。
沈清晏笑了笑,“好,早些睡吧,今天你也累了。”
沈岁岁刚躺下,就听见脑中传来系统机械的声音,那些姐姐们已经到了西北,十个铺子已经开起来了。
奖励到账,只等着爹爹弄来种子,混进去,这样只有他们的铺子卖这种特殊的种子。
以后西北的粮食会多收一些,大家也能多吃几顿饱饭了。
“得让爹爹快点弄来种子才行。” 沈岁岁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
爹爹要去见太外公,肯定是说很重要的事,但这种子的事,也半点不能耽误。
她想象着那些特殊的种子种下去的样子,是不是会长出比寻常麦穗高一大截的麦子?是不是一亩地能收两亩地的粮食?
沈岁岁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毕竟是孩子,熬不住夜的。
她不知道爹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第二天早晨,她还是能够跟爹爹一起用早膳,只不过爹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应该是晚上谈事情谈到很晚吧。
沈清晏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什么,却瞥见了床边挂着的鸟笼,里面的八哥扑腾着翅膀,“皇上万岁,皇上万岁里。”
他那到了嘴边儿的话也就咽下去了。
看来派了几个女人过来没用,就又弄了只鸟儿啊。
“岁岁,” 他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八哥倒是精神,就是叫得有些吵,不如让丫鬟带到后院去,跟那些鸡仔作伴?”
沈岁岁正啃着糖糕,这鸟儿留在屋里确实不妥,便点了点头,“那让它去跟老母鸡学下蛋好了,省得总学太监说话。”
沈清晏被她逗笑,招手让丫鬟进来:“把鸟笼提到西跨院的柴房,每日喂点小米就行,别让它靠近正屋。”
他特意加重了别靠近正屋几个字,丫鬟是府里老人,立刻会意,提着鸟笼快步退了出去。
“岁岁,昨天我……”
“爹爹,我是个小孩子呢。”沈岁岁笑着提醒,“你们大人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不用告诉我的。”
沈清晏看着女儿眼里狡黠的笑意,心头一松,又有些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懂,偏要装作懵懂无知,把所有的沉重都自己扛着。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软乎乎的,带着糖糕的甜香:“可你是爹爹的小棉袄,有些事,告诉你才安心。”
“不用不用,爹爹自己拿主意就好了。”沈岁岁笑着道,她想经过昨天的事儿,爹爹肯定也会有别的想法了。
“你呀你呀,罢了,眼下也没个影子,不说也罢,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跟你说。”
沈岁岁点了点头。
沈岁岁一直担心太后的情况,不过因为她看到了太后头顶上的倒计时,倒也稍稍安心些。
时间一晃而过,梁王和信王也即将去西北,沈玉妍也跟着去了。
送行的时候,沈岁岁没去,沈清晏回来倒是跟她说了当时的情形。
沈玉妍跟在队伍里面,格外的突兀,不过因为之前沈岁岁也跟着去了,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就凭她,也想效仿我的岁岁?”沈清晏嗤笑了一声,“她当西北是什么好地方?游山玩水一遭,回来就能立功得到封赏?”
别看沈玉妍是庶出的,可是她未必能够吃的了岁岁吃的苦。
岁岁对那些灾民们没有半分嫌弃,她做得到吗?
“爹爹,我是您闺女,您自然看我哪哪都好。”沈岁岁笑着道。
“还真不是,无论你是谁的闺女,你就是好,沈玉妍的心思太过明显了,这丫头……”沈清晏没往后说,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了。
沈清晏这边也弄来了些粮食种子,因为沈岁岁要过目,所以他就带着沈岁岁瞧了,沈岁岁则趁机把空系统奖励的种子混了进去,为了不让人瞧出来,她只能拿走了一些普通的种子,不然多出些袋子来,被发现了就糟了。
“李老板,辛苦你了。”沈清晏不方便自己行动,只能借着李暮云之手行事。
李暮云轻摇着头,“王爷言重了,没有您哪有我们李家的今天,这一趟我兄长会亲自送过去,王爷不必担心。”
“你们李家办事,我一向放心。”沈清晏道,他看着李暮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爷有话只管吩咐。”
沈清晏摇头,“不是吩咐……孟昭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李暮云面色一闪而过的厌弃,“听说了,他前几日还来找过我和朗儿,不过被我赶出去了。”
“他如今已经成了丧家之犬,靖王府不留他,郡主府也容不下他!”
沈岁岁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沈清晏轻点着她的小鼻子,“你如今不是知道了?不相干的人罢了,便没同你说。”
“对,不相干的人,那也不用跟沈姑姑说了。”沈岁岁挑了挑眉。
李暮云轻轻一笑,“不错,他若再敢来闹,我定不会心慈手软的。”
第132章 你这爹爹当的不怎么样?
沈清晏看着李暮云眼中的坚定,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孟昭那人,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多加防备总是好的。”
李暮云应下:“王爷放心,府里的人手都加了倍,他若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等到李暮云走后,沈清晏也带着沈岁岁去了盛家,没办法,老爷子想孩子了。
之前盛老爷子还不是很能接受沈岁岁,如今祖孙两个倒是很对脾气,尤其是沈岁岁那一炸,彻底让盛老爷子彻底认可她了。
马车刚到盛府门口,就见盛老爷子站在石阶上张望,精锐的眸光透着几分孩童般的急切。
沈岁岁掀开车帘瞧见,立刻脆生生地喊了声:“太外公!”
盛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朝着马车连连招手:“可算来了!”
沈岁岁刚跳下马车,就被盛老爷子一把搂进怀里。
盛老将军的手掌粗糙却暖和,轻轻拍着她的背:“几日不见,我们岁岁又长个子了?快让太外公瞧瞧。”
他拉着沈岁岁的手前后打量,见她气色红润,辫子梳得整整齐齐,发间还别着支小巧的银蝴蝶,忍不住转头瞪沈清晏:“你看看你,带孩子都不会!岁岁头上的蝴蝶都歪了,也不知道帮着理理。”
沈清晏无奈地笑:“外公,她自己捣鼓的,说这样好看。”
“怎么会是她鼓捣的呢?分明是你不用心,这女娃娃就是的用心养着。” 盛老爷子哼了声,却小心翼翼地帮沈岁岁把银蝴蝶扶正,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武将出身。
“我们岁岁天生丽质,戴根红绳都好看,哪用得着这些花里胡哨的?”
沈岁岁捂着嘴笑:“太外公说的是,那我明天就戴红绳。”
“这才对。” 盛老爷子满意了,拉着她往里走,“厨房炖了冰糖雪梨,还有刚出炉的栗子糕,你爹爹说你爱吃甜的,我还让你舅公出去买了糖,快了你那些小表哥们也快到京城了,到时候就热闹了。”
“舅母和表兄弟们要回京了吗?”沈清晏问道。
盛老将军点点头,“都不去那驻守了,让他们留在那地方做什么?京城多好,吃喝玩乐,也该是我们享享福的时候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沈清晏知道,外公可不是愿意享清福的人,他宁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在京城养老。
“也好,” 沈清晏语气平静,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京里人多,孩子们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若真是一家子在边关,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盛老爷子叹了口气,却把视线转向了沈岁岁,小姑娘安静地吃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这丫头,吃起东西来半点不含糊,跟你小时候一个样,捧着块桂花糕能啃半个时辰。”
沈清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沈岁岁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刮着碟子里剩下的糖渍,不由失笑:“她比我小时候能吃,尤其是甜食,怎么都吃不够。”
“爱吃甜好啊,说明日子过得甜。” 盛老爷子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亲自给沈岁岁擦了擦嘴角,“我们岁岁往后,定要比谁都过得甜。”
沈岁岁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太外公也甜,爹爹也甜,大家都甜。”
“对对对,大家都甜。” 盛老爷子被她逗得开怀大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等你舅婆和表哥们回来了,让你舅婆给你做奶疙瘩,甜滋滋的,比糖还好吃。”
“真的吗?” 沈岁岁顿时来了兴致,“那我以后天天来,太外公不会烦岁岁吧?”
“不烦,怎么会烦呢,巴不得你住在这里呢。”盛老将军笑着道。
“那我今晚就留下来吧!” 沈岁岁立刻说道
盛老爷子笑着道:“好好好,今晚就留下来,让你爹爹一个人回王府冷着去。”
沈清晏在一旁故作委屈:“合着我就是个送人的?”
“不然呢?” 盛老爷子挑眉,故意逗他,“有了太外公,谁还稀罕你这个不称职的爹爹。”
沈岁岁却忽然从盛老爷子怀里探出头,一本正经地说:“都稀罕!爹爹和太外公,岁岁都稀罕!”
这话说得又真诚又暖心,沈清晏心头一软,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算你还有点良心。”
盛老爷子看着这父女俩互动,眼底的笑意越发浓厚。看来这就命中注定的父女缘分。
“来人,去给公主收拾房间,她今年住在府里。”
小闺女要住在这儿,沈清晏也没什么担心的,不过她觉得小闺女肯定不只是想住在来这么简单。
果然,晚上的时候,沈岁岁捧着自己做的小机关拿给了盛老爷子。
盛老爷子一看就明白了,这些东西做大些都是能够用在战场上的。
这可都是致胜的利器啊。
他忍不住连连叫好,“好,不错,真不错,岁岁啊,这些东西要是用在战场上,肯定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沈岁岁被夸得脸颊泛红,却还是仰着小脸认真解释:“太外公,这个是惊雀铃,把它埋在土里,有人踩过去就会响,像鸟叫一样尖,能提前报信。”
她拿起另一个缠着细铁丝的木盒,“这个是翻板扣,踩上去就会往下塌,虽然现在只能困住小兔子,做大了说不定能困住马呢。”
盛老爷子越看越心惊,这孩子的心思竟如此精巧。
惊雀铃的触发机关藏在不起眼的枯叶造型里,翻板扣的配重计算得刚刚好,分明是未加雕琢的璞玉,稍加打磨便能成器。
“好丫头,”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木盒边缘,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些玩意儿,连军中的巧匠都未必能想得出来。”
沈岁岁当然不能说都是她从系统哪里兑换来的图纸了,“太外公,这些您都能用上吗?”
“能,必须能啊。”沈老爷子激动地抱着几样东西,爱不释手,“有了这些,太外公怕是能够踏敌军五座城。”
第133章 不能退就不退了呀
“太外公最厉害了。”
岑姒正开心地夸赞着老人家,却见到老人家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对于一辈子都在战场上的人来说,解甲归田未必是他所愿,尤其还是这种情况之下。
盛老将军也意识到小姑娘在看自己,立刻掩下失落的情绪,换上了笑脸,“岁岁这些东西将来都能够派上大用场,回头我拿给你那两个舅公瞧瞧。”
“你这小脑袋,可真是太聪明了,比你爹爹,比你舅公他们加起来都要行,可惜是个女娃娃,上不得战场。”
“太外公,我也可以的。”沈岁岁认真地道:“爹爹让人教了我武功了,再过几年,我就可以打仗了。”
“傻丫头,女娃娃家还是好生的养着吧,你是你爹的命,自打他有了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爹爹本来也是这样的,只是假装的。”沈岁岁道。
她觉得爹爹伪装这件事,太外公肯定也是知道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那会儿他只是为了保全姓名罢了,跟如今还是不一样,你是他的命,你出了事儿,他也活不成了。”盛老将军说道。
"可我不想做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等着被保护,我也是可以保护爹爹,保护大家的。" 沈岁岁仰着小脸,眼里闪着倔强的光。
"太外公不是说我的机关能帮上忙吗?就算不能上战场,我也能做些别的。比如...... 比如做些厉害的弓箭,让舅公们打胜仗!"
盛老将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来,她也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可却入了宫,像是折断羽翼的鸟儿。
后来大皇子一死,她整个人也没了生机。
他有些后悔,不该让她入宫,应该能让她在战场上驰骋的。
他轻叹了口气,刮了下她的鼻尖:"你这丫头,做弓箭可以,但得答应太外公,不许自己往前冲。"
"那好吧!" 沈岁岁立刻点头,狡黠地道:"我就在后面做东西,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盛老将军这才松了口气,“既然说要做弓箭,那你可会搭弓射箭?”
沈岁岁点了点头,“会,不过一直射的不是很准。”
“岁岁这么聪明,怎么会射不准?走,太外公就教你。”盛老将军笑着道。
盛老将军拉着沈岁岁去了后院的箭场,这里原是盛家子弟练箭的地方,青砖地上还留着深深的箭痕,墙角堆着几捆未开刃的箭矢。
“看好了。” 盛老将军取过一把小弓,这弓比寻常军用弓轻了三成,正适合孩童使用。
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握弓,右手勾弦,手肘微微抬起,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与弓融为一体。
“吸气,沉肩,目光要盯着靶心,心别慌。” 他话音刚落,指尖一松,箭矢 “咻” 地飞出,稳稳钉在百步外的靶心,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沈岁岁看得眼睛发亮,拍着小手欢呼:“太外公好厉害!”
“你来试试。” 盛老将军把小弓递过去,站在她身后,粗糙的手掌覆在她的小手上,一点点调整姿势,“拉弓要匀劲,别用蛮力,巧劲才管用。”
沈岁岁咬着下唇,学着太外公的样子拉开弓弦,小脸憋得通红,箭杆却歪歪扭扭。
“别急,” 盛老将军轻轻扶着她的手腕,“你得瞄准了才行。”
沈岁岁深吸一口气,指尖一松,箭矢虽没中靶心,却也落在了靶上,比她之前的成绩好上太多。
“中了!中了!” 沈岁岁雀跃地跳起来。
“不错不错,” 盛老将军笑得胡须都翘了起来,“比你爹爹小时候强多了,他第一次射箭,箭直接飞到了墙头上,差点把舅公家的儿子给射着。”
沈岁岁歪着头问:“爹爹也跟太外公学过射箭吗?”
“当然学过,可是他不如你。”盛老将军道。
“那爹爹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在我们府里,爹爹射的可准了。”沈岁岁认真地道。
盛老将军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哦?你爹爹还有这本事?倒是瞒着我们所有人了。”
他望着沈岁岁一本正经的小脸,心里忽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清晏这孩子,哪里是射不准,分明是这些年刻意藏拙。
盛老将军笑声渐歇,指尖轻轻叩着箭靶的木质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映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是呀,他藏得好,藏得久,就能活得久,可如今,藏也没用了。”
盛老将军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像是在说给沈岁岁听,又像是在自语。
沈岁岁眨巴着眼睛,小手攥着弓身,“那就不藏了呗,反正藏也不行,不藏也不行,不如大大方方的呢。”
盛老将军浑身一震,猛地看向眼前的小姑娘。这话说得太过通透,哪里像个孩童能懂的道理?
盛老将军定定地看了沈岁岁半晌,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老人的怀抱带着日晒风吹的粗糙感,却意外地温暖。
“你这小丫头,” 他声音发紧,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倒比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看得透彻。”
“太外公,” 沈岁岁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怕了,是为了等机会。可要是退到崖边了,就不能再退了呀,我跟爹爹在西北差点死掉了呢,还有还有很多次……”
盛老将军的心猛地一紧。
是啊,清晏退了这么多年,从聪慧不输其兄长的稚童,退成世人眼中耽于享乐的闲散王爷,可不就是退到崖边了吗?可还是姓名不保。
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连带着岁岁,带着盛家,都要粉身碎骨。
“不能退,只能向前了……” 盛老将军喃喃重复,粗糙的手掌抚过沈岁岁的发顶,“可向前一步,也是凶险万分啊。”
“可是摔下去很丑的。” 沈岁岁仰起脸,小下巴绷得紧紧的。
盛老将军被逗笑,什么时候了,她还在乎丑不丑?
终究是个孩子啊。
可这孩子,又太过聪明。
她的意思,自己听懂了,不知道清晏是不是也是这个打算。
第134章 盛家团聚
盛老将军低头看着怀里仰着小脸的沈岁岁,他忽然想起清晏小时候,也是这样仰着头问他:“外公,打仗是不是只要不怕疼,就能赢?”
那时他只当是童言,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
如今想来,这父女俩,倒是一样的性子, 看似懵懂,却把最根本的道理攥得牢牢的。
“摔下去是丑。” 盛老将军松开她,捡起地上一支箭矢,用指腹摩挲着锋利的箭簇,“所以啊,得把弓拉得更满,把箭磨得更利,就算往前冲,也得站着赢。”
沈岁岁眼睛一亮,把手里的小弓举得高高的:“那太外公教我磨箭好不好?我还会做机关,能让箭飞得更快!”
盛老将军被她眼里的光烫了一下,那光太亮,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也像极了…… 那个入了后就渐渐失去笑容的女儿。
……
时间一晃而过,盛家的家眷们也入了京,他们跟盛家父子一样,阔别京城已久,如今再回京城,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沈岁岁一早就拉着沈清晏来了盛家,听说盛家有好多个表哥,表姐却只有一位。
前世她压根没有见到过,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不好相处,因为盛家从上到下都是好人,而且她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爹爹快走呀!” 沈岁岁拽着沈清晏,刚刚听说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她小手里还攥着个沉甸甸的布包,“表哥表姐们肯定等急了。”
她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一眼就看见门口几个穿着簇新衣裳的少年少女,便立刻把布包举得高高的:“我是沈岁岁,给表哥表姐带了礼物!”
几个半大的孩子面面相觑,不过之前盛老爷子早已经说说过了京城这边的事儿,他们倒是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位小表妹,居然这么好相处。
“什么礼物?公主表妹?”盛长风笑着道。
长子长孙的盛长明瞪了这个弟弟一眼,“就知道礼物,见了公主要行礼的。”
“不用不用,一家人,不用多礼。”沈岁岁看着一个个英俊挺拔的表哥们,还真有武将家公子的风采,就连年方十岁的小表姐,也是英姿飒爽。
“礼物就不用了,寻常礼物我可不喜欢,不过早就听太爷爷说了,你这位小表妹可是厉害着呢,能把誉王叔叔管的服服帖帖,本事可不小。”
少女笑容明媚,如夏日骄阳,“我叫盛若华,你叫我若华表姐就好。”
沈岁岁乖巧地喊了一声,然后拿出了好大一个盒子,“表姐表姐,你看,这个我猜你肯定喜欢。”
“这是什么?”盛若华好奇地打开盒子,却见里面缠着一根鞭子,还挺沉的。
倒是跟她想的不一样。
别人家送的都是珍珠翡翠那些首饰,她偏不爱,盛家的儿女都喜欢舞刀弄枪,而这鞭子正是她的武器。
“鞭子?表妹,你可真会送礼,送到了妹妹心坎儿里,弄的我都好奇你要送我什么了?”盛长风好奇地问道。
沈岁岁眼睛一亮,从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铁环,上面嵌着几片锋利的月牙刃,转动起来寒光闪闪:“表哥你看这个!”
她指尖拨弄铁环,月牙刃咔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细密的齿轮:“这个套马时能缠住缰绳,遇上坏人还能当武器,甩出去能割破三层甲呢!”
盛长风接过铁环掂量着,入手沉甸甸的,齿轮咬合得严丝合缝,显然是用了心的。
他自幼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最识得这些精巧玩意儿,当即眼睛发亮:“好家伙!这比我那把匕首厉害多了!”
几个表哥表弟顿时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要自己的礼物,沈清晏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被盛家的孩子们簇拥着,小脸上满是得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盛若华摸着那根鞭子,居然按动了机关,她吓得赶紧把鞭子丢在一边。
“表姐别怕,那个机关是用来防毒针的,我怕你不熟练还没有安装呢。”
“毒针,还有机关?”盛若华重新捡起鞭子,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鞭子?”
“太外公说的呀。” 沈岁岁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太外公说表姐又飒又厉害,我觉得只有这样的鞭子配得上你。”
“谢谢岁岁。” 盛若华忽然扬鞭往院子里一挥,鞭梢卷起几片落叶,动作干脆利落,“走,表姐带你去看看我的厉害!”
“好呀好呀!” 沈岁岁立刻拍手,转头冲沈清晏喊,“爹爹快来!”
沈清晏被女儿拽往里走,看着盛若华挥鞭的身影,忽然想起母亲当年也是这样。
她只有在盛家的院子里才会练舞,裙摆飞扬,像极了展翅的凤凰。
“清晏,” 盛老将军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望着嬉笑打闹的孩子们,声音里带着暖意,“这小丫头本事不小啊,若华丫头心高气傲,倒是被她给哄的团团转。”
“外公,岁岁都把我收服了,若华还有拿不下的吗?”沈清晏笑着反问。
众人以为沈岁岁不会武功,还怕她伤着,可不想,沈岁岁也来了兴致,她也想让大家瞧瞧她这些日子学的本事如何。
“我跟你比。”盛长风笑着道。
“长风,你要是伤着了公主,我打断你的狗腿。”盛元锐的长子盛明扬吼道。
二儿子就是不如大儿子稳重。
“大表哥,这你就小瞧岁岁了,他们两个,还真说不定谁能赢呢。”沈清晏笑着对这位表哥扬了扬眉。
“真的?”盛明扬摸索着下巴,也来了兴致,“那可有意思了,长风,你小子给我仔细点儿,听见没有。”
“爹……那我让着表妹。”
“表哥,不能让,那是对我的不尊重,快出招吧。”沈岁岁大声说道,自信十足。
盛长风被她眼里的锐气激得心头一热,当即抱拳道:“那表妹小心了!”
话音未落,他脚步一错,竟摆出个军中常用的擒拿架势,手掌虚虚往沈岁岁肩头探来。
他的动作看着迅猛,实则留了三分力,显然还是怕伤着她。
沈岁岁却不像只灵活的小鹿,身子一拧就绕到盛长风身后。
她趁盛长风转身的空档,小手抓住他背后的腰带,借着他回身的力道轻轻一拽。
“哎哟!” 盛长风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差点栽倒。
第135章 绝对不会让前世的惨剧发生
围观的表哥们顿时哄笑起来,盛明扬更是拍着大腿:“臭小子,让你轻敌!”
盛长风脸上一热,回头看向沈岁岁,见她歪着头冲自己笑,眼里满是狡黠。
他这才收起轻视之心,沉声道:“表妹这步法不错,再来!”
这次他不敢大意,拳风带起风声,直逼沈岁岁面门。
沈岁岁却不接招,只仗着身子灵活在他周围打转,时不时伸手拽他的衣袖,或是踩他的鞋跟,像只围着猎物打转的小狼崽。
盛长风空有一身力气,却怎么也碰不到她,急得额角冒汗。
忽然他瞅准个破绽,猛地探身去抓她的手腕,却不想沈岁岁早有准备 —— 她往地上一蹲,从怀里摸出个小铁球,往盛长风脚边一扔。
“砰” 的一声轻响,铁球炸开一团白雾。盛长风下意识闭了眼,等雾气散去,却见沈岁岁已经站在三步开外,手里还把玩着那个带月牙刃的铁环,笑得一脸得意:“表哥,你输啦!”
盛长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她的圈套,挠着头笑道:“我输了我输了,表妹厉害!”
“岁岁!” 盛若华提着鞭子走过来,眼底满是佩服,“这武功不错啊!”
“表妹,你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应该挺有用的。”
“当然有用了,表哥如果喜欢的话,我回头再做一些给你们。”
盛长风激动不已,“原来是你自己做的啊?你可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沈岁岁被夸得小脸通红,却还是故作老成地摆摆手:“小玩意儿而已,表哥要是想学,我教你做。”
盛长风刚要点头,一旁的盛长明却摇头,“算了,这东西我们是学不会的。”
盛长风点点头,“也对,表妹做好了给我就是了,这东西真好玩。”
“什么叫好玩?” 盛若华敲了敲盛长风的脑袋,“这是能救命的东西,懂不懂?”
她转头看向沈岁岁,眼睛亮晶晶的:“表妹,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不光会做这些,还能想出用烟雾躲长风的招,太厉害了。”
“就……是从书上看来。”沈岁岁心虚地道。
“不管从哪儿你都厉害,太爷爷,您说的没错,这个小表妹我喜欢,以后谁要是欺负她,得问过我盛若华的鞭子。”少女朗声说道。
盛老将军被盛若华这护犊子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胡须都跟着颤:“好!好!有咱们盛家的血性!岁岁,听见没?往后在京城受了委屈,就找你若华表姐,她那鞭子可不含糊。”
沈岁岁用力点头,扑过去抱住盛若华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谢谢表姐!”
盛若华被她抱得一僵,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她的背,手里的鞭子往地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跟我客气什么。”
盛长风在一旁看得眼热,也凑过来拍胸脯:“还有我!我力气大,谁欺负你,我一拳把他打趴下!”
“你先打得过岁岁再说吧。” 盛长明毫不留情地拆台,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清晏,” 盛老将军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你看这光景,像不像你小时候?”
沈清晏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像,又不像。”
盛老将军知道他小时候有多难,他身为皇子,没有接来盛家的道理,可又怕他在宫里被人算计了,怎么不难呢?
“小时候在宫里,总盼着能来盛家。” 沈清晏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每次来,都觉得这里的阳光比宫里暖,连风里都带着草木的气,最重要的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担心被人算计。”
盛老将军听着这话,眼眶微微发热,抬手重重拍了拍沈清晏的肩膀。
那力道里藏着半生的心疼,他这外孙不知道攒着多少不敢言说的委屈。
“那时候你娘总跟我说,宫里的点心再精致,也比不上家里灶上刚蒸好的馒头。” 老人声音有些发哑,“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母妃进宫,盛家从不靠后宫女子争宠稳固地位,当初就该……”
“外公,这不怪您,母妃是自己想入宫的,父皇对她也极好,也疼兄长也疼我。”沈清晏幽幽地道:“错的不是我们,是那些算计别人的人。”
沈岁岁在盛家跟着哥哥姐姐们玩的很好,她这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手足该是这样的关系。
回去的马车上,沈岁岁打了个哈欠,闹腾了一天,她也的确累了。
她闭上眼睛,想着前世盛家满门战死沙场的事儿,就连这几个兄姐也都死了,她不敢想那个画面。
这辈子,她一定要努力护着这些人。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越来越轻,沈岁岁靠在父亲怀里,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迷迷糊糊地她坐了个梦,梦里漫天火光中,盛家的旗帜被烧得残破,表哥盛长风举着断矛嘶吼,表姐盛若华的鞭子染着血,舅公拄着断剑,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最后,什么都没了,只剩一片焦土和呜咽的风。
“不要……” 她忽然呢喃出声,小手猛地攥紧了沈清晏的衣襟,指节泛白。
沈清晏低头,见女儿眉头拧成个疙瘩,眼角还挂着点湿意,像是魇着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柔得像水:“岁岁不怕,爹爹在呢。”
沈岁岁睁开眼,这才发现那是个梦。
“梦见什么了?”沈清晏柔声问道。
沈岁岁定了定神,如实把梦中的一切,或者说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一切说了。
沈清晏良久不发一言。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痕,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不会的, 那只是梦,不会发生的。”
沈岁岁看着爹爹深邃的眸光,用力地点点头。
她一定能够改变前世的结局的。
“爹爹,岁岁会保护你们的。”
沈清晏勾唇,浅浅一笑,“好,我们都由岁岁保护着。”
不过仔细一想,她也的确数次关键时刻站出来保护了他们。
他轻柔的摸着她的头,“有了岁岁,我们都不一样了。”
第136章 有表姐真好
马车驶入誉王时,月色已爬上檐角。
沈清晏抱着熟睡的沈岁岁下车,小姑娘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梦里还在较劲。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
这孩子,心里藏着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
沈清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房。
他满脑子都岁岁梦做的噩梦,只要一想到盛家满门战死,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清楚,那是噩梦,但也不是梦,如果再这样下去,盛家灭门似乎也不远了。
翌日,沈岁岁吃了早膳便要匆匆离去。
“岁岁,这是做什么去?”沈清晏疑惑地问道,昔日小丫头黏自己黏的紧,今日倒是特殊。
“我跟表姐约好了去街上走走。”沈岁岁笑着道:“表姐许久没回京城了,她说她都不记得京城什么样子了,我正好路熟。”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若华,有了她,连爹爹都要排在后面了。”沈清晏佯装着吃醋地道。
“怎么会呢?”沈岁岁眨了眨眼睛,“爹爹在岁岁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行了行了,去吧,待会儿爹爹也要出去一趟。”
“是去喝酒吗?”沈岁岁问道。
“你呀,没错,跟你宋庭叔叔去喝酒。”沈清晏道。
沈岁岁蹦蹦跳跳地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沈清晏做了个鬼脸:“爹爹少喝点,喝多了会头疼的!”
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沈清晏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转身回房,换了身素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纹,看着低调,却比常服更显郑重。
“备车,去宋府。” 他对管家吩咐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另一头,沈岁岁和盛若华在约好的地点见面,沈岁岁见只有盛若华一个人前来,“姐姐就一个人吗?”
“不然呢?”盛若华道:“那些臭小子们太烦人,还是我们姐妹两个玩自在些。”
沈岁岁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姐姐身边不带个人吗?”
“你说这个呀,我习惯自己出门,再说了刚汇景城,家里伺候的人也不够,等回头祖母买好了人再说吧。”盛若华洒脱地说道。
“反正也没几个人能伤得到我,别怕。”盛若华拉起她的小手,“京城就是好,比闭关热闹多了,也繁华多了,母亲说离京的时候,我还在襁褓之中呢。”
沈岁岁被盛若华拉着往前走,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练鞭留下的痕迹。她心里微微一动,仰头笑道:“表姐厉害,走到哪儿都不怕。”
“那是自然。” 盛若华扬起下巴,眼里闪着自信的光,“不过有你在身边,倒是省了不少事,至少问路不用费口舌了。”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青石板路慢慢逛。
街边的货摊摆得满满当当,糖画的甜香、胭脂的脂粉气、还有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混在一起,是京城独有的热闹。
盛若华对什么都新鲜,指着一个捏面人的摊子挪不动脚:“这小东西真精巧,你看那只凤凰,羽毛都根根分明的。”
沈岁岁凑过去看,摊主正捏着个小面人,眉眼竟有几分像盛若华。她忍不住笑:“老板,给我们捏两个,就照着我表姐的样子捏。”
摊主是个机灵人,立刻应道:“好嘞!保证捏得跟仙女似的!”
盛若华被说得不好意思,轻轻拍了下沈岁岁的背:“就你嘴甜。”
等面人的功夫,沈岁岁的神色一暗。
“怎么了?” 盛若华察觉到她的异样,赶忙追问。
沈岁岁微微蹙眉,没说话,只是盯着来人,正是沈光礼,他显然也不想看到自己。
“没什么。”沈岁岁淡淡地道,既然都不想看见,那就当没看见吧。
但沈光礼却不想这样,“沈岁岁,看到兄长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就是你们誉王府的规矩?”
“你是何人?”盛若华护犊子似的挡在沈岁岁跟前。
沈光礼打量着盛若华,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明媚又不同寻常,跟他所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
“你是盛家的?”沈光礼自然知道盛家的家眷回京的事儿,加上他知道京中的小姐素来都远离沈岁岁的,所以眼前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盛家的小姐。
盛若华挑眉,上下打量着沈光礼,见他一身锦衣却透着股让人厌恶的高傲,“是又如何?”
“我是她兄长,沈光礼。” 沈光礼挺了挺胸,刻意摆出兄长的架子,“我教训自家妹妹,盛小姐还是别插手的好。”
“教训自家妹妹?” 盛若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原来是靖王府的世子啊,不过我怎么记得誉王府只有表妹一个孩子,哪里来的兄长的?”
她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对于京城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
更何况靖王府的恶名都传到了边关,她看到靖王府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她如今养在誉王府,可也难以更改她是靖王府血脉的事实。”
“之前你们狠心的把人往出赶,如今我表妹得皇上和太后赏识了,你们又巴巴地凑过来,好一个血脉啊。”盛若华鄙夷地看了眼沈光礼。
沈岁岁不怕靖王府的人,但是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蛇蝎心肠,她怕表姐被记恨上。
恰好这时候,糖人做好了,沈岁岁便拉着盛若华走。
走开了些后,盛若华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如今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都给你撑腰。”
沈岁岁知道她是误会了,但是心里更加的温暖,“表姐,我不是怕,只是沈光礼这人可坏了,你别为了我惹上他,免得他算计你。”
“他能算计我什么?”盛若华坦荡地道。
这个……沈岁岁还真不知道,但是他总觉得沈广利看着盛若华的眼神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别多想,就算他是靖王府的世子又如何,也不能不讲道理,总之谁欺负你了,我就要帮你讨回去。”
“表姐,你对我可真好。”沈岁岁笑着道。
“那当然了,我是你表姐嘛。”盛若华拉着她钻进了一家铺子,再一次感叹京城就是好,东西种类多不说,还如此漂亮。
第137章 帮表姐拒绝赐婚
姐妹俩一边逛一边吃,沈岁岁更是大方的请客,虽然她人小,可是她架不住她有钱啊。
这一点,盛若华还真的没办法跟她比。
但是盛若华并没有羡慕,甚至不想让沈岁岁出钱。
“表姐,你别跟我客气了。”沈岁岁笑着道,她们才能花多少呢,这点钱她还是出的起的。
“我是姐姐,哪能用你的钱,要是叫我娘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了。”盛若华笑着道:“姐姐就得有个姐姐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多想有个妹妹,对了,刚那个是你原来的大哥还是二哥?”
“大哥。”沈岁岁如实道,“表姐,你以后离他远点儿,我总觉得他对你没安好心,他的心可黑了。”
盛若华咬着手里的糖画,闻言挑了挑眉:“没安好心?他能对我怎么黑心?”
在她看来,沈光礼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顶多算个跳梁小丑,除了放几句狠话,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沈岁岁却没她那么乐观,皱着小脸道:“他那个人,最是记仇。今天被表姐怼了,肯定会在背后使坏。而且我刚才看他看你的眼神,黏糊糊的,像毒蛇似的,让人心里发毛。”
前世她就见识过沈光礼的阴狠,为了一点事儿,就把信王府的堂兄给陷害的直接落了残疾,更别说对一个刚得罪过他的外姓女子了。
盛若华被她说得心里也咯噔一下,随即又笑了:“毒蛇?他要是敢来咬我,我就剁了他的头当球踢。”
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鞭子,正是沈岁岁昨天送给她的,她喜欢的紧,就算出来也带在了身上。
沈岁岁知道她是安慰自己,心里却依旧有些不安,拉着她的手道:“总之表姐要小心些,他们靖王府的人,最会玩阴的。比如…… 散播些难听的流言,或者在你出门的路上使绊子。”
“流言?” 盛若华嗤笑一声,“我盛家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端,还怕那些嚼舌根的?至于使绊子……”
她掂了掂手里的小皮鞭,眼神亮得惊人:“来一个我抽一个,来一双我抽一双,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边关出来的姑娘不是好欺负的。”
沈岁岁看着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好啦,不说他们了。” 盛若华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前面那家点心铺,排队的人好多,肯定好吃,咱们去买点回去给祖父和表哥他们尝尝。”
“好!” 沈岁岁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她往点心铺跑。
两个人排队的时候,就遇到了有小流氓调戏个姑娘,那姑娘又羞又愤,气的手都在抖,可那流氓反而说她不守妇道,勾引人。
盛若华哪里见得了这个,气的直接走了过去。
盛若华几步走到那小流氓身后,不等对方反应,手里的鞭子唰地抽在旁边的柱子上,惊得那流氓猛地回头。
“你谁啊?敢管小爷的闲事?” 那流氓吊儿郎当地歪着嘴,上下打量着盛若华,眼里露出不怀好意的光,“哟,还是个俊俏的小娘子,怎么,看上小爷了?”
旁边的几个地痞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那被调戏的姑娘吓得脸色惨白,往旁边缩了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盛若华气得脸都红了,不是羞的,是怒的。
她在边关见惯了直来直去的汉子,还从没见过这么下作的无赖。
“嘴巴放干净点!” 盛若华扬鞭指向那流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那流氓嗤笑一声,“小爷就是王法!今天不光要调戏她,还要请你这位小娘子去喝杯酒呢!”
他说着,就伸手去抓盛若华的胳膊。
沈岁岁看得心头一紧,只见盛若华侧身避开,手腕一翻,鞭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啪” 地抽在那流氓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
“啊!” 那流氓疼得嗷嗷叫,捂着手后退几步,“你敢打小爷?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地痞立刻围了上来,摩拳擦掌的,看样子是想动手。
周围的路人吓得纷纷后退,没人敢上前帮忙,只是远远地看着,嘴里议论着。
“表姐小心!” 沈岁岁喊道。
盛若华却半点不怕,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几个?”
她脚步一错,灵活地躲开,鞭子在她手里舞得虎虎生风,专抽那些地痞的手腕和脚踝。
没一会儿,那几个地痞就被抽得东倒西歪,哭爹喊娘,哪里还敢上前。
带头的流氓见势不妙,转身想跑,被盛若华一鞭子卷住脚踝,狠狠一拽,“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说!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盛若华踩着他的背,鞭子指着他的脸。
那流氓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求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娘子饶命啊!”
“滚!” 盛若华一脚把他踹开,“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这儿作恶,就打断你们的腿!”
那几个地痞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围的路人纷纷拍手叫好,刚才那个被调戏的姑娘连忙走上前,对着盛若华福了一福,感激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小女子…… 小女子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不用谢。” 盛若华收起鞭子,语气缓和了些,“以后遇到这种人,别害怕,该喊就喊,该反抗就反抗,越是退让,他们越嚣张,被欺负了你不是你错,不必觉得羞耻,是他们的问题。”
那姑娘红着脸点点头,又谢了沈岁岁,才匆匆离去。
“表姐,你太厉害了!” 沈岁岁跑过来,眼里满是崇拜。
不远处,沈光礼把刚刚的情形收入眼底,他嘴角微微扬起,“这个盛若华,倒是有些意思,跟京城中那些贵女们有些不同。”
就在沈岁岁准备多夸表姐几句的时候,她的脑中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系统的声音。
【叮!宿主,您又有新任务了。】
沈岁岁:直接说就行了。
【帮盛若华拒绝赐婚,任务奖励……】
沈岁岁大惊失色:表姐被赐婚?赐给谁?
第138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赐婚对象:靖王府,沈光礼。】
系统的声音冰冷机械,却像一道惊雷在沈岁岁耳边炸开。她手里刚买的桂花糕 “啪嗒” 掉在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岁岁?你怎么了?” 盛若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弯腰捡起掉落的糕点,见她脸色发白,眼神发直,不由得担心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岁岁猛地抓住盛若华的手,指尖冰凉,声音都在发颤:“表姐…… 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你大哥?刚刚那个……沈光礼?”
沈岁岁点了点头。
“不怎么样。”盛若华嫌弃地道。
“看着就讨厌,眼神里藏着算计,说话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盛若华撇撇嘴,想起沈光礼刚才那副样子就觉得膈应,“也就靖王府能养出这种货色,换在边关,早被人按在地上揍了。”
沈岁岁被她直白的厌恶逗笑了,不过她稍微缓过神,心里却更急了 。
表姐对沈光礼半点好感都没有,这赐婚要是真成了,简直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就算有好感,也不行啊,沈光礼不是好人,她可不能让表姐跟那样的人成亲。
“再说了,他是当大哥的,对你这么不好,能是什么好东西,岁岁,你别怕,就算他是靖王府的世子也不能欺负你。”盛若华不知道沈岁岁心里的担忧,还以为她是害怕了。
“表姐……”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我不怕他欺负我,我是怕他…… 欺负你。”
盛若华愣了一下,她拍了拍沈岁岁的手背,语气斩钉截铁:“他敢?我盛家在边关混了三代,靠的不是嘴皮子,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沈光礼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们盛家也不是吃素的”
沈岁岁看着她眼里的坦荡和凌厉,心里的恐惧消散了些,却依旧放不下那个赐婚的消息。
她不知道赐婚的消息什么时候下,但是眼下沈光礼应该是对表姐动了心思的。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阻止。
沈岁岁攥着衣角,小眉头拧成了疙瘩。
等到时候赐婚的事儿真的下了圣旨,那就无法挽回了,盛家要是拒绝赐婚,那正好给皇上一个整治盛家的理由。
要是不拒绝,那么靖王就能够顺理成章的接管盛家的兵权。
“表姐,” 她忽然停下脚步,仰起小脸看着盛若华,眼里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我觉得我大哥应该是打伤你的主意了。”
“打我的主意?”盛若华以为自己听错了,“打我什么主意?”
“咳咳……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他好像是看上你了?”
“什么?他……看上我?他眼睛有毛病啊?”生若华气急,“不对,他……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不是嘛。” 沈岁岁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连忙趁热打铁,“他肯定是觉得表姐你厉害,盛家又有势力,娶了你就能攀附咱们盛家,所以才想些歪门邪道。”
她拉着盛若华的手,往人少的巷子里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表姐你想啊,他要是真娶了你,往后在靖王府的地位就稳了,说不定还能借着盛家的势力往上爬。这种人,眼里只有利益,哪有什么真心。”
盛若华越想越气,抬手就把手里的鞭子往墙上抽了一下,“啪” 的一声脆响,惊得墙根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他想得美!” 盛若华咬牙道,“我盛若华就算嫁个边关的小兵,也不会嫁给他这种黑心肝的东西!”
“所以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沈岁岁凑近了些,小声音里透着焦急,“要是等他把消息散出去,说你对他有意思,或者干脆让皇上误会两家有意结亲,那可就麻烦了。”
盛若华皱紧眉头:“他敢造这种谣?”
“怎么不敢?” 沈岁岁想起前世那些被沈光礼编排的人,心有余悸,“他最会颠倒黑白了。去年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玉佩,他就到处说人家想偷东西,最后把那丫鬟卖去了最偏远的庄子。”
盛若华听得火冒三丈:“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盛若华觉得,也许是沈岁岁看错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啊。
但这件事始终是根刺,她回家后,就跟母亲念叨了两句。
盛秦氏心里一紧,“公主当真跟你这么说的?”
“嗯,娘,你说她会不会看错了啊。”
“不!”盛秦氏不敢怠慢,“走,我们赶紧去见老爷子。”
“有那么严重吗?”盛若华道。
“你这位公主表妹可不简单,她说有,那就算没有也得提防几分,何况她说的兵权一事,我虽然不懂,却也觉得有些道理,此事不小,娘也做不了主。”
盛家的书房古朴肃穆,檀香袅袅。
盛老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盛秦氏和盛若华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说清楚。
盛若华说完,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那沈光礼今日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黏糊糊的,像是在盘算什么,但岁岁说的……我倒是没看出来。”
老爷子一直没说话,直到听完,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锐利一闪而过:“岁岁那孩子,虽然没在靖王府住多久,但我相信她的眼光,看人不会错。沈光礼说必定能够真的有这样的心思!”
盛秦氏心头一紧:“爷爷,您是说……”
“我虽然交出了兵权,但是盛家军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老爷子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靖王如今接管了一部分,但并不得心应手。若沈光礼娶了若华,以盛家女婿的身份出现,两家的关系也微妙了起来。”
盛若华听得脸色发白:“他们…… 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 老爷子冷笑,“皇权争斗,骨肉都能相残,何况是联姻这种阳谋?沈光礼要是真娶了你,明着是结亲,暗着就是安插眼线,等时机成熟,说不定就能借着盛家的兵权,给靖王铺路。”
盛秦氏吓得手心冒汗:“那可怎么办?皇上要是真赐婚……”
第139章 给盛若华选门亲事
“赐婚也得看我们盛家答不答应。” 老爷子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院外的老槐树,“若华是我盛家的女儿,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边关的铁骑是盛家世代拼出来的,绝不能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盛秦氏脸色惨白,“可皇命难违,要是靖王真的请求皇上赐婚……”
她看了眼女儿,心如刀绞。
“我就算死,也不嫁过去。”盛若华道。
“什么死不死的,我盛家儿女的血是要洒在战场上的,为这种卑鄙小人而丢了性命,太不值当。”盛老爷子看着唯一的重孙女,“若华,你年岁也不算小,可有心仪之人?”
盛秦氏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是啊,若华,嫁个知根知底的也比嫁到靖王府去的好,你若是定了婚,皇上也不好拆散你们。”
盛若华被问的一怔,她还不到十二岁,虽然整日跟将士们混在一处,却还没想过男女之前的感情呢。
盛若华脸颊一红,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鞭子都差点攥不住:“太爷爷,娘,你们说什么呢…… 我才多大啊,脑子里想的都是骑马射箭,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能透过院墙看到边关的落日。
那里有跟她一起长大的少年兵,有会把烤好的野兔偷偷塞给她的兄长,可那些情谊,干净得像草原上的风,从没想过心仪 二字。
盛老爷子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十二岁怎么了?你太奶奶像你这么大时,早就跟我定亲了。早定下来,早安心。”
盛秦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不希望女儿死,更不想女儿跳进火坑,“没有也不重要,爷爷,您就给选一个吧,家世清白,人品好的就行,什么地位,官职,我们不在乎。”
盛老爷子沉吟片刻,指尖在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要说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又跟咱们盛家投缘的……” 他忽然顿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兵部尚书吴家的三小子,吴砚,你们觉得怎么样?”
盛秦氏愣了一下:“吴尚书家的三公子?听说那孩子自幼聪慧,十五岁就中了举人,性子沉稳,从不参与朝堂纷争,倒是个好孩子。”
“不止如此。” 老爷子补充道,“吴尚书是个老狐狸,看似中立,实则跟靖王不对付。去年靖王想把自己的门生塞进兵部,就是被吴尚书顶回去的。若华嫁过去,吴家定会护着她,靖王想动歪心思,也得掂量掂量。”
盛若华听得发懵,吴砚?她没有任何印象。
“他…… 他会骑马吗?” 盛若华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在她看来,不会骑马的男人,总少了点英气。
盛老爷子被她逗笑了:“读书人家的孩子,骑马射箭自然比不过你,但听说他剑法不错,有股子韧劲。再说了,咱们要的是他的家世和人品,又不是让他上战场。”
盛秦氏也觉得合适:“吴公子知书达理,性子温和,正好能跟若华互补。最重要的是,吴家跟靖王府是死对头,绝不可能帮着外人欺负若华。”
盛若华低头抠着鞭子上的穗子,脸颊还是红的:“可…… 可我跟他都不熟啊。”
“不熟可以慢慢熟悉。” 老爷子摆了摆手,“这事我来安排。明日,不,我现在就去拜访吴尚书,探探他的意思。若是他也有意,就先把婚事定下来,对外只说是两家长辈早就看好的,此事别说了漏嘴,否则吴家也要被牵扯进来。”
他看向盛若华,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华,这不是儿戏。”
盛若华看着太爷爷和母亲担忧的眼神,心里明白他们是为了自己好。
她咬了咬唇,用力点头:“我听太爷爷的。”
反正不管嫁给谁,都比嫁给沈光礼那个黑心肝强。
吴砚的话,太爷爷都说好,那怎么也比沈广利强。
盛秦氏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我这就去准备些礼物,若是不成……爷爷也不必为难。”
盛老爷子摆了摆手,往门外走,“我这就去,早去早回,这家不行,再选一家,总归不能让丫头真的嫁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盛秦氏连忙让人备车,又亲自去库房挑了两匹从边关送来的上等狼皮,还有盛将军在战场上缴获的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都是既有分量又不显得刻意的物件。
盛若华站在廊下,看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她低头看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手心,又摸了摸腰间的鞭子,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娘,吴砚…… 真的像太爷爷说的那么好吗?” 她小声问道。
盛秦氏走过来,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好不好,总要相处了才知道。但娘能保证,他绝不会像沈光礼那样算计你,算计盛家。这就够了,不是吗?你在襁褓里的时候,他还抱过你,不过这么多年了,也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你!”
盛若华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是啊,只要不是沈光礼,只要是个好人,就够了。
她总不能让盛家因为自己而被牵制着,那她可真的成了罪人了。
半个时辰后,盛老爷子的马车停在了吴府门前。
吴尚书听闻老将军到访,亲自迎了出来,两人在书房分宾主坐下,屏退了下人。
“老将军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要事?” 吴尚书端起茶盏,笑着问道。
盛老爷子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来,是想跟吴尚书攀门亲事。”
吴尚书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老将军是说…… 若华丫头?”
“正是。” 盛老爷子点头,“我瞧你家三小子吴砚不错,沉稳正直,跟若华那丫头正好互补。若是吴家有意,咱们就结个秦晋之好,往后互相照应,如何?”
吴尚书心眼多,此事这么着急,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翩翩少年朗走了进来,他刚刚在外面恰好听到了盛老爷子的话,“盛爷爷,这是若华妹妹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第140章 求皇上赐婚
盛老爷子抬头一看,见是吴砚,这孩子身着月白长衫,眉目清朗,站在门口既不显得局促,也没有贸然打断的失礼,不由得暗暗点头。
“是我的意思,也是若华丫头的意思。” 盛老爷子坦然道,“不过这事关你们两个的终身,自然也要问问你的意思。”
吴砚走进来,对着盛老爷子深深一揖,又转向父亲行了礼,才开口道:“盛爷爷抬爱。若华妹妹…… 我记得。”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小时候我还抱过她的。”
盛老爷子没想到他还记得,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倒是记性好。那丫头如今模样出落的越发好看,就是性子野得很,整日舞刀弄枪的。”
“我觉得很好。” 吴砚语气真诚,“女子不必都困于闺阁,若华妹妹有巾帼之风,晚辈很是敬佩。”
吴尚书在一旁看着儿子,清了清嗓子,“你个小子,连见都没见过你若华妹妹,乱说什么呢。”
“我没有乱说,爹,纵然我没见过若华妹妹,但她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她比京城里那些闺阁中的小姐们更让人敬佩,若得此妻,夫复何求?”
“胡说……”吴尚书瞪了儿子一眼,“老爷子,我当然觉得这是门好亲事,但……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啊?”
“是急了些,但我也不瞒你,若华这样的姑娘,看上她的人很多,王府的世子们也瞧上了,可你该知道,我们盛家的闺女嫁到皇家一个就够了。”
“世子?敢问是靖王府还是信王府的世子?”吴尚书问道。
“靖王府。”盛老爷子也没瞒着他,毕竟若是瞒着了,若是他们把账算在若华头上,那怎么能行?
“这……”吴尚书眼下虽然跟靖王府不和,但也没打算明着来。
“犬子哪里能跟世子们相提并论,我看……”
“爹……”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可这是我的亲事。”吴砚道:“盛爷爷,我听明白了,若是日后若华妹妹觉得我配不上她,大可以退婚。”
吴尚书瞪了眼儿子,气的想骂人。
盛老爷子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他站起身,拍了拍吴砚的肩膀,“好孩子,有担当,若华嫁给你,她既没高攀,你也没有配不上,你们两个天作之合。”
他对着吴尚书一拱手:“这门亲就算定下了?”
“定了!” 吴尚书恨铁不成钢,可他也瞧出来了,儿子愿意,便也站起身,“全看在老将军您的面子上,不过靖王府的人都记仇,最近希望老将军想法子保护下这个臭小子,您也不想若华丫头守寡吧。”
“那当然,我的重孙女婿,我自然要护着。”盛老爷子道。
吴尚书叹了口气,“明日我就进宫,跟皇上禀明此事,就说两家早有婚约,只因孩子们年岁小,才迟迟未对外公布吗,如今若华回京,两个孩子的事儿也该定下来了。”
吴砚补充道:“盛爷爷放心,往后我定会护着若华妹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没有半分少年人的轻浮。
盛老爷子看着他,忽然觉得,若华嫁给他,或许真的是件好事。
离开吴府时,夜色已深,盛老爷子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而吴府书房里,吴尚书看着儿子:“你个臭小子,你知道答应这婚事的后果吗?你连面都没见过呢,知道那丫头是不是夜叉?”
吴砚脸颊微红,却也不隐瞒:“爹,以长相看人太过肤浅了。。”
“你……你不肤浅,你看上人家什么了?”吴尚书问道,“你知不知道后果?”
“知道,可是爹,若是盛家倒了,我们吴家岂能独善其身?盛老爷子直接来咱们家,说明是把咱们当作一路人的,他是对您看中的,您若是辜负了,心里难道不会不安吗?”
“臭小子!”吴尚书指着他的头,“那盛若华在边关长大,绝非一般女子,就算皇上这关过了,你日后也休想拿捏她。”
“夫妻间是相互敬重的,就如您和母亲一样。”吴砚道。
吴尚书摇了摇头,眼里却满是欣慰:“既如此,往后就要好好待她。如今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也跑不了。”
“儿子明白。”
盛府里,盛若华还在廊下等着,见太爷爷的马车回来,连忙迎上去。
“太爷爷,怎么样?”
盛老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成了!吴小子说还记得你呢,他一口应下,若华,这门婚事岁选的急,但太爷爷觉得,吴家小子是个不错的人,你崖头 以后有福了。”
盛若华脸颊更红了,“娶我难道不也是他的福气吗?”
盛秦氏和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都笑了起来。
夜色温柔,月光洒在盛家的庭院里,也洒在吴府的窗台上。两个原本不相干的少年少女,因为一场算计,被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
而靖王府里,沈光礼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丝毫不知,他的如意算盘,早已成了泡影。
第二天,吴尚书就去进宫求圣旨了,此事只有闹大了,才好,私下里的话会被怀疑目的。
“你要和盛家结亲?”明德帝问道。
吴尚书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坚定:“回陛下,正是。犬子吴砚与盛老将军的重孙女盛若华,自幼便由两家长辈定下婚约,只因孩子们年岁尚小,又值盛将军镇守边关,才迟迟未对外公布。如今盛家丫头回京,老臣想着,该把这桩婚事定下来了。”
明德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地看着吴尚书:“哦?有这等事?朕怎么从未听闻?”
“陛下日理万机,哪会留意这些小家琐事。” 吴尚书从容应对,“犬子在盛家小姐襁褓之时,就已经亲过人家,嚷嚷着非她不娶,当时盛老爷子做主,便定下了婚事。臣如今只好厚着脸皮来求陛下赐婚,也好让这桩青梅竹马的缘分名正言顺。”
第141章 求娶的人还真多
明德帝挑了挑眉,指尖在御案上停住,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吴尚书脸上:“襁褓时就亲过?还嚷嚷着非她不娶?吴尚书,你这儿子倒是比你直白。”
吴尚书老脸一红,连忙垂首:“犬子年幼无知,倒是把这桩约定记了十几年。老臣起初也觉得荒唐,可架不住他日日念叨,又见盛家丫头确实是个好姑娘,才斗胆来求陛下成全。”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坐实了青梅竹马的由头,又把自己摘干净,仿佛全是儿子情根深种。
毕竟他知道这门婚事是有些麻烦的,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盛家就那么一个姑娘,你家小子倒是有眼光。”明德帝笑着道。
吴尚书暗暗地一惊,他知道明德帝的意思,是说日后他们两家捆的就更紧了。
盛家定会全力支持这唯一的孙女婿。
他连忙伏跪于地:“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攀附盛家兵权之意!吴家世代受皇恩,唯陛下马首是瞻,纵然与盛家结亲,也断不敢忘君臣本分。犬子对盛家姑娘是真心实意,老臣…… 老臣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明德帝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半晌才缓缓道:“起来吧。盛家在边关镇守十几年,手里的铁骑是朕的左膀右臂;你在兵部打理军需,是朕的右臂。左右臂膀相辅相成,不是坏事。”
吴尚书这才敢起身,垂首立在一旁,不敢抬头。
“只是,” 明德帝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朕容你们结亲,是让你们合力为国,不是让你们抱成团儿搞小圈子。吴砚是个好孩子,沉稳有担当,可他娶了盛若华,就得明白,盛家的铁骑是护国安邦的,不是给吴家壮声势的。”
“老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严诫犬子!” 吴尚书连忙应道,心里却松了口气 , 皇上这话,是默许了,不过他也清楚,儿子的前程也断了一半。
日后他是休想在军中任职了,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明德帝拿起朱笔,在圣旨上落下 “赐婚” 二字,又盖上玉玺,递给太监:“按例赏赐,给吴、盛两家撑撑场面。”
“谢陛下隆恩!” 吴尚书双手接过圣旨,他走出养心殿时,仍然觉得后背的冷汗凉得彻骨 。
这桩婚事,看似是美事,实则是把吴家推到了风口浪尖,往后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
可……不这么做,吴家就能安稳了吗?
说来也巧,他刚刚带着圣旨出去,就撞见了靖王进宫,他按规矩行了礼,却没敢多言,赶紧出宫把赐婚一事传的人尽皆知,匆忙准备的聘礼也大张旗鼓的送过去。
为的就是不给皇上反悔的机会。
沈清崇压根不知道自己晚来了一步,昨天他起初也是不同意儿子的想法的,但经过一顿分析后,觉得这事儿可行,所以便一早来求皇上为二人赐婚来着。
“怎么光礼也要娶盛若华?”
“皇兄,什么叫也?还有谁?”沈清崇是觉得一个姑娘没个姑娘样子,哪有人愿意去啊,女子就该贤良淑德才是。
明德帝放下朱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沈清崇脸上,似笑非笑:“还能有谁?吴尚书刚从这儿出去,替他儿子吴砚求了旨,朕已经准了盛家丫头,许给吴砚了。”
沈清崇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错愕地睁大了眼:“吴砚?那个只会啃书本的文弱小子?皇上,这…… 这怎么行?”
他昨日还跟沈光礼分析,说盛若华性子野,京里勋贵子弟没几个看得上,正好借机提亲拿捏盛家,怎么转眼就被吴家截了胡?
“怎么不行?” 明德帝放下茶盏,语气淡了些,“两家早有婚约,青梅竹马的情分,朕顺水推舟罢了。”
“婚约?” 沈清崇急了,往前凑了半步,“臣怎么从未听闻?”
“哦?你倒是打听得多。” 明德帝抬眸,眼神陡然锐利,“清崇,你老实告诉朕,你今日来,是真心觉得盛家丫头好,想给光礼求娶,还是…… 看上了盛家手里的铁骑?”
沈清崇心头一凛,连忙躬身:“皇兄明鉴!臣只是觉得光礼与若华丫头年岁相仿,若是能够助我在军中立威不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臣弟才斗胆来求……”
“那你也晚来一步了。”
“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吗?”沈清崇为难地道:“这吴尚书自然也没安好心。”
“自然都有利可图,你们谁也别说谁。”明德帝冷声道,“光礼野心倒是不小。”
“皇兄,他一个孩子,哪来的什么野心啊,完全是感情用事。”沈清崇道。
“这法子倒是不错,只可惜若想成大器,不该走这样的捷径。”明德帝沉声道。
纵然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也不允许他手中握着太大的权利。
沈清崇其实早就该知道的,奈何他这个人不够聪明,看不清楚。
明德帝对其余兄弟都提防着,对他自然也不会完全信赖。
“皇兄教训的是。” 他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弟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教光礼,让他明白脚踏实地的道理。”
明德帝 “嗯” 了一声,没再看他,重新拿起奏折,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沈清崇识趣地告退,走出养心殿时,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皇兄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止是君臣之别,还有那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猜忌鸿沟。他以为联姻盛家是条捷径,却忘了在皇帝眼里,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 “捷径”,都是需要被掐断的。
回到靖王府,沈清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沈光礼闯进来,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爹,您到底怎么了?皇上到底答没答应?” 沈光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沈清崇看着儿子那张写满 “野心” 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皇上赐婚了。”
“真的?” 沈光礼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就知道……”
“不是赐给你。” 沈清崇打断他,语气冰冷,“是赐给吴砚的。”
第142章 吴砚受伤中毒
沈光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吴砚?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沈清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皇上说了,两家早有婚约,青梅竹马,他不过是顺水推舟。”
“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沈光礼怒吼道,“这一定是吴尚书搞的鬼!他肯定是想攀附盛家的兵权!”
“你以为皇上看不出来吗?” 沈清崇冷笑一声,“皇上说,你们谁也别说谁,都是有利可图。”
他顿了顿,盯着沈光礼的眼睛:“皇上还说,你野心不小,想走捷径成大器,可惜用错了地方。”
沈光礼的脸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着:“皇上…… 皇上怎么会这么说?”
“怎么不会?” 沈清崇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把他拍碎,“你以为自己那点心思藏得很好?从你盯上盛家丫头开始,皇上就看透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光礼,爹告诉你,这事儿到此为止。皇上已经放话了,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就废了你的世子之位!”
沈光礼踉跄着后退一步,眼里满是不甘和怨毒:“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凭什么吴砚能娶盛若华?凭什么他能得到盛家的支持?”
而与此同时,沈岁岁脑中系统的奖励已经到账了,她成功的避免了让表姐嫁给沈光礼,也算是间接改变了表姐的命运。
夜色渐深,靖王府书房的灯还亮着。沈光礼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黑暗里,手里把玩着一枚淬了毒的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映出他扭曲的脸。
“吴砚……”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什么美味的食物,“你不是想娶盛若华吗?我就让你娶不成!”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暗门,对里面的黑影吩咐道:“去,给我办件事。盯着吴砚,只要他出门,就给我……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迹。”
黑影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门后。
沈光礼看着暗门关闭,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吴砚,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翌日,吴尚书府里迎来了一位贵客,还是头一次登门,正是沈岁岁。
两家亲事已定,马上就是亲戚了,吴夫人热络的把沈岁岁迎进了门。
不过看着眼前的小公主,她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她的来意。
沈岁岁也没绕弯子,“吴夫人,吴公子可在家中?”
“他……他今日出门了。”
沈岁岁暗叫了一声不好,“自己吗?”
“那倒不是,带了几个人手的,公主为何这么问?”
沈岁岁微微皱眉,“吴公子去了何处,夫人还是赶紧叫他回来吧。”
“公主……好。”吴夫人相信沈岁岁不会冒然这么说的,赶紧让下人去把儿子叫回来,可不想,去叫的人还没出门呢,吴砚身边的小厮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夫人,不好了,公子他……”
吴夫人只听到这儿就险些晕了过去,还是沈岁岁急忙按住了她的穴位,让她意识清醒了过来。
“夫人!公子在城郊遇袭了!” 小厮跑得满脸通红,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幸亏护卫拼死护着,公子只是受了点轻伤,可…… 可那几个刺客,全自尽了!”
吴夫人刚稳住的心神又被狠狠揪住,手指死死攥着沈岁岁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轻伤?真的只是轻伤?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公子让护卫先送回来报信,他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往回赶了,说先知会您一声,免得待会您见了忧心。” 小厮抹了把汗,断断续续道,“那些刺客来得突然,像是早就埋伏好的,手里的刀都淬了毒…… 若不是公子带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屋里的人都听懂了 ,后果不堪设想。
沈岁岁眉头紧锁,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除了沈光礼,没人会这么急着对吴砚下手。
她扶住还在发抖的吴夫人,语气沉稳:“夫人莫慌,吴公子吉人天相,既然只是轻伤,便是万幸。当务之急是让人去接应公子,再派得力人手去查那些刺客的来历,绝不能让幕后之人逍遥法外。”
吴夫人这才稍稍镇定,连连点头:“对对对…… 快,去备车,我要去接阿砚!再让人去通知老爷,让他立刻从兵部回来!”
府里瞬间乱成一团,下人们匆匆忙忙地备车、传信,沈岁岁却站在原地没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那些刺客自尽得太干脆,显然是怕被活捉泄露身份,这手笔,倒像是靖王府的做派。
“公主,您……” 吴夫人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感激和依赖。
“我跟您一起去接吴公子。” 沈岁岁道,“顺便看看那些刺客的尸体,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马车一路疾驰到城郊,远远就看见吴砚的队伍。他正站在路边,月白长衫上沾了点血迹,左臂缠着绷带,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清明,见吴夫人的马车过来,连忙迎上去:“娘,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很快就回去吗?”
“你这孩子!” 吴夫人刚下车就抓住他的手,眼泪掉了下来,“受了伤怎么不早说?疼不疼?”
“小伤而已,娘别担心。” 吴砚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转向沈岁岁,微微颔首,“多谢公主关心。”
“吴公子,你中毒了。”沈岁岁冷声说道。
吴砚还微微有些错愕,“我……我中毒了?”
“不错。”沈岁岁道。
吴砚还纳闷,却不想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黑血便被吐了出来。
吴夫人吓得尖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我……我就是觉得胸口发闷。”
话音刚落,吴砚便晕死了过去,吴夫人见状也两眼一黑,母子二人都倒下了。
下人们乱作一团,沈岁岁清脆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别喊了,他们没事。”
第143章 一家人
沈岁岁的声音清亮,像一道惊雷劈开混乱,下人们果然都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她。
“吴夫人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掐人中就能醒。”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吴砚身边,指尖搭上他的脉搏。
脉象紊乱,搏动微弱,果然是中了毒 。
只是这毒隐蔽性很强,寻常大夫很难立刻察觉。
她赶紧跟系统兑换了解药,悄悄喂给了吴砚吃,这里人多嘴杂,她还是不想暴露太多的。
她随即对为首的护卫道:“快去附近找家医馆,要最好的大夫!”
护卫不敢耽搁,立刻策马而去。
沈岁岁则蹲下身,从随身的锦囊里摸出一根银针,消毒后迅速刺入吴砚的几处大穴,暂时延缓毒素蔓延。
她的动作利落精准,其实找大夫不过是掩人耳目。
“公主,您还懂医术?” 吴夫人醒过来后忍不不住问道。
沈岁岁头也不抬:“略懂皮毛,先稳住他再说。”
吴夫人抓住沈岁岁的手:“阿砚…… 阿砚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我已经用针稳住了毒性,大夫马上就到。” 沈岁岁安抚道,“这毒发作虽快,但并非无解,只要及时用药,吴公子不会有事。”
吴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止不住发抖。
“夫人,我会医术的事儿……”
吴尚书是只老狐狸,娶的妻子哪里会蠢笨如猪,就算真的蠢笨,耳濡目染也变得聪慧了,“公主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不会说。”
“多谢公主保住我儿性命。”
“夫人哪里的话,这可是我未来的表姐夫呢。”沈岁岁笑着道。
吴夫人被这句 “未来的表姐夫” 说得眼眶一热,紧紧攥着沈岁岁的手,哽咽道:“是,是我们的福气…… 能得公主这样的亲戚,是阿砚的造化。”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京中贵女的骄纵或伪善,像沈岁岁这样年纪轻轻却沉稳通透,还肯为旁人冒险的,实属难得。
尤其是刚才那一手利落的针法,绝非 “略懂皮毛” 能解释的。
“夫人快别这么说。” 沈岁岁抽出被握住的手,又为吴砚把了次脉,确认毒素在解药作用下渐渐消退,才彻底松了口气,“吴公子脉象稳多了,等大夫来了,开几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养些日子就能痊愈。”
正说着,护卫带着医馆的老大夫匆匆赶来。
老大夫提着药箱,刚要行礼,就被吴夫人拦住:“大夫不必多礼,先看看这位公子的情况。”
老大夫连忙上前,搭住吴砚的手腕,闭目诊脉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奇了…… 这位公子脉象虽虚,却无大碍,这毒好像已经快被清楚了。”
吴夫人看了眼沈岁岁,知道是公主的功劳,她故作紧张地道:“大夫,您再仔细看看!他刚才还吐了黑血晕过去了!”
老大夫又诊了片刻,笃定道:“确实无碍,只是气血亏损。许是刚才受了惊吓,又动了气,才会如此。”
老大夫连忙应下,提笔写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告辞离开。
吴夫人看着被护卫小心抬上马车的儿子,凑到沈岁岁身边,压低声音道:“公主给的解药……”
“夫人那都是大夫的功劳。” 沈岁岁道。
吴夫人重重点头:“我省得,回头我要好好谢谢大夫。”
“公主今日来访,是不是也知道此事?”吴夫人觉得沈岁岁头一次来家里,知道儿子出门后,便惊慌不已,肯定是知道了风声的。
沈岁岁觉得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原来如此。”
“此事我表姐也不知道……”
“不关她的事,老爷之前请了盛老将军给了些人手,只怕也是防着的,”吴夫人叹了口气,“此事在他们定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怎么能怪若华姑娘,要怪也怪那黑心之人。”
马车辘辘驶回吴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沈岁岁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盘算着后续, 沈光礼吃了这么大的亏,靖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太平了。
吴夫人坐在一旁,频频看向她,欲言又止。
半晌,才轻声道:“公主今日之恩,吴家没齿难忘。往后若是有需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沈岁岁转过头,笑了笑:“夫人言重了。我表姐即将嫁入吴家,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只是此事过后,靖王府怕是会更记恨,吴府上下还需多加防备,尤其是吴公子的安全,绝不能再出纰漏。”
“我省得。” 吴夫人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们敢对阿砚下此毒手,我吴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等老爷回来,我们定会商议对策,绝不让人再伤了我的儿。”
说话间,马车已到吴府门口。
下人早已备好软轿,沈岁岁却婉拒了:“我自己走即可,不必麻烦。”
吴夫人亲自扶她下车,又吩咐丫鬟:“去把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参取来,给公主带上。”
“夫人不必如此。” 沈岁岁连忙推辞。
“公主务必收下。” 吴夫人态度坚决,“不是谢礼,劳烦公主帮我交给若华姑娘,让她好好补身子。她在边关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了,该好好养着。”
这话既给了沈岁岁台阶,又点明了两家的关系,沈岁岁不好再推,便应了:“那我替表姐谢过夫人。”
两人走进府中,吴砚已被安置在卧房,几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沈岁岁看了一眼,见他呼吸平稳,脸色也红润了些,便放心了。
“我这就去盛家了,免得表姐担心。” 沈岁岁告辞道。
吴夫人亲自送她到门口,低声道:“公主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多谢夫人。” 沈岁岁福了福身,转身带着侍女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吴夫人才转身回府,刚进二门,就见管家匆匆走来:“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等着呢。”
吴夫人心里一紧,定了定神:“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书房里,吴尚书正背着手踱步,见她进来,立刻停下脚步:“阿砚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4章 盛若华来了
吴夫人定了定神,走到丈夫身边,低声将城郊遇袭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从沈岁岁登门提醒,到吴砚吐血昏迷,再到老大夫诊脉,只是将沈岁岁解毒的关键环节,替换成了 “公主随身带的解毒丸恰巧对症”。
“…… 那毒来得蹊跷,隐蔽得很,若不是公主反应快,碰巧带了对症的药,后果不堪设想。” 吴夫人说着,声音依旧发颤,“那些刺客下手狠辣,事成之后竟全部自尽,显然是怕被活捉。”
吴尚书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自尽?倒是干净利落。查了吗?有什么线索?”
“没有,” 吴夫人压低声音,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不过阿砚遇袭前,公主刚好来府里,说担心有人对阿砚不利,让赶紧叫他回来。”
“沈岁岁?” 吴尚书一愣,随即眼神沉了下去,“她怎么会提前知晓?”
“公主没明说,只说是猜测。” 吴夫人道,“但依我看,应该就是靖王府。毕竟阿砚抢了他的心上人。”
吴尚书沉默片刻,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色,语气冷硬:“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命官之子,真当我吴家是好欺负的?”
“老爷,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 吴夫人拉住他的衣袖,“还好阿砚已经没事了,靖王府势大,咱们真的要……”
“势大又如何?” 吴尚书猛地转身,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此事涉及谋害朝廷命官家眷,皇上肯让咱们两家结亲,也是对靖王府有所忌惮的,只有靖王自己不知道而已,他以为是皇上的亲弟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吴尚书重重一拍桌案,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了几滴:“沈光礼那个蠢货,以为靠蛮力就能抢回婚事?简直是自寻死路!”
吴夫人看着丈夫眼里的厉色,还是忍不住劝道:“老爷,话虽如此,可靖王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真要闹得太僵,怕是……”
“妇人之仁!” 吴尚书打断她,语气却缓和了些,“我不是要扳倒靖王府,只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吴家不是软柿子。阿砚是我的儿子,也是皇上亲赐的婚,动他,就是打我的脸,打皇上的脸!”
吴夫人叹了口气:“那老爷打算何时进宫?”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吴尚书又道,“你在家看好阿砚,让护卫加派人手,寸步不离。另外,派人去盛府一趟,告诉盛老将军,就说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让他放心。”
“我知道了。” 吴夫人点头,又叮嘱道,“老爷路上小心,见了皇上,莫要过于激动。”
吴尚书嗯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吴夫人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吴砚的卧房走去。
卧房里,吴砚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脸色还有些苍白。见母亲进来,他勉强笑了笑:“娘。”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吴夫人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大夫说你气血亏损,得好好养着。”
“好多了,娘别担心。” 吴砚握住母亲的手,语气沉了下去,“那些刺客…… 是沈光礼派来的吧?”
吴夫人叹了口气:“你爹已经进宫面圣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就是。”
吴砚沉默片刻,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敢对我下杀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傻孩子,有你爹在,不用你操心。” 吴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对了,这次多亏了誉王府的公主,若不是她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等你好了,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提到沈岁岁,吴砚的眼神柔和了些:“我知道。改日我亲自登门道谢。”
“阿砚,早知今日,娘当初绝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吴夫人感叹道。
“娘,亲事已经答应了,何况儿子这不是没事儿吗?错的是那下毒手的人,跟盛家姑娘没关系。”
“知道,知道你喜欢她,娘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可身为母亲,我真的不想看着我自己的儿子陷入险境,若是这次你爹面圣没用的话,日后……你怕是都不能出门了。”
吴砚握住母亲微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沉稳了许多:“娘,您放心。这次虽然不能直接指出是沈光礼,但皇上不会坐视不理,他前脚刚赐婚,后脚我就受伤,肯定是要给吴家一个说法的。”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至于若华,这门婚事是皇上亲赐,也是我心甘情愿。不能因为旁人作祟,就把过错算到她头上。真要论起来,该忌惮的是靖王府,不是我们。”
吴夫人看着儿子清澈却带着韧劲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吴砚说得在理,可做母亲的,哪能不忧心?她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心里有数。只是…… 这次的毒太险了,若不是公主恰巧带了解药,娘真不敢想……”
“娘,靖王府敢培养死士,您觉得皇上会这么算了吗?”吴砚道。
吴夫人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皇上哪里允许下面的人养死士啊。
靖王府这是跟皇上对着干。
即便皇上不是为吴家,也断断不会就这么放过靖王府的。
“娘省得了。” 吴夫人点头,又道,“你刚醒,别想这些费神的事,先好好歇着。等你爹从宫里回来,一切就有定论了。”
吴砚应了声,重新靠回床头,“娘,盛家那里……”
“已经派人去送信了,放心吧,不会让盛家姑娘担心的。”吴夫人叹了口气,“人家还不一定担心呢,你们的婚事,你是乐意的,她……是否是真心的,还未可知。”
“娘,就算她不是真心的,能够感受到我的真心就够了。”
“傻!”吴夫人苦笑,自己的儿子还是个情种,就在这时,外面的下人来报,说是盛家来人了。
不是胖人,正是母子俩刚刚提起的盛若华。
“娘,快扶我起来。”吴砚并没有顺势躺下,摆出一副为了盛若华受了罪的样子,他不想这样让盛若华心里不好受。
第145章 这门婚事还不错
吴夫人连忙按住他:“躺着别动,刚醒过来哪能乱动?” 说着对门外道,“请盛姑娘进来吧。”
帘子被轻轻掀开,盛若华提着食盒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她看到靠在床头的吴砚,脚步顿了顿,眼前的男子是陌生的,虽然是她印象里的第一次见,但莫名的就是有些熟悉。
她心里清楚,这是她未来要嫁的人,要生活一辈子的人。
盛若华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食盒的提手,指节微微泛白。食盒里的粥还温着,隔着木盒传来淡淡的暖意,可她的手心却有些发凉。
眼前的吴砚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半靠在铺着软垫的床头,脸色虽还带着病后的苍白,眉眼却清俊温润。
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竟让她想起边关难得一见的春日暖阳。
明明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相见,却奇异地没有半分疏离感。
就像…… 就像他们本该如此相处。
“盛姑娘?” 吴砚见她站着不动,轻声唤了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是否狼狈,更怕她心里还存着芥蒂。
盛若华猛地回神,脸颊泛起薄红,连忙走上前将食盒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听闻吴公子醒了,想着你刚好转,或许想吃些清淡的,便做了点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从边关回来的爽利,却又藏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怯。
“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去瞧瞧药怎么还没好。”吴夫人轻声说道,然后就出去了。
不过吴家不是没有规矩的人家,她还是留了伺候的人在的,虽然是已经定了亲的,可未成亲之前,还是要顾及人家姑娘的名声的。
怎可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
吴砚看着她低头打开食盒的动作,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心里忽然像被羽毛拂过,痒痒的。
他笑道:“劳烦姑娘了。我确实有些饿了。”
盛若华将白瓷碗和银勺取出来,盛了小半碗粥,又细心地吹了吹,才递到他面前:“还烫吗?你慢点吃。”
吴砚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盛若华的脸更红了,连忙将碗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往后退了半步:“你自己…… 能自己吃吧。”
吴砚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再强求,拿起勺子慢慢喝着。
米粥熬得软糯,还加了些许山药碎,入口清甜,显然是用了心的。
“很好吃。” 他由衷地称赞道。
盛若华站在一旁,手指绞着衣袖,听到这话,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公子不嫌弃就好,实不相瞒,我……我是第一次熬粥。”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吴砚喝粥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盛若华偷偷抬眼打量他,见他喝粥时姿态斯文,眉宇间没有半分骄矜之气,心里的拘谨渐渐散去了些。
她想起太爷爷跟她说的话:“吴砚这孩子,是个可靠的。你嫁过去,日子定不会差。”
当时她只当是长辈的宽慰,此刻见了,才觉得太爷爷所言非虚。
“你这次受伤,都是因为我,我……心里感激你,要是你想退婚,我绝无二话。”盛若华道,毕竟谁也不想因为结一门亲就丢了性命。
吴砚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顿,粥汁在瓷碗里晃出细小的涟漪。他抬眸看向盛若华,眼里的笑意褪去,多了几分认真:“盛姑娘说的是什么话?”
“这门婚事是皇上亲赐,更是我吴砚心甘情愿。若只是因为这点波折就退婚,那我未免也太不堪了。”
他放下勺子,直视着盛若华的眼睛:“我受伤,是沈光礼心术不正,与你无关。。”
盛若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可…… 可毕竟是因我而起。不然你也不会差点丢了性命……”
“他是他,你是你。” 吴砚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因为旁人的过错,就迁怒于你。何况,”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能娶到盛姑娘,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哪有退婚的道理?”
盛若华的脸颊又热了起来,她以为文人都喜欢绕弯子, 却没想到吴砚会说得这样直白,心里那点因愧疚而起的退婚念头,瞬间被他堵了回去。
“可是……”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吴砚轻轻摇头打断。
“没有可是。” 他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粥,语气轻松了些,“你第一次熬粥就这么好喝,看来我往后有口福了。”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却巧妙地化解了方才的沉重。
盛若华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宽自己的心,嘴角忍不住又勾起一抹笑意,眼里的拘谨彻底散去,多了几分自然。
“公子若是不嫌弃,往后…… 我再做给你吃。” 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吴砚心里一暖,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才行。”
吴砚喝了小半碗粥,精神好了许多。盛若华收拾食盒时,忽然看到他枕边放着一本翻开的兵书。
“你还看这个?”盛若华意外地道。
他好像跟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书呆子完全不一样。
吴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枕边的兵书,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笑道:“闲来无事翻翻看,谈不上精通,想着日后跟姑娘也有些聊的。”
他抬眸看向盛若华,眼里带着几分好奇:“盛姑娘应该对这个很精通才是吧?”
盛若华听出来了,他看兵书竟然是为了跟自己有话聊,这还怪贴心的。
盛若华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泛起一阵细密的暖意。她低头看着那本兵书,指尖轻轻划过书脊,声音里带着笑意:“谈不上精通,只是在边关待久了,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
她抬眸看向吴砚,眼里的光芒清亮:“太爷爷常说,读兵书不光是为了打仗,更是为了懂进退、明事理。公子能静下心看这些,想必也是通透之人。”
这门婚事,她好像一点都不排斥了。
第146章 她比那些人好上千倍
吴砚看着盛若华眼里渐渐亮起的光,心里那点因受伤而起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笑着道:“姑娘过奖了。比起我这纸上谈兵,姑娘在边关的经历才是真本事。”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好奇:“边关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盛若华想起边关的风沙、寒夜,还有偶尔响起的号角声,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苦是苦,却也痛快。那里的风是直的,人也是直的,不用像京城这般,说话要绕三个弯,做事要留七分余地。”
她说着,拿起兵书翻了两页,忽然指着其中一处批注:“你这里说‘守城易,守心难’,倒是与太爷爷常说的‘疆土可守,本心难持’不谋而合。”
吴砚凑过去看,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得很近,她发间的淡淡皂角香混着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萦绕在他鼻尖,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定了定神,才道:“我是觉得,兵法终究是术,若是心术不正,再好的谋略也成了害人的利器。”
“所以太爷爷总教我,先学做人,再学兵法。” 盛若华接过话头,眼里的光越发清亮,“他说,能守住本心,才能守住家国,守住身边的人。”
吴砚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 未来妻子的所有想象,都不及眼前这个人的万分之一。
自己未来的妻子,不是温室里的娇花,是经受过风沙洗礼的韧草,有自己的筋骨,有自己的通透。
“对了,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明慧公主,若不是她及时给了我解药,我怕是一命呜呼了,等我好一些后,想去亲自登门道谢,只是不知道公主她有何喜好?”
“我也听说了,是够凶险的,不过表妹她人很好,其实谢不谢的她不在乎的,说起谢,我也是要谢她的。”
吴砚看向盛若华,眼里充满了好奇。
“要不是她提醒说沈光礼似乎想要借着娶我而达到他的目的,我们还反应不过来呢。”
吴砚听明白了,这桩姻缘也是明慧公主的功劳,“既然如此,那我更要谢谢她了。”
盛若华想起沈岁岁那双总是清亮带笑的眼睛,嘴角也跟着弯了弯:“表妹性子洒脱,不爱那些珠光宝气的俗物。她前几日还念叨着,说京西那家老面坊的桂花糕做得好吃,就是离得远,懒得跑。”
吴砚默默记下,心里有了计较:“如此说来,倒是我之前想偏了。原以为公主府里什么都有,送些稀世玩意儿才像样,没想到……”
“她才不稀罕那些。” 盛若华笑道,“上次我带了块边关的风干牛肉给她,她都吃得津津有味,说比御膳房的点心实在。”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竟然没有头一次见面的生疏,相反似乎有很多聊不完的话题似的,只是时间不早了,盛若华起身准备离开。
盛若华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空荡荡的药碗位置,想起吴夫人说去瞧药的事,这都过了许久,药还没端来,想来是吴夫人故意给他们留足说话的时间。
这般心思剔透的体恤,让她脸颊更热了些,连她忙拿起食盒:“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家人惦记。”
吴砚看出她的局促,顺着她的话道:“也好,我不便相送。”
盛若华摆摆手,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回头看他,“药…… 记得按时喝。”
吴砚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关切,心里一暖,笑道:“放心,定不偷懒。”
盛若华抿唇笑了笑,转身掀帘离去。
刚走到廊下,就见吴夫人正站在廊柱旁,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见她出来,笑着道:“刚煎好的药,正想送进去呢。”
盛若华的脸更红了,福了福身:“伯母,那我先回去了。”
“让护卫送你。” 吴夫人吩咐道,又对她笑了笑,“今日多谢姑娘来看阿砚,他这病啊,只怕明天就好了。”
盛若华被说得不好意思,匆匆应了声,跟着侍女快步离开。
吴夫人端着药走进卧房,见吴砚正望着门口出神,笑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吴砚回过神,接过药碗,苦笑道:“娘这药来得可真及时。”
“我要是来得不及时,你能跟人家姑娘说上这么多话?” 吴夫人白了他一眼,“盛家姑娘是个好的,听说你伤了就匆匆过来,证明她是个心里有数的,她看你比那些规矩更重要。”
要是其他人家的贵女,哪里会亲自前来,可盛姑娘却全然不在乎那些。
吴砚喝了口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心里却是甜的:“娘放心,儿子省得。”
吴夫人看着儿子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端起空药碗的手顿了顿,忽然笑道:“你这小子,喝着苦药还能笑出来,看来真是病好了大半。”
吴砚放下碗,指尖摩挲着方才盛若华碰过的碗沿,轻声道:“她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一样?你上次见他你才多大?她才多大,这十多年不见,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吴夫人打趣道。
“她现在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吴砚笑着道,“不,还更好些。”
吴夫人被儿子这句直白的夸赞逗得笑出了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这才见了一面,就把人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
吴砚却没觉得夸张,只是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认真:“娘,您没瞧见她聊起兵书时的样子,眼睛亮得像星子。说起边关的风沙,语气里全是坦荡,一点不避讳自己吃的苦。这样的姑娘,比那些只会描眉画鬓的娇小姐,好上千倍万倍。”
“是是是,再好也是你的姑娘了。” 吴夫人笑着摇头,眼里的欣慰藏不住,“落不到旁家去了,不然你这一遭罪不是白受了?”
吴砚听着母亲的打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兵书的封面:“若能得她,这点罪受得值。”
吴夫人笑着摇头,这儿子算是白生了,养这么大是给盛家养的。
第147章 皇兄也怀疑他了?
吴夫人笑着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你呀,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成婚呢,心就全偏到盛家姑娘那边去了。”
话虽带着嗔怪,眼里的笑意却浓得化不开。她看着儿子眼底那藏不住的欢喜,忽然想起他小时候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说 “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今长大了,心里终于有了更牵挂的人。
“罢了罢了,” 吴夫人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只要你能得偿所愿,娘就算是失宠了也乐意。”
正说着,吴尚书从宫里回来了。
“爹,皇上怎么说?”吴砚着急地问道。
吴尚书刚进门就被儿子急切的目光围住,他脱下沾着寒气的朝服,接过吴夫人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才沉声道:“皇上震怒,已经派人去追查了,那些刺伤你的人的尸身也被带走。”
“皇上难道不知道是靖王府的世子所为吗?”吴夫人问道。
吴尚书放下茶盏,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皇上何等精明,怎会不知?只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罢了。”
他抬眼看向妻儿,语气凝重了些:“靖王终究是皇上的亲弟弟,此事我们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放心,那些死士的存在,这件事就不会轻易平息。”
“盛老将军也进宫了。”
“也是为阿砚讨公道去的?”吴夫人好奇地问道。
“不然呢?阿砚可是盛家唯一的女婿,上一个是先帝,你想想这分量。”吴尚书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话我信,盛家是真的把阿砚当自家人的,刚刚盛姑娘才来过,老爷要是早回来一会儿,就见着了。”
“咳咳……”吴砚清了清嗓子。
吴尚书看儿子脸红耳热的样子,眼里泛起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哦?盛姑娘来过了?”
“是啊,” 吴夫人接过话头,笑得眉眼弯弯,“拎着食盒来的,亲手给阿砚熬了粥,还陪他说了好一阵子话呢。那孩子是真上心,知道阿砚醒了,连府里的规矩都顾不上,巴巴地就赶来了。”
吴砚被说得坐不住,拿起枕边的兵书假装翻看,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
吴尚书见状,朗声笑起来:“好,好!盛家姑娘这般重情,是阿砚的福气。看来这门婚事,真是选对了。”
“盛老将军和我一起进宫,这事儿咱们就听信就是了。”吴尚书看了眼儿子,“你好好养着吧。”
……
靖王府,沈清崇勃然大怒,他起初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如今闹的满城风雨,他叫来了底下的人一问才知道,是儿子干的。
“糊涂,你疯了不成?”沈清崇怒骂道。
“爹,你别骂大哥了,那吴家抢了大哥的好事,活该嘛。”沈芊芊不以为然地道,“最该死的就是沈岁岁了,她要不是带什么解毒丸,吴砚就死了。”
沈清崇猛地转头,狠狠瞪向沈芊芊:“住口!你知道什么?”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沈光礼的鼻子骂道:“你也是!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事要沉住气,你倒好,光天化日之下派死士行刺,还留了那么多破绽!你当皇上是瞎的吗?”
沈光礼被骂得抬不起头,却仍梗着脖子辩解:“爹,那吴家就是故意跟我们作对,我可没听说他们两家定亲,此事蹊跷,我咽不下这口气!再说,谁知道沈岁岁会突然冒出来,还带了解药,还有吴砚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厉害的人?”
“你还敢提!” 沈清崇气得抄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茶盏在沈光礼脚边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裤腿,“死士是能随便动用的吗?那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你为了一个女人,是想让整个靖王府陪你一起死吗?”
沈光礼被滚烫的茶水烫得一哆嗦,却依旧不服气地嘟囔:“爹,吴家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摆明了跟我们靖王府对着干,我要使不出这口恶气怎么行?”
“说来也怪,是谁告诉他们的,我想要娶盛若华的?”沈光礼困惑地道:“难道府里……”
沈清崇眼神骤然一凛,胸口的怒火像是被冰水浇了一半,瞬间冷静下来。
他死死盯着沈光礼,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怀疑府里有内鬼?”
沈光礼被父亲这眼神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不然呢?我想娶盛若华的事,除了府里几个心腹,没外人知道。吴家怎么会突然横插一脚?还有沈岁岁,她怎么就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城郊,还带着解药?”
沈清崇的脸色越来越沉,是啊,太巧了,巧得就像有人在背后精心安排。
“你是说……” 他声音发涩,“有人把府里的事,都捅出去了?”
“十有八九!” 沈光礼笃定道,“不然哪有这么多巧合?肯定是有人早就盯上咱们了,借着这事儿给咱们下套!”
沈清崇背着手在屋里疾走,脚步沉重得像要踩碎地砖。
府里有内鬼……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
这些年他在府里安插了多少眼线,清洗了多少 不干净的人,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身边反倒藏着这么大一个隐患。
“是誉王府的人?”沈光礼问道。
“不,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自己府里的眼线都该清楚了,这手笔,倒像是一个人的。”
“谁啊?爹,谁这么大胆子?”沈芊芊问道。
沈清崇皱眉,这个人他不敢说,但是他能够给六弟,给其他兄弟的府里安插眼线,自己的府里怎么就不能了?
是他一直以为亲兄弟,他不会防着自己。
可明明看似光礼去盛家那丫头更好的事儿,他却偏偏把盛家丫头许给了吴家。
难道皇兄一直也在提防着自己?
“皇兄……”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沈光礼没听清,追问:“爹,您说什么?”
沈清崇缓缓转过身,眼底的惊涛骇浪已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阴翳:“没什么。” 他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此事容我再想想。”
第148章 兄弟离心
沈光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清崇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悻悻地拉着还在发愣的沈芊芊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沈清崇一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地沉重。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他能在兄弟们的府里安插眼线,皇兄凭什么不能在他府里放个钉子?
皇兄能坐稳这个位置,靠的从来不是妇人之仁,他对其他兄弟有多狠,自己最清楚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例外。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当年他拼着性命护皇兄杀出重围,这份情分,总该比旁人重些。
可现在看来,在皇权面前,所谓的情分,或许薄得像层窗户纸。
就在这时,宫里来人了,沈清崇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养心殿里,沈清崇不敢跟明德帝对视,这件事他也的确理亏。
明德帝手里捏着一枚白玉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半晌没抬头,只淡淡开口:“三弟,你可知罪?”
沈清崇的脊背绷得笔直,额角抵着冰凉的地面:“臣弟…… 知罪。”
“哦?” 明德帝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犬子光礼顽劣,目无王法,惊扰京畿,臣弟教不严,难辞其咎。” 沈清崇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德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教不严?三弟啊三弟,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光礼的事儿是小事儿,别说是伤人了,就是杀了又如何,可死士啊,三弟,朕给你的人少到需要你自己养死士了??”
沈清崇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又重重低下头:“皇兄明鉴!臣弟绝无此意!是那逆子一时糊涂,不是什么死士,不过是一些家奴……”
“家奴?” 明德帝将棋子 “啪” 地落在棋盘上,“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就叫你来吗??”
沈清崇的心猛地一颤,他知道,明德帝什么都清楚。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线,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纵容,原来都在皇兄的算计之中。
“臣弟……”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明德帝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年你帮朕登上这皇位,朕一直记着。所以这些年,你在京里培植势力,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中饱私囊,朕也当没看见。可清崇,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俯身,指尖轻轻落在沈清崇的肩膀上,语气却带着千钧之力:“你是朕的弟弟,是靖王。不是要跟朕分庭抗礼的逆臣。”
沈清崇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光礼这次太让朕失望了。” 明德帝收回手,转身踱回龙椅,“行刺朝廷命官之子,还是朕亲赐的婚,这是打朕的脸,也是打你的脸。”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念在你我一母同胞的情分上,朕不罚你太重。光礼废去世子之位,杖责三十,流放岭南。你呢,罚俸三年,禁足府中,好好反省。”
沈清崇叩首在地,额头磕得 “咚咚” 响:“谢皇兄开恩!”
明德帝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背影,眸色沉沉,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沈清崇的心上。
“开恩?”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三弟,朕给你的恩,是让你安稳做你的靖王,不是让你豢养私兵,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崇紧绷的后颈:“你府里那些‘家奴’,朕已经让人妥善安置了。往后,靖王府的护卫,就由京畿卫派人轮值吧。你是朕的弟弟,朕不能让你身边藏着些不清不楚的人,污了你的眼。”
沈清崇的身子猛地一僵。京畿卫轮值?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可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应道:“…… 谢皇兄体恤。”
明德帝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光礼流放岭南,没朕的旨意,终身不得回京。你呢,禁足期间,好好想想清楚,到底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臣弟…… 遵旨。” 沈清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德帝挥了挥手:“回去吧。”
沈清崇如蒙大赦,叩首后起身,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的檀香与威严,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豢养死士的事被揭穿,京畿卫进驻王府,儿子被废流放…… 这哪里是罚俸禁足,分明是抽筋剥骨,让他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可他能怪谁呢?怪儿子冲动?怪自己贪心?还是怪皇兄无情?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养心殿内。
“主子,这次靖王爷是不是罚的太重了?”
明德帝看着身边的太监,冷冷地道:“不如此重重的罚,他怎么会怨恨,不怨恨怎么会想着去除掉那两个害他们如此的人?”
王总管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眼睑,声音压得更低:“奴才愚钝,只知王爷与吴、盛两家本就有隙,这般罚下来,怕是……”
“怕是他会把账都算在他们头上,” 明德帝接过话头,指尖捻起那枚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滑动,“光礼被废,他府里的死士被清,京畿卫盯着他 ,这些账,他不会只记在朕头上。”
棋子落下后,明德帝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吴尚书是文臣之首,盛老将军掌着兵权,两家联姻,势力盘根错节。”
明德帝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一局棋的走向,“朕若直接动手,朝野震动。可若让靖王去咬他们……”
他轻笑一声,那笑意里藏着彻骨的寒意:“狗咬狗,最后不管谁赢,剩下的那个,也没力气再蹦跶了。”
王总管打了个寒噤,垂首道:“主子英明。只是…… 吴公子与盛姑娘,毕竟是您亲赐的婚。”
“赐婚是情分,制衡是本分。” 明德帝放下棋子,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天色,“这天下,能让朕真正放心的,从来只有手里的权柄。”
“让京畿卫松些,” 明德帝忽然道,“别盯得太紧,得让靖王觉得,还有机会。”
第149章 我要去找沈岁岁算账
靖王府,西跨院。
沈光礼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扫落在地,青瓷碎片溅得满地都是,其中一片弹到他的靴边,他却浑然不觉,只瞪着通红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凭什么?” 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仓皇,“不过是个吴砚!不过是个大臣的儿子!我就算杀了他,又能如何,顶多被训斥几句,罚俸半年,怎么就落到废黜世子之位的地步?皇伯伯怎么就这么狠心?”
他身边的小厮吓得缩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知道,这位世子爷自小被宠坏了,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惯了,别说动一个大臣的儿子,就是冲撞了宗室子弟,也总有靖王爷替他兜着。可这次,显然不一样了。
“肯定是吴家搞的鬼!” 沈光礼猛地踹向旁边的梨花木桌,桌腿应声而断,“都怪沈岁岁,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失手?”
“世子爷,” 小厮颤巍巍地开口,“王爷说了,让您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 就启程去岭南。”
“去岭南?” 沈光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眼里满是狰狞,“我不去!那是什么鬼地方?瘴气弥漫,毒虫遍地!我是靖王世子,凭什么去那种地方?”
小厮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幸好沈清崇此时来了。
“你不走?你还要留在京城?”
“爹……”沈光礼无措又委屈地看着他,“您再去跟皇伯伯求求情,我不要去那种地方,我可是他最亲的侄子啊!”
“侄子又如何?”沈清崇冷声道。
沈清崇看着儿子脸上那副依旧天真的委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上前一步,抓起桌上的圣旨狠狠砸在沈光礼脸上,明黄的绫缎带着风声,抽得沈光礼脸颊火辣辣地疼。
“你看看!你自己看!” 沈清崇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圣旨上写的是什么?‘顽劣成性,目无王法’!你当这是训斥几句就能过去的事?你动的是皇上亲赐的婚!你派的是私养的死士!你这是在打皇上的脸,是在把整个靖王府往火坑里推!”
沈光礼被打得懵了,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圣旨,上面的朱红御印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时的恼恨,竟会牵扯出打皇上的脸这么严重的后果。
“可…… 可我是他亲侄子啊……” 他还在喃喃自语,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亲侄子?” 沈清崇冷笑,笑声里满是绝望,“在皇权面前,别说亲侄子,就是亲儿子,该舍也得舍!你以为皇上废你的世子之位,罚你去岭南,是冲你?他是冲我来的!是要削我的权,断我的臂膀!”
他指着沈光礼的鼻子,字字泣血:“我苦心经营二十年,好不容易在京里站稳脚跟,就被你这蠢货一句话、一场刺杀,毁得干干净净!你以为去岭南是受苦?那是皇上留你一条命!若不是看在我当年护他杀出重围的情分上,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沈光礼被父亲眼里的疯狂和绝望吓得浑身发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不去…… 我不去岭南…… 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 沈清崇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你的错,就得用一辈子去偿!明日一早就滚去岭南,好好想想清楚,什么是能碰的,什么是碰不得的!”
他松开手,沈光礼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沈清崇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一阵疲惫,挥了挥手:“把他拖下去,看好了,明日天亮前,必须出京。”
小厮们连忙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沈光礼往外走。经过门口时,沈光礼忽然回头,哭喊道:“爹!你一定要救我回来啊!我不想待在那种地方!”
沈清崇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回头。
门被关上的刹那,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指骨撞得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
救他回来?
他自己能不能保住靖王府,能不能活到儿子回来的那一天,都还是未知数。
沈芊芊和沈光奇吓得也不敢做声,但是心里却默契的觉得这都是沈岁岁和盛家的错。
“都怪沈岁岁。”沈光礼说着就冲了出去,沈芊芊和沈光奇赶紧追了上去。
沈光礼像头被激怒的困兽,一边走一边嚷嚷着:“沈岁岁!我要去找她算账!凭什么她就能在誉王府享福,我却要去岭南吃瘴气!”
他身上还带着方才被父亲砸出的狼狈,锦袍下摆撕裂了道口子,脸上的红印未消,此刻却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大哥!你别冲动啊!” 沈芊芊提着裙摆追上来,冻得鼻尖通红,“京畿卫还在门口呢,你出去会被拦住的!”
沈光奇也喘着气拉住他的胳膊:“是啊大哥,爹说了…… 你现在不能惹事……”
“惹事?” 沈光礼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沈光奇踉跄了几步,“我都要被流放到那种鬼地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沈岁岁那个小贱人,当初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吴砚早死了!”
他越说越激动,转身就往侧门冲 。
那里是王府最偏僻的角门,平时只有下人们采买时才走,他侥幸觉得或许能避开京畿卫的眼。
沈芊芊和沈光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却还是咬着牙跟上去。
在他们心里,大哥说得没错,若不是沈岁岁坏了好事,若不是盛家抢了大哥的婚事,靖王府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可他们忘了,那角门早被京畿卫加了暗哨。
沈光礼刚冲到门边,还没摸到门闩,两道银甲身影就从墙后闪出,长戟交叉挡在面前,寒刃在雪光里泛着冷光:“靖王世子,禁足期间不得出府,请回。”
“滚开!” 沈光礼像没看见那戟尖似的,伸手就去推,“我是靖王世子!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第150章 流放岭南
“奉旨看守,不敢懈怠。” 兵士面无表情,长戟又往前送了半寸,戟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衣襟。
沈光礼的手僵在半空,那冰冷的杀意让他猛地清醒了几分。
“大哥……” 沈芊芊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发颤,“算了,我们回吧……”
沈光礼却像是被这一拦彻底点燃了怒火,猛地踹向门板,嘶吼道:“沈岁岁!吴砚!你们给我等着!我就算去了岭南,也不会放过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京畿卫的兵士皱了皱眉,其中一人悄然退后半步。
沈光奇见状,赶紧死死抱住沈光礼的腰:“大哥!别说了!快回去吧,被爹知道又要发火了!”
沈光礼挣扎了几下,终究是没挣开,他的哭声里满是不甘和绝望:“我不想去岭南…… 我真的不想去……”
沈芊芊蹲在一旁,也抽抽噎噎地哭起来:“都怪沈岁岁…… 都怪他们……”
廊下的阴影里,沈清崇站在那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上前,他知道,儿子这番叫嚣,很快就会传到皇兄耳朵里。
靖王府的路,怕是真的要走到头了。
翌日,沈光礼还是离开了京城,纵然他不愿意,但是皇命难违。
沈芊芊哭了一场后,还是气不过,便去了誉王府找沈岁岁算账去了。
她刚到门口,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郡主,我们王爷吩咐了,今日不见客。” 侍卫面无表情地拱手,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放肆!” 沈芊芊抬手就想甩袖子,却被侍卫不动声色地避开,“我是来找沈岁岁的,让她给我滚出来!”
她在京里横行惯了,何曾受过这等阻拦?
当下便撒起泼来,指着侍卫的鼻子骂道:“你们敢拦我?等我爹解禁了,定要宰了你们!”
吵闹声惊动了府里,沈岁岁正坐在廊下晒暖,手里剥着橘子,闻言挑了挑眉:“让她进来。”
侍女急道:“公主,她来者不善啊。”
“善不善的,来了总得见见。” 沈岁岁将橘子皮扔进竹篮,慢悠悠地擦了擦手,“我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芊芊被请进府时,脸都气歪了。
见了沈岁岁,直接劈头就骂:“沈岁岁!你知不知道你害惨了大哥了!他现在被流放到岭南?你还能吃的下东西!”
沈岁岁抬眼瞥她,眼神凉凉的:“哦?你大哥流放,是因为行刺朝廷命官,私养死士,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是我让的吗?”
“你,那也是你大哥啊!” 沈芊芊往前冲了两步,被誉王府的侍女拦住,“都怪你,是你毁了我大哥,毁了我们靖王府!”
“这话就奇了。” 沈岁岁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他要杀人,我救了人,反倒成了我的错?按你这道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草菅人命,才是对的?你要知道,要不是我救下了吴公子,你大哥就杀了人,那就不只是流放岭南那么简单了。”
她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再说了,你大哥私养死士,这是谋逆的大罪。皇上只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流放到岭南,已是天大的恩典。真要论起来,你们靖王府上下,都该跟着他一起受罚!”
“你胡说!” 沈芊芊被戳到痛处,脸涨得通红,“皇伯伯怎么会罚我们?都是你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 沈岁岁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要不要我们现在就进宫去问问皇伯伯啊?”
沈芊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再蠢也知道,此时不能惊动明德帝。
沈岁岁看着她气鼓鼓又不敢发作的样子,慢悠悠地补充道:“你现在来找我算账,是嫌你大哥的罪名不够重,想让他在岭南永无翻身之日吗?”
沈芊芊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光顾着生气,竟忘了这茬。
大哥本就因私怨行刺,若是被皇上知道她还来闹事,岂不是坐实了靖王府不知悔改?
“你…… 你……” 她指着沈岁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什么我?” 沈岁岁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要怪,就怪你大哥自己拎不清,放着好好的世子不当,偏要去做那些掉脑袋的事。至于你,要是也想去岭南,你继续闹啊。”
沈芊芊被这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沈岁岁的手都在发抖,眼里却慢慢爬上了惧意。
她不怕沈岁岁,却怕 “岭南” 那两个字。
大哥被拖走时的哭嚎还在耳边,那地方是能活生生磨死人的。
“你…… 你别吓唬我!” 她强撑着喊道。
“那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吓唬你!”沈岁岁挑了挑眉,傲娇地说道。
“我……”
沈岁岁挥了挥手,“送客吧,我待会还要去找我表姐呢,我表姐那么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
她就是故意说给沈芊芊听的。
沈芊芊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忘了恐惧,尖声喊道,“她有什么好的?真以为我大哥瞧上他了,我大哥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哼!”
“她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沈岁岁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往内院走,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我表姐她知书达理,文武双全,不像某些人,只会仗着王府的名头撒泼,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
“你站住!” 沈芊芊还想追上去,却被誉王府的侍女死死拦住。
“郡主,请回吧。” 侍女的语气客气却强硬,“我们公主要出门了,就不送了。”
沈芊芊被拦在原地,看着沈岁岁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气得浑身发抖,却终究没敢再闹。
“我们走!” 她狠狠瞪了侍女一眼,转身往外走,脚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
誉王府内,沈岁岁坐上马车,往盛府而去。
侍女掀起车帘一角,看着沈芊芊的马车消失在街角,笑道:“小姐,您方才说的话,可把她气坏了。”
“气坏才好。” 沈岁岁嘴角勾起一抹笑,“让她知道厉害,省得整天没事找事。”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不过,也别掉以轻心。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算了的人。”
第151章 登门致谢
马车在盛府门前停下,沈岁岁刚下车,就见盛若华带着侍女等在门口。
今日她穿了件藕荷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件月白披风,风扬起披风的边角,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
“岁岁表妹。” 盛若华笑着迎上来,“路上冷不冷?”
“不冷,马车里暖和。” 沈岁岁挽住她的胳膊,往府里走。
她闲聊般地把方才的争执一五一十地说了,盛若华听完,沉吟道:“想不到,靖王府的人这么不讲道理,她跟你闹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岁岁,以前她是不是也是这么欺负你的?”
盛若华觉得肯定是的,不然岁岁表妹怎么会被逼的认了誉王表叔当爹呢?
沈岁岁脚步一顿,抬头望着盛若华眼底真切的关切,心里忽然一暖。
她笑着道:“得多谢她欺负我,不然我怎么能有现在的好爹爹呢。”
她故意说得轻松,却没提自己受过的那些委屈。
“再说了,” 沈岁岁挑眉,语气带了点小得意,“现在我可是誉王府的公主,她想欺负也得掂量掂量。”
盛若华被她逗笑了,眼里的担忧散去几分:“誉王表叔护短是出了名的,有他在,自然没人敢欺负你,如今还多了我们盛家。”
“就是!” 沈岁岁用力点头,往盛若华身边靠了靠,“有表姐在,有盛家在,我什么都不怕。”
盛若华搂紧了她,“那当然了。”
暖阁里的炭火正旺,侍女端来两碟刚出炉的梅花酥,甜香混着炭火气,暖得人心头发软。
“尝尝这个,” 盛若华拿起一块递过去,“厨房新做的,放了点杏仁碎,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沈岁岁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在手心里,甜而不腻的味道漫开,“还是表姐最疼我。”
“傻丫头。” 盛若华笑着替她擦掉嘴角的碎屑,“往后有我们在,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不过沈芊芊这次来闹,怕是没那么简单。靖王府现在被京畿卫盯着,靖王被禁足,他们明着动不了手,说不定就想借这些小事试探风声,或者…… 故意引我们动怒,好抓把柄。”
沈岁岁点头:“我知道,所以没跟她真生气,就是想让她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反正我才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人呢,她惹我,得掂量掂量。”
盛若华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你说得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耍手段。”
“对了,吴公子那里也说了要好好谢谢你呢。”盛若华提起吴砚,面上闪过一丝羞涩。
沈岁岁眼睛一亮,凑近盛若华身边,故意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戏谑:“哦?吴公子怎么谢我?是给我准备了比这梅花酥还好吃的点心,还是……”
她拖长了语调,看着盛若华泛红的耳根,“还是托表姐你带什么话啦?”
“你这丫头,就知道打趣我。” 盛若华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暖意,“他说多亏你那日反应快,带了解药,不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说等好了之后,要亲自登门道谢。”
“登门道谢就不必了,” 沈岁岁摆摆手,笑得眉眼弯弯,“我跟他又不是外人,等他和表姐成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还谢什么?真要谢,那就好好对表姐就行了。”
沈岁岁原本怕自己的提醒让表姐多了一桩不好的姻缘,如今看来,这担心是多余的了。
吴砚的伤不重,最致命的就是那毒,不过当时就解了,修养了五日便已经精神抖擞,他便亲自来了誉王府道谢。
誉王府的书房里,暖炉烧得正旺。
吴砚穿着件宝蓝色的锦袍,身姿挺拔,脸上已不见半分病容。
“王爷,” 他对着主位上的誉王拱手行礼,语气诚恳,“此次若非岁岁公主机敏,吴砚这条命怕是早已不保。大恩不言谢,往后但凡有需,吴家定当全力以赴。”
“此事要谢也该谢岁岁才是,她的功劳,我可不干抢。”沈清晏道。
其实他也觉得岁岁赶过去的太是时候了,但是一想,她能够猜中沈光礼看上了若华,那么猜到他要对吴砚动手也是正常的。
“来人,去把公主请来。”沈清晏笑着道,虽然是孩子们的事儿,但是这一次,吴家可真是欠了他们誉王府一个大人情呢。
不多时,沈岁岁便抱着一只暖手炉走进来,见了吴砚便笑:“表姐说吴公子要来,你还真来了!”
“特意来向公主道谢。” 吴砚起身,拱手行了个端正的礼。
“谢什么,” 沈岁岁把暖手炉往桌上一放,拿起块刚摆上的杏仁酥塞进口中,“你是表姐的未婚夫婿,你遇袭,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救他全看在表姐的面子上,若是没有表姐,她也不会管的。
吴砚是个聪明人,自然清楚,沈岁岁的意思。
吴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顺着她的话道:“是,全赖若华的面子,也赖公主念着这份情分。”
沈岁岁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一块杏仁酥,含糊道:“算你识相,日后可要好好对我表姐,若是你欺负她了,我可不饶你,我能救你的命,也能要你的命。”
吴砚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郑重地拱手道:“公主放心,吴砚此生绝不负若华姑娘。若有一日我对她有半分不敬,不必公主动手,我自己便无颜活在这世上。”
他语气诚恳,眼神坦荡,倒让沈岁岁愣了愣,随即撇撇嘴:“算你会说。”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松了口气 ,能说出这话,至少说明他对表姐是真心的。
誉王在一旁看得朗声大笑,指着沈岁岁对吴砚道:“你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她就是护姐心切,嘴上厉害罢了。”
他又转向沈岁岁,“人家吴公子一片赤诚,你倒好,把救命之恩说成要挟的把柄,像什么样子。”
沈岁岁被说得脸上微红,却梗着脖子道:“我这不是怕他日后变心嘛!表姐那么好,可不能被辜负。”
第152章 以后这种脏活交给爹爹
沈光礼虽然被流放岭南了,但是沈清崇却抱着他还能回京城的想法,却不想,在沈光礼出发十天后,他便收到了那边的消息。
老管家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手里攥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信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发潮:“王爷…… 岭南来的信…… 小的不敢瞒您……”
沈清崇的手指死死抠着太师椅的扶手,指节泛白,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念。”
“世子爷…… 出发三日就病了,高烧不退……” 老管家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 就…… 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哐当 ——”
沈清崇猛地掀翻了桌案,笔墨纸砚摔得满地都是。
“看不见了……” 他怒声道,“怎么会看不见了呢?”
老管家被吓得伏地不起,连声道:“王爷息怒!路途遥远,世子爷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随行的仆役说,请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说是…… 是邪气入了眼窍……”
“邪气?” 沈清崇猛地一脚踹在倾倒的桌腿上,实木桌腿应声断裂,“哪来的邪气?”
他胸口剧烈起伏,“肯定是有人暗中作祟!是吴家?还是盛家?光礼都已经去岭南了,他们还不放过他?竟然用这种阴毒手段!”
“肯定是他们!”沈清崇笃定地道,“吴尚书最是记仇,盛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笔账,绝对不能这么算了。”沈清崇喃喃地道:“快去让芊芊和光奇进宫,让他们去求母后也好,皇兄也罢,务必要让光礼能够回京医治。”
老管家愣了愣,嗫嚅道:“王爷,皇上刚禁了您的足,这时候让他们去求情,怕是……”
“怕什么?!” 沈清崇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爬满眼白,“难道真的让光礼这辈子都瞎了吗?快去!让他们换上素服,跪在宫门外哭!就算磕破头,也要把光礼求回来!”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推搡着老管家:“快去啊!光礼不能在那种地方瞎一辈子!他是靖王世子,他得回京!”
老管家不敢再劝,连滚带爬地去了。
不多时,沈芊芊和沈光奇就被拉到了书房。两人听闻大哥瞎了,脸上还挂着泪痕,见了沈清崇这副疯魔模样,吓得腿都软了。
“爹……” 沈芊芊带着哭腔,“我们…… 我们真的能求动皇伯伯吗?”
“求不求得动,总要试试才知道。”沈清崇道。
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誉王府里,沈岁岁伸出手,一只雪白的信鸽就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打开密信,上面正是沈光礼眼睛瞎掉的消息。
瞎掉而已,比起自己前世被挖眼拔舌,还是太轻了。
她不是忘记了仇恨,只是还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这笔账,怎么能不算呢?
她拿着书信赶紧去给爹爹看去了,此事她也没打算瞒着爹爹。
沈清晏看了看密信,又看了看女儿,“你干的?”
沈岁岁没有否认,“是我,爹爹。”
沈清晏摸了摸沈岁岁的头,“小心些,沈光礼是沈清晏的宝贝疙瘩,要是让他知道是你动的手,他一定会咬着你不放的。”
“爹爹,您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沈岁岁道。
沈清晏的手顿在她发顶,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着什么似的:“你想做的事,总有你的道理。”
他看着女儿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戾气,那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狠厉,自打他认了她做女儿,就总觉得这孩子心里藏着太多事。
“爹爹知道,你从前定是受了不少苦。” 沈清晏拉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沈岁岁一怔,“那些苦,你不想说,爹爹便不问。但你要记得,往后有爹爹在,不必再自己扛着。”
沈岁岁的指尖猛地收紧,喉间像堵着什么,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 她咬着唇,声音发颤,“他活该,爹爹,要是我没有来这里,他会挖掉我的眼睛,扒了我的舌头的。”
哪怕已经是前世的事儿了,可是每每想起来,沈岁岁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不只是他,还有沈芊芊,沈光奇,还有沈清崇,他们……他们都会残忍地杀了我……”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沈清晏摸着她的头,“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必跟爹爹解释。”
他相信小女儿一定有她的原因的。
“你安排的人手?”沈清晏好奇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上次外祖母非要让我去靖王府,我就顺便收买了个人,之前不下手是因为在王府里的话不方便,如今让他在流放的路上发作,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就算他觉得是我们,可在外人看来。那也只迁怒。”
沈清晏听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深的赞许。
他捏了捏沈岁岁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后怕,又有几分骄傲:“你这丫头,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周全。”
他原以为女儿只是一时冲动,却没想到她早在那时就埋下了伏笔,连动手的时机都算得恰到好处。
流放途中,远离京城,既报了仇,又能将嫌疑撇得干干净净。
“只是……” 沈清晏话锋一转,眉头微蹙,“你收买的那人,可靠吗?沈清崇生性多疑,若是被他查出来……”
“爹爹放心。” 沈岁岁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人是沈光礼身边的小厮,之前因为打碎了沈光礼的玉佩,被打得半死,心里早就恨透了靖王府。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着家人远走高飞,永世不得回京。沈清崇就算想查,也找不到人证。”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让他用的是岭南常见的瘴气毒草,混在汤药里,神不知鬼不觉。沈光礼本就养尊处优,路上水土不服,生病失明,在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沈清晏看着女儿条理清晰地分析,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低估了这孩子。
“做得好。” 他赞许地点头,“但往后不许再冒这种险。这种脏活,交给爹爹的人去做就好,你一个小姑娘家,不该沾这些。”
第153章 这是栽赃
沈岁岁乖乖点头,往沈清晏身边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知道啦,爹爹。以后我在出手,一定跟您说。”
她心里清楚,爹爹不是嫌她手段狠,是怕她被这些阴私算计缠上,坏了心性,更怕她露出破绽,被靖王府反噬。
另一头,沈光奇和沈芊芊兄妹俩入宫求情,虽然见到了明德帝,但是并没有改变什么。
事情出的这么巧,明德帝觉得是苦肉计为未可知。
毕竟沈光礼身边的都是自己的人,还有明德帝派去的人看着,未见有人做手脚,这毒是哪儿来的?
想想靖王府那些人的德行,明德帝觉得这就是给自己演的一出苦肉计。
明德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沈芊芊和沈光奇,眉头皱得像团乱麻。
“够了。” 他不耐烦地敲了敲龙案,声音冷得像冰,“朕看你们是忘了规矩,宫门前哭闹也就罢了,还敢闯到御书房来撒野?”
沈芊芊吓得一哆嗦,哭声顿时噎在喉咙里,只剩下肩膀不住地发抖。沈光奇胆子更小,头埋得几乎要碰到地面,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伯伯,” 还是沈芊芊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哥他是真的瞎了啊!求您开恩,让他回京医治吧,回京一定能够治得好的!”
明德帝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他犯下那般大错,流放岭南已是朕法外开恩,如今不过是生了场病,你们就敢跑到朕面前哭天抢地?即便是丢了姓名,朕金口玉言,也不能反悔”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朕派去的人回报,沈光礼一路上饮食起居都有人盯着,未见外人接触,你说他中毒,遭人暗算,那人从哪儿来的?莫非是他自己想不开,故意弄瞎了眼睛博同情?”
沈芊芊张了张嘴,却愣在原地
“朕看,” 明德帝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这是你们靖王府又在耍什么花样。回去告诉你爹,他是觉得朕糊涂了,这么容易就被你们骗过去?”
沈光奇猛地抬头,急声道:“不是的!皇伯伯,我们没有骗您!大哥他……”
“住口!” 明德帝厉声打断他,“再敢多言,就把你们兄妹俩一起送到岭南去,陪你们那个‘瞎了眼’的大哥!”
沈光奇吓得立刻噤声,脸色惨白如纸。
明德帝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愈发厌烦。
靖王府里,沈清崇看着被赶回来的一双儿女,被他们哭的心情更乱了,“哭什么哭?哭了你大哥能好吗?”
沈芊芊被父亲一声厉喝吓得收了声,眼泪却还在往下掉。
沈光奇更是缩在一旁,连抽泣都不敢大声。
“爹…… 皇伯伯他…… 他根本不信我们……”
沈芊芊哽咽着,“他说大哥是故意弄瞎眼睛博同情,还说…… 还说要把我们也送到岭南去……”
“太后怎么说?”
“我们压根就见不到皇祖母,皇祖母派人来传了话,她说大哥害人被罚,是应该的,她不会护短的。”
沈芊芊哭着问道:“爹,怎么办啊?大哥会不会真的治不好了?”
沈清崇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沈芊芊,眼底的红血丝像烧起来的野火。
“治不好?” 他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他要是治不好,就拉着那些人一起陪葬!”
沈芊芊被他眼里的狠戾吓得后退半步,沈光奇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
“爹…… 您要干什么?” 沈芊芊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皇伯伯和皇祖母都不帮我们,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 沈清崇猛地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到面前,呼吸粗重得像困兽,“斗不过也要斗!吴砚害光礼流放,盛家助纣为虐,还有那个沈岁岁,仗着誉王府撑腰就敢作威作福!他们一个个都等着看我们靖王府的笑话,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爹,你要干什么啊?”沈芊芊害怕地问道。
沈清崇深吸了一口气,做什么,自然是要报仇了。
“先让管家去寻最好的大夫送到你大哥那,眼睛的事儿可耽误不得。”沈清崇冷声说道。
至于计划,自然是谁干的对谁下手了。
他不信皇兄真的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要了他的命。
沈光礼的事儿一出,沈光奇和沈芊芊也安生了不少,她们知道大哥的眼突然瞎了肯定不一般,所以都不怎么出王府的门了,深怕自己也被人动了手脚。
……
吴砚这里,出来进去,仍旧有侍卫跟着,哪怕沈光礼不在京城,可还是不能疏忽了,毕竟还有个想为沈光礼报仇的靖王呢。
就算他想掉以轻心,吴夫人和吴尚书也是不肯的。
不过就算如此,吴砚还是出了事情,他在街上走着,被人撒了药粉,伤了眼睛。
此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大家想都不想就直指靖王府。
沈清崇知道后,叫来了两个孩子询问, 再三确定不是他们干的。
“那是谁?”沈清崇懵了,“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爹,真的不是我们啊。”沈光奇和沈芊芊哭着道。
他们连王府的门都不敢出,哪能去伤人呢?
靖王府的书房里,烛火被风搅得忽明忽暗,映着沈清崇那张写满困惑与戾气的脸。
他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一双儿女。
“不是你们…… 那会是谁?这京城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吴砚?还偏偏伤了眼睛,而且是跟光礼一模一样的伤!”
这话一出,沈芊芊和沈光奇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比纸还白。是啊,伤眼睛,多歹毒的心思!明摆着就是要复刻大哥的惨状,还要把脏水泼到靖王府头上!
“爹…… 会不会是…… 同一个人干的?” 沈光奇颤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可是他们都觉得是咱们干的,怎么办啊?”
第154章 没错就是我干的
沈清崇猛地转身,背对着儿女,双手负在身后。
“同一个人?” 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若真是同一个人,那他的心机,可比我想的要深得多!”
“爹,那现在怎么办啊?” 沈芊芊哭着往前膝行半步,“外面都在传是咱们干的,吴尚书肯定已经进宫告状了,皇伯伯要是信了,咱们靖王府又要倒霉了。”
沈光奇也叹了口气,怎么回事,最近怎么都是坏事。
尚书府,太医走后,吴尚书则回到了儿子的房间里,赶紧让人把解药给儿子吃了。
“爹……人走了?”吴砚问道。
吴尚书点点头,然后又伸手在儿子眼前晃了晃,“如何了?”
“没那么快,至少也要一刻钟的时间。”吴砚笑着道。
“这法子虽然凶险,但是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沈光礼的事儿是咱们干的,还能趁机让靖王府难受一回。”吴尚书笑道。
“还是公主这法子好。”吴砚笑道:“她不愧是从靖王府出来的,对于他们太了解了。”
“公主跟他们可不一样。”吴尚书道。
“那是自然。”吴夫人又仔细检查着儿子的眼睛,“能看见了吗?”
“一点影子,应该快好了。”吴砚表现的很是轻松。
吴夫人松了口气,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可吓死我了,刚才太医说伤及眼络,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胆子大,这种险招也敢用。”
“娘,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吴砚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这样,靖王府会揪着我们不妨的,再说,有公主的药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想起那日沈岁岁派人送来的密信,上面只写了 “以眼还眼,可乱其阵脚” 八个字,当时还觉得太过冒险,如今看来,她对靖王府的了解,远比他们更深。
“说起来,那位誉王府的小公主,心思倒是难得的通透。” 吴尚书在一旁感叹,“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城府,将来怕是不简单。”
“爹,小小年纪,就敢给自己选爹,这样的人怎么会简单呢?” 吴砚道,“我可从未小看过她。”
吴尚书闻言,捋着胡须笑了:“你说得是。寻常女子哪有这般魄力,敢在那般境地为自己谋出路,还能得誉王青睐,可见其心智远超常人。”
他想起沈岁岁刚被誉王府认回时,京城里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可短短时日,这姑娘不仅站稳了脚跟,还能在暗中布局,搅动京城风云,这份能耐,便是许多须眉男子也自愧不如。
最关键的是,她才这么小,假以时日,吴尚书都不敢想。
誉王府里,沈岁岁正在吃着刚出锅的点心。
“公主,吴府派人回话了,说吴公子的眼睛已经没事了。” 侍女走进来,笑着禀报,“还说多谢您的眼药,效果极好。”
沈岁岁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知道了。让厨房再炖一盅冰糖雪梨,今天心情这么好,自然要多吃些了。”
“……” 侍女笑着退下。
吃过了点心,沈岁岁便张罗着要去盛家,如今多了个好去处,她也不用整日呆在王府了。
“公主,我跟您去吧。”春情担心沈清崇狗急跳墙,怕他伤了公主。
沈岁岁摇头,“师父,不用,光天化日我要是受了伤,那您报仇的日子可真的不远了。”
春情微微一顿,“我……”
“师父,他是我父亲,却没养过我,在我心里,您比他重要,您的仇也是我的仇。”
“公主,不必如此……您有这份心,我已经感激不已,报仇的事儿,我自己来,不必脏了您的手。”春情道。
“师父,您这话就见外了。” 沈岁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您教我剑法,护我周全,这可比他对我好多了。”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他于我而言,不过是血缘上的关系罢了,可他欠你的,欠我的,终究是要还的。”
春情的眼眶猛地一热,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发哑:“公主……”
她一直克制着不在公主跟前表现出报仇的想法,就怕她为难,不想,她竟然如此大义。
“我知道您的顾虑。” 沈岁岁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咱们先不说报仇,眼下还不是时候,我就先去表姐那里报喜。”
有了她的分析,春情便不再执着护着她。
马车很快到了盛府门口,盛府的管家早已等在那里,见沈岁岁来了,忙躬身行礼:“公主里面请,小姐和老将军都在暖亭里等着呢。”
沈岁岁笑着点头,不用管家,自己就跑过去了。
“表姐,太外公。” 沈岁岁走进暖亭,笑着打招呼。
“岁岁来了,快坐。” 盛若华拉着她的手,眉眼弯弯,想说什么却忍着没问。
盛老将军看着两个小姑,脸上的严肃也淡了些,捋着胡须道:“吴家小子那边怎么样了?这一出戏是谁让让唱的啊?”
“我,太外公,是我,人没事儿,好着呢,不会伤着的。”沈岁岁大声道。
盛老将军闻言,抬眼看向沈岁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果然是你这丫头。我就说吴家小子平日里谨小慎微,怎会突然敢走这险招,原来是背后有你支招。”
他放下拐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胆子不小,心思也细。只是这招太过凶险,若是一个不慎,吴小子的眼睛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表姐可要怎么办?”
沈岁岁知道老将军是担心,忙正了神色:“太外公放心,我心里有数。那药粉是我让人特制的,看似霸道,实则半个时辰就能解,太医也查不出破绽。而且我早就让人备好了解药,绝不可能伤着吴公子分毫。”
她顿了顿,看向盛若华,“表姐也是知道的,她不答应,我可不敢动手。
盛若华抿了抿唇,“表妹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何况这件事,我们两个都觉得是对吴家好,太爷爷,吴砚之前被靖王府记恨就是因为我,这次我当然要帮忙了。”
第155章 下个套让他钻
你们两个?
盛老爷子看向眼前的两个小姑娘。
沈岁岁赶紧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吴公子。”
盛若华瞬间红了脸,嗔怪地看了眼沈岁岁。
盛老将军看着盛若华泛红的脸颊,又瞧了瞧沈岁岁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是吴家小子,是吴家小子。”
他笑够了,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地道:“你们凡事有商量事好事儿。”
“太爷爷!” 盛若华羞得耳根都红了。
沈岁岁在一旁看得乐呵,趁机帮腔:“太外公不是商量,我瞧着是吴公子听表姐的,表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呢,以后肯定也听表姐的。”
“你这丫头也来取笑我!” 盛若华又气又笑,伸手去挠沈岁岁的痒,暖亭里顿时响起一片清脆的笑声。
笑闹过后,盛老将军收了笑意,他看向沈岁岁,眼神郑重:“靖王府这次吃了大亏,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年纪小,又跟靖王府的关系非同一般,不必冲在前面,有我们这些大人在呢,还轮不到你们小姑娘家抛头露面。”
“太外公放心,我懂分寸。” 沈岁岁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点头,“我会跟在爹爹身边,绝不擅自行动。”
盛老爷子点点头。
……
誉王府的书房里,沈清晏正看着密报,见沈岁岁回来,便放下了,并没有刻意藏起,他揉了揉眉心:“回来了?盛家那边都安置妥当了?”
“嗯,” 沈岁岁走到父亲身边,顺手给他续了杯热茶,“爹爹,我听说吴尚书又进宫了?”
沈清晏接过茶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可不是嘛,这几日他往宫里跑的次数,比办公务还勤。京城里都传开了,说吴尚书为了儿子,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哪里是不要脸面,分明是护子心切。” 沈岁岁笑道,“这样也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吴砚不是好欺负的,背后有整个吴家撑腰。”
沈清晏点头:“吴尚书这步棋走得妙。他不指名道姓,只求皇上做主,看似被动,实则把难题抛给了皇兄。皇兄若是不管,便是不顾朝臣安危;若是管,就不得不拿靖王府开刀。”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听说皇上被他缠得没办法,已经下旨让大理寺彻查吴砚受伤一事,还特意点了几个与靖王府无瓜葛的官员主审。”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沈岁岁挑眉。
“算是敲山震虎吧。” 沈清晏道,“皇上也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靖王府干的,只是没抓到实证。大理寺彻查,一来是给吴家一个交代,二来也是敲打沈清崇,让他安分些。”
沈岁岁忍不住笑道:“那还真冤枉了靖王府呢。”
“这事儿谁也想不出是你们几个弄的苦肉计,不过靖王府也不活该,毕竟这事儿都是他们能够错的出来的,不然大家怎么会一想就想到他们了。”
沈清晏闻言,放下茶盏,看着女儿眼底狡黠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倒是会说。不过你说得对,靖王府这些年行事霸道,结下的仇家不在少数,如今出了这等事,人人都往他们头上想,也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他拿起桌上的密报,递给沈岁岁:“你自己看吧,大理寺的人刚去靖王府问话,沈清崇那副拒不配合的样子,简直是不打自招。”
沈岁岁接过密报,快速扫了一遍,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倒是硬气,可惜用错了地方。越是这样,皇伯伯心里就越认定是他做的。”
“可不是嘛。” 沈清晏道,“皇上本就对靖王府不满,这次正好借题发挥,敲打敲打他。大理寺的调查,说是彻查,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真正的目的,是让沈清崇知道,他不能再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了。”
沈岁岁放下密报,眼神里带着一丝冷冽:“可惜啊,他怕是不会懂。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报复,不会想到收敛。”
“你倒是了解他,”沈清晏顿了顿,“岁岁,你要的应该不是这样吧?”
沈岁岁定定地看着他,“爹爹,如果我说我要整个靖王府都付出代价呢?”
沈清晏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股心疼涌了上来,“好!”
沈清晏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沈岁岁的心上。
她猛地抬头,撞进爹爹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质疑,没有责备,只有一片化不开的疼惜。
“爹爹……” 沈岁岁的喉间有些发紧,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前世她孤立无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这一世,却有人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哪怕要对抗的是权势滔天的靖王府,又或者是皇上。
沈清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你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争。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别把自己搭进去。爹只有你一个女儿。”
“不会的。” 沈岁岁吸了吸鼻子,用力摇头,眼底的泪光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我答应过您,会给您养老的。”
沈清晏清了清嗓子,不是送终就好。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看戏就好了,靖王一直都是被皇伯伯偏爱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罚过,他心里憋着气,不像你和其余的伯伯们,早就习惯了,他受不了,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沈清晏被女儿逗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丫头,说话倒是挺直白。皇上对他是偏爱不假,可那偏爱也是有底线的,是相对我们几兄弟而言。先前沈光礼犯事,流放岭南,已经是敲了警钟,他偏要往枪口上撞,谁也拦不住。”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靖王府的方向,语气沉了些:“不过你说得对,他从没受过这等委屈,必定会受不住而想着动手。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网织得再密些,等着他往里钻。”
“爹爹,从那些死士身上下手,我没办法,但是您可以想办法去查一查,他养了很多人,在……在庄子上。”沈岁岁说道。
第156章 沈岁岁的噩梦
沈清晏闻言猛地回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庄子上?他竟在庄子上养了人?”
这他倒是真不知道。
沈清崇明面上的护卫和死士营都在京郊据点,从没人听说他在庄子上私藏人手 ,这家伙,倒是懂得狡兔三窟。
“具体哪个庄子?有多少人?” 沈清晏追问。
“就是……我的那个庄子上,而且,那个庄子还有个密室, 密室里面是什么,我也没见过。”沈岁岁回忆了下说道。
虽然她已经离开了庄子,可是每每想起,仍然忍不住涌起一股寒意。
沈清晏的怎么也没想到,沈清崇竟把人藏在了岁岁待过的庄子里。
他俯身扶住沈岁岁的肩膀,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她,“你在那里住的时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岁岁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我那时候年纪小,他们看得紧,根本不让我乱跑。只是…… 夜里我总听到后院有铁器碰撞的声音,管家说是护院在练拳,我那时候信了。”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有一次我偷偷跑到后院,想看看是什么声音,刚靠近就被管家抓了回去,还被关了三天,不给我吃不给我喝。他说外面有狼,不许我乱走…… 现在想来,哪是什么狼,分明是怕我撞见那些人。”
沈清晏听得心口发疼,伸手将女儿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个管家,还有庄子上所有参与看管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冷声说道,“不仅是他们,沈清崇藏在那里的私兵、密室里的东西,都跑不掉。”
“爹爹,这事儿要想办法让皇伯伯知道,我觉得我得进宫一趟,去看看皇祖母了。”沈岁岁意味深长地说道。
“岁岁……”
“爹爹,只有从我的口中说出去,皇伯伯才会信啊。”沈岁岁笑着道:“我会不经意地告诉他的,至于他是怎么处置,是他的事儿,爹爹不必管。”
沈清晏知道女儿的意思,但是他担心女儿这样会让皇上对她也疑心起来。
沈清晏沉默了片刻,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头。
“岁岁,皇上心思深沉,”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你虽是孩子,可这些日子在京城里的举动,他未必没看在眼里。若是让他觉得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借势布局……”
“爹爹放心。” 沈岁岁仰起脸,眼底闪着清亮的光,“我不说私兵,不说密室,就说小时候的事。我说夜里怕黑,总听到后院有怪响;说管家凶巴巴的,再说那棵老槐树,说我总觉得树下埋着东西,小时候偷偷挖过,被管家揍了手心……”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数着,语气天真得像在说寻常孩童的顽劣,可每一句都能勾出皇上的疑心。
“你呀……” 沈清晏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妥协,也带着无奈,“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记住,见好就收,别贪多。若是皇上追问得紧,就说记不清了。”
“嗯!”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脸上漾起笑意,“我知道分寸的。”
次日清晨,沈岁岁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的袄裙,头发梳成两个圆髻,簪着两颗珍珠,瞧着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临行前,沈清晏又给她塞了个暖手炉,低声道:“宫里冷,别冻着。若是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
“爹爹放心。” 沈岁岁笑着点头,“爹爹,我去去就回!”
寿安宫里,太后正歪在榻上听曲儿,见沈岁岁来了,立刻笑着招手:“哎哟,我们岁岁来了?快过来,让皇祖母瞧瞧,几日不见,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皇祖母~” 沈岁岁扑到榻边,甜甜地喊了一声,顺势爬上榻,“我好想您呀,您瞧着气色好多了。”
太后笑着点头,是啊,吃了她的药自然气色好了。
祖孙二人正说着话,明德帝就来了。
太后看了沈岁岁一眼,只是苦笑了下。
“岁岁给皇伯伯请安。”沈岁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跑过去行礼。
明德帝笑着牵起她,“岁岁来了,真巧啊,光来瞧你皇祖母,也不来瞧皇伯伯,皇伯伯对你不好吗?”
沈岁岁仰着小脸,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声音脆生生的:“皇伯伯对我最好了!只是岁岁昨晚梦见皇祖母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她。”
“原来是梦见你皇祖母了,那没梦见朕吗?”
“我今晚就梦。”沈岁岁天真地说道。
“梦还是你说梦见什么就是什么的?”太后被她天真的话逗笑,“梦见哀家什么了?”
“梦见皇祖母给岁岁好吃的,岁岁还没吃呢,就醒了。”
“感情不是来看哀家,而是嘴馋了呀。”太后笑着看向明德帝,“这丫头,想吃什么了,哀家让人给你做去。”
“皇祖母,岁岁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梦见您了,还梦见我在庄子上吃不饱来着。”
“庄子,什么庄子?”明德帝问道。
“就是……”沈岁岁咬着唇,“就是我……我之前待过的庄子,吓死我了。”
“之前待过的庄子?” 明德帝端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目光落在沈岁岁紧绷的小脸上,语气听不出波澜,“在那里受委屈了?”
沈岁岁捏着衣角,指尖泛白,像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眼圈慢慢红了:“也…… 也不算委屈,就是…… 夜里总听到怪响,我昨晚又梦见了,然后梦见管家打我来着。”
“什么怪响?” 太后追问,伸手把她拉到身边,用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湿润,“别怕,跟皇祖母说说。”
“就是…… 叮叮当当的,像有人在砸铁。” 沈岁岁的声音发颤,小身子往太后怀里缩了缩,“管家说是护院在练拳,可练拳哪有那么大动静?我偷偷扒着窗缝看,后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就听见脚步声‘咚咚’的,好多人在走……”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更可怕的事,声音压得更低:“有一次我饿极了,想去找点吃的,刚走到后院月亮门,就被管家抓住了。他好凶,把我关在柴房里,三天都没给我饭吃……”
“岂有此理!” 太后听得拍了下榻沿,“那管家是谁?竟敢这样苛待你!”
第157章 沈光礼不见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他陈管家,” 沈岁岁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左眼角有颗黑痣,人很凶,还说…… 有一次我想在后院的槐树下挖个洞把小鸟埋了。他看见后,就把我的手打红了……”
她说着,把小手伸出来,掌心光滑细腻,可那委屈的模样,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的痛感。
“那庄子在什么地方?” 明德帝放下茶盏,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沈岁岁咬着唇,想了半天才小声说:“好像…… 在京西那边,离城挺远的,管家说骑马要走大半天骂我回来也走了很久,天黑的时候上的马车,我回来后天就亮了。”
京西?明德帝心里已有了数,沈清崇在京西的确有座庄子,还是自己赏赐给他的。
“岁岁,跟你皇祖母好好说说话,想吃什么就让御厨房做,朕还有事要忙。” 明德帝起身,又看了沈岁岁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转身离开了寿安宫。
走出殿门,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对身后的总管太监低声道:“去,让人查查靖王在京西的庄子,特别是后院那棵老槐树,还有那个左眼角带痣的管家。记住,动静越小越好。”
总管太监心里一凛,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寿安宫里,沈岁岁靠在太后怀里,太后看着小姑娘,“岁岁看皇祖母是假,想说这个噩梦是真的吧?”
沈岁岁尴尬地笑了笑,“皇祖母……不会生我的气吧?我也是真的想您了。”
太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沈岁岁的额头,眼底哪有半分怒意,满是疼惜:“你这小机灵鬼,皇祖母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那庄子里的事,当真如你所说?”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太后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真的!皇祖母,我那时候天天盼着有人来接我,夜里总哭,眼睛都肿了,结果我回家了,才发现家里也没有比庄子上好多少……”
太后被她这番话说得心口发堵,搂紧了她:“别怕,现在有人护着你了。”
“皇祖母,那我先回去了。”
“不能走,要是做个噩梦,那急着走什么?” 太后拍了拍她的背,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想吃什么?皇祖母让御膳房给你做。是要芙蓉糕,还是杏仁酥?”
沈岁岁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皇祖母是在帮自己,掰着手指头数:“要芙蓉糕,要杏仁酥,还要…… 还要冰糖葫芦!”
“你呀,真是个小馋猫。” 太后被她逗笑,立刻吩咐宫女去御膳房传话,“让他们多做些,给你带回誉王府去,省得你夜里又馋得做梦。”
“谢谢皇祖母!” 沈岁岁笑得眉眼弯弯,“皇祖母最好了!”
御书房里,明德帝正看着密报,眉头紧锁。
沈岁岁留在寿安宫里很长时间,天快黑的时候才走。
这些,明德帝都已经掌握。
深夜,总管太监来回话,说靖王的柳溪庄守卫比寻常庄子严密得多,后院常年有人巡逻,那棵老槐树下更是三步一岗,透着诡异。
“果然有问题。” 明德帝将密报拍在案上,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他当年赏赐那座庄子,是念着兄弟情分,让沈清崇闲时去种种田,修身养性,没成想他竟把那里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
他之前只担心其他兄弟会有谋反之心,原来,他最亲近的人才是那个不安分的人。
明德帝在御书房踱来踱去,一言不发。
“皇上,夜深了,要不要歇息?”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明德帝摆摆手,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传旨给京畿卫指挥使,不仅要盯紧盛府,还要严密监视靖王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 柳溪庄方向。”
“奴才遵旨。”
“还有,” 明德帝补充道,“让大理寺把沈光礼流放一案的卷宗再呈上来,朕要亲自看看。”
他倒要查查,沈清崇这些年到底藏了多少猫腻,是不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觊觎他的江山了。
誉王府里,沈岁岁正和沈清晏对弈。
“爹爹,您看这步如何?” 沈岁岁执白,一子落下,直逼、黑棋腹地。
沈清晏看着棋盘,笑道:“好棋。釜底抽薪,断了对方的后路。”
“那是自然。” 沈岁岁得意地扬起下巴,“对付沈清崇这种人,就得用这招。”
“还是你聪明,若不是你提起,只怕没人会想到沈清崇会有这一招。”
沈清晏勾了勾唇,“之前他们兄弟齐心,可现在,皇上怎么可能还信任他?”
他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的黑子已被白棋围得水泄不通,再无转圜余地。
沈清晏抬眼看向沈岁岁,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皇家兄弟,从来只有制,哪有真正的齐心?以前皇上护着沈清崇,不过是觉得他蠢笨好拿捏,能替自己制衡其他势力。可如今他藏私兵、谋逆,触碰了皇上的底线 岂能容他?”
“对了,爹爹,沈光礼在流放途中丢了。”沈岁岁笑着道。
“丢了?你做的?”
沈岁岁耸了下肩膀,“爹爹,我可没救人哦。”
不是救人,那是害人了,不过害得好。
“这下子,靖王府是彻底说不清楚了。”
靖王府。
沈清崇也刚刚接到密报,“什么,光礼不见了?去哪儿了?”
这个当口,他怎么能不见呢?
不过是吃一点苦,早就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怎么就不听呢?
“快去派人,去把他找回来,这个臭小子,要害了咱们王府啊。”
“王爷,外头的人看的紧。”管家道。
“去……去通知庄子上的人。”沈清崇急声吩咐着。
皇兄本就开始怀疑他了,要是光礼再违抗圣命,不说他了,整个靖王府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怎么就能跑了呢?
沈清崇气的砸了手边的所有东西,“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回来,让人看着他,务必好好的在岭南,等时机成熟了,我再求皇上让他回来。”
第158章 人赃并获
“废物!都是废物!” 沈清崇一脚踹翻案几,“我早就说过,让他安分些!偏要惹是生非,如今竟还敢跑?他以为跑得了吗!”
管家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发颤:“王爷息怒,奴才已经让人传信给柳溪庄的陈管家了,让他派些人手乔装成商贩,沿流放路线去找…… 只怕是要多费些时日。”
“多费些时日?” 沈清崇猛地转身,眼底布满血丝,“等你们找到他,皇兄的刀怕是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
他知道,沈光礼失踪绝不是小事。
流放途中私逃,形同抗旨,往轻了说是藐视皇权,往重了说,就是与靖王府沆瀣一气。
“去,把库房里那批西域的宝石取出来,送给大理寺的王少卿。”
沈清崇咬牙道,“让他在皇兄面前多周旋几句,就说光礼许是眼疾导致迷了路,绝非有意抗旨。”
管家连忙应下,刚要起身,又被沈清崇喝住:“等等!让陈虎动作快点!找不到人,就让他提头来见!”
誉王府里,沈岁岁听着暗卫的回报,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柳溪庄果然动了,陈管事派了十个人,穿着粗布短打,背着货篓往岭南方向去了。” 落雪低声道。
沈清晏端着茶盏,指尖在盏沿轻轻摩挲:“看来沈清崇是真急了。他越是急着找沈光礼,越容易露出破绽 ,京畿卫盯着柳溪庄呢,这十个人,怕是走不出京郊。”
“走不出才好。” 沈岁岁淡淡一笑。“正好让皇伯伯看看,靖王府是怎么一边喊着安分守己,一边调兵遣将的。”
她顿了顿,看向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其实沈光礼也没跑远,就在破庙里躲着呢。我让人恰巧在他附近放了些靖王府的令牌,再不小心让皇伯伯的人发现…… 您说,皇伯伯会怎么想?”
沈清晏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丫头,算计得真够深的。这是既要坐实沈光礼抗旨,又要把靖王府摘不干净的嫌疑钉死啊。”
“谁让他们欠了我们那么多呢。” 沈岁岁垂下眼睫,声音轻了些,“而且他们还屡次三番的想害爹爹,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
御书房。
明德帝捏着京畿卫刚呈上的密报,上面赫然写着 “破庙发现沈光礼踪迹,其身侧搜出靖王府令牌三枚,另有护卫五人。”
“好,好得很!” 明德帝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抗旨私逃,靖王当真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总管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动这么大的火。
“传旨!” 明德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即刻拿下沈光礼及其党羽!另外,去靖王府‘请’靖王来宫里一趟,就说朕有话要问他!”
“奴才遵旨!” 总管太监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一步就被盛怒的皇上迁怒。
御书房里只剩下明德帝一人,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小时候,沈清崇总跟在他身后喊他二哥。想起自己登基后对他的种种优待,甚至在他儿子犯了弥天大罪时,还留了几分情面只判了流放……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私藏兵甲、纵容逆子抗旨!
看来自己真的太纵容他了。
靖王府里,沈清崇正坐立不安地等着消息,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惊呼。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爷!不好了!”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京…… 京畿卫把王府围了!说…… 说要请您进宫问话,还说…… 还说找到了大公子的踪迹了!”
“找到光礼了?” 沈清崇先是一喜,随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怎么找到的?光礼在哪儿?”
“小人不知,据说皇上已经派人去捉拿了。”
沈清崇暗叫了一声不好,“那咱们的人……”
“咱们的人……” 管家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头埋得更低了,“柳溪庄派出去的那十个,刚出京郊就被京畿卫截住了!搜出了腰牌和兵器,现在…… 现在人赃并获,已经押往大理寺了!”
沈清崇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身后的书架。
人赃并获!
这四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这哪里是找儿子,分明是递刀子给皇上,坐实他私藏兵甲、意图不轨的罪名!
“王爷!” 管家吓得抖若筛糠,“京畿卫的人已经在门口了,再不走……”
“走?走到哪里去?” 沈清崇猛地推开他,眼神涣散,嘴角却勾起一抹惨笑,“进了这宫门,还有活路吗?”
他知道,自己完了。
私藏兵甲是谋逆大罪,儿子抗旨私逃是忤逆重罪,两罪并罚,别说保不住王府,能不能保住脑袋都是未知数。
“王爷,您再想想办法!老奴…… 老奴还能去求谁?” 管家哭着磕头,额头磕出了血。
“只能求皇兄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从轻发落了。”沈清崇低声道。
他如今能靠的还是皇兄,再无旁人。
可要处置他的,也只有皇兄。
京畿卫的将领见他出来,上前一步,语气冰冷:“靖王,请吧。”
沈清崇没有看他,径直上了马车。
他终究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誉王府里,沈岁岁正看着窗外的月光,听到暗卫的回报。
“靖王已经被带走了?” 沈清晏放下茶盏,语气平静无波。
“是,” 暗卫低声道,“听说靖王殿下上车时,一句话都没说。”
“他还能说什么?证据确凿,哪里冤枉了他?”沈清晏冷笑,他的余光看向沈岁岁,这样缜密的计谋,谁能想都是个小孩子想出来的。
连他都佩服不已。
就在这时,外面来人,说是皇上让沈清晏也进宫一趟。
沈岁岁担心地看着爹爹,沈清晏朝着她淡淡一笑,“别担心,此事跟爹爹无关,我去看看热闹就回。”
沈岁岁虽然点了头,可心里却始终不踏实。
沈清晏走进御书房时,殿内的烛火正被穿堂风卷得明明灭灭,明德帝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一旁跪着的沈清崇沉默不语,看向他的眼充满了怨怼。
“臣弟参见皇兄。” 沈清晏规规矩矩地行礼。
明德帝缓缓转过身,眼底的怒焰尚未完全平息,却多了几分倦怠:“六弟,你可都知道了?”
“臣弟也是来的路上才听说了一些。” 沈清晏垂着眼,“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三哥他……不会吧?”
“不会?” 明德帝冷笑一声,抓起案上的密报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私藏的兵甲够装备半个京畿卫,柳溪庄那处庄子,竟是他豢养死士的窝点!朕念着手足情分留他三分薄面,他倒好,把朕的宽容当纵容!”
沈清晏捡起密报翻看,认真地看着,脸色也随之一点沉了下去。
他抬眼时,语气里已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震惊:“竟藏了这么多兵甲?这…… 这简直是谋逆啊!”
“可不是谋逆么!” 明德帝气得胸膛起伏,“沈光礼抗旨私逃,背后若没有他点头,借个胆子也不敢!还有柳溪庄那些人,拿着兵器冒充商贩,当京畿卫是瞎子不成?”
沈清晏适时地沉默,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多余,唯有让皇上把怒火泄尽才是上策。
果然,明德帝骂了半晌,语气渐渐缓了下来,重新坐下时,指节轻轻叩着桌面:“六弟,这事……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第159章 靖王府完了
沈清晏垂眸沉思片刻,语气恳切却不失沉稳,既没有刻意迎合,也没有回避,“皇兄,臣弟明白您的两难一面是手足情分,一面是朝廷律法,断没有偏袒的道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私藏兵甲、豢养死士,往轻了说是僭越,往重了说便是谋逆,若不严惩,恐难服众,更会让天下人觉得皇权可欺,日后难免有人效仿。”
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像是真在为皇室颜面考量:“可三哥毕竟是您的手足,若真判了极刑,传出去难免让人说您薄情。臣弟倒觉得,不如先查抄靖王府私藏的兵甲与死士窝点,废黜三哥的爵位,将他圈禁在京郊别苑,终身不得外出,既守住了律法的底线,也留了他一条性命,全了您的手足情分,天下人也会赞您仁厚。”
这番话既没踩靖王,也没忤逆明德帝,更把维护皇权和保全情面两头都顾到了。
跪在地上的沈清崇猛地抬头,眼里的怨怼少了几分,多了丝难以置信 。
他没想到沈清晏会替他求留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过是沈清晏的伪善,毕竟废黜王爵、终身圈禁,与坐牢也没什么两样。
明德帝指尖顿了顿,盯着沈清晏看了片刻,像是在判断他的话是否真心。
殿内的烛火跳动,映得沈清晏的侧脸格外平静,没有半分贪功或邀宠的急切,倒真像个纯粹为皇室考量的弟弟。
“你说得在理。” 明德帝终于松了口,语气里的疲惫更重,“若真杀了他,朕往后在地下,也无颜见父皇。就按你说的办,查抄靖王府,收缴所有兵甲死士,废黜沈清崇的王爵,圈禁在京郊静思苑,没有朕的旨意,终身不得踏出苑门半步。”
他又看向地上的沈清崇,声音冷得像冰:“至于沈光礼,既已找到,便按抗旨私逃定罪,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靖王府的其他人,若没参与此事,便贬为庶民,不许再踏入京城半步 ,朕留了你们的命,已是仁至义尽。”
沈清崇的肩膀彻底垮了下去,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嘶哑:“谢…… 谢皇兄开恩。”
他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局,若不是沈清晏那番话,他和沈光礼怕是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明德帝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厌烦:“带他下去吧,别再让朕看见他。”
侍卫上前,架起瘫软的沈清崇往外走。
经过沈清晏身边时,沈清崇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眼神复杂 ,有怨怼,有不甘,却也藏了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沈清晏却没看他,只是垂着眼,仿佛在专心听候皇上的吩咐。
待沈清崇走后,殿内只剩下明德帝和沈清晏两人。
明德帝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六弟,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提醒,朕倒真要乱了分寸。”
“皇兄言重了。” 沈清晏躬身道,“臣弟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最终的决断,还是皇兄英明。如今靖王之事已了,京中也算少了一桩隐患,皇兄也能少些烦心事。”
明德帝又夸赞了几句沈清晏,便让他离开了。
然而,沈清晏却并没有因为这几句称赞而高兴,相反,他知道明德帝很快就会对自己动手了。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把人捧得高高的,然后再伺机而动,让人挑不出他的错处来,只会骂你不知道收敛,不懂感恩。
譬如,沈清崇。
不过想想靖王府,沈清晏还是轻快了几分的,这样也算是为岁岁出了口恶气。
“王爷,到府了。” 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清晏睁开眼,掀开车帘,就见沈岁岁站在府门口的石阶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见他回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跑过来。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落雪跟在后面,笑着道:“公主从您走后,就每隔半个时辰问一次侍卫,生怕您在宫里出什么事。”
沈清晏弯腰,握住沈岁岁冻得微凉的手,心里一暖,语气却带着几分嗔怪:“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等?冻坏了怎么办?”
“我不冷。” 沈岁岁摇了摇头,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爹爹,皇伯伯没为难您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这丫头,总是这么敏锐。
沈清晏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挤出一抹浅笑,揉了揉她的头:“没有,你皇伯伯只是跟我聊了聊靖王的事,没别的。”
他牵着沈岁岁往屋里走,落雪早已让人备好了暖炉和热茶。
进屋后,沈岁岁亲手给沈清晏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爹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靖王府那边…… 真的都处理好了吗?”
“嗯。” 沈清晏接过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沈清崇被圈禁在静思苑,终身不得出来,沈光礼流放三千里,靖王府的其他人被贬为庶民了。往后,他们再也不能找咱们麻烦了。”
沈岁岁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轻快,可很快又皱起眉头:“那以后皇伯伯就更会针对爹爹了。”
沈清晏看着女儿担忧的模样,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他放下茶杯,握住沈岁岁的手,语气认真:“岁岁说得对,所以往后府里的事,咱们得更谨慎些。落雪,” 他
看向一旁的落雪,“从明日起,加强府中的戒备,尤其是对外来的人和送来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不许出半分差错。另外,府里的人也不许在外头多嘴,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是,奴婢明白。” 落雪躬身应下。
沈岁岁看着父亲,小声道:“爹爹, 皇伯伯是不是要动手了?”
沈清晏沉默了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很快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爹爹心里有数。他要动手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不是?咱们安分守己,他一时半会也挑不出错处来!”
沈岁岁用力点头,握紧沈清晏的手:“爹爹,我会保护好您的。”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沈清晏心里的沉重消散了不少。他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好,有岁岁保护爹爹呢,爹爹不会有事的。”
“嗯!” 沈岁岁点头,转身前又叮嘱道,“爹爹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事了。”
待沈岁岁回房后,沈清晏才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重新变得凝重。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指尖轻轻叩着窗棂,明德帝的试探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安稳了。
可他不怕。
为了岁岁,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过去。
这时,落雪走进来,递上一份密报:“王爷,这是暗卫刚送来的,说大理寺那边已经开始查抄靖王府的家产,还在柳溪庄找到了不少私藏的兵甲和书信,都是沈清崇与外臣往来的证据。”
沈清晏接过密报,快速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很好,这个沈清崇还真是自己作死。你让人继续盯着大理寺和静思苑的动静,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报。”
第160章 贬为庶人
落雪躬身应下,又补充道:“王爷,暗卫还说,大理寺在查抄时,发现沈清崇与几位地方官员往来的书信里,提过借粮练兵的事,虽然没明说要谋逆,但字句间都在试探地方兵权,这份证据,怕是会让皇上对宗室的戒心更重。”
沈清晏指尖一顿,将密报折好放在案上,眼底的冷意更甚:“沈清崇真是糊涂,都自身难保了,还留着这些要命的证据。不过也好,这份证据越重,皇上的注意力就越会放在宗室谋逆的隐患上,暂时不会把矛头全对准咱们。”
他转身看向窗外,“你让人把这份密报里地方官员的名字记下来,悄悄递一份给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与沈清崇素有嫌隙,定会借着这份证据弹劾那些官员,到时候朝堂上忙着处理官员勾结宗室的事,皇上也就没心思琢磨咱们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落雪明白沈清晏的用意 ,借他人之手转移朝堂注意力,为誉王府争取喘息的时间,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待落雪离开后,沈清晏独自坐在书房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思绪翻涌。
明德帝的猜忌就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而靖王府留下的烂摊子,又让宗室的处境越发微妙。
翌日,沈岁岁又到了进宫去看太后的日子,无论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耽误不了她去看皇祖母,值不够今日的宫门口格外热闹。
沈岁岁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了沈光奇和沈芊芊跪在宫门口,哭的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
他们看到沈岁岁,眼里闪过恶毒的光,但很快又继续哀求守卫,“让我们见见皇伯伯和皇祖母吧,我不要离开京城,我爹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这么小,离开京城我们能去哪儿啊?”
孟家也没了,他们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再说身上更是一点钱都没有。
侍卫们哪敢轻易放他们进去,尤其是他们现在贬为庶人了,“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大胆,你个臭侍卫,敢推我。”沈芊芊终究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是靖王府的郡主呢。
沈岁岁经过他们的身边,微微摇摇头,这种人,真是拎不清。
侍卫见是沈岁岁,恭恭敬敬地放行。
“沈岁岁!”沈芊芊突然喊了一声。
“大胆,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落雪大声训斥道。
如今王爷派自己跟着小公主,尤其是进宫,他担心小公主会被人算计。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贱婢也敢跟我吆五喝六的,我告诉皇伯伯,让他诛你九族。”沈芊芊喊道。
下一刻,沈岁岁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沈芊芊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岁岁,“你……你敢打我?沈岁岁你疯了吗?”
沈岁岁收回手,指尖还带着扇过脸颊的微凉,“打你怎么了?你一个罪臣之女,既无爵位又无身份,敢直呼公主名讳,还辱骂本宫的人,按律本该掌嘴五十,我只打你一巴掌,已经是手下留情。”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捂着脸的沈芊芊,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以为你还是靖王府的郡主?从你爹私藏兵甲、谋逆作乱的那一刻起,你就只是个庶民!侍卫按律拦你,你敢动手推,落雪按律训斥你,你敢咒她九族 。真当皇上的旨意是摆设,真当宫里的规矩是玩笑?”
周围的侍卫、宫人全都屏住呼吸,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和的誉王府小公主,发起火来竟有这般气势。沈光奇想上前帮沈芊芊,却被沈岁岁的眼神扫得一缩,脚步僵在原地。
沈芊芊捂着脸,眼泪混着委屈和愤怒往下淌,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嚣张,只能哽咽着说:“你…… 你别得意!我爹是被冤枉的,等皇伯伯查明真相,一定会恢复我们的身份,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冤枉?” 沈岁岁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大理寺搜出的兵甲、你爹与外臣往来的谋逆书信,还有沈光礼抗旨私逃的证据,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哪来的冤枉?你若真觉得冤枉,怎么不去大理寺喊冤,不去皇上面前辩解,反而在这里撒泼耍赖,欺负侍卫和宫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芊芊身上依旧精致的衣料,语气更冷:“皇上念及宗室情分,没让你们流放苦寒之地,只贬为庶民,已是天大的恩典。你们不感恩,反而在这里闹事,若是惊扰了宫里的贵人,或是传到皇上耳中,别说恢复身份,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沈芊芊的气焰。
她看着沈岁岁冰冷的眼神,又想起皇上处置靖王府时的狠厉,终于怕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小声的啜泣。
沈光奇脸色惨白,拉了拉沈芊芊的衣袖,声音沙哑:“芊芊,别闹了,我们走吧……”
他知道,再闹下去,只会招来更大的祸事。
沈岁岁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没有再说话,转身对落雪道:“我们走,别让皇祖母等急了。”
“是,公主。” 落雪躬身应下,跟着沈岁岁往宫里走,路过沈光奇和沈芊芊身边时,眼神里满是鄙夷 ,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道收敛。
走进宫道,远离了宫门口的喧嚣,沈岁岁才轻轻舒了口气。
落雪看着她微微发红的指尖,轻声道:“公主,您刚才那一巴掌,打得真好,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只是…… 会不会惹来麻烦?”
“不会。” 沈岁岁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是他们先犯了规矩,我按律处置,就算传到皇伯伯耳中,他也不会说什么。反而若是我纵容他们,才会让人觉得誉王府软弱可欺,以后只会有更多人来招惹我们。”
落雪看着沈岁岁小小的身影,心里满是欣慰。
到了太后的宫殿,沈岁岁刚走进内殿,就见太后正坐在暖炉旁等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岁岁,刚才宫门口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你没受委屈吧?”
沈岁岁走过去,坐在太后身边,摇了摇头:“没有,皇祖母,是他们先犯了规矩,我只是按律教训了他们一下,没什么事。”
她把刚才的事跟太后说了一遍,太后听完,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欣慰:“你做得对,咱们皇家的公主,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也不能纵容别人坏了规矩。只是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别自己动手,让侍卫处置就好,免得伤了自己。”
第161章 点心里的线索
沈岁岁靠在太后怀里,蹭了蹭她温暖的衣襟,声音软了些:“知道啦皇祖母,我就是当时气不过,她骂落雪姐姐,还敢对侍卫动手,要是我不拦着,指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到时候惊扰了您,或是传到皇伯伯耳中,反而更麻烦。”
太后被她这懂事的模样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呀,就是心思太细,小小年纪就想着替别人分忧。不过也怨不得你,谁让那两个孩子拎不清,都到这份上了还敢胡闹。”
太后心里清楚,还不是因为之前皇上太过纵容他们靖王府了。
不然怎么会让那几个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整日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如今被自己养出来的人啄了眼睛,他心里自然不好受的。
沈岁岁也趁机给太后瞧了脉象,体内的毒也在慢慢的解开。
不过她觉得只要皇祖母在宫里一天,她就不可能放心。
毕竟总在明德帝的眼皮子底下,他想动手,就是随时的事儿。
外面的人根本来不及救治。
“皇祖母,马上开春了,您不想出去走走吗?”沈岁岁歪着头问道。
太后自然知道沈岁岁的意思,可是她能去哪里呢?
太后指尖轻轻抚过沈岁岁的发顶,目光飘向窗外廊下。
她轻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又有几分无奈:“想啊,怎么不想?以前你皇祖父还在时,每年开春都会带我去京郊的玉华苑,那里的桃花开得能漫山遍野,风里都是甜的。”
可话音落时,她又摇了摇头,“只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太后,年纪也大了,走不动了。”
“那岁岁扶着您走!”沈岁岁眼巴巴地看着太后。
但太后还是摇头,她走了,明德帝那里肯定哟啊疑心的。
沈岁岁看着太后摇头的模样,心里闷闷的。
她伸手抱住太后的胳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衣袖上,“皇祖母,玉华苑离京城才半个时辰的路,马车走得稳,一点都不累。您就当陪我去看桃花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漫山遍野的桃花呢,好不好?”
太后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让你爹爹陪你去吧,哀家年岁大了,不宜出宫。”
“皇祖母!”
“好了,岁岁。”太后制止了她继续劝说下去。
既然这个错误是她犯下的,她就得拨乱反正。
其实哪怕她在宫里,有些事儿也不是不知道的。
沈岁岁埋在太后怀里,能闻到她衣襟上淡淡的檀香,那香气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却也让她更心疼 。
皇祖母哪里是走不动,哪里是不宜出宫,她是在替他们扛着宫里的风雨,替誉王府挡着那些看不见的暗箭。
“可…… 可我怕您在宫里出事。” 沈岁岁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哽咽,“上次的毒还没解干净,要是再有人害您,我和爹爹都来不及救您……”
“傻丫头,” 太后笑着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哀家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那些想害哀家的人,还没那么容易得手。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你每次来都给哀家带你做的点心,给哀家瞧脉象,有你这个小神医在,哀家能出什么事?”
她故意说得轻松,还捏了捏沈岁岁的脸颊:“誉王府最近还是要稳妥些的,不是爱吃哀家这里的点心吗?我让人多做了些,你拿回去。”
沈岁岁看着那准备好的一盒子带你新,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皇祖母不想走,她也不能强求。
出宫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宫女送她出门,一路上都是她提着食盒的,沈岁岁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誉王府后,她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盒,里面的点心好好的,她拿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是普通的点心,没有被动过手脚。
“瞧什么呢?”沈清晏问道,“太后给的?”
沈岁岁点点头,她掰开一块尝了尝,味道也没有异样,皇祖母给自己点心再正常不过,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沈岁岁嚼着点心,甜味在舌尖散开,可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却没完全消散。
她把剩下的半块递到沈清晏手里,小声说道:“爹爹,您也尝尝,是皇祖母给我的,可好吃了。”
沈清晏接过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语气平静:“确实好吃,你该不会是觉得……”
“哎呦……”沈岁岁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捂着嘴巴。
沈清晏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赶紧吐出来!”
“来人!”
沈岁岁赶紧摆手,嘴里的东西倒是吐出来了,是个小小的东西,硬硬的,差点把她的小乳牙给崩掉了。
沈清晏看向那东西,微微蹙着眉。
沈清晏快步上前,捡起那枚从沈岁岁嘴里吐出的硬物 ,是一小块打磨得光滑的玉珏,指甲盖大小,青白色的玉面上还刻着精致的纹路。
他指尖捏着玉珏,眉头皱得更紧:“这东西怎么会在点心里面?”
沈岁岁捂着腮帮子,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不知道…… 我刚才咬点心的时候,突然硌到牙,还以为是石子呢……”
“这是什么呀?爹爹?”沈岁岁好奇地问道。
绝对不会是御膳房的人粗心放进去的,那一定是皇祖母故意而为之。
沈清晏摇摇头,“这东西我也不认得,但你皇祖母给你,自然有她的用意。”
沈岁岁点了点头,皇祖母虽然没有任何暗示,但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就绝对不简单。
“你先收起来。”沈清晏道,他也捉摸不透太后的意思。
他抬头看向沈岁岁,语气放缓了些:“你皇祖母心思细,不会平白无故把这玉珏藏在点心里。你再想想,刚才在太后那,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沈岁岁揉了揉腮帮子,仔细回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对了!皇祖母跟我说起玉华苑的桃花时,拍了我两下,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这玉珏会不会跟那里有关系啊?”
沈清晏心里一动 ,玉华苑?
他捏着玉珏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宫外的方向,语气沉了几分:“你皇祖母不肯离宫,却把这玉珏给你,或许是想让咱们先去玉华苑,那里说不定藏着能护她、护咱们誉王府的东西。”
第162章 替她报仇
沈岁岁也激动起来,忘了牙疼,伸手抓住沈清晏的衣角,“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我跟爹爹一起去!”
“别急。”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来,太后刚把玉珏送来,若是咱们立刻去玉华苑,容易被人盯上,二来,玉华苑是皇家别苑,没有皇上的旨意,咱们不能随意进去。得等几天,我找个机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几天你也别声张,把玉珏收好,别让府里其他人看到。下次去宫里见太后,也别直接提玉珏的事儿,就跟她说玉华苑的桃花应该快开了,等开了我摘几朵给您送来,若是她点头,就说明咱们的猜测没错;若是她摇头,咱们再另做打算。”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玉珏放进贴身的荷包里,拉了拉荷包的系带:“我知道啦!我一定藏好,等爹爹找到机会,咱们就去玉华苑找小木盒!”
沈清晏点点头,“今日在宫门口打了沈芊芊?”
沈岁岁眼神没有闪躲,“对啊,您知道了?”
沈清晏看着她毫不闪躲的眼神,非但没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落雪都跟我说了。你做得没错, 她既敢直呼公主名讳,又敢辱骂你身边的人,按律本就该受罚,你只打她一巴掌,已是手下留情。”
他顿了顿,语气又沉了几分,带着几分叮嘱:“只是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必自己动手,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一件事。”
沈岁岁睁大了眼睛,仔细地听着。
“沈光礼在路上出了事,人……已经不行了。”沈清晏道。
沈岁岁惊讶,“不是我动的手,这次真不是。”
她想动手还没来得及呢。
沈清晏勾唇,“爹爹知道,是我干的。”
沈岁岁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手里攥着的荷包带都差点被扯松,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爹…… 是您做的?为什么?”
“他们那么欺负我女儿,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沈清晏冷声道:“我知道你之前受了苦,过去的日子我没办法弥补,但是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放会放过。”
“爹爹~”
沈岁岁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她松开攥着荷包带的手,扑进沈清晏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沈清晏接住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兽。
他很少在女儿面前显露这般冷厉的模样,可一想到靖王府的人如何欺辱她,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哭什么?” 沈清晏捏了捏她的后颈,语气软了下来,“还有沈光奇和沈芊芊,爹爹都会帮你处置了”
“可是…… 可是我不想爹爹为了我做危险的事。” 沈岁岁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怪罪爹爹?”
“怪罪又如何?反正他恼我也不差多这一桩,。别担心,我让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师父亲自去动的手。”
“春情师父?”沈岁岁这才发现,的确是没看到春情师父。
“她是去……报仇的?”
“对沈光礼动手是为你,沈清崇才是她报仇的对象。”
沈岁岁心里感动,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多想,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要出去一趟。”沈清晏道。
沈岁岁知道爹爹出去即便是花天酒地,也有他的目的,所以没跟着。
到房间,沈岁岁没有立刻睡觉,而是从荷包里取出那枚玉珏,放在灯下反复看。
玉质温润,纹路细腻,她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缠枝莲纹,忽然想起春情师父。
师父为了报仇,为了护着她,亲自去处置沈光礼,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落雪姐姐,” 她抬头看向一旁整理床铺的落雪,“春情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明天给她熬点补身体的汤,她出去办事肯定累了。”
落雪笑着点头:“公主有心了。春情姐姐办事利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奴婢明天一早去厨房交代,让他们准备些滋补的食材,等姐姐回来,您再亲手熬汤给她,她肯定高兴。”
沈岁岁弯了弯嘴角,把玉珏重新放回荷包,贴身藏好。
她爬上床,盖好被子,却没有立刻睡着。
她的 脑海里一会儿闪过玉华苑的桃花,一会儿想着太后宫里的安危,一会儿又记挂着春情师父的归期,直到隔壁院子有了动静,她才悄悄松了口气,知道那是爹爹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沈岁岁起得格外早。
她洗漱完,就看到春情进门,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晨露气息。
“师父!” 沈岁岁立刻迎上去。
“您回来啦!有没有受伤?身上冷不冷?我让厨房温了红枣桂圆汤,您快喝一碗暖暖身子!”
春情看着她踮着脚,眼底的冷意瞬间化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放得格外轻:“公主,我不冷,倒是你,穿这么少,赶紧回屋去吧。”
她跟着沈岁岁进了屋,接过落雪递来的汤碗,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熬夜赶路的疲惫都散了大半。
沈岁岁坐在她身边,小手扒着桌沿,盯着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小声问:“师父,昨天…… 没遇到麻烦吧?沈光礼那边,真的处理干净了吗?”
春情放下汤碗,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笃定:“放心,都处理干净了。天亮就没气了,当地的官差验过,没看出任何破绽,连太医都只会以为是急症。”
她顿了顿,看着沈岁岁眼底的担忧,又补充道:“至于沈清崇,他现在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里,插翅难飞。我现在不好动手,但等皇上的旨意下来,定能让他血债血偿 ,不仅为了我家人,也为了之前被他害过的人。”
沈岁岁用力地点头,“师父,虽然是沈清崇做的坏事,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公主,这与你无关。”春情摸着她的头,眼里满是宠溺,“他是他,你是你,他的债,自然要他来偿还。”
第163章 他们猜的没错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小厮的通报,说是王府的管家求见沈清晏,顺带捎来宫里的消息 , 太后派人传话,说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早,让沈岁岁明日进宫,陪她去赏半日花。
“是皇祖母的信!” 沈岁岁立刻站起来,眼里满是期待,“爹爹说的信号,是不是来了?”
春情也放下瓷瓶,神色凝重了些:“太后选在这个时候让您进宫赏桃花,多半是别有用意的。你明日去了,记得仔细听太后的话,别漏了任何细节。”
沈岁岁用力点头,转身就想去书房找沈清晏,刚到门口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
正是沈清晏从外间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这么急着跑,不怕摔着?” 沈清晏扶住她的肩,见她眼底亮得惊人,便知她得了消息,“太后的话,你听说了?”
“嗯!爹爹,皇祖母让我明日进宫赏桃花,是不是说…… 我们可以去玉华苑了?” 沈岁岁仰着头问,小手还攥着沈清晏的衣袖。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发顶,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又迅速沉下:“是信号,但还得小心。明日你去宫里,先陪太后赏会儿花,别主动提玉华苑。”
“我记住了!” 沈岁岁把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生怕忘了。
第二日清晨,沈岁岁换了身水粉色的襦裙,领口绣着细碎的桃花纹,想了想,还是把那枚玉珏放在了墙上的暗格里,才跟着落雪上了马车。
进宫的路比往日安静些,连宫门口的侍卫都比上次多了两个 。
落雪悄悄在她耳边说,是昨日大理寺传来消息,沈清崇在牢里闹着要见皇上,说有关乎宗室安危的秘事要禀,皇上没见,却加派了人手守着宫门,怕有乱子。
沈岁岁心里一紧:沈清崇到了这步田地还不安分,莫不是想攀咬爹爹?
到了太后的宫殿,殿外果然摆着两盆刚折的桃花,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娇艳得很。
太后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见她来,立刻招手让她过去:“岁岁来啦,快过来坐,这桃花刚折的,你闻闻香不香?”
沈岁岁走过去,凑在花前轻嗅,清甜的香气萦绕鼻尖:“好香!皇祖母,这桃花开得真好,比府里的好看多了。”
太后笑着拉过她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声音放得极轻:“御花园的算什么,玉华苑的桃花才叫好看呢 ,每年这个时候,满苑都是粉的,风一吹,花瓣能落满整个石径。”
沈岁岁心头一跳,知道这是太后在递话,立刻顺着说:“真的吗?那我好想看看!等玉华苑的桃花开了,岁岁去摘几枝来,给皇祖母插在花瓶里,好不好?”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捏了捏她的手心:“好啊,只是玉华苑许久没人去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去不安全,让你爹爹陪你一起去才好。”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太后不仅认可了他们的猜测,还愿意帮他们请旨。
沈岁岁心里松了口气,又陪太后说了会儿家常。
等沈岁岁从宫里出来时,沈清晏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
她刚上车,就见沈清晏手里拿着一份密报,脸色有些沉。
“爹爹,怎么了?” 沈岁岁凑过去问。
沈清晏把密报递给她,声音冷了几分:“沈清崇在牢里没安分,刚才大理寺的人来报,他说要招供誉王府与外臣勾结的证据。”
“他胡说!” 沈岁岁气得攥紧了密报,指尖发白。
“我自然知道他是胡说。”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眼底却无半分慌乱,“他摆明了就是要攀咬我们,目的嘛……”
沈岁岁愣住:“ 他可真坏。”
“嗯。” 沈清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怕未必是他的主意。”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们,沈清崇不能留太久。春情那边已经在安排了,等我们从玉华苑回来,就让他‘病亡’在牢里,永绝后患。”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声响,将车厢里的沉默轻轻敲碎。
沈岁岁攥着密报的手指慢慢松开,指尖的泛白渐渐褪去,她抬头看向沈清晏,眼神里带着几分思索:“爹爹是说,是皇伯伯授意的?”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岁岁猜得没错。沈清崇如今就是阶下囚,何况以他的脑袋,若是没有皇上授意,哪里先到攀咬我们?皇上这是想借沈清崇的嘴,把我们拖进谋逆的浑水里,他好坐收渔利。”
车厢里的风带着几分春日的微凉,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拂动沈清晏衣摆的暗纹。
他看着岁岁眼底的担忧,没有直接点头,却用更浅白的话拆解得通透:“靖王府刚出了谋逆的事,宗室里人人自危,他若不找个由头试探,怎么知道其他王府会不会有二心?沈清崇就是他递出来的一把刀,刀尖子对着我们,其实是想看看誉王府会不会慌,会不会露出破绽。”
沈岁岁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小手轻轻攥住沈清晏的衣袖:“那我们要是慌了,皇上就会治我们的罪吗?”
“至少会让他更疑心。” 沈清晏指尖轻轻敲了敲车厢壁,语气里带着几分沉稳,“所以我们不能慌。沈清崇说有证据,就让他拿,他拿不出来,反倒显得他是胡言乱语;就算他拿得出‘假证据’,我们也有太后帮衬,还有在大理寺的暗线盯着,总能找到破绽。”
说话间,马车已稳稳停在誉王府门前。
刚下车,就见春情站在廊下,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前:“王爷,公主,我刚从大理寺回来,沈清崇今日又在牢里喊着要见皇上,还说誉王府私藏通敌密函,不过狱卒说,皇上只派了个小太监去问了两句,没再管他。”
“皇上这是在观望。” 沈清晏沉声道,“他想试探我们,又怕真查出什么,打乱朝堂的平衡 ,毕竟现在吏部还在查地方官勾结的事,若是再牵出誉王府,朝堂就真乱了。”
春情点头,又道:“我按王爷的吩咐,已经让暗线在沈清崇的药里加了缓息散,这药无色无味,只会让他身子日渐虚弱,看起来像是受刑后难愈,就算太医来查,也只会诊出体虚气竭,查不出毒来。只是……” 她顿了顿,看向沈清晏,“刚才在大理寺外,我看到一个穿着御书房侍卫服饰的人,鬼鬼祟祟地盯着牢门,像是在监视沈清崇。”
沈清晏眼底寒光一闪:“是皇上的人?”
第164章 原来是兵符啊
“大概率是。” 春情语气肯定,“那侍卫腰间的令牌,是御书房专属的玄铁牌,错不了。皇上这是既让沈清崇咬我们,又怕他乱咬别人,或是被其他人利用。”
“有意思。” 沈清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既想借刀杀人,又想把刀把攥在自己手里。既然如此,我们就顺着他的意。明日先去玉华苑,拿到太后藏的东西,至于沈清崇……”
他看向春情,“不用等从玉华苑回来,今夜就动手,让他病亡,省得夜长梦多,被皇上或其他人当成棋子反复利用。”
“是,我这就去安排。” 春情躬身应下,转身时,沈岁岁忽然拉住她的衣袖。
“师父,你要小心。” 小丫头仰着头,眼底满是担忧,“皇上的人在盯着,别被他们发现了。”
春情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公主,我会绕开侍卫,暗线也都是信得过的人,不会出岔子。”
待春情离开,沈清晏牵着岁岁走进书房。
书房里只有父女二人,沈岁岁走到书桌旁,“爹爹,皇祖母会帮我们吗?”
“会的。” 沈清晏放下笔,将她抱到膝上,“太后是看着爹爹长大的,她知道我们没有二心,也知道皇上的猜忌有多伤人。更别说皇上对她已经动手了。”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去玉华苑,你把玉珏带上吧。昨日你放在暗格里,今日我让人检查过,暗格很安全,但玉珏在你身边,我更放心, 万一在玉华苑遇到什么事,那玉珏或许能派上用场。”
沈岁岁用力点头,回去后她就拿出来。
“爹爹在看什么?” 沈岁岁凑过去。
“在想明日怎么找太后藏的东西。” 沈清晏指着地形图,“玉华苑的桃林很大,旧亭在最里面,周围都是桃树,我们得仔细找 。”
沈岁岁看着地形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忽然想起什么:“爹爹,皇祖母会不会把东西就藏在这些柱子里?”
沈清晏眼睛一亮,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岁岁真是个小机灵鬼!我怎么没想到呢,玉珏上是缠枝莲,我记得亭柱上也是缠枝莲,说不定那柱子里有暗格,玉珏就是钥匙。明日我们到了旧亭,先查那几根刻着缠枝莲的柱子。”
夜色渐深,誉王府的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
春情在亥时悄悄出了府,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沈岁岁躺在床榻上,摸着怀里的玉珏,想着明日的玉华苑之行,渐渐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就飘起了细雨,细密的雨丝落在桃花上,沾着水珠,更显娇艳。
沈岁岁换好水粉色襦裙,跟着沈清晏坐上马车,朝着玉华苑出发。
马车里备着油纸伞和蓑衣,落雪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温热的糕点和茶水。
“下雨了,会不会不方便找东西?” 沈岁岁看着车窗上的雨痕,小声问。
“下雨才好。” 沈清晏笑着说,“守苑的禁军都躲在廊下避雨,不会到处走动,我们更自在。”
果然,到了玉华苑门口,守苑的禁军见了皇上的旨意,又看了看外面的细雨,只随意检查了一下马车,就放他们进去了。
走进苑内,雨丝落在桃林里,沙沙作响。
沈清晏撑着油纸伞,牵着沈岁岁的手,朝着桃林深处的旧亭走去。
沈岁岁走到东边的一根亭柱前,指着上面的花纹,压低了声音说道:“爹爹,你看,这花纹和玉珏上的一样!”
沈清晏顺着岁岁指的方向看去,亭柱上的缠枝莲纹虽与玉珏相似,却在花瓣末端少了一道细微的弧度 ,那道弧度恰是玉珏边缘的缺口,显然不是对应的机关。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湿冷的木纹,目光扫过另外三根亭柱:“岁岁说得对,机关一定在缠枝莲纹里,但得找和玉珏完全契合的那一根。”
雨丝越下越密,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
沈岁岁松开父亲的手,踮着脚绕着亭柱转了一圈,裙摆沾了些泥点也不在意。
当她走到北边那根亭柱前时,忽然停住脚步,小手轻轻敲了敲木纹:“爹爹,你看这根!这朵莲的花瓣有缺口,和我的玉珏一样!”
沈清晏立刻走过去,借着伞面挡住亭外的视线,从岁岁怀里取出玉珏。
果然,玉珏的缺口与亭柱花纹的缺口严丝合缝,他将玉珏对准凹槽按下去,指尖轻轻一转。只听 “咔” 的一声轻响,亭柱侧面竟缓缓弹出一个半掌宽的暗格,暗格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个泛黄的锦盒,盒盖上绣着褪色的龙纹。
“找到了!” 沈岁岁压低声音,眼里亮得像藏了星子。
沈清晏小心翼翼地取出锦盒,刚要打开,就听到亭外传来脚步声, 是守苑禁军的靴底踩过湿泥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句闲聊:“刚才好像听到亭子里有动静,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誉王殿下带着公主赏雨呢,咱们凑什么热闹,小心惹祸,别忘了誉王爷就宠这位公主,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另一个声音劝道,脚步声渐渐远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沈清晏将锦盒塞进袖中,对岁岁比了个 “嘘” 的手势,又对亭外候着的落雪递了个眼色。
落雪立刻会意,提着食盒走进亭内,笑着打圆场:“王爷,公主,雨下大了,奴婢带了热姜茶,喝几口暖暖身子吧?”
沈清晏接过茶盏,借着喝茶的功夫打开锦盒。
里面并非金银器物,而是一枚兵符。
“爹爹,这是……”
沈清晏纵然没去过军中,可他的外公可是盛老爷子,一眼认出这时可以调动将士的兵符。
传闻中父皇有一只暗影卫,人数只有上万人,个个骁勇善战,可惜他们兄弟几个从未见过。
难道……这是真的?
沈清晏飞快地把东西藏于袖中,然后给落雪使了个颜色。
落雪立刻会意,放下食盒就去收拾伞具,故意提高声音道:“王爷,这雨怕是一时停不了,咱们再待下去,公主的裙摆都要湿透了,不如先回府,等天晴了再来赏桃?”
刚走出桃林,就见远处的石子路上停着一辆青布马车,车帘半掩,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个穿灰衣的人,正朝着旧亭的方向张望。
沈清晏眼底寒光一闪 ,那马车的车轮印上沾着黑松林的泥土,是二皇子沈光谦的马车。
第165章 搜查
沈清晏指尖悄悄攥紧,面上却依旧是赏景的闲适模样,他抬手拂去岁岁发间的雨珠,笑着说:“岁岁你看,那片桃树下的石凳倒干净,咱们去坐会儿,等落雪把马车唤来。”
说着他便牵起岁岁往石凳走,故意背对着青布马车的方向。
岁岁心领神会,小手紧紧抱着刚折的桃花枝,声音清亮:“好呀爹爹!这桃花沾了雨,闻着更甜了,回去我要插在窗边,天天看!”
父女俩的对话顺着雨丝飘远,青布马车里的灰衣人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他们是否真在赏景。
落雪趁机快步走向马车停放处,路过青布马车时,故意 “脚下一滑”,手里的食盒晃了晃,热姜茶的香气散了出来:“哎呀,这路太滑了!”
车帘里的人动了动,却没掀帘,只隐约传来一声低问:“是誉王府的人?”
“正是,” 落雪笑着应道,擦了擦裙摆上的泥,“我家王爷陪公主赏桃花,这雨大了,正准备回府呢。”
“六叔也在,真巧,我自然要过去瞧瞧的。”沈光谦说着便下了马车。
沈光谦一脚踏下马车,玄色锦袍下摆沾了些泥点,却依旧端着皇子的架子,嘴角挂着虚伪的笑,跟明德帝就八分像。
他目光先扫过沈清晏,又落在岁岁怀里的桃花枝上,眼神里藏着几分探究:“六叔倒是好兴致,这般雨天还带着岁岁妹妹来赏桃花,莫非玉华苑的桃花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清晏起身拱手,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二殿下怎么会在此处?还真是巧呢。”
沈光谦转而走向岁岁,伸手想摸她的头:“岁岁妹妹许久不见,倒是长更高了。这桃花开得好,不如送二哥一枝?”
沈岁岁声音软软却带着警惕:“这枝要送给皇祖母的,二哥换一枝吧。”
沈清晏顺势揽住岁岁的肩,笑着打圆场:“岁岁这丫头,太后近日总念叨着桃花,这枝是特意折了给她老人家的,不如你给你二哥选一枝如何?”
沈岁岁用力的点头,在一堆桃花中选了个品相不错的递给沈光谦,“二哥喜欢吗?”
“喜欢,妹妹眼光极好,难怪皇祖母放着我们这些人不选,非要你来摘桃花呢。”
沈光谦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石凳旁的食盒上,“这雨天寒,六叔和岁岁妹妹想必也冷了,不如让下人热些茶水,咱们在亭里坐会儿?”
沈清晏心里清楚,沈光谦是想留他们下来搜身或查探,当即摇头:“不了,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岁岁送桃花,若是去晚了,老人家该着急了,天气寒,你也别待太久,咱们叔侄想喝茶,机会多的是,改日去我府里。”
他说着便对落雪递了个眼色,“落雪,把马车赶过来,我们该走了。”
落雪立刻应道:“是,王爷!”
她转身就往马车方向跑,路过青布马车时,故意撞了下车夫的胳膊,车夫手里的马鞭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泥点 。
这一下动静不小,吸引了沈光谦的注意力。
沈清晏趁机牵着岁岁往马车走,指尖悄悄调整了袖中锦盒的位置,把兵符往更贴身的地方藏了藏。
沈光谦见状,也快步跟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六叔等等,我还有件事想请教 ,今日一早大理寺传来消息,沈清崇病亡了,六叔可知此事?”
“病亡?” 沈清晏脚步没停,声音冷淡,“怎么会这样?他入狱的时候可是好好的,莫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沈光谦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六叔也这么觉得?您不知道此事?”
“这是什么话,若是知道了,我怎么会带岁岁来赏花,虽然他不仁,可终究是岁岁的生父。”沈清晏冷声说道。
“我以为六叔会很高兴的。”沈光谦说道。
“你说的对,他总瞧不上我, 这么多年了,总是给我使绊子,我的确很高兴,但……岁岁不同,我跟他的事儿是一回事,岁岁和他是另外一码事。”沈清晏道。
沈光谦盯着沈清晏的脸,试图从那冷淡的神情里找出破绽, 他不信沈清晏会真的顾及岁岁的感受,毕竟靖王府与誉王府的恩怨,京城里谁不知道?
可看着岁岁那双攥紧桃花枝、带着几分无措的眼睛,他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六叔说的是,” 沈光谦笑了笑,语气里却藏着几分不甘,“只是岁岁妹妹年纪小,怕是未必懂这些。不如我送你们回宫?”
这话看似贴心,实则是想一路跟着,找机会查看沈清晏到底藏了什么。
沈清晏心里门儿清,当即摇头:“不必麻烦二殿下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岁岁哪里还能进宫,她该去送沈清崇最后一程才是。”
他话音刚落,岁岁就顺着话头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可是那样桃花就蔫了,皇祖母会不高兴的,不如这样,二哥桃花你替我给皇祖母吧。”
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桃花枝,花瓣上的水珠落下来,溅在裙摆上,看着格外可怜。
沈光谦也是这么想的,她本以为这桃花里有什么消息,可见他们父女两个如此坦然,难道是父皇猜错了?
“也好。” 他终是伸手接过,指尖刻意在枝桠间捋了一遍,没摸到纸条,也没察觉异样,心里的疑云反而更重了,“那我就替妹妹把桃花带给皇祖母,妹妹放心,定会让太后看到最鲜亮的模样。”
沈岁岁拉着沈清晏的衣袖,小声催促:“爹爹,我们快走吧。”
沈清晏点头,牵着她的手的同时,盒子也恰好从他的手里滑向了沈岁岁的袖子里。
沈岁岁面无表情,下一刻藏在了系统的空间里面。
“六叔,等等!”
不出沈清晏所料的,沈光谦伸手抓了下他的袖子,肯定是为了摸清楚他身上是否藏了东西。
可惜,他晚了一步。
“怎么了?”沈清晏沉声问道。
“没……没什么,我是说,沈清崇是罪臣,岁岁妹妹念及情分,不过也要注意分寸,免得对她不好。”沈光谦道。
沈清晏点点头,故意把袖子往下放了放,让沈光谦看的真切,他可什么都没带走,“二殿下说的极是。”
第166章 太后也在提防着他
沈光谦的目光在沈清晏空荡荡的袖口上扫了又扫,指尖还残留着触到布料的微凉,那布料平整,确实没有藏东西。
可他心里的疑云非但没散,反而更盛。
他不信沈清晏就真的空手来玉华苑,更不信太后让岁岁摘桃花只是单纯赏景,可眼下搜不到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
“六叔慢走。” 他勉强扯出个笑,眼底却没半分暖意,看着沈清晏牵着岁岁走向马车,手指悄悄在袖中捏紧。
难道是在沈岁岁的身上?
下一刻,他给身边的侍卫一个眼神,沈岁岁便因为跑太快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漂亮的衣裳也弄脏了。
“岁岁……”沈清晏担心地看着沈岁岁,他知道刚刚就是沈光谦的人动的手脚。
他快速的去查看沈岁岁,就是想趁机把东西拿回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沈光谦的用意。
在自己身上没搜到,自然去搜岁岁了。
可沈岁岁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沈清晏虽然疑惑,但他知道小丫头肯定心里有数。
沈光谦他立刻上前两步,假作关切地去扶:“岁岁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是不是摔着哪儿了?让二哥看看。”
“来人,带公主去换衣裳。”
沈清晏本想拒绝,可沈岁岁却对着他眨了眨眼,“谢谢二哥,我也不想穿这件脏衣服了。”
说着,她就大摇大摆地跟着沈光谦带来的宫女走了,落雪见状也赶紧追了过去。
沈岁岁跟着宫女往玉华苑的偏殿走,脚步迈得轻快,半点没有摔过跤的局促。
落雪紧随其后,指尖悄悄按在腰间的短匕上,若宫女敢对公主不敬,她随时能出手。
偏殿不大,只摆着一张梳妆台和一张床,墙角的炭盆早已凉透。
“公主,您先坐着,奴婢去拿干净衣裳。” 宫女笑着欠身,转身进了里间,却悄悄给门外使了个眼色。
沈光谦早吩咐过,务必仔细检查岁岁的衣物,连衣角都别放过。
岁岁坐在梳妆台前,晃着两条小短腿,伸手摸了摸沾泥的裙摆,故意嘟着嘴抱怨:“这衣服脏死了,早知道不跑那么快了。”
很快,宫女从落雪那里接过一套水绿色的襦裙,伸手就要帮岁岁解腰带:“公主,奴婢帮您换衣裳吧?”
落雪立刻上前一步,笑着接过衣裳:“有劳姑娘了,公主年纪小,换衣裳还是奴婢来更顺手,免得姑娘笨手笨脚碰着公主。”
这话既客气又带着防备,堵得宫女没法再上前。
宫女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只能退后,目光却死死盯着岁岁的一举一动 , 她得看清岁岁脱下来的每一件衣物,连一根丝线都不能漏。
落雪帮岁岁解腰带时,故意把腰带举高了些,让宫女看得真切,而换下的脏衣服都丢给了那宫女,不是要看吗?
那就好好看吧。
岁岁穿好新衣裳,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故意皱着眉:“这件衣服没有我的好看,上面连朵桃花都没有。”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袖口,又拍了拍裙摆,像是在检查新衣服的料子,实则是故意让宫女看,这新衣裳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沈光谦的声音:“岁岁妹妹换好衣裳了吗?要是好了,咱们就走吧。”
他显然是等不及,想亲自确认结果。
沈岁岁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正好撞进沈光谦怀里,仰着头笑:“二哥,新衣服不好看,我还是喜欢我的粉色裙子。”
她故意往沈光谦身边凑,让他能看清自己的穿着 。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连个荷包都没带。
沈光谦看向宫女,只见宫女微微摇着头。
看来也不在沈岁岁的身上?
难道真是父皇多心了,他们一大一小来这里,真的只是赏桃花?
压根不是太后让他们来这里拿什么东西?
“爹爹,我们回去吧!”
沈清晏看着女儿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好奇,小丫头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东西藏起来的,不过眼下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好。”他看向沈光谦,“小丫头摔着一跤,怕是心情不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也跟六叔一道走,没想到这里的雨这么大,扰了兴致,改天再来赏花吧。”沈光谦说道。
他们各自上了马车后,沈光谦急着追问宫女,“没有?”
宫女有些紧张,“回殿下,没……没有,奴婢都摸过了,就连那个婢女也在拿衣服的时候摸了下,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沈光谦看着沈岁岁刚刚换下的脏衣服,不死心的亲自动手摸了摸,果然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落雪缓步走了过来,“殿下,公主说脏衣服忘了拿。”
“在这儿,拿回去吧。”沈光谦扯出一抹微笑,“妹妹倒是念旧,脏了的衣服还记着。”
“公主之前是苦过的,衣服不穿破,都舍不得。”
说罢,落雪福了福身,拿起脏衣服便回了马车。
一路上,沈光谦都紧紧地跟着,似是不死心,也像是发泄心中的愤懑。
可最终,跟到了誉王府后,他也只能放弃。
沈岁岁换了一身素衣,原本下人说适合穿白色的,但沈岁岁并不愿意为了沈清崇披麻戴孝,她早就不是他的女儿了。
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人诟病爹爹,说他教不好女儿。
沈清晏点了点头,牵着女儿去了一趟天牢,沈清崇的尸身还在那。
……
皇宫里,明德帝面色凝重地看着沈光谦手里的那一束桃花。
“没有?”
“回父皇,儿臣里里外外都搜过了,的确什么都没有搜到,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皇祖母真的只是想要看桃花而已。”
明德帝深吸了一口气,“想看桃花,什么人不能为她摘?宫里那么多皇子公主,她独独让沈岁岁去摘?”
“会不会……”
明德帝看了他一眼,“如果我像你这么天真,那这皇位早就不是朕的了。”
沈光谦被训斥地赶紧低下头,“父皇说的是,儿臣这就去查。”
“不必了,或许是知道你去了,他们没有动手而已,再去拿查查,东西或许还在。”
明德帝沉声说道,父皇那支暗卫,始终没有交给自己,也就是说,太后一直在防着自己?
第167章 神秘队伍
天牢的寒气顺着石阶往上冒,沈岁岁攥着沈清晏的手,指尖有些发凉。
牢里光线昏暗,沈清崇的尸身盖着块破旧的白布,孤零零地停在角落,连个像样的棺木都没有。
狱卒见了沈清晏,连忙躬身:“王爷,您这是……”
沈清晏的目光落在白布上,语气平淡:“明慧公主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没让沈岁岁靠近,只是站在几步外,挡住她的视线。
沈岁岁却偏着头,透过父亲的臂弯往里面看了一眼,他真的死了。
而前世那些噩梦,并没有重演。
沈光礼兄妹,也是一样,死的死,走的走,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
“爹爹,我们走吧。” 她轻轻拉了拉沈清晏的衣袖,声音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沈清晏点点头,转身时对狱卒吩咐:“皇上那里怎么说?”
狱卒摇头,“他如今已经是庶民了,皇上……皇上什么都没说。”
“那就去准备一副普通的棺木,就当是明慧公主为他准备的。”沈清晏看向沈岁岁。
沈岁岁没有拒绝,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狱卒连忙躬身应下:“是,王爷,小的这就去准备,保证办得妥当。”
他说着便快步往外走,脚步里带着几分不敢怠慢的急切, 谁都知道誉王殿下护女如命,能让公主出面给罪臣备棺木,已是天大的体面,他可不敢出半分差错。
沈清晏牵着沈岁岁往天牢外走,石阶上沾着湿气,走起来有些滑。
他刻意放慢脚步,掌心轻轻裹着女儿微凉的小手,小声问:“冷不冷?回去让厨房煮点姜枣茶,暖暖身子。”
沈岁岁摇摇头,“爹爹,那副棺木,不用太好,普通的就好。”
她不想再和沈清崇有任何牵扯,哪怕是一副贵重的棺木,都觉得是多余的。
“好,听你的。” 沈清晏点头,心里却有些心疼。
他知道,沈岁岁不是原谅了沈清崇,只是不想让过去的人和事,再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
回到誉王府时,落雪已经在门口等候,手里捧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公主,快披上,天牢里寒气重,别着凉了。”
说着她便给岁岁系好披风带子,又递来一个暖手炉,“这里面是刚烧好的银丝炭,能暖好一会儿。”
与此同时,明德帝攥着那束桃花来到了寿安宫。
太后看到桃花,便知道他的来意。
“皇上这是有空给哀家送桃花来了?”太后笑得依旧慈爱。
“这可不是儿子送的,是岁岁那丫头去摘的。”
“那岁岁人呢,怎么不来见见哀家?”太后问道。
“沈清崇死了,她说到底也是他的女儿,便去瞧了瞧,恰好光谦也去赏花,便让光谦给带了回来。”明德帝如实说道,眼神却不肯错过太后脸上的表情。
“早知道光谦去,那便不让岁岁跑着一趟了。”太后苦笑,“清崇那孩子,也是自作自受,皇上莫要难过。”
“母后说的是。”明德帝神色如常,不见半分伤心。
“说起来,岁岁这孩子细心,她选的桃花都不错,可不是光谦那孩子能比得上的。”
“岁岁是女孩子,自然心细,光谦是皇子,心里想着的都是大事,这些小事不劳他费心,哀家哪里是真的想看桃花,哀家是想念你父皇在世时候陪着我一起赏花的日子。”太后知道明德帝在试探,但她岂能轻易就被他看穿了?
“父皇和母后感情极好,我还依稀记得。”明德帝看着太后,“母后若是想故地重游,不如过两日诶子陪您去赏花可好?”
“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即便去了,可你父皇也不在了,心境是不一样的。”太后摇了摇头,“不过那里的桃花是真的美,皇上倒是可以去瞧瞧,带着宫里的妃子们去转转,让她们也去散散心。”
不是怀疑吗?
亲自去瞧瞧就是了。
明德帝看着太后垂眸抚着袖口花纹的模样,眼底的审视淡了几分,“母后说得是,近日宫里确实沉闷,明日朕便带人去玉华苑转转。”
太后抬眸,眼底盛着温和笑意:“也好,皇上近来是不是太辛苦了,瞧着都瘦了。”
明德帝又坐了片刻,见太后始终谈着家常,决定主动开口,“母后,有一件事儿子想不明白。”
“皇上如今是一朝天子,哪里还有事情需要问哀家的,不过既然你愿意说,哀家便听听吧。”太后笑着道。
“儿子记得小时候听父皇说起过,他有一支秘密的队伍,个个武功高强,只听父皇的调遣,儿子登基这么多年,怎么从未见过这些人?”明德帝问道,“母后跟父皇伉俪情深,可是知道一二?”
太后垂眸沉默了片刻,神色里添了几分追忆的淡远,仿佛真的在回想先帝当年的模样:“你父皇当年确实提过几句,可那时朝局还不稳,他不过是随口念叨了两句,哀家也没放在心上。”
她抬眸看向明德帝,眼底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坦荡:“后来你渐渐长大,你父皇把心思都放在教你处理朝政上,再没提过这支队伍。或许是他觉得,等你登基后,天下太平,用不着这些人,又或许是早就遣散了。”
明德帝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追问:“可儿臣总觉得,父皇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万一这支队伍还在,被有心人利用了,岂不是会乱了江山?”
他这话看似忧心江山,实则还是在试探太后是否知道队伍的下落,是否暗中掌控。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动作自然亲昵,像寻常母亲安抚儿子,“皇上这话就多虑了。你登基这么多年,把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宗室也都安分守己,谁会闲着没事找这支队伍的麻烦?再说,就算队伍还在,没有你父皇的令牌,谁又能调动他们?”
“皇上今日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是不是朝廷里出了什么乱子?难道沈清崇的余孽还没有铲除?”太后状似紧张地问道。
第168章 另一半兵符
明德帝见太后突然紧张,连忙摆手安抚:“母后别担心,沈清崇的余孽早就清干净了,没什么乱子。”
“没乱子就好。” 太后松了口气的模样,指尖轻轻抚过桌角的桃花瓣,语气又软了几分,“哀家年纪大了,最见不得朝堂动荡,你能把江山守得安稳,哀家就放心了。”
太后知道他的心思,也不过是跟他虚以为蛇罢了。
她也知道明德帝知道她的心思,他那么聪明,谨慎,既然开始怀疑了,那就是有了线索。
太后庆幸,自己给的及时,岁岁送了桃花进来,应该是已经拿到了吧?
又坐了片刻,明德帝起身告辞 , 他还要去御书房处理奏折,却在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道:“母后若是想岁岁了,改日朕让清晏带她进宫,陪您说说话。”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亮色,随即又温和笑道:“好啊,哀家的确喜欢那孩子,她是受过苦的,跟这些自小就在福窝窝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
明德帝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太后鬓边的银发上,语气多了几分真切的柔和:“母后说的是,岁岁这孩子懂事,朕也瞧着喜欢。往后让她多进宫陪陪您,也能给寿安宫添些热闹。”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寿安宫。
明德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后,太后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捻着窗台上的桃花瓣,眼底的温和渐渐沉淀为一丝审慎。
她抬手召来张嬷嬷,声音压得极低:“去誉王府递个口信,岁岁送的桃花,哀家甚是喜欢,让她明天来寿安宫一趟,哀家给她准备了些小玩意。”
张嬷嬷出宫的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明德帝的耳中。
他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小团黑痕,却没在意。
太后刚与他谈完家常,转头就召岁岁进宫,是真的喜欢孩子,还是有别的话要嘱咐?
“知道了。” 他淡淡应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明日岁岁进宫时,不必派人盯着,只让宫门口的侍卫记着时辰便可。”
太监有些疑惑, 往日里皇上对誉王府的动静格外关注,今日怎么反倒松了口?
然而他却不敢多问,躬身应下便退了出去。
明德帝看着奏折上的黑痕,心里的疑云又淡了几分:若太后真要传递秘密,怎会让一个孩子当幌子?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与此同时,誉王府里,张嬷嬷刚把太后的话传到,沈岁岁就眼睛一亮,拉着沈清晏的衣袖:“爹爹!皇祖母要给我送小玩意!是不是好吃的啊??”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底却闪过一丝审慎。
太后突然召岁岁进宫,定不只是送小玩意那么简单,怕是想确认兵符的下落,或是有新的叮嘱。
他笑着点头:“小馋猫,就知道吃。你皇祖母疼你,想必应该是的,爹爹也沾你的光,明日陪你进宫,咱们去看看皇祖母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张嬷嬷见状,连忙补充:“太后还说,让公主明日穿得漂亮些,她想跟公主一起赏赏花,喝喝茶。”
“好呀好呀!” 岁岁蹦蹦跳跳地跑去跟落雪说,要穿那件新做的粉白襦裙,领口绣着桃花的那件。
沈清晏送张嬷嬷到门口,低声问:“嬷嬷,太后还有别的吩咐吗?”
张嬷嬷摇摇头,领了赏赐便回宫去了。
沈沈清晏回到庭院,见沈岁岁正拿着刚折的桃花,在石板上摆图案,粉白的花瓣散了一地,像撒了层碎雪。他走过去,捡起一片花瓣,轻声道:“岁岁,明日进宫,把你之前藏起来的那枝最艳的桃花带上,皇祖母想瞧瞧。”
岁岁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
她知道爹爹说的是什么,用力点头:“好!我现在就去把它找出来,放在我的小荷包里,不让别人看到!”
次日一早,岁岁穿着粉白襦裙,荷包里藏着兵符,跟着沈清晏往皇宫去。
马车驶到宫门口,侍卫果然只登记了时辰,没多盘问,顺利放行。
寿安宫里,太后早已在廊下等候,见了岁岁,立刻笑着招手:“岁岁来啦!快让皇祖母瞧瞧,这身裙子真好看,比桃花还艳!”
岁岁提着裙摆跑过去,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枝用绢帕小心裹着的桃花 ,花瓣娇艳,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正是她昨日特意选的最艳的一枝。
“皇祖母你看!” 她把桃花递到太后面前,眼底闪着亮,“这枝桃花最香,我用帕子裹了一路,一点都没坏!”
太后接过桃花,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她见岁岁神色坦然,没有半分慌张,便知兵符定然安全。
她笑着点头,拉过岁岁的手往殿里走:“果然是咱们岁岁选的,真好看,昨天你皇伯伯还夸你眼光好呢!快进来,皇祖母给你准备了桂花糕,还有你上次念叨的蜜饯。”
沈清晏眸光一沉,果然是明德帝让二皇子去的。
不过去了又何妨,东西他拿不到了。
“这桃花是漂亮,不过皇祖母老了,还是戴在岁岁的头上更好看。”太后说着便把桃花簪在了沈岁岁的头上。
“这花儿就是年轻一些的姑娘戴着才好看,老六,你说呢?”
沈清晏本来是想把兵符交给太后的,可听着她的意思,难道是说,她不要兵符?
但兵符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母后,这桃花您戴也好看呢。”
“不行了,老了,哪里比得了小姑娘,水汪汪的,还是给她吧。”太后看着沈岁岁的目光充满了宠爱。
沈清晏心里一凛,这哪里是说桃花,分明是在叮嘱岁岁看好兵符!他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岁岁,听到皇祖母的话了吗?这花可不能丢,丢了皇祖母要心疼的。”
“我知道啦!” 岁岁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攥住腰间的荷包,还故意让太后瞧见地拍了拍。
太后了然地点点头,她就知道这父女两个是聪明的,一点就透,想必那东西也被他们收的好好的。
“这桃花啊,倒是很配我上次给你的那个钗,等大了些,戴上了一定更好看。”
沈岁岁微微一怔,明白了,另一半的兵符藏在钗里面。
第169章 两位王爷回京
原来那钗另有玄机啊,当时她只觉得好看,此刻才懂,那精致的桃花瓣里,竟藏着另一半兵符!
她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随即又飞快敛起,只对着太后甜甜笑:“皇祖母,我现在戴这钗会不会太大啦?落雪姐姐说我头发还少,总担心钗会掉。”
太后闻言,笑着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不小不小,咱们岁岁头发长得快,再过些日子,就能稳稳托住它了。等哪天天气好,找个清净地方,让落雪帮你好好梳个发髻,把钗戴牢实了,才好看呢。”
沈清晏瞬间抓住关键,这是太后在暗示交接的时机和地点:选个无人察觉的地方,取出钗里的兵符,与岁岁荷包里的半符合二为一,再交给暗影卫统领。
他端起桌上的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眼底的了然,轻声接话:“母后说得是,岁岁这丫头总爱跑跳,戴钗确实要仔细些,免得摔着碰着。等过几日去我想带她出去游玩,到时候让落雪帮她好好梳个发髻,也让她高兴高兴。”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知道沈清晏已完全明白她的安排。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沈岁岁手里:“来,尝尝这个,是御膳房新做的,里面加了蜂蜜,甜而不腻。”
岁岁接过桂花糕,小口咬着,甜香在舌尖散开。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三人身上,落在桌上的桃花茶和桂花糕上,暖融融的,半点看不出这温馨日常下藏着的权谋暗语。
张嬷嬷适时走进来,轻声道:“太后,快到午时了,御膳房送来的杏仁酪该凉了,要不要给公主端上来?”
“快端来。” 太后点头,“岁岁最喜欢喝杏仁酪,别凉了影响口感。”
午时过后,沈清晏带着岁岁告辞。
走出寿安宫时,沈岁岁悄悄拉了拉沈清晏的衣袖,压低声音:“爹爹,钗里的东西,是不是要跟我荷包里的合在一起呀?”
沈清晏点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等去玉华苑的时候,再交给该交的人。”
岁岁用力地点点头。
马车驶回誉王府,落雪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岁岁发间戴着玉簪,鬓边还别着桃花,笑着打趣:“公主今日回来,比去的时候还好看,这桃花戴在您头上真好看!”
岁岁得意地扬起脸:“是皇祖母帮我插的!”
父女俩的一举一动都被明德帝知晓,他听着底下人的禀报,“桃花?看来东西还在那里,光谦说他门上没有,那应该是没有取出来。”
如果没取出来,那么他们肯定要去拿的。
“密切留意誉王府的情况。”
明德帝展开新的奏折,是老四老五要回来的消息,这一次京城可就热闹了。
与此同时,誉王府的书房里,春情正将一份密报呈给沈清晏:“王爷,暗卫查到,皇上派了两名暗卫盯着府门,还有人在城郊的路上布了眼线,似是在等我们去玉华苑。另外,两位王爷的仪仗已到京郊,明日便可入城。”
沈清晏接过密报,快速扫过内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们此时回京,怕是皇上很高兴,正好可以想借他们的势力,平衡朝堂,也顺便盯着我们。”
“那我们去玉华苑的计划,要不要推迟?” 春情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皇上的暗卫盯得太紧,恐生变故。”
沈清晏摇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角:“不能推迟。兵符交接之事,夜长梦多,拖得越久,越容易被察觉。 我们只需按原计划行事,反倒不会引起怀疑。”
他抬头看向窗外,沈岁岁正在练剑,动作有模有样。沈清晏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又道:“让落雪准备一个装桃花糕的食盒,里面放些新鲜桃花和蜂蜜, 下次去玉华苑,就说要在那里做桃花糕,让岁岁当幌子,更显自然。”
“属下明白。” 春情躬身退下,转身去安排暗卫布防。
翌日,梁王和信王回京,沈玉妍也坐在马车里一道回来了。
明德帝让沈清晏来迎接二位王爷,沈岁岁在家里闲不住,也跟着出来瞧瞧了,顺便问问西北的情况。
沈玉妍看到沈岁岁,话都没说就冷冷地瞪了一眼。
“是不是西北的风沙大,玉妍丫头伤了眼睛,怎么瞧着不对呢?”沈清晏板着脸问道。
沈玉妍被沈清晏一句话堵得脸颊涨红,握着马车帘的手指泛白,却不敢当众发作。
沈岁岁看着她白皙的小脸黑了一圈不只,“玉妍姐姐一定很辛苦吧,怎么看着这么憔悴呢?”
沈玉妍又想瞪她了,可是想到六叔对她的呵护,可不是自己那个爹能够比的上的,终究是没敢。
她知道西北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沈岁岁走了一遭,得了不少赏赐,她也想效仿来着。
可结果,压根不是那么简单。
她差点引起了一场骚动,被她爹差点骂死。
“二位兄长,此番去西北如何啊?”沈清晏问到,他知道,小女儿也关心这个问题。
“别提了。”信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六弟,不去一趟不知道你遭了什么样的罪啊,事情不容易啊,不容易。”
“不容易?那可是太难了。”梁王看了眼女儿沈玉妍,当初他就说不去,是这个丫头非得撺掇自己去的。
他真想一巴掌抽死她。
“那定种子简直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的。”信王叹了口气,“亏的有个西北的商户,在卖种子,不然西北怕是秋天又要闹饥荒了。”
沈清晏听到西北商户时,眸光一闪,看来这就是小丫头搞的那些商铺了。
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帮助西北的百姓们。
信王叹了口气:“等会儿的接风宴上,咱们一起跟皇兄说说,减少西北的税粮吧,不然这样下去,年年不够吃,年年闹饥荒,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还是让西北的百姓能多存些粮食。”
梁王也点头附和:“是啊,光靠换粮不是长久之计,有了粮种和农官,才能从根上解决饥荒。玉妍,你听听,这才是该操心的事,别总想着那些胭脂首饰。”
沈玉妍被点名,脸颊更红,小声道:“我知道了,爹爹…… ”
第170章 暗暗较量
沈清晏听着信王提议减西北税粮,眼底掠过一丝赞许。
不多时,宫里的太监来传旨,说接风宴已在御花园备好,请几位王爷和公主入内。一行人往御花园走,岁岁牵着沈清晏的手,时不时的能够感受到一道不那么友善的目光。
她看过去,正好对上沈玉妍那怨毒的眼神。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难道是在西北吃了憋,没有抢到风头,这笔账也算到自己头上了?
沈清晏察觉到女儿的僵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撞见沈玉妍慌忙别开的侧脸。
他眼底的温和淡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将岁岁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别理她,听说她在西北引起了民愤。”
沈岁岁瞪大了眼睛,沈玉妍这是做了什么呀?
她不是挺聪明的吗?
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哪有百姓们敢跟郡主们硬来的?
他们怕还来不及呢!
沈玉妍咬着唇,跟着往前走,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瞪岁岁。
到了御花园桃花亭,太后和明德帝已在亭中等候。
太后见岁岁来了,立刻笑着招手:“岁岁快过来,皇祖母给你留了杏仁酪。”
沈玉妍咬着唇,皇祖母的眼里只有沈岁岁,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
“玉妍丫头你也过来啊,怎么跟外人似的。”太后也对着沈玉妍招了招手。
“我以为这杏仁酪是岁岁妹妹的,我就没过去。”
“你这是去了一趟西北还见外了起来,都是哀家的孙女,怎么会有她的,没有你的呢?”太后虽然笑着,但是也听出了沈玉妍说自己偏心的事儿。
这能怪自己偏心吗?
岁岁多讨喜,她又做了什么?
“皇祖母说的是。”
“哀家瞧瞧,这一趟西北去的,瘦了,也黑了,姑娘家何必去那地方吃苦,你爹和你五叔去就行了,还是留在京城好好养着吧。”太后摸了摸她的脸道。
“西北风沙大,哪比得京城养人。” 太后收回手,又舀了勺杏仁酪递到她嘴边,语气软了几分,“快尝尝,补补身子。”
“老四。”
“母后。”梁王恭敬地应声。
“多好的丫头,可别带出去受罪了。”
梁王苦笑了下,就算她老人家让带着,自己也不可能带着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回去再好好收拾她。
“走吧,哀家带你们姐妹两个去赏花,让你皇伯伯跟你们爹爹说说话。”
太后对着二人招了招手,沈岁岁乖巧地起身,沈玉妍则看着自己的父亲,梁王却不耐烦地对着她挥了挥手。
“玉妍这次吃了不少苦……”
“皇兄,您别提了,这丫头……气死个人了,她以为那西北是什么好地方呢,她以为谁都能跟岁岁似的。”
提起这个梁王就有苦难言,自己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相信她的话,结果被她坑惨了。
听她的话去发种子,结果引得百姓们大打出手,种子都撒在了地上。
本就不多的种子,还浪费了不少,梁王瞧着都心疼。
“这么说,玉妍不如岁岁了?”明德帝看向沈清晏。
“可不是嘛,差的远呢。”梁王说道。
沈清晏勾了勾唇,笑着道:“许是岁岁之前没再京中,吃了不少苦,这一点,玉妍是没办法比的,岁岁吃过苦,更了解百姓们所需,也更能设身处地的为百姓们着想。”
沈玉妍虽然你是庶出,但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吃穿上面没受过委屈。
梁王妃就算为了面子,也不会克扣这些。
所以沈玉妍以为的苦在百姓们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明德帝点点头,沈清晏说的也不无道理。
御花园的桃林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小径上,像铺了层细碎的糖霜。
太后牵着岁岁的手走在前面,沈玉妍沉默地跟在后面。
“岁岁妹妹,我在西北的时候,见过一个老头儿,他还记得你,直夸你呢。”
沈岁岁微微蹙眉,“玉妍姐姐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康平县的,他说吃过你给烤的肉。”
“你说的是安爷爷吗?”
“好像是吧,百姓们太多了,我也记不清。”
“他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拿到了种子,准备春耕了?”沈岁岁急切地问道。
沈玉妍抿了抿唇,“种子嘛,给是给了,不过他能不能春耕就不知道了,他……应该是死了。”
沈岁岁猛地抬头看向沈玉妍,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安爷爷…… 他怎么会死?我走的时候,他还说要等春天种我送的麦种呢,还有给我蒸馍馍吃呢!”
沈玉妍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看到她伤心,不免有些报复的快感,:“染了风寒,没熬过去……早知道妹妹这么难过,我就不说了。”
太后连忙蹲下身,把岁岁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岁岁乖,不哭,他肯定是去天上看着你了,他知道你惦记他,肯定会开心的。”
她抬头看向沈玉妍,眼神里带着几分责备,却还是温和地提醒,“玉妍,说话要多想想,百姓的命不是随口说的玩笑。”
“皇祖母,我……我只是想跟妹妹说说西北的事儿,我见她挺想知道的。”沈玉妍忙着解释。
太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玉妍,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是有分寸的吧?”
“我……”
沈岁岁知道,沈玉妍就是故意说来让自己难过的。
自己也真的很难过。
“岁岁妹妹,你别难过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沈玉妍并不真诚地道歉。
沈岁岁知道如果自己跟她计较,那就是自己不讲道理了,“姐姐误会了,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心疼安爷爷罢了,毕竟我跟安爷爷的感情,姐姐不会懂的。”
“我们是经历过生死的。”
沈岁岁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要让沈玉妍知道,自己也没那么好欺负。
沈玉妍的脸瞬间红了又白,“妹妹的能耐大着呢,我自然没法比。”
说完,她一口银牙咬的紧紧的。
第171章 沈玉妍被冷落
太后用帕子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指腹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意,心里也跟着软了几分,语气愈发温和:“岁岁乖他知道你记挂他,在天上也会安心的。咱们岁岁心善,往后还能帮更多百姓,对不对?”
岁岁吸了吸鼻子,攥着太后的衣角轻轻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嗯,我会的。”
这话落在沈玉妍耳里,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
她看着岁岁被太后护在怀里的模样,想起自己在西北撒了种子却引百姓争抢、最后落得一地狼藉的窘境,指甲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指尖泛出白痕。
太后抬眼看向沈玉妍,目光里没了方才的温和,多了几分通透的锐利:“玉妍,哀家知道你去西北是想做些事,可做事得先懂人心。百姓要的不是郡主送种子的名声,是能种活庄稼、能填饱肚子的实在。岁岁在西北时,是真真实实的救了他们的命。”
沈玉妍的脸更白了,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嘴里喏喏地说不出话 。
她去西北时带着仆从,住的是临时收拾的宽敞院落,连田埂都没踏进去过,只在送种子时露了个面,如今被太后点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皇……皇祖母,我在西北的时候,还想着教那些娃娃们读书识字来着。”沈玉妍想着自己做的事儿,太后不能不知道。
岂料,太后轻笑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
“去的人多吗?”
“他们……不是很多。”沈玉妍含糊地道,她真的在努力教了,可是那些孩子们顽劣不堪,根本就不去。
沈岁岁勾了勾唇,不知道该说沈玉妍什么。
“不多就对了,饭都吃不饱,你让他们去听劳什子的书?他们听得进去吗?”
“可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他们读书习字了,可以考取功名,还可以去做一些识文断字的活儿啊。”沈玉妍认真地道。
“那你看到有多少铺子了?”太后沉声问道。
“这……”沈玉妍再次语塞,方圆百里的铺子也不是很多,他们那里太穷困了。
太后看着沈玉妍窘迫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循循善诱:“玉妍,哀家不是要怪你,是想让你明白,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百姓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心思去想‘书中黄金屋’?他们要的是春种时有种子,秋收时有粮食,冬天时有棉衣,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
沈玉妍脸色涨红,“皇祖母说的极是。”
然而,她的心里是不服气的,沈岁岁之所以做不出这些来,是因为她本身就没什么学识。
太后瞧出沈玉妍嘴上应着,眼底却藏着不服气,也不戳破,只牵着岁岁的手往深处走了两步,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分量:“哀家知道你读了不少书,心里有自己的道理。可书中道理要落地,得先沾沾泥土的气儿。岁岁是没你读的书多,可她经历的多,比书里的字更能懂人心。”
沈玉妍扯出一抹苦笑,“皇祖母说的是,我的确比不过妹妹,可我也只是想让百姓们好。”
奈何那些没见识的家伙不领情。
太后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人都像岁岁这般懂事的,玉妍这孩子功利心太重了。
她以为岁岁封了公主,自己也可以效仿的。
殊不知岁岁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不是靠着一些小聪明的。
不过即便都是孙女,也有亲疏远近一说,何况她们并非自己的血脉,太后也不想过多的操心了。
“好了,你难得从西北回来,今日开心便是,这些事儿已经过去了,能去西北,你已经比其余的姐妹要厉害多了。”
沈玉妍自然听出了太后话中的敷衍,她不傻,自然能够看出来太后对沈岁岁的不同。
她觉得都是因为那次写字,要是沈岁岁不耍小聪明,如今被皇祖母牵着的本该是自己。
“皇祖母,孙儿知道了。” 沈玉妍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孙儿会记住皇祖母的教诲,往后好好做事。”
然而,看着太后和沈岁岁的互动,沈玉妍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人。
“皇祖母,孙儿身子有些乏了,想先回府歇息。” 沈玉妍实在待不下去了,声音带着几分仓促。
“不等你爹爹了?”太后柔声问道,没做半分挽留。
“我去看看爹爹那里何时离开。”沈玉妍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她心里暗下决心,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沈玉妍,不比沈岁岁差!
太后看着沈玉妍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孩子,执念太深了。”
沈岁岁的小眉头轻轻蹙着:“皇祖母,玉妍姐姐她……”
“不用理她,她不是生你的气,是气自己没比过你,气自己的心思没被人看见。”太后轻叹了口气,“这丫头的心思太深,岁岁以后离她远着点,你虽然聪明,可也架不住心思不正的人祸害。”
“皇祖母,您对我是不是也太好了?”
太后捏了捏她的脸蛋,“那当然了,我的岁岁可跟别人不一样,好了,咱们也该回去,瞧瞧你爹爹他们谈完了没有。”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桃花亭外。
亭子里,沈清晏正跟梁王说着话,眼角余光瞥见岁岁,原本略带严肃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起身迎了两步:“岁岁怎么过来了?没多玩会儿?”
“爹爹!” 岁岁松开太后的手,小跑着扑到沈清晏怀里,“我累了,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沈清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抬头看向太后,语气满是感激:“让母后费心了。”
“自家孩子,费什么心?” 太后走进亭子,在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亭内,没看见沈玉妍的身影,也没多问,只对着梁王笑道,“你家丫头身子乏了先回府了?也是,从西北回来一路奔波,是该好好歇着。”
梁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连忙点头:“是,让她先回去歇着了,免得在这里添乱。”
他心里清楚,玉妍哪是身子乏,是心里的疙瘩没解开,又怕再触霉头,才匆匆走的。
第172章 训斥
梁王见状,想到这次自己虽然不是无功而反,但也没做出什么明堂来,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如此,若是皇兄没什么吩咐,臣弟也先行告退了。”
信王跟沈清晏对视一眼,也提出了离开。
明德帝点头同意,让他们好好回去休息。
“臣弟告退。” 梁王再次躬身行礼,动作比来时多了几分拘谨,转身时脚步略快,像是想尽快离开这让他略显窘迫的场合。
路过宫门时,他瞥见自家马车停在不远处,却没立刻上去,反而站在树影里叹了口气 ,回去后,玉妍那丫头的管教,怕是不能再松了。
信王与沈清晏并肩走在后面,两人默契地放慢脚步,避开了先行的梁王。
信王看了眼沈清晏,低声道:“岁岁这丫头,在西北的声望,比我们可管用多了, 你也是一样的。”
沈清晏看了过去。
这些话五哥没有当着皇兄的面说,自然是知道,一但说了,皇兄必定会怀疑他。
“五哥过誉了。” 沈清晏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我与岁岁所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百姓过得安稳,江山才能安稳,这道理,我们都懂。”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倒是五哥提议减西北税粮,才是真的解了百姓燃眉之急。后续建粮仓、推农桑,还需五哥在朝堂上多费心。”
信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你觉得,他会让我们再去吗?”信王苦笑了一声,“下一次只会换成别人了,西北的事儿我们管不了。”
沈清晏沉默片刻,声音比之前更沉了些,却依旧平稳:“皇兄的心思,你我都明白。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或一派势力在这里扎得太深。”
信王脚步一顿,侧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无奈:“你倒是看得通透。咱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四哥这次是……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呢?”沈清晏问道。
“他…… 还不是玉妍那丫头。”信王看向岁岁,“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岁岁这么有本事的,六弟,你好福气。”
信王顺着沈清晏的目光看向远处树影里的梁王,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四哥心里苦啊。玉妍这丫头,心思是有的,却总把聪明用错了地方, 想立功,想被看重,却忘了做事得脚踏实地,惹出了不少乱子来。”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在桃花亭里,沈玉妍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此刻正乖乖坐在马车里、隔着车窗朝他们挥手的岁岁,眼底的感慨更甚:“你是没瞧见,这次从西北回来,四哥私下里跟我叹气,说玉妍在那边不仅没帮上忙,还差点惹了民愤,玉妍这丫头,唉……怕是回去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沈清晏心里也泛起几分感慨:“四哥向来好面子,这次玉妍在西北出了岔子,他在皇兄面前怕是也抬不起头,心里肯定不好受。”
信王轻轻 “嗯” 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可不是嘛。四哥之前还跟我夸玉妍,说她读了不少书,心思活络,这次去西北定能帮上忙。结果呢?送种子没提前跟乡老们商量,没考虑西北缺水的情况,直接把种子堆在村口就让百姓自己领,最后闹得百姓争抢,种子撒了一地,不少还被踩坏了 ,你说这事儿办的,百姓能不有怨气吗?”
两人正说着,树影里的梁王动了动,他似乎调整了情绪,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信王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四哥回去后,怕是要好好教训玉妍一顿了。希望这丫头能吃一堑长一智,别再这么浮躁了。”
车厢里,沈玉妍看着父亲阴沉的脸色,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捏着帕子。
梁王看着女儿,气不打一处来,“看看你干的好事,靖王府当初就是沈芊芊那丫头娇纵成性,容不下岁岁丫头,到头来就毁了整个靖王府,你难道也想毁掉梁王府吗?”
沈玉妍被靖王府三个字戳中要害,身子猛地一颤,捏着帕子的手瞬间攥紧,指节泛白。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辩解:“爹爹,我没有…… 我只是想帮百姓,想为咱们梁王府争点脸面,我没想过会搞砸……”
“争脸面?” 梁王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她,“你一个姑娘家,安分守己就行了,以后再也不要提这样的事儿。我可不想因为你一个人,毁了咱们梁王府。”
“爹,说起来靖王府的事儿,岁岁妹妹是不是也太狠心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血脉至亲。”沈玉妍在路上就听说了靖王府的事儿。
梁王听到沈玉妍这话,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怒火瞬间窜了上来,手掌重重拍在车厢壁上,震得车窗上的纱帘都簌簌发抖:“你胡说什么!靖王府落到那般下场,是沈芊芊自己作的,跟岁岁有什么关系?你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了吗?”
沈玉妍被父亲突如其来的震怒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却还嘴硬:“可…… 可他们毕竟是血脉至亲啊,岁岁妹妹要是当初让着点沈芊芊,说不定就不会……”
马车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梁王的怒吼像惊雷般炸响,震得车壁都微微发颤。
他指着沈玉妍,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语气里满是失望与严厉:“私藏死士!那是谋逆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靖王府落到那般下场,是他们自己触碰了皇权的底线,跟岁岁让不让着沈芊芊有半分关系?你竟然还觉得是岁岁狠心?”
沈玉妍被私藏死士、谋逆几个字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从软垫上滑下去。
她之前只听说靖王府倒了,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重罪,只以为是沈芊芊和岁岁的私怨闹大了,此刻被父亲点破,才明白自己之前的话有多荒谬,多不分是非。
“我…… 我不知道……” 她声音发颤,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再也没了之前的嘴硬,只剩下慌乱和愧疚,“我只听别人说靖王府倒了,是因为芊芊和岁岁不合,我不知道还有…… 还有私藏死士的事……”
梁王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却依旧严肃:“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先查清真相,就随意指责岁岁狠心?你以为皇家之事是过家家?私藏死士是何等重罪,皇上念及血脉亲情,只处置了靖王府主脉,没牵连旁支,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岁岁那才多大?她能做什么?难道要她为了所谓的血脉至亲,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第173章 新的任务
“玉妍……爹知道你想向岁岁那样,可人各有命,你该安分一些的。”
“我为什么要安分呢?”沈玉妍不服气地道:“我哪一点不如她,她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已。”
“你啊,简直无可救药了。”梁王叹了口气,他们又是哪一点不如皇兄呢?
可为什么只有皇兄坐上了龙椅呢?
人啊,有时候安分守己更重要。
回到梁王府,知道一切的梁王妃,自然不可能轻饶了沈玉妍,这下好了,她原本想出风头,结果成了姐妹中的笑柄。
梁王妃用她的事儿警醒着家里的姑娘们,不许出风头,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玉妍被训斥了一通后,自然成了姐妹们中的笑柄,她之前就自命不凡,跟家中姐妹们来往的也不多,如今这一遭后,更是没人愿意搭理她了。
不行,她一定不会让沈岁岁比下去的。
誉王府。
沈岁岁正打算睡觉呢,突然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您又有新任务了,种下八百亩特殊种子,任务奖励,铁矿石五千斤。】
“接接接,必须接啊。”沈岁岁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只不过她的种子好像不是很多,够种八百亩的吗?
而且她的积分也不多了,再兑换出来怕是也凑不齐这八百亩地的种子吧?
她查看了下进度,才只有二百亩地的,差的可是一大截呢?
“这可怎么办啊?” 沈岁岁抓了抓头发,原本亮晶晶的眼神也黯淡了些。
她翻来覆去看着系统任务面板,任务时限是一个月,要是凑不齐种子,不仅拿不到五千斤铁矿石,还会影响拯救废物老爹的任务。
虽然她纳闷,种子跟爹爹看似没什么关系,但既然系统提出来了,做就行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晚风带着庭院里的花香飘进来,却没让她的心绪平复半分。
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能想到的办法,她完不成这个任务,获得不了积分,不能做别的任务,没有积分就换不了种子。
这简直是个死循环。
“等等…… 可不可以把普通种子变成高产种子?” 沈岁岁记得在系统商城里面看到过什么药来着,说是可以增加种子的出芽率和防虫来着,不知道行不行,那个好像比种子便宜来着。
系统机械的声音回道:“当然可以。”
沈岁岁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那我把所有几分都兑换成那个药粉,到时候送到西北去。”
沈岁岁脸上满是欣喜,她攥着拳头在原地转了个圈,之前压在心头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让她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系统,快帮我看看,我现在的积分能兑换多少药粉?” 沈岁岁急切地在脑海里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抠着窗沿,满心都是期待。
【叮!宿主当前剩余积分 3200,“增产护苗药粉” 单价 5 积分 / 亩用量,可兑换 640 亩用量,剩余积分 200。】
系统的机械音刚落,沈岁岁就快速算了起来:“现有 200 亩高产种,加上 640 亩用了药粉的普通种,一共是 840 亩,还超出了四十亩……”
她顿了顿,眼睛忽然亮了 ,剩下的 200 积分还能在系统商城买些 “种子催芽指南” 的小册子,到时候一起送到西北,让乡老们教百姓用温水催芽的土办法,既能提高普通种子的发芽率,说不定还能多产些粮食。
“就这么办!” 沈岁岁拍了下手,立刻在脑海里下达指令,“系统,兑换 640 亩用量的增产护苗药粉,再用剩下的 200 积分买 《种子催芽实操指南》!”
【叮!兑换成功,物品已存入系统空间,可随时提取。】
听到系统提示,沈岁岁彻底松了口气。
明天一早,她就要派人把这些东西送到西北的那些铺子去,另外让人把这本书的内容抄个几十遍,几百遍,争取让天下的百姓们都知道这个法子。
“抄几百遍哪里够?” 沈岁岁忽然拍了下额头,眼里闪过更周全的念头,“得让西北的铺子先试着印!之前建粮仓时跟书局打过交道,正好让他们用雕版印个几千册,分发给各村的乡老,再让乡老们带着百姓实操,这样才能真正把法子传到每个人手里。”
“这样一来,不仅能完成系统任务,还能让更多百姓学会增产的法子,大家的日子也好过了!” 沈岁岁越想越觉得稳妥,之前的焦虑早已烟消云散,连带着对 “拯救废物老爹” 的任务也多了几分底气 。
她隐隐觉得,只要帮百姓把日子过好,或许就能找到帮爹爹的关键。
至于那五千斤铁矿,她还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
此时系统的机械声音再次响起,“可以兑换金钱,也可以兑换武器。”
沈岁岁听到系统提及铁矿石的用途,眼睛瞬间亮了,原本对 “五千斤铁矿” 的疑惑一扫而空,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沿上轻点,脑子里飞快盘算起来:“兑换金钱能补贴粮仓建设,兑换武器…… 要是被皇伯伯发现了,也安个谋反的罪名,那可怎么办?”
“算了,暂时还是别换了,关键时刻再说吧。”沈岁岁暗暗的想。
武器的话……其实有用,但是眼下还不能公之于众。
沈岁岁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沿的木纹,心里把兑换武器 的念头压得更深了些。
眼下西北民生刚有起色,爹爹在朝堂上也需谨小慎微,若是此刻拿出武器,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扣上 “私藏兵器、图谋不轨” 的帽子,到时候别说救爹爹,整个誉王府都可能被牵连。
“先把铁矿石存着,等有合适的时机再说。”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种子催芽实操指南》上。
沈岁岁想到如今国库空虚,说不定赶上打仗,兑换武器能够派上大用场的,这个还真不能乱动。
她回头得好好想个理由,把这些东西交给爹爹,他肯定知道这东西能够派上什么用场的。
第174章 指南大卖
翌日,沈岁岁便找来了暗卫,让他们把书册和药粉带往西北。
与此同时,她也把昨晚连夜照抄的书册让人印刷出几百本,放在了李暮云开的书肆里,希望?够帮到更多的百姓们。
沈清晏不是不好奇女儿为何能够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而是太过好奇到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了。
沈岁岁捧着白瓷粥碗,小口啜饮着,眼角余光瞥见父亲沈清晏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早有准备,主动开口道:“爹爹,您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突然有了改良种子的法子?”
沈清晏放下手中的筷子,眼底带着几分温和的探究:“确实有些好奇,你之前从未提过懂农桑之事,怎么突然就有了药粉和催芽的法子?”
他虽信任女儿,却也担心她是从不靠谱的渠道得来的方子,怕出纰漏。
沈岁岁放下粥碗,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旧医书,递到沈清晏面前,书页上还夹着干枯的草药标本:“爹爹您看,这是我之前在旧书铺淘到的医书,里面不仅有治病的方子,还提了些‘草药驱虫、温水醒种’的法子,我觉得能用在种子上,就试着配了药粉,还写了催芽的指南。”
她指着书页上的文字,细细解释:“您看这里写着‘苦参、艾草磨粉拌种,可避地下虫蚁’,还有‘春种前以温水浸种一辰,芽出更齐’,我就是照着这个改良的,还让丫鬟试过一小批蔬菜种子,出芽率确实高了不少。”
沈清晏接过医书,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女儿手写的心得,心里的疑虑瞬间消散。
他知道女儿向来爱看书,也肯钻研,自学成才的事早已不是第一次,之前在西北帮百姓治小病,用的就是从医书上学来的法子。
“原来是这样,” 沈清晏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把医书还给女儿,“你这孩子,总是能从书里找出有用的东西,只是以后做这些事,记得跟爹爹说一声,也好让爹爹帮你多留意些,别出岔子。”
他嘴上说着叮嘱的话,眼底却满是包容 。
就算小丫头的理由有几分模糊,他也愿意相信,毕竟女儿做的都是帮百姓的好事,从未有过半分私心。
沈岁岁接过医书,心里松了口气,笑着点头:“知道啦爹爹,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先跟您商量。对了爹爹,我还让人把催芽指南印了些, 拿到李姑姑的书肆去卖呢,这样更多的人都知道这个办法了,不过我没说是我的主意。”
沈清晏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你考虑得很周全,虽然百姓无法念着你的好,但也能避免招来祸患。”
沈岁岁笑意盈盈地接着说道:“我想着,要是让人知道这法子是我一个小姑娘琢磨出来的,难免有人说闲话,要么说我‘哗众取宠’,要么又要拿我跟别家贵女比来比去。倒不如让大家只记着有个好用的催芽法子,安安稳稳帮百姓种好地,是谁想出来的并不重要。”
沈清晏闻言,放下手中的玉筷,目光落在女儿带着笑意的眉眼上,眼底的赞许又深了几分。
他语气里满是欣慰:“你能想这么周全,爹爹很放心。”
他顿了顿,想起之前在朝堂上,有大臣借着西北民生的由头暗指誉王府笼络民心,心里不由得庆幸女儿的谨慎。
若是此刻传出这法子是岁岁想出来 的说法,指不定又会被人拿来做文章,给女儿、给誉王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岁岁咬了口软糯的南瓜,点头应道:“我也是听爹爹之前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才想着藏起名字的。而且李姑姑的书肆本就受百姓喜欢,把书放在那里,大家也更容易相信,不会觉得是哪个贵人随便编的法子糊弄人。”
“说得好。” 沈清晏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这步棋走得妙。”
两人说着话,早膳的氛围愈发温馨。沈岁岁又想起暗卫送药粉去西北的事,连忙补充:“爹爹,我还让暗卫带了些药粉去西北,跟乡老们说这是从京里书肆淘来的方子配的草药粉,让他们先在小范围试种,没问题了再推广。您放心,我没提任何跟誉王府有关的事。”
沈清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女儿做事向来有分寸,却还是忍不住叮嘱:“西北那边不比京城,民情复杂,让暗卫多盯着些,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及时传信回来,爹爹在朝堂上也能帮着协调。别光顾着帮百姓,忘了自己的安全。”
“知道啦爹爹!” 沈岁岁脆生生应着,心里满是暖意。
她知道,父亲嘴上说着放心,心里却总记挂着她的安危。
而她能做的,就是把每一件事都考虑周全,既不辜负父亲的信任,也不辜负百姓的期待。
早膳过后,沈清晏起身准备上朝,临走前还特意叮嘱管家:“去书肆那边看看,若是指南卖得好,再添印些送过去,就说是书肆老板觉得实用,特意加印的,别露任何破绽。”
几日手,沈清晏上朝时,恰好遇到户部侍郎。
两人同行时,沈清晏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最近京里有家书肆在卖一本农桑册子,说能提高种子发芽率,侍郎大人可有耳闻?”
户部侍郎愣了愣,随即点头:“确有此事,昨日还有下属跟我提过,说那册子上的法子看着实在,不像虚头巴脑的东西。我正打算让人买来瞧瞧,若可行,让农户们试试。”
沈清晏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是真管用,倒也是百姓的福气。只是那册子不知是谁编的,没留名字,倒少了几分争议,也省得有人说三道四。”
户部侍郎深以为然:“王爷说得是!这种实在法子,就该安安静静帮百姓,若是挂了哪个贵人的名头,反而容易让人猜忌。”
很快,李暮云的书肆来买册子的人便络绎不绝,也有人跟她多方打探,到底那书册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暮云苦笑,“我呀,是花了一百两买来的,那日就有个年轻男子,说是自己写的,卖了这么多钱,然后就走了。”
总之,她是不会说出沈岁岁的名字来的。
第175章 作者是谁?
李暮云从柜台下拿出一本空白册子晃了晃:“您看,这册子连个署名都没有,人家就是想让法子传出去帮百姓,不是图名声。咱们啊,就别揪着来历不放了,赶紧学了法子种庄稼,秋天多收些粮食才是正经事!”
百姓们听了,大多也就不再追问,转而凑在一起讨论册子上的内容。
有个老农眯着眼睛,指着 “温水浸种一辰” 的字样,跟身边人念叨:“我去年就试过用温水泡种子,芽是出得齐些,就是没敢大面积种。现在有册子写着,还有草药粉驱虫,今年高低得试上几亩!”
旁边的人连忙附和:“我也买本回去,让家里小子照着学,要是真管用,明年就把家里的地都这么种!”
李暮云听着这些话,悄悄松了口气,转身让伙计再搬一箱册子出来摆上 。
这已经是三天里第三次添印了,原本以为几百本够卖一阵子,没想到百姓这么认这个法子,有的甚至一次买两本,一本自己用,一本送给乡下的亲。
先别管认不认识字,一个村子里总有认识字的人,先买到,免得不知道这么个好法子。
几日后,户部侍郎果然在朝堂上提了种子催芽的事,还把册子呈给明德帝看,说:“民间有此实用农桑法子,臣以为可在西北、华北等地推广,既不用朝廷花钱,又能帮百姓增产,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明德帝翻看了册子,他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效果的确明显。于是他便点头同意了,“准了!让户部牵头,把册子多印些送到各州县,教百姓照着学,别让好法子埋没了。”
沈清晏站在朝臣中,听着这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
女儿的小心思,终究还是帮了大忙,而且从头到尾,没人知道这法子跟誉王府有关,既得了实惠,又避了祸患,这才是最稳妥的周全。
而书肆里的李暮云,听说朝廷要推广册子,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让人在门口贴了张告示:“朝廷推广农桑良法,本店册子按原价售卖,贫困百姓仍可免费领取!”
百姓们看到告示,更是挤满了书肆,有的甚至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买册子。
李暮云忙着招呼客人,心里却想着:等忙完这阵,得去誉王府跟沈岁岁好好道谢。
若不是她想出这么周全的法子,哪能有这么多百姓受益,自己的书肆也不会这么热闹。
李暮云这里自然是打听不到什么,但是大家的视线也在盯着她呢。
尤其是明德帝还说了还要赏赐这个写书的,大家的注意力还是纷纷放在李暮云这里。
李暮云守口如瓶,无论谁来问,都是那一套说辞。
大家虽然没有往誉王府那里想,但也好奇她是不是在替谁隐瞒什么。
她这里的问不出什么来,就有人把主意打在了孟朗的身上。
尤其是孟昭。
他如今犹如丧家之犬,虽不至于衣不蔽体,但就连靠山靖王府都倒了的,郡主更瞧不上他了。
要不是不可以休夫,或者她没脸去找明德帝给自己撑腰,她早就跟孟昭划清界限了。
孟朗来了京城后,李暮云就给他找了个学堂,里面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孟朗刚走出学堂,迎面就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亲爹。
“朗儿!”孟昭脸上堆着笑。
孟朗皱了皱眉,站在原地,声音平淡:“你怎么来了?”
他对这个爹没有半分的情分了,他甚至不想再认这个爹。
孟昭几步凑上来,伸手想拍孟朗的肩膀,却被孟朗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压低声音道:“朗儿,你娘待你不错吧?”
见孟朗不说话,他又凑近了些,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最近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本农桑册子,你知道那册子是谁写的吗?”
孟朗心里一动 ,他娘早就跟他说过,若是有人问起册子的来历,无论是谁,都只说 “不知道,只听说是个陌生人卖的”。
他抬眼看向孟昭,见对方眼底满是算计,心里更警惕了:“不知道。娘说那是她花一百两从一个陌生人手里买的,连对方名字都没问。”
“没问?” 孟昭显然不信,搓了搓手,语气又软了些,带着几分诱哄,“朗儿,我是你亲爹,跟我有什么不能提的?你想想,若是咱们能找到册子的作者,把人举荐给皇上,皇上肯定会赏咱们!到时候爹就能重新振作,你也不用再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上学,咱们父子俩就能回到从前的好日子了!”
这话让孟朗更反感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更冷:“爹,我娘没跟我说过。而且就算知道,也不该为了赏赐去打扰人家,那人既然不想留名,就是想安安静静帮百姓,咱们别去凑这个热闹。”
孟昭没想到孟朗会这么说,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硬了些:“你这孩子懂什么!这是咱们翻身的好机会!靖王府倒了,爹现在处处受气,你就不想帮爹一把?”
“我帮不了。” 孟朗转身就要走,又想起母亲的叮嘱,回头补了一句,“爹,您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朝廷都开始推广册子了,有没有作者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帮百姓。您要是真为自己好,不如做些正经事,别总想着投机取巧。”
看着孟朗毫不犹豫的背影,孟昭气得攥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他现在无权无势,连儿子都管不住,更别说去逼问李暮云了。
可一想到皇上说要赏赐作者,他又不甘心,心里暗暗盘算,“朗儿,要是找不到作者,那……那爹就是作者吧,你不会拆穿吧?”
孟朗皱眉,“爹,你这是在窃取别人的成果,你……你怎么这么无耻了?”
“什么无耻,我是你爹,你敢这么骂我?”孟昭气呼呼地吼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跟着你娘,你永远是个下贱的商户之子,永远低人一等。”
“我的路如何,我自己会走,不需要您操心。”孟朗沉声说道。
第176章 该不会是神仙下凡吧
“你…… 你真是翅膀硬了!” 孟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孟朗的鼻子骂道,“跟着李暮云学了几天规矩,就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我告诉你,我要是当了册子的作者,你就是功臣之子,以后能入太学、能当官!你跟着商户,能有什么出息?”
“商户怎么了?” 孟朗抬起头,眼里没有丝毫怯懦,“我娘靠自己的本事开书肆,帮百姓卖有用的书,比您整天想着投机取巧强一百倍!我就算一辈子当商户之子,也不会做偷别人名声的事!”
说完,他不再看孟昭难看的脸色,转身快步离开。
孟昭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彻底消失在街角,气得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老槐树,树皮上的碎屑簌簌落下,像极了他此刻破败的心思。
他心里又气又急 , 孟朗不肯配合,李暮云守口如瓶,自己既没本事找到真作者,又没胆子硬闯书肆,难道真要错过这个翻身的机会?
可一想到孟朗说的拆穿,他又怂了 。
若是真冒领了名声,被儿子当众拆穿,不仅得不到赏赐,还会被皇上治罪,到时候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成。
他攥着拳头,在原地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悻悻地走了。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暗卫看在眼里,转身就把消息传回了誉王府。
沈岁岁听后,忍不住对沈清晏感叹:“爹爹,我就说表哥是可以相信的人吧!”
沈清晏放下手中的茶盏,眼底带着几分赞许:“这孩子跟着李暮云,是对的,比他那个爹强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让暗卫多盯着孟昭几天,免得他不死心,又去骚扰他们母子俩。”
“嗯!” 沈岁岁点头,心里彻底放了心 。
就算孟昭再怎么折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另一边,孟朗回到书肆时,李暮云正在整理账本。
见儿子脸色不好,她连忙放下账本,拉着孟朗坐下:“怎么了?是不是在学堂受委屈了?”
孟朗把遇到孟昭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孟昭想冒领作者名声的事。
李暮云听后,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眼里满是心疼和欣慰:“朗儿做得对,咱们做人,宁可不富贵,也不能丢了良心。那个写册子的人,是想帮百姓,不是想争名声,咱们要是帮着你爹偷了这个名声,就是对不起人家,也对不起那些信咱们的百姓。”
“娘,我知道。” 孟朗靠在李暮云肩上,声音软了些,“我就是觉得,爹怎么变成这样了?给他当儿子,我觉得有些羞耻。”
李暮云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他是他,你是你,正如你说的,你前面的路如何,是你自己走的,他是你爹,这辈子也改不了,不过你不用管他,只管往前走。”
李暮云把一杯温热的蜜水推到孟朗面前,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绷的眉心,声音柔却坚定:“朗儿,羞耻不是你的错,是你爹忘了做人的本分。但你要记住,咱们行得正、坐得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比什么都强。”
孟朗捧着蜜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抬眼看向母亲,眼眶微微发红:“娘,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帮你打理书肆,绝不会像爹那样,总想走捷径、贪别人的东西。”
“娘信你。” 李暮云笑了,眼里满是期许,“你现在在学堂里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读书,不是低人一等,那些孩子的爹娘,有的是种地的、有的是打铁的,他们靠一双手吃饭,比你爹那些投机取巧的心思干净多了。”
她顿了顿,想起沈岁岁的叮嘱,又补充道:“再说,咱们帮着把农桑册子传出去,让百姓能多收粮食,这本身就是积德行善的事。至于名声、赏赐,那都是虚的。”
孟朗用力点头,把蜜水喝了大半,心里的委屈和羞耻渐渐散了。
“所以母亲,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啊?”
李暮云嗔了他一眼,“说好的,那人的事儿不用问的。”
孟朗笑了笑,“我就是单纯的好奇嘛,能够让娘您这么义无反顾护着的,我还真猜到了是哪家的。”
“嘘!”李暮云摇了摇头,“别猜,也别想,你不知道。”
“没错,我不知道。”孟朗笑着道,“娘,我去读书了。”
……
明德帝一连悬赏几天,都没有人来领赏,这事儿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京城的晨光刚漫过街角,茶馆酒肆里就挤满了议论 “悬赏寻作者” 的百姓。
说书先生敲着醒木,声音洪亮:“诸位看官可知?皇上悬赏百两黄金、七品官职,寻那本农桑册子的作者,可这都好几日了,愣是没人来领赏!”
底下立刻有人接话:“依我看啊,哪是人不想领赏,这分明是神仙下凡,特意来帮咱们百姓的!你想啊,那册子上的法子多管用 ,温水浸种芽出得齐,草药粉拌种虫不咬,这都是咱们老辈人想破头都想不出的招,不是神仙传的还能是啥?”
这话一出,满座都附和起来。
卖菜的老农放下担子,凑过来点头:“可不是嘛!我家小子照着册子试种了半亩小麦,才几天啊,芽就比普通种子壮实一半!这要是凡人能想出来的,早拿着赏钱当官去了,哪会藏着掖着?”
连茶馆老板都端着茶壶过来搭话:“我听我那乡下的堂弟说,现在各村都在学这法子,连里正都让人把册子抄在村口的石碑上,让大伙照着学。要说这作者,定是不想图名图利,就想让咱们百姓多收粮食!”
议论声顺着街道飘远,传到了李暮云的书肆里。
伙计一边整理册子,一边跟李暮云笑道:“老板,您听听,现在都传册子是神仙写的呢!”
李暮云笑着摇头,手里的账本却没停:“神仙不神仙的不重要,只要百姓觉得法子管用,能多收粮食,比啥都强。”
她抬头看向窗外,见几个老农正围着书肆门口的告示讨论,眼里满是踏实的笑意 ,比起悬赏和作者是谁,百姓更在意的,从来都是法子好不好用,能不能多赚钱。
第177章 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明德帝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赏赐,他也是想要见见这个高人。
于是,他把几个兄弟都召到了御书房。
“六弟,你一向不循规蹈矩,倒是跟这个作者有些相似,你说说,他是如何想的?”明德帝问道:“若是他为了百姓,那朕许以高官厚禄,不是更能够为百姓做事?”
沈清晏挑了挑眉,“皇兄,您不觉得这书是我写的吗?”
梁王和信王嗤笑了一声。
明德帝也忍不住笑着道:“你能把五谷分的清楚就不错了,至于这书……不是皇兄瞧不起你,没有个几十年的种地的经验,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所以,他从未怀疑过京城中这些官员们。
其实,沈清晏也有同样疑问,沈岁岁之前就算过的凄惨,也才几岁,更没有种地的经验,却能够写出这样的册子来。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先蒙混过关了再说。
御书房内的鎏金铜炉飘着淡淡檀香,明德帝的笑声刚落,沈清晏便故作夸张地抬手捂胸,语气带着几分委屈:“皇兄这话可太伤人了!臣弟虽分不清小麦和韭菜,但也听府里的老仆说过农桑事,怎么就不能偷师写本册子了?”
这话逗得梁王和信王笑得更欢,信王拍着沈清晏的肩膀打趣:“六弟,你别逞能了!上次去城郊农庄,你把豆苗认成杂草,差点让人拔了,现在还想冒充农桑高人?”
明德帝也被逗得摇头失笑,指尖点了点沈清晏:“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管你的誉王府吧。这册子上的门道,全是实打实的田间经验,没有几十年弯腰种地的功夫,根本摸不透。”
沈清晏顺着话头松了口气,嘴上却依旧不服地嘟囔:“说不定是人家天赋异禀,一看就会呢?”
他心里却暗自庆幸 ,明德帝和兄弟们都认定作者是老农夫,绝不会想到是岁岁这个小姑娘,更不会往誉王府身上联想。
议事间,明德帝又提起想见作者的初衷:“朕不是非要赏他官爵,是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农桑法子。现在国库空虚,若是能多些增产的门道,百姓日子好过了,朝廷的税粮也能多些,一举两得。”
沈清晏心里一动,顺着话茬提议:“皇兄不如让户部发个告示,若是有人能琢磨出类似的好法子,不管是老农还是工匠,都给赏钱、记功劳。这样既不用找那个无名作者,也能鼓励更多人琢磨农桑事,岂不是更好?”
明德帝看向沈清晏,满意地一笑,“六弟果然如开了窍般聪明,这话在理!就这么办!让户部尽快拟告示,传去各地州县,别让好法子埋在民间。”
回府的路上,沈清晏坐在马车,紧绷的脊背才渐渐放松。
他靠在车壁上,脑海里又浮现出岁岁拿着农桑册子跟他讲解的模样,他不是不疑惑,只是不愿追问,若是追问让她为难,倒不如默默支持她想做的事。
回到誉王府,沈清晏刚进院门,就见沈岁岁举着一张纸跑过来,脸上满是喜色:“爹爹!西北传来消息,用了药粉的种子,芽苗比普通种子高了半寸
!”
看着女儿眼里的光,沈清晏所有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他接过纸,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太好了!皇上今天也说,要让户部鼓励百姓琢磨农桑法子,以后会有更多人帮着百姓增产。”
沈岁岁眼睛更亮了,拉着父亲的袖子叽叽喳喳地规划:“那咱们以后再多印些册子,送到南方去!南方雨水多,说不定还能琢磨出适合南方的播种法子呢!”
沈清晏任由女儿拉着自己的袖子,听她叽叽喳喳地规划南方播种的法子,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顺着沈岁岁的话点头:“好啊,等西北春耕的事稳了,咱们就琢磨南方的法子。不过得先让暗卫去南方看看,那边的土壤、气候跟西北不一样,可不能照搬现有的法子。”
他的确没种过地,但也不像兄长们所说的那样,真正的五谷不分,那倒是他纨绔的伪装罢了。
事实上他也看过很多农桑类的册子,对此也有些研究。
“对哦!” 沈岁岁拍了下手,眼里满是赞同,“我怎么忘了这个!南方多雨,种子容易烂在地里,说不定得在排水上多下功夫,或者找些耐涝的种子品种!”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沈清晏往书房走,“爹爹,咱们现在就把这些想法记下来吧,免得回头忘了!”
看着女儿急切的模样,沈清晏心里满是暖意。他跟着走进书房,看着沈岁岁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南方播种注意事项”,笔尖偶尔停顿,又很快继续往下写。
那些细致的考量,哪里像是个没种过地的小姑娘能想到的?
可沈清晏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坐在旁边,偶尔提醒她 “南方多丘陵,耕地零散,法子得简单易行,百姓才好操作”。
沈岁岁闻言,立刻有了主意,她现在虽然没有积分了跟系统兑换了,但是她在商城里面看过东西,她记忆力好,再加上之前做弓箭的经验,扫一眼,就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做的了。
“爹爹,那就色设计一些轻便的农具,适合小面积地块使用的怎么样?”,写完还抬头冲沈清晏笑:“要是农具太笨重,百姓在山坡上根本用不了,再好的法子也白搭!”
沈清晏看眼底的赞许又深了几分。
他伸手拿过纸笔,顺着沈岁岁的思路补充:“南方丘陵多窄田,锄头可以做短柄,犁铧改小些,这样百姓在窄地里转身也方便;另外还可以加个漏种勺,控制播种量,免得种子撒多了浪费 ,之前看农桑册子上提过匀播增产,正好能用上。”
沈岁岁眼睛瞬间亮了,凑过去看着父亲的字迹,连连点头:“爹爹这个主意好!短柄锄头我在系…… 在书里见过类似的,柄用硬木做,轻便还结实;漏种勺就用竹筒挖空,底部钻几个小孔,孔的大小能漏下一粒种子就行,百姓自己在家就能做,不用花钱买!”
她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改口,好在爹爹没在意。
第178章 信王的提醒
沈清晏看着女儿慌忙改口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故意没点破。
他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用竹筒做漏种勺是个好主意!百姓家里多的是旧竹筒,不用花钱买材料,劈了、挖空、钻几个孔就能用,既省事又省钱。”
他顿了顿,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漏种勺草图,“你看,还可以在勺柄上刻个小刻度,根据不同种子的大小调整漏孔,比如麦种用小孔,豆种用稍大些的孔,这样播种更匀。”
沈岁岁凑过去看着草图,眼睛亮得像星星:“爹爹您画得真好!这样百姓一看就懂!对了,短柄锄头的木柄可以选桑木,桑木结实还不容易开裂,南方多桑树,百姓砍根枝条就能做,不用特意去买硬木!”
夜色渐深,丫鬟又来催了一遍,父女俩才收拾好纸笔准备歇息。
沈岁岁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叮嘱:“爹爹,明天一定要记得让暗卫把方案送出去啊!还有,要让他们多问些南方百姓的意见,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改!”
“放心吧,都记着呢。” 沈清晏笑着应道,看着女儿轻快的背影,心里的暖意像潮水般漫开。
回到卧房前,沈岁岁忽然转身,抱着沈清晏的胳膊小声说:“爹爹,跟您一起琢磨这些事,比我一个人想轻松多了。”
沈清晏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以后咱们父女俩一起,不管是农桑还是别的事,爹爹都陪着你。”
……
御书房,明德帝看着下座的信王,“六弟这法子真不错,如今底下的官员采集了不少农耕的法子,看来六弟还是聪明的。”
信王不说跟沈清晏穿一条裤子,他不会跟任何人一条心,但是他更清楚,沈清晏要是出了事儿,自己就是下一个。
“皇兄,臣弟不是质疑六弟,只是六弟从前总爱厮混,要么去城外跑马,要么在府里听曲,从未提过府里有懂农桑的人。这突然拿出的主意,实在透着些蹊跷。”
明德帝闻言,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奏报,目光扫过信王:“你是说,他这法子是旁人替他想的?” 他
顿了顿,忽然笑了,“就算是府里老仆提的建议,那也是他听进去了,还能想到让户部发告示鼓励百姓,有这份心也实属难得。”
“皇兄,您不如去看看他府里,老仆?个个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他哪有那个心思啊。”
“五弟,你对六弟是不是有太多偏见了?去西北那次,他就做的不错。”
“先斩后奏,也就皇兄您不跟他计较,六弟这种不循规蹈矩的人,不是臣弟对他有偏见,实在是他做的事儿,臣弟瞧不上。”信王叹了口气道。
“行了行了,自家兄弟,他不犯大错朕自然是要护着他的,他年纪最小,犯些混也没有关系。”明德帝笑着道。
他要的是其余兄弟们互看不顺眼,若是他们拉帮结派,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你啊,别总把他往‘惹事’上想,也多看看他现在的成长啊。”
“臣弟明白了。” 信王低声应道。
“待会你去瞧瞧他,看他又在闹腾什么。”
“臣弟遵旨。”信王道。
出宫的路上,他心里惴惴不安,明德帝找他单独商量事还是头一回,之前可从没这样过。
别人觉得这是好事,可他知道,被明德帝重用那也是危险到来之时,。
毕竟沈清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多时,誉王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门房见是信王,连忙躬身迎接:“奴才见过信王爷,王爷里面请,我家王爷正在正在听曲呢。”
信王勾了勾唇,到底是不是听曲,他其实也不关心。
信王跟着门房走进誉王府,耳边隐约传来丝竹之声,顺着回廊拐过弯,才见花厅方向亮着灯,隐约有女子的歌声飘来。
果然还是老样子。
“信王爷,这边请。” 门房引着他往花厅走,刚到门口,就见沈清晏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个酒盏,旁边站着两个侍女,一个弹琵琶,一个轻唱着小曲,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哟,五哥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沈清晏看到他,连忙坐起身,笑着招手,“快坐,刚让人温了好酒,一起尝尝?”
信王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花厅,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香炉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跟他印象中奢靡享乐 的誉王府一模一样。
他端起侍女递来的酒杯,却没喝,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皇兄让我来瞧瞧你,看你是不是又在闹腾什么。”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能闹腾什么?不过是闲得无聊,听听曲罢了。五哥也瞧见了。”
“我自然会跟皇兄如实禀告。” 信王语气平淡,却隐隐带着一丝笑意,“今日皇兄还问起我,我可是跟他告了你的状呢。”
“多谢五哥,那可太好了,正好让皇兄罚我不许出门,这样我也落得清闲。”沈清晏笑着道。
沈清晏这话一出,信王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只见沈清晏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没半分慌乱,仿佛被罚不许出门不是惩戒,反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其实这何尝不是他现在的想发呢?
“你倒会想。” 信王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皇兄不罚你,还跟我夸了你呢。”
沈清晏拿起酒壶,给自己续了杯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笑着道:“我这混日子的,哪里配皇兄夸赞啊。”
“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 信王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皇兄说你提的法子实在,帮了百姓不少。”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忙着谢恩表决心,可沈清晏却只是笑了笑,“我那点法子都是听来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他一边说,一边冲旁边弹琵琶的侍女抬了抬下巴:“接着弹,别停,方才那曲儿还没听完呢。”
信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羡慕。
“你倒想得开。” 信王端起酒杯,终于抿了一口,酒液温热,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忐忑,“只是皇兄夸你聪明了,往后混日子,怕是有点难了。”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自然知道信王这话是提醒。
他放下酒盏,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五哥放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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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五伯伯要出事
信王指尖在杯沿敲了敲,目光落在沈清晏漫不经心的侧脸上,“你还记得三哥吗?当年他也是被皇兄夸有才干,最后落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沈清晏捏着酒盏的手指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的嬉闹淡了些,却仍带着笑意:“五哥倒是会提旧事。不过三哥是三哥,我是我, 他想争那把椅子,我只想在府里喝喝酒、听听曲,连户部的门朝哪开都记不清,哪有那本事‘结党营私’?”
说着,他还故意往软榻上歪了歪,让侍女给自己剥了颗葡萄,含在嘴里含糊道:“再说了,皇兄心里门儿清,知道谁是真折腾,谁是假混日子。我这随口一提的法子,若是真能帮到百姓,那是百姓有福;若是帮不上,皇兄也不会怪我这个混不吝的弟弟,对吧?”
信王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忽然松了口气,又莫名生出几分酸涩 。
他这辈子都学不会沈清晏这般糊涂,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却能把锋芒藏得严严实实。
“你心里有数就好。” 信王端起酒杯,这次真的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头的忐忑,“我该回去给皇兄复命了,省得他又疑心我跟你密谋什么。”
沈清晏笑着挥手:“五哥慢走,下次来提前说,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水晶肘子。”
直到信王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花厅里的丝竹声才骤然停了。
沈清晏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他放下酒盏,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画着圈。
他清楚明德帝是想要离间他们的关系,不过他不知道沈清崇那件事后,剩下的兄弟们,哪个又肯真心为他。
谁都担心会是第二个沈清崇。
五哥一直被排挤,如今也有意站在自己这边的。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王爷,公主说她画好了新的播种耧车草图,想让您过去看看,说这次加了脚踏板,推起来更省劲。”
沈清晏立刻合起话本,快步往外走。
路过花厅时,他瞥了眼桌上的酒盏和点心,随手吩咐侍女:“把这些撤了吧,别让公主闻着酒味,她近日总说嗓子干。”
西跨院里,沈岁岁正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炭笔,在草图上标注尺寸。见沈清晏进来,她立刻举起草图:“爹爹你看!脚踏板在这里,百姓推的时候,脚能踩着借力,不用总弯腰,对腰不好的老人也友好!”
沈清晏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伸手擦掉女儿鼻尖上沾的炭灰:“岁岁想得真周到。不过,脚踏板的角度可以再调一点,这样踩下去更省力。”
他拿起笔,在草图上添了几笔,“你看,这样一来,推的时候重心更稳,还能控制耧车的速度,种子撒得更匀。”
沈岁岁眼睛一亮,立刻接过笔修改:“爹爹好厉害!这样一来,北方的旱地也能用了!”
父女俩凑在烛火前,一边修改草图,一边低声讨论。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浓,却没惊扰这满室的温馨。
烛火在铜灯盏里轻轻跳动,将父女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铺着素色锦缎的桌布上。
沈岁岁握着炭笔的手悬在纸上,歪着头琢磨:“爹爹,那北方旱地多石子,耧车的轮子是不是该换厚点的木轮?不然容易被石子硌坏,还得让百姓频繁修轮子,多麻烦呀。”
沈清晏闻言,指尖在草图的轮轴处点了点,眼底闪过赞许:“岁岁说得对。咱们可以把木轮换成双层的,中间夹一层藤条,既结实又有弹性,就算碾过石子也不容易裂。”
他拿起笔,快速勾勒出轮轴的结构,“你看,再在轮轴上安个小机关,要是轮子卡住了,百姓不用卸轮子,掰一下机关就能调整,省了不少事。”
沈岁岁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纸面,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哇!爹爹这个主意更好!这样不管是南方的水田还是北方的旱地,这耧车都能用了!等咱们把草图改好,让暗卫叔叔送出去,百姓们以后春耕就不用那么累了!”
“嗯,咱们岁岁的心思比爹爹细。” 沈清晏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尖,顺手把旁边的暖手炉推过去,“别总趴在桌上,小心着凉。你近日嗓子干,我让厨房炖了梨汤,等会儿就送来。”
沈岁岁乖乖把暖手炉抱在怀里,又低头看了眼草图,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爹爹,今日五伯伯来府里,是不是跟你说朝堂上的事了?我听丫鬟姐姐说,五伯伯脸色不太好。”
沈清晏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满是关切的脸上,指尖轻轻拂过草图边缘,语气放缓了几分:“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五伯伯近来在朝堂上有些烦心事,来府里跟爹爹说说话,松快松快。”
他没提明德帝的猜忌,也没说沈清崇的旧事 。
沈岁岁想到今日看到信王头顶上的倒计时,,小眉头却还是皱着:“爹爹,五伯伯气色不好,下次你提醒他别出远门,万一病倒了,不能及时医治就糟了。”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五哥虽然没说,但是他的确听说,皇兄想派人去边关来着。
他一早就清楚,沈岁岁不是普通的孩子,上次他提醒了宋庭之后,救了宋庭一家。
那这次的提醒……
沈清晏不敢往下想了,“好,岁岁真是会疼人,等明天早朝我见了你五伯伯跟他说一声。”
沈岁岁点点头,“我觉得五伯伯人还不错,四伯伯虽然也是,都挺好的。”
“是啊,你五伯伯和四伯伯都是心善的人。” 沈清晏放缓声音,伸手帮女儿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只是大人的世界里,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比如你五伯伯,近来就总被朝堂上的事缠得脱不开身。”
他刻意说得模糊,既不想骗女儿,也不愿让她过早沾染那些算计。
翌日清晨,沈清晏难得的去早朝的时候早了半个时辰,就等着信王。
第180章 信王装病躲过一劫
不多时,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信王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朝服,比昨日在誉王府时多了几分庄重,只是眼底的疲惫仍未散去。
“六弟今日倒是早。” 信王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从前沈清晏大多时候不来,来也是踩着早朝的点来,有时甚至会迟到,像这样提前半个时辰等在宫门外,还是头一遭。
沈清晏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玉扳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信王的袖口:“昨日岁岁特意叮嘱,让我早来跟五哥说句话,免得晚了赶不上。”
信王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自然知道,绝不会只是寻常的问候。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过往的宫人,声音压得更低:“岁岁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也没什么大事。” 沈清晏抬手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家常,“就是昨日岁岁炖了梨汤,说近日天寒,让我提醒五哥多喝些暖身的东西,别总熬夜批公文。还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信王的头上,“还说看到五哥昨日穿的靴子沾了泥,想必是近日总出门,让我劝劝五哥,若是没要紧事,就少往外跑,免得路滑摔着,或是染了风寒。”
信王瞬间明白了沈清晏的意思,哪里是怕摔着染风寒,分明是在提醒他,但是他近来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啊!。
“岁岁倒是心细。” 信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也顺着沈清晏的话往下说,“昨日我确实去了趟城外的庄子,回来时赶上下雨,靴子沾了泥。回头我一定多喝些暖身的,也少出门,免得让岁岁担心。”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抬手拍了拍信王的肩膀:“这就对了。岁岁还说,等过几日府里的梨熟了,让我给五哥送些过去,到时候五哥可别嫌麻烦。”
“怎么会嫌麻烦?” 信王笑了笑,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倒是要多谢岁岁惦记。”
两人正说着,宫门外的钟鼓声突然响起,绵长的声响划破晨雾,提醒着百官该入宫了。沈清晏收起脸上的笑意,整理了一下衣领:“时辰到了,咱们进去吧。”
信王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宫门走。
晨光渐渐漫过宫墙,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青石板路上。
谁也没有再说话,可彼此都清楚,方才那番看似家常的对话,早已将该说的话都传达到了 。
朝堂上,信王终于知道沈清晏为何这般提醒自己了。
“五弟,你做事朕最放心,边关的事儿,朕就交给你了。”
信王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沈清晏说的应该是这件事儿了。
“皇兄,臣弟怕是难当此重任了。”信王拱手说道。
明德帝端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信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难当重任?五弟这话倒是少见。你在吏部待了三年,处理地方事务向来稳妥,边关虽远,不过是安抚军民、协调粮草,以你的能力,怎么会难当?”
信王垂眸躬身,指尖死死攥着朝珠,指节泛白,声音却依旧平稳:“皇兄明鉴,臣弟并非推诿。只是近日偶感风寒,太医诊脉后说臣弟气血不足,需静养些时日,若是贸然前往边关,恐难担此重任,反倒误了国事。再者……”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明德帝,“边关军务复杂,臣弟从未接触过兵事,既不知将领习性,也不晓粮草调度,若是去了,怕是难以服众,反而让将士们寒心。”
朝堂上一片寂静,官员们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谁都知道,明德帝让信王去边关,未必是真的信任。
明德帝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得更响了,那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上格外刺耳,像在敲打每个人的心弦。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信王,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风寒?朕昨日见你时,你还好好的,怎么偏偏今日要派差事了,就染了风寒?五弟,防寒而已,你就真的去不成吗?”
信王此时嗓子一阵痒意袭来,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便吐了一口血来。
在场的人都慌了。
明德帝也赶紧叫来了太医瞧瞧是什么情况,他本是想着当场拆穿的,却不想太医却一脸愁容,“回皇上,信王爷身体的确不大好,需要静养。”
信王自己都蒙了,他半个月前叫府里的大夫瞧过,身体好着呢。
要不是自己刚刚吃了沈清晏给的小药丸,他还真信了。
看来问题就出现在那药丸上。
“太医,我……我不是感染风寒吗?我……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太医欲言又止,那难看的脸色,让人知道,不只是大病那么简单了。
信王扶着殿柱,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脸上满是 惶恐,声音发颤:“太医,您可得说实话!我这身子…… 到底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咳血了?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太医跪在地上,眼神闪烁着,手紧紧攥着药箱边缘,半天才憋出一句:“王爷…… 您这是长期劳累伤了根本,又染了风寒,肺腑受了损。若是好好静养,尚可痊愈;可若是再劳心费力,怕是…… 怕是会加重病情,甚至……”
官员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看向信王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连太医都不敢把话说满,这病情显然比 风寒严重得多。
明德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彻底变了。
他原本还疑心信王装病,可看着信王苍白如纸的脸、指尖的血迹,再听着太医欲言又止的话,心里的猜忌瞬间烟消云散。
他皱着眉,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威严,多了几分真切的担忧:“竟这么严重?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信王开方子!让他即刻回家静养,没养好之前,不许回朝当差!”
“臣遵旨!” 太医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去拿纸笔开方子。
此时信王更有底气了,“皇兄,若是您真的想要臣弟去的话,等臣弟修养几日,也可以去……”
“行了,你别去了。”明德帝叹了口气道。
第181章 怎么让他去了
“你这身子都这样了,还想着边关的事?安心养病才是要紧的!等你养好了,朕有的是差事让你做,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说着,明德帝又看向殿外,高声吩咐:“传朕的旨意,派侍卫送信王爷回府,沿途好生照看,不许任何人打扰信王爷静养!”
“臣弟…… 谢皇兄体恤。” 信王躬身行礼,胸口又传来一阵轻微的闷痛,却恰到好处地让他的虚弱 更显真实。
侍从连忙上前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往殿外走。
路过沈清晏身边时,信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这颗药丸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还好。
沈清晏则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似在为信王担忧,实则早已放下心来。
早朝散去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都在议论着信王的重病。
有人惋惜信王正值壮年却身子亏空,也有人暗自庆幸自己没被派去边关那苦差事,却没人再怀疑信王是装病。
毕竟太医可不敢当众撒谎。
沈清晏跟在人群后,慢慢走出大殿。刚到宫门口,就见暗卫候在一旁,低声禀报:“主子,誉王府的梨汤和梨膏糖已经备好,这就送去信王府?”
“嗯。” 沈清晏点头,又叮嘱道,“就说是岁岁亲手熬的。”
“属下明白。” 暗卫躬身退下。
沈清晏望着信王府马车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
今日这局,总算是稳住了。
既护了五哥,又没让明德帝起疑。
而此时的信王府里,信王刚被扶进内室,就迫不及待地问侍从:“誉王府的人来了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誉王府的婢女来了,还带来了梨汤和梨膏糖,说是公主特意给您准备的。”
“快请进来!” 信王眼前一亮,连忙坐起身。
“王爷,这是解药,服下后半个时辰,咳血的症状就会消失,脉象也会恢复正常。公主还说,让您好好静养,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信王接过瓷瓶,忍不住笑了:“这丫头,倒比她爹还细心。替我谢过公主,就说我定不会辜负她的心意,好好养病。”
“这一瓶是皇上再派人来时,您提前服下,免得被看出什么来。”
信王深吸了一口气,对啊,皇兄肯定还会派太医来的。
“解药在这,尽量不超过两个时辰服下,不然还是对身体有些损害的。”
“知道了。”信王沉声说道。
服下解药后,信王靠在软榻上,看着桌上的梨汤和梨膏糖,心里暖融融的。
他觉得这就是沈清晏做的,他之所以总是借着岁岁的名义行事,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可不管是那父女两个谁,这份恩情,他都记下了。
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一点眼线的,边关此时起了瘟疫,自己去了,只怕有去无回。
他不是怕死,要是真的让他去战场上,他也不会退缩,只是这样死,毫无意义。
“对了,” 信王忽然放下汤碗,看向侍从,“去把我书房里那盒武夷岩茶拿来,送到誉王府去,就说是我谢公主的梨汤和梨膏糖。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公主,跟她说,等我病好了,就去府里好好谢谢她。”
“奴才明白。” 侍从躬身退下。
信王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在朝堂上的画面。
明德帝那瞬间褪去威严的担忧,官员们满是同情的目光,还有沈清晏那看似担忧实则安心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朝堂上谨小慎微,却不如沈清晏这份藏锋于拙来得高明。
沈清晏看似只围着女儿转,对朝堂之事漠不关心,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明德帝的心思,比谁都懂得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护着自己,护着身边的人。就像这次,他不仅提前察觉到明德帝要派他去边关的意图,还料到了明德帝会当场拆穿他的装病,提前准备了药丸和梨汤,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这六弟,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信王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处境,母妃出身低微,在宫里不受重视,他自小在兄弟们中间就像个透明人,若不是后来进了吏部,靠着谨慎本分站稳脚跟,恐怕早就被排挤出京城了。
这次明德帝让他去边关,名义上是信任,实则是因为他无党无派,就算在边关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引发太大的朝堂动荡。
若不是沈清晏提前察觉,又用 这招破局,他这次去了边关,面对的恐怕不只是艰苦的环境,还有那悄无声息的瘟疫和不明不白的意外。
“对了,” 信王忽然坐直身子,看向侍从,“去查查,最近是不是有太医院的人被派去边关?还有,兵部那边有没有关于边关粮草调度的消息,一并报给我。”
他虽然暂时避开了去边关的差事,却不能坐视不理 。
明德帝既然有了派人往边关的念头,就绝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会派其他边缘官员去。
他得提前摸清情况,也好给沈清晏提个醒,免得再有人落入圈套。
“奴才这就去查。” 侍从躬身退下。
不过一个时辰,底下的人就传来了消息。
“王爷,皇上派誉王爷去的。”
“什么?”信王猛地起身,“六弟?”
他该不会是害了六弟吧?
那地方,别说沈清晏故意跟自己抢功劳,换个人都不愿意去。
“何时的消息?”
“刚刚圣旨到的誉王府。”
“他拒绝了吗?”信王又问。
“没有,他接了圣旨,明日启程。”
信王听着底下人的回报,只觉得心乱如麻。
信王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胸口刚压下去的闷痛又隐隐袭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从边关的火坑里爬出来,却把沈清晏推进去了!
那地方不仅有打不完的仗,还有悄无声息的瘟疫,沈清晏平日里连早朝都懒得准时到,怎么会突然接下这种差事?
“备车!去誉王府!” 信王话音刚落,就踉跄着往外走,连外衣都顾不上穿。侍从连忙跟上,看着王爷慌乱的背影,心里也跟着发紧,
谁都知道,边关现在就是个死地,誉王爷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信王掀着车帘,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要是沈清晏在边关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这父女俩?更让他心慌的是,这圣旨来的这么快,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咳血避祸,才让明德帝把主意打到了沈清晏头上?
“都怪我……” 信王用力捶了下车壁,声音里满是自责。
他早该想到,明德帝不会轻易放弃派王爷去边关,沈清晏平日里看似混不吝,可在明德帝眼里,他才是最大的威胁。
不多时,誉王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信王跳下车,不等门房通报,就径直往里冲,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岁岁清脆的声音。
“爹爹,这个防潮的草席一定要带上!边关下雨多,粮食放在草席上就不会发霉了!”
第182张 手足情义
“六弟!你怎么能接下这差事!” 信王的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胸口的闷痛又隐隐袭来,他扶着门框,看着沈清晏,眼里满是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装病避祸,皇兄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沈清晏抬头看向他,放下手里的地图,起身递过一杯温水:“五哥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他示意岁岁继续打包,才转向信王,语气平静,“这差事,也不是全皇兄逼我接的。”
“你自己要接?” 信王接过水杯,手还在微微发抖,“你知不知道边关现在是什么情况?有瘟疫,还有流寇,粮草都供不上,你这一去,怕是……”
他话没说完,却难掩眼底的担忧。
沈清晏虽看着混不吝,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他也是有几分真正的兄弟情义的,更别说,他还帮了自己的大忙,自己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沈岁岁从包袱里抬起头,看着这一暮,忍不住笑了笑。
她晃了晃手里攥着的一包晒干的草药,声音脆生生的:“五伯伯,您别担心!瘟疫的话,我有办法!”
沈岁岁知道他能够来这一趟,就说明他是可以信任之人。
沈清晏点点头,“五哥,皇兄让谁去边关,早有打算,不是你,便是我。我接下,一来能让皇兄放心,觉得我没有二心,二来,也能护着五哥你 ,你刚病愈,若是再被盯上,处境只会更难。”
“可边关的瘟疫……” 信王还是放心不下,“六弟,你我这么多年来,并不前后,你不必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即便……即便有什么,我不会帮你的。”
他又想了想,问道:“你说的知了瘟疫的办法真的管用吗?”
“岁岁从旧医书里找的方子,” 沈清晏笑着看了女儿一眼,眼底满是温柔,“应该没问题。”
沈岁岁连忙点头,我问过好多大夫了,应该……可以试一试。
她没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不然才更难让人信服。
信王看着这父女俩,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却又生出几分敬佩。
他放下手里的纸,语气里少了之前的慌乱,多了几分郑重:“六弟,还是刚刚那些话,你此去边关凶险万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跟皇兄说……”
“五哥,你病了,这么快好了,不是让皇兄觉得你在骗他?”沈清晏挑眉,“放心吧,五哥不必做什么,只需要如现在一般,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他无需偏向哪一方,只需要保持中立即可,但事实上,他的心其实早就偏向了自己这一边。
当然,沈清晏知道不是自己多有本事,而是明德帝太过咄咄逼人,把几兄弟逼的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信王心中大为震撼,他好像二十多年来从未看懂过沈清晏,“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你既然敢接这个差事,想必你已经有了准备,那其余的东西让我来为你准备。”
“那就多谢五哥了。” 沈清晏没推辞,“不过粮种要选颗粒饱满的,金疮药也别送太名贵的,普通的就行 ,太扎眼,反而不好。”
信王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我再让暗卫帮你查探边关的情况,哪里有流寇,哪里粮草短缺,提前给你传信,你也好有个准备。”
“好。” 沈清晏应下,看着信王不再慌乱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五哥也别太担心,我们去边关,不是去送死,是去做事 ,我们自然会平安回来。”
“你们?”信王狐疑地看向父女两个,“你还要带着岁岁?”
“六弟,你若是真的为了岁岁好,便把她留在京城吧,即便你不放心我,如今盛老将军也在京中,断断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这次不比西北,瘟疫可是防不住的。”
“多谢五伯伯,可是岁岁要跟着爹爹,爹爹去哪儿,岁岁就去哪儿。”沈岁岁笑着道。
她不去,谁帮爹爹躲过那些明枪暗箭啊。
这次爹爹去边关,肯定还要出事儿的,他的生命值又减少了。
“岁岁……听五伯伯的……”
“五伯伯,您要相信岁岁。”沈岁岁眯着眼睛,“您不必担心岁岁,倒是您,生着病,可不要乱跑哦,那天我就看到有人在街上打架,您也要小心哦。”
“可…… 可瘟疫不是闹着玩的!” 信王还是不甘心,又转向沈清晏,语气带着恳求,“六弟,你就算信岁岁的方子,也该知道边关有多苦, 风餐露宿,连口热饭都未必能吃上,岁岁这么小,哪受得住?留在京城,有盛老将军照看,还有我盯着,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沈清晏伸手摸了摸岁岁的头,眼底满是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五哥,我何尝不知边关苦?可岁岁的方子,只有她最清楚剂量配比,边关的大夫没试过这法子,若是我带了方子去,大夫用错了量,反而误事。再者……”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略低,“如今京城里看似平静,可岁岁留在京城,我反而不放心,倒不如带在身边,我能时时看着她。”
“可…… 可岁岁毕竟是个孩子啊……” 信王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他看着岁岁,语气放得轻柔,“岁岁,五伯伯知道你勇敢,可边关真的有很多危险,你要是想爹爹了,五伯伯可以帮你给爹爹送信,好不好?”
沈岁岁却摇了摇头,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信王的胳膊,像个小大人似的:“五伯伯,我不怕苦!边关那么危险,岁岁更要去保护爹爹了。”
信王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你们还真是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倔,罢了,我不劝你们了,这次你算是为了我涉险,明日我会派人来护着岁岁,他们都是我的家仆,凡事可以交给他们,若不从,杀了便是。”
“多谢五哥。”沈清晏感激地笑笑。
他知道五哥这是选择帮他了。
信王走后,沈岁岁的脑中的系统突然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重拾手足情义,任务奖励,瘟疫防护强化包,请注意查收。】
第183章 物资准备妥当
沈岁岁悄悄攥紧拳头,心里暗暗庆幸:看来这隐藏任务,就是指五伯伯和爹爹的手足情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自己一步小心完成了任务,不仅能帮爹爹更好地应对边关瘟疫,还能补充生命值,这下爹爹的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
“岁岁,怎么了?愣着做什么?” 沈清晏见女儿突然停下动作,眼神发直,还以为她是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困了?要是累了,先去歇会儿,剩下的交给爹爹。”
沈岁岁回过神,抬头冲父亲笑得眉眼弯弯,把系统奖励的事压在心底 。
“爹爹,我刚才突然想到,防瘟散还能再加点东西!” 她拉着沈清晏的手,跑到桌前,拿起纸笔快速画着,“我之前看过医书,上面说艾草加苍术一起烧,能驱散空气中的瘴气,咱们可以多带些苍术,让边关的百姓和士兵每天烧一点,这样能少生病!”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岁岁这个主意好!苍术便宜好买,百姓自己也能采到,咱们多带些种子,不仅能用来防瘟,还能教百姓种在房前屋后,既驱虫又防瘟,一举两得!”
沈岁岁笑着点头,“爹爹,五伯伯他…… 他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你五伯伯之前就是太谨慎小心了,如今我们卖给他这么大人情,他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怎么会不动容。”沈清晏说道。
沈岁岁听着父亲的话,趴在桌边托着下巴,小眉头轻轻皱起,又很快舒展开,“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五伯伯一直对爹爹冷冷的呢,没想到他还要帮咱们准备东西,还要派人过来,甚至连边关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我们了,爹爹,五伯伯这是把把柄都交到我们手里了。”
“没错,可他清楚,咱们不会威胁他。”沈清晏笑着道,“他看了这么久才选择出手,就是知道谁是真的可以托付的人。”
正说着,暗卫匆匆走进来,递上一封密信:“主子,信王爷派人送来的边关密报,说西边的流寇最近在靠近粮草大营的地方活动,还提到瘟疫主要集中在南边的村落,已经有大夫在尝试用草药治疗,但效果不佳。”
沈清晏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微皱起。
流寇靠近粮草大营,这可不是小事,若是粮草被劫,边关的士兵和百姓都会断粮。
沈清晏捏着密信的指尖微微收紧,眉头拧成了川字。
边关本就粮草紧缺,若是再被流寇劫走,士兵们没了军粮,百姓们没了存粮,怕是会乱成一团,到时候别说防瘟疫,连基本的安稳都保不住。
“爹爹,流寇是不是想抢粮食呀?” 沈岁岁凑过来,看着父亲凝重的神色,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咱们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们抢不到?”
沈清晏低头看向女儿,见她眼里没有丝毫慌乱,的焦躁渐渐平复了些。
他把密信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地图标注:“你看,粮草大营在西边的山谷里,周围只有一条小路能进去,流寇要是想抢,肯定会走这条路。”
沈岁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眉头轻轻皱起,忽然眼睛一亮,跑到桌边拿起笔,在地图上的小路旁画了几个小圆圈:“爹爹!咱们可以在路边挖些坑,再放些干柴,要是流寇来了,就点火烧!浓烟能挡住他们的视线,还能让他们以为有埋伏,说不定就不敢过来了!”
“如果可以还可以放上防疫的药材,百姓们闻了烟味,或许也可以起到防疫的作用。”沈岁岁补充道。
沈清晏看着女儿在地图上画的小圆圈,又听她补充 的主意,眼底瞬间亮了。
这不仅能挡流寇,还能顺便给周边百姓防瘟,简直是一箭双雕!
他伸手把岁岁抱到腿上,指着地图上的粮草大营:“岁岁这个想法比爹爹想得还周全!咱们不仅要放干柴,还要把苍术、艾草、甚至薄荷都混进去,苍术艾草能防瘟,薄荷气味冲,能让流寇误以为是有毒的烟,更不敢靠近!”
沈岁岁用力点头,小手在地图上比划着:“那咱们还要在坑边插些假旗子!就像戏里演的那样,让流寇以为有好多士兵在守着,就算他们不怕烟,也会怕有埋伏!”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对了爹爹,咱们还可以让士兵在粮草大营周围的树上绑些铃铛,要是流寇偷偷摸过来,碰到树枝,铃铛一响,咱们就能提前知道了!”
“铃铛!这个好!” 沈清晏连忙在纸上记下 ,心里满是惊喜 。
岁岁的主意全是花小钱办大事,既不用额外调兵,又能利用身边现成的东西,比硬拼硬守管用多了。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把边关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才去休息。
翌日清晨,信王派人送来了东西,当然,送物资的人也留在了誉王府,他们就是信王派来保护沈岁岁的。
为首的汉子走进厅里,躬身行礼后,将木盒递上:“誉王爷,公主,这是信王爷让小人送来的物资清单和密信,马车里装着假旗、铃铛、薄荷,还有王爷特意让太医院准备的苍术苗和防瘟散药材,另外……”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王爷说,我等十人从今往后就跟着郡主和王爷,负责郡主的安全,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沈岁岁放下手里的粥碗,眼睛一亮,凑到马车边看 ,车上整齐地堆着捆好的粗布假旗,旁边的竹筐里装着密密麻麻的小铃铛,轻轻一碰就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有几捆带着泥土的苍术苗,叶片鲜嫩,一看就是刚从药田挖来的。
“太好了!” 沈岁岁伸手轻轻碰了碰苍术苗的叶子,转头对沈清晏笑道,“爹爹,五伯伯可真厉害,这么快就都准备齐了”
沈清晏打开木盒里的密信,信上是信王熟悉的字迹:“六弟,物资已按计划备好,十人皆是我府中得力之人,擅长追踪与护卫,可护岁岁周全。边关流寇多狡猾,切记不可硬拼,若遇难处,可让暗卫传信回京,我会设法相助。另,太医院中的穆太医曾得过我的帮助,人可信赖,望你父女平安,待你等归来,再共饮温酒。”
第184章 边走边采
“爹爹,咱们快出发吧!” 沈岁岁攥着一小把苍术苗,跑到他身边,小脸上满是期待。
“穆太医肯定很厉害,有他在,南边村落的百姓就能少生病啦!”
沈清晏笑着点头,把密信折好收进怀里,对为首的护卫说:“辛苦各位了,路上还要劳烦你们多照看岁岁。”
“王爷放心!我等定不负信王爷所托,护公主周全!” 十人齐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眼神里满是坚定 。
他们都是信王府的老人,深知信王对这次托付的重视。
车队很快在府门前集结完毕,晨光中,车队缓缓驶出誉王府。
明德帝给了沈清晏三名太医,那为穆太医也在其中,不过沈清晏并没有急着跟他说话,想必该嘱咐的信王已经说过了。
车队行至城外驿站时,沈清晏让人停下休整。
他走到几位太医的的马车边,道:“几位太医,关于南边村落的防疫,你可有初步的想法?”
穆太医没说话,其余两位太医相互看了一眼,也是摇摇头,
“王爷,我们也是临时才知道瘟疫的事儿,眼下并无头绪,凭着以往的经验,不知道可不可以处理这次的情况。”
沈清晏听着两位太医的话,脸上并未露出意外 ,他们是明德帝临时指派的,没来得及了解边关瘟疫详情,没有头绪也在情理之中。
他转头看向始终没说话的穆太医,语气平和:“穆太医,你曾在地方行医多年,对付过民间瘴疫,可有什么想法?”
穆太医闻言,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王爷,下官虽未亲眼见过边关瘟疫,但从此前告知的症状来看,此次疫症多是湿热瘴气引发,与南方水乡的暑疫相似。依下官之见,可分防与治两步来做。”
沈岁岁攥着苍术苗,凑到沈清晏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穆太医,五伯伯这次选的人还真都能派上用场。
这个穆太医可比那两个强多了。
“先说防,” 穆太医继续道,“瘴气怕辛香之气,苍术和艾草这两种药材燃烧的烟能驱散空气中的疫毒;另外,需教百姓用石灰粉洒在院落、水井周边,石灰能燥湿杀毒,避免疫毒在潮湿处滋生,还有,要让百姓勤晒衣物、多喝热水,避免生食生冷之物,从日常习惯上切断感染途径。”
沈清晏点点头,他说的几乎跟沈岁岁说的差不多。
“王爷,我们带来了些药物,不过不知道够不够。”
沈清晏心里有数,因为他带着呢,不过眼下出京城不远,他不想暴露,“你说的那两种药草,很难采吗?”
“那倒也不是。”
“那就行了,我们沿途采买一些,若是不够,去边关瞧瞧,山上有没有这两种药材,或者你在想想替代之物。”
“这个下官一定会想的,先说治,需分轻重,” 穆太医语气郑重,“轻症者,可用苍术、藿香、佩兰煮水喝,能祛湿解表;重症者,需加黄连、黄芩清热,再辅以针灸调理;最关键的是,要将病患隔离在通风干燥的院落,避免家人接触,医徒需每日穿浸过药汁的布衫去诊治,防止自身感染。”
“隔离!” 沈岁岁突然开口,声音清脆,“穆太医,咱们可以在村落边缘搭些简易的草棚,专门安置病患,这样既不会影响其他百姓,也方便医徒照料!草棚要选在向阳的地方,每天晒晒太阳,也能少生霉味!”
穆太医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公主这个主意好!草棚搭建简单,百姓自己就能动手,既节省时间,又能快速实现隔离,比临时改造民房更实用!”
另外两位太医原本还面露难色,听到穆太医和岁岁的话,也渐渐松了眉头 ,之前没头绪,是因为没找到切入点,如今防治的框架清晰了,连隔离的细节都有了,心里也有了底。
其中一位太医上前道:“王爷,下官愿负责教百姓煮制防疫汤药,只要药材充足,定能让轻症者尽快好转。”
另一位也跟着说:“下官可带人搭建隔离草棚,再教百姓如何调配石灰粉,确保每个院落都能做好消毒。”
沈清晏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原本松散的队伍,因为穆太医的经验和岁岁的机灵,渐渐凝聚起来。
他对众人道:“既然各位已有分工,咱们就按计划行事。驿站备有马车,可多带些干草、石灰,到了南边村落,立刻着手搭建隔离棚、分发药材。”
休整完毕,车队再次启程。沈岁岁坐在主车里,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田野,小声对沈清晏说:“爹爹,我刚才又想到,咱们可以让医徒教百姓把艾草编成香囊,挂在身上,这样走到哪里都能防瘴气,比只烧烟更方便!”
沈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赞许:“岁岁这个主意好!艾草随处可见,编成香囊也不费功夫,咱们到了下一个驿站,就让人多采些艾草,提前编好,送到村落给百姓。”
车队驶离驿站时,晨光已爬升至半空,将路面晒得暖融融的。
沈岁岁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指尖还残留着苍术苗的清香,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青蒿,忽然拉了拉沈清晏的衣袖:“爹爹,你看路边的艾草!咱们让护卫停下来采些吧,既能编香囊,还能提前晒好,到了村落就能直接用!”
沈清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路边的田埂上果然长满了野生艾草,叶片鲜嫩,正是合用的时候。
他立刻吩咐车夫停车,对随行的护卫和医徒说:“大家分头采艾草,注意别踩坏百姓的庄稼,采够十捆就出发, 留两捆在车里编香囊,剩下的晒干备用。”
护卫和医徒们立刻行动起来,沈岁岁也跳下车,跟着一起采摘。
她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掐下艾草的嫩枝,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艾草香,防瘟强,编个香囊挂身上……”
穆太医站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笑意,这为小公主人不大,却聪慧过人,要是学医的话,肯定会炒股自己的。
不多时,十捆艾草就采齐了。
沈岁岁立刻拉着两名医徒开始编香囊,她小手灵活,很快就编出一个菱形的小香囊,里面塞满晒干的艾草,还在边缘系上了红绳:“穆太医,您看!这样挂在小孩身上,既好看又能防瘴气!”
穆太医接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艾草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点头赞道:“郡主心灵手巧!这香囊不仅能防瘴气,还能安抚孩童情绪,百姓们定会喜欢。”
第185章 有流寇?
晨光漫过田埂时,沈岁岁的指尖已沾了不少艾草的清香。她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避开叶片上的晨露,把割下的艾草理得整整齐齐,嘴里哼着的小曲儿随着风飘散开:“艾草青,艾草香,编个香囊护健康……”
信王府的护卫见她额角沁出细汗,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郡主,歇会儿再采吧,这点艾草够编不少香囊了。”
沈岁岁摇摇头,把帕子搭在手腕上,又朝另一丛长势旺盛的艾草走去:“多采些才够呀!南边村落的孩子多,我想让每个孩子都有一个香囊。”
她转头看向穆太医,眼睛亮晶晶的,“穆太医,您说要是在香囊里再加点晒干的薄荷,是不是既能防瘴气,又能让孩子闻着不觉得闷?”
穆太医笑着点头,走上前帮她扶起歪倒的艾草捆:“郡主说得极是!薄荷清冽,加在里面不仅能提神,还能让香囊的香气更持久,孩子们肯定更喜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咱们还可以教百姓把剩下的薄荷叶子泡在水里,给孩子擦手擦脸,既能防蚊虫,又能祛暑气。”
“太好了!” 沈岁岁立刻把这个主意记在心里,还特意捡起一片薄荷叶子,小心地夹进随身的小本子里,“我要把这个记下来,到了村落就教百姓做!”
沈清晏站在马车边,看着女儿和穆太医凑在一起商量的模样,眼底满是暖意。
他转头对随行的医徒说:“你们也跟着学学编香囊,到了村落,不仅要教百姓煮汤药,还要把编香囊的法子也教给他们,这法子简单,百姓自己在家就能做,比天天烧药烟更方便。”
医徒们连忙应下,围到沈岁岁身边,跟着她学编香囊。
沈岁岁耐心地教他们绕线、打结,还不忘提醒:“编的时候要松一点,这样艾草的香气才能散出来;边缘要系紧,不然艾草会掉出来。”
不多时,十捆艾草就装满了马车。沈岁岁坐在车里,继续和医徒们编香囊,穆太医则在一旁整理药材清单,时不时和沈清晏讨论防疫的细节。车厢里,艾草的清香混着棉线的气息,还有众人的笑声,驱散了旅途的枯燥。
“爹爹,你看这个!” 沈岁岁举起一个刚编好的香囊,上面还系着一个小小的银铃,“我让护卫帮我找的小铃铛,孩子一跑就响,既能防瘴气,还能让爹娘知道孩子在哪儿,多好呀!”
沈清晏接过香囊,轻轻晃了晃,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和艾草的清香相得益彰。他笑着点头:“岁岁想得真周全!咱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再多买些小铃铛和彩色棉线,编些好看的香囊,让百姓们不仅能用,还能喜欢。”
车队继续前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伴着车厢里的银铃声和笑声,朝着边关的方向驶去。
穆太医看着小姑娘眼里的光,悄悄对沈清晏说:“王爷,郡主这般心怀百姓,又有这般巧思,将来定能成大事。有她在,咱们这次边关防疫,定能成功。”
沈清晏勾了勾唇,他一早就知道,有这小丫头,就不可能不成。
只是这次出来,他也有别的原因。
穆太医见他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问道:“王爷可是在担心边关的流寇?”
沈清晏回过神,将香囊放在窗边的小几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香囊边缘的红绳:“流寇只是其一,更怕的是有人借着瘟疫和流寇作乱,搅乱边关局势。”
穆太医面露难色,若只是瘟疫的事儿,他还能榜上忙,但这事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清晏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下来:“穆太医不必忧心,这并非你的职责。你只需专心照料病患、教百姓防疫,便是帮了大忙。至于那些暗处的算计,我自有应对之法。”
穆太医松了口气,却仍有些不安:“可王爷身边人手有限,既要护郡主安全,又要防流寇,会不会太冒险了?不如…… 让暗卫先传信回京,让信王爷再派些人手过来?”
“不可。” 沈清晏微微蹙眉,指尖依旧摩挲着香囊的红绳,“五哥刚病愈,若是贸然调人手,定会引起猜忌。眼下咱们越是低调,越是安全。”
穆太医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沈清晏的顾虑 ,原来背后还藏着这么多朝堂算计。
他叹了口气,不再提调人的事,只道:“那王爷一定要多加小心,下官会尽快教百姓防疫,让您能少分些心在瘟疫上。
“有劳穆太医了。” 沈清晏点头。
车队继续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十日,路边的景色渐渐变得荒凉,偶尔能看到废弃的茅草屋,路边的野草也长得更高了。
信王府的护卫渐渐提高了警惕,时不时勒住马,观察四周的动静。
“王爷,前面就是黑风口了,据说常有流寇在这儿埋伏。”
为首的护卫勒住马,翻身下马禀报,“属下先带两个人去探探路,确认安全了再让车队过。”
沈清晏点头:“小心些,若是遇到流寇,别硬拼,先回来报信。”
护卫领命,带着两人快速消失在前方的山口。沈岁岁趴在车窗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问:“爹爹,流寇会不会很凶呀?”
“有护卫在,不怕。” 沈清晏把她抱进怀里,心道女儿如今的伸手,一两个流寇也是靠近不得的。
别说还有信王府的人,就算自己带的人也足以护着他们周全。
太医们倒是有些害怕,但是看沈清晏淡定自若的样子,他们的紧张也就缓和了一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探路的护卫终于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王爷,前面安全!只是在山口发现了几个废弃的陷阱,已经让人填平了,车队可以放心过。”
沈清晏点点头,对为首的护卫吩咐:“你带两个人骑马走在最前面,留意两侧山崖;后面也留两个人,若是有异常,立刻鸣哨示警。”
“是!” 护卫们迅速行动,很快就摆好了护送阵型。
第186章 收编流寇
又走了四个时辰,天已经要黑的时候,众人原本以为平安度过,却不想此时哨声响起,个个如临大敌。
信王府的护卫反应极快,几乎在哨声响起的瞬间,就拔刀出鞘,呈半圆形将车队护在中间。
为首的护卫翻身下马,压低声音对沈清晏禀报:“王爷,哨声来自东边草丛,看不清人数,像是有埋伏!”
沈清晏立刻将沈岁岁紧紧护在怀里,指尖按在腰间的软剑上,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让后面的人守住马车,别让太医和医徒受惊;你带三个人去东边探查,记住,别硬拼,摸清对方底细就回来。”
“是!” 护卫领命,带着三人猫着腰钻进东边的草丛,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沈岁岁窝在父亲怀里却突然叫住了护卫,“等等,这个带着,关键时刻撒出去。”
侍卫不解地看向沈清晏,却见沈清晏点了点头,这才收下,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圆球就是沈岁岁的雷火弹了。
“拿着这个,要是遇到坏人围上来,就往他们脚边扔!” 沈岁岁踮着脚,把布包递到护卫手里,小脸上满是认真,却没说布包里到底是什么,只含糊道,“这东西会响,能吓走他们!”
护卫接过布包,疑惑地看向沈清晏,见自家王爷微微点头,便握紧布包塞进腰间,躬身应道:“多谢公主!属下记住了!” 说完,他带着三人再次钻进东边的草丛,身影很快融入暮色里。
边的穆太医隔着车帘听到父女俩的对话,心里又惊又佩服。
公主小小年纪,居然还备着应急的物件,难怪誉王爷这么放心带她来边关。他连忙对身边的医徒说:“把药箱里的止血散和布条都准备好,要是护卫们受伤,能立刻用上。”
医徒们连忙应下,手忙脚乱地整理药箱,却比之前镇定了不少,连公主都有应对的法子,他们更不能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东边草丛里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呼喊声,还有东西倒地的 “哗啦” 声。
沈清晏心里一紧,刚想派人去看看,就见那四名护卫快步跑了回来,为首的护卫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王爷!公主的宝贝管用了!那十几个流寇刚想围上来,属下把东西扔出去,一炸响,他们还以为是火炮,吓得掉头就跑,连弓箭都扔了!”
沈岁岁眼睛一亮,从父亲怀里探出头:“真的吗?那他们以后是不是不敢再来了?”
“应该不敢了!” 护卫笑着点头,从腰间掏出几支缴获的弓箭,“他们跑的时候慌不择路,留下了这些,看样子是吓破胆了!”
沈清晏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下来。他对护卫说:“趁现在天还没全黑,咱们赶紧把火堆点起来,一来能照亮,二来能防着还有流寇过来;另外,派两个人去前面探探路,确认安全后,咱们往前挪几里地再扎营,这里离流寇埋伏的地方太近,不安全。”
“是!” 护卫们齐声应下,立刻行动起来。
沈岁岁却笑了起来,她虽然知道雷火弹的厉害,却不知道能够对敌人有怎样的震慑,如今知道了,真的打起仗来,肯定把敌人吓的腿软。
沈清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笑意却不忘叮嘱:“你呀,到底还是把它带来了。”
沈岁岁吐了下舌头,“之前在太外公那里,我没敢有发挥好,实战一下才知道它到底多厉害嘛”。
穆太医这时从马车里走出来,看着满地的火星和远处草丛里隐约的动静,忍不住感叹:“公主这宝贝真是神了!若是早有这东西,之前对付瘴疫时,也能少些麻烦 ,不过现在用来退流寇,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沈岁岁听到瘴疫,立刻从父亲怀里直起身:“穆太医,我把雷火弹的法子改一改,把艾草和薄荷装进去,扔出去一炸,烟就能散得更快,这样防瘟也更方便!”
穆太医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郡主这个主意好!若是能让药烟快速扩散,就能更快驱散瘴气,还能让百姓觉得新鲜,愿意配合防疫!”
沈清晏看着女儿和穆太医凑在一起讨论 ,眼底满是温柔。他转头对护卫说:“探路的人回来了吗?咱们得尽快扎营,夜里风大,别让大家冻着。”
“回王爷,已经回来了!” 一名护卫快步走来,手里还提着几只刚打的野兔,“前面山坳里能避风,还有水源,属下还打了些猎物,今晚能让大家喝口热汤。”
“好!” 沈清晏点头,吩咐车队尽快出发。
夜幕彻底落下时,车队终于在山坳里扎好营。
火堆噼啪作响,锅里的兔肉汤冒着热气,艾草和薄荷的烟在营地里轻轻飘着。
沈岁岁坐在火堆边,一边帮医徒们编香囊,一边听护卫们讲刚才退流寇的事 ,护卫说流寇看到雷火弹炸开时,吓得连滚带爬,她就忍不住咯咯笑。
沈清晏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手里却悄悄摩挲着腰间的软剑。他知道,这次流寇虽被吓跑,却未必是最后一次 。
边关凶险,暗处还有人盯着他们,以后的路,还得更加小心。
夜风卷着篝火的暖意,在山坳里轻轻打转。沈清晏看着女儿笑得露出小虎牙的模样,指尖摩挲软剑的动作渐渐放缓,却没完全松开 。
他从怀中掏出之前信王送来的密信,借着火光再看了一眼,信上 “流寇或与边关旧部有关” 的字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爹爹,你在看什么呀?” 沈岁岁编完一个系着红绳的香囊,凑到他身边,小脑袋好奇地往信纸凑。
沈清晏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让她也瞧了瞧。
沈岁岁看到字迹后,微微一怔。
与此同时,她再一次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您有新任务了,收编流寇,任务奖励:废物老爹生命增加一个月,积分每一人+100.】
沈岁岁耳边的系统提示音刚落,她攥着香囊的小手猛地一紧,“爹爹,这些流寇有没有可能不是坏人呢?”
第187章 你就是那个混蛋王爷
沈清晏见女儿攥着香囊的指节微微发白,眼底却亮着探究的光,便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么。
他把密信轻轻放在膝头,拉过岁岁的小手,耐心问道:“岁岁为何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爹爹你看呀,” 沈岁岁指着那行字,小眉头轻轻皱起,声音却很笃定,“旧部就是以前守边关的叔叔们对不对?他们要是有饭吃、有家住,怎么会去当流寇抢东西呢?肯定是遇到难处了!”
她顿了顿,想到系统奖励,心脏不由得跳快了些 。
“爹爹,他们之前去当兵,肯定是为了保家卫国的,都是有血性的人,若是我们解决了他们的难处!您说他会不会就不当流寇了啊?”
“岁岁说得对,”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对为首的护卫吩咐,“你带两个人,悄悄去探查流寇的营地,看看他们是不是有老弱妇孺跟着 ,若是有,就说明他们确实是走投无路,不是纯粹的恶寇。记住,别惊动他们。”
“是!” 护卫领命,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约莫一个时辰后,探查的护卫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意外:“王爷,流寇的营地在东边十里的山洞里,洞口有哨兵,洞里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还有人在咳嗽,像是有家人染了疫。”
“果然如此。” 沈清晏松了口气,眼底的凝重淡了几分,“他们不是为了作恶,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转头看向岁岁,笑着说:“岁岁,明天咱们一起去见这些流寇叔叔,好不好?用你的香囊,还有咱们带的粮食。”
“王爷不可啊。”这次来的并不只沈清晏一个人,明德帝当然也不会放心让沈清晏一个人来。
“粮食和药草是去救边关百姓的,这些流寇怎么配?”
“王大人,流寇不也是百姓吗?难道路上遇到将死之人,我们也不管吗?你的脑袋怎么跟木头似的!”
王大人被沈岁岁怼得脸色涨红,“公主!流寇劫掠百姓,是朝廷钦犯,哪配用救命的粮草和药草?若是让陛下知道,咱们都担待不起!”
沈岁岁气得小脸鼓鼓的,从沈清晏身边站出来,“可他们是因为没饭吃、家人生病才当流寇的!刚才护卫叔叔说,山洞里有孩子哭,还有人咳嗽,要是不救他们,瘟疫会扩散的!到时候这附近村落的百姓也会生病,难道王大人想让更多人死吗?”
她的声音清脆却坚定,周围的医徒和护卫都悄悄点头 ,瘟疫不分流寇还是百姓,真要是扩散了,他们这趟防疫就白费了。
穆太医连忙上前打圆场,语气诚恳:“王大人,公主说得有道理。流寇中既有病患,若不及时诊治,瘟疫很可能顺着山路传到别的村落,真要是到了京城,那谁来担责?到时候咱们不仅要治百姓,还要治流寇,反而更费粮草药草。不如趁现在收编他们,既断了瘟疫扩散的隐患,又能让他们帮忙护粮草,一举两得啊。”
王大人脸色稍缓,却仍嘴硬:“可他们是钦犯!咱们私自收编,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沈清晏这时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大人放心,收编之事我会亲自给陛下上书,说明缘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大人紧绷的脸,又补充道:“而且咱们带的粮草药草充足,分出一部分给流寇,既不影响南边村落防疫,还能换得他们的信任,避免流血冲突 ,若是硬拼,护卫们难免受伤,到时候谁来护着王大人和医徒们?”
这话戳中了王大人的软肋,他本就怕流寇凶悍,若是真打起来,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最终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哼,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便按王爷的意思办,只是将来陛下问起,王爷可得独自承担责任!”
沈清晏点头:“自然。”
沈岁岁见状,立刻笑了,跑回篝火边拿起粮袋,踮着脚递给护卫:“护卫叔叔,咱们多带些粮食,再把昨天煮的防瘟汤装几壶,给他们喝了,病就能好一点!”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沈清晏便带着沈岁岁、穆太医、四名护卫,还有分出的两袋粮食、几壶防瘟汤,朝着流寇所在的山洞出发。
王大人虽不情愿,却也硬着头皮跟着,毕竟盯紧 誉王也是他此次的任务。
快到山洞时,洞口的哨兵看到他们,立刻举起刀喝问:“你们来干什么?”
沈岁岁抢先开口,手里举着香囊,声音清脆:“我们是来送东西的!有粮食,有防瘟汤,还有能防瘟的香囊,想跟你们谈谈,让大家都不用饿肚子,不用生病!”
哨兵愣了愣,转头朝山洞里喊了一声:“头!外面有人送粮送药,还带着个小丫头!”
很快,周虎从山洞里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警惕,不过看到一个小姑娘举着香囊,眼里没有恶意,倒是松了几分防备。
“你们真愿意给我们送东西,别是在里面下了药吧?” 周虎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沈清晏的身上,“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沈清晏摇头,“我若不是来送东西,而是来想抓你们,就不会只带几个人来了。这些粮食你们先拿着,防瘟汤给生病的人喝。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我便向朝廷上书,免了你们过往的罪责,让你们和家人安稳过日子。”
“没错,我爹爹可不是一般的官,我爹爹是誉王哦。”沈岁岁提醒道。
“誉王,那个混账王爷?”
“咳咳!”沈清晏清了清嗓子,然而周虎还有下一句话,“盛老将军的外孙?”
“你认识我太外公?”沈岁岁又问。
“ 我当过兵,自然知道盛老将军的威名,他是个好人,对底下的人也好,可不是所有的官都像盛将军一样,就算你是他外孙,我依然不信你。”
“那……这些药我先喝呢?”沈岁岁又问,“我要是喝了没事儿,你是不是就放心给里面病着的人喝了?”
第188章 真诚最能打动人
沈岁岁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了 。
沈清晏下意识地想伸手拉她,眼底满是担忧;穆太医上前一步想劝她,虽然防瘟汤虽温和,却也不适合空腹给孩子喝。
可沈岁岁已经从护卫手里接过盛着防瘟汤的陶碗,碗沿还冒着温热的白气,艾草和薄荷的清香飘在空气里。
她仰头,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嘴角沾了点汤渍,却笑得格外坦荡:“你看,我喝了没事!这汤里只有苍术、藿香和薄荷,是穆太医特意煮的,能防瘴气,还能治轻症咳嗽,一点毒都没有!”
周虎盯着她手里的陶碗,又看了看她毫无异样的脸色,喉结动了动 。
他不是没怀疑过当官的会用毒计,可眼前这小丫头,是盛老将军的重外孙女,盛老将军当年待底下士兵如兄弟,连冻了脚的小兵都亲自给煮姜汤,他的重外孙女儿,总不至于用自己的性命来设局。
山洞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孩子的哭声:“娘,我饿……”
周虎的身子猛地一僵,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妻子染疫咳了三天,儿子昨天就断了粮,再拖下去,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头,要不…… 试试?” 旁边一个流寇小声说,“咱们已经快没粮了,嫂子的病也越来越重,要是这汤真能治病,要是真有粮食……”
周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警惕淡了些,却还是没完全松口:“你再喝一口。”
沈岁岁立刻又喝了一口,还把碗递到他面前:“你要是还不放心,你也喝!我爹爹说了,咱们是来送药的,不是来打仗的 , 打仗要死人,送药路能救人,你肯定也想让洞里的弟弟妹妹都好好活着,对不对?”
周虎看着递到眼前的陶碗,指尖微微颤抖。
他想起当年在军营,盛老将军也是这样,把热汤递给受伤的士兵,如今,老将军的外孙女,也捧着一碗热汤。
他终于伸出手,接过陶碗,仰头喝了一口 ,温热的汤滑过喉咙,带着艾草的辛香和薄荷的清凉,胸口的闷意似乎都散了些。
“这汤…… 确实是防瘟的。” 周虎放下碗,声音里少了几分沙哑,多了几分松动,“你们想谈什么?归顺之后,真能免了我们的罪?真能让我们的家人安稳过日子?”
“我爹爹从不骗人!” 沈岁岁抢着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系着银铃的香囊,塞进周虎手里,“这个给你儿子!挂在身上能防瘟,还能响,他肯定喜欢!等你们归顺了,不仅有吃的,我爹爹也带你们去打坏人,你们之前当过兵,肯定是有血性的。”
周虎捏着手里的香囊,银铃轻轻晃了晃,清脆的声响像一缕暖阳,照进他心里积了许久的阴霾。
他低头看着香囊上细密的针脚,又看了看沈岁岁满是真诚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这小丫头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捧着热汤证明无毒,又把这么精致的香囊送给他儿子,若是再怀疑,倒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我儿子…… 确实喜欢响的东西。” 周虎的声音软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只是归顺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得问问弟兄们的意思 , 他们大多是当年跟着我从军营出来的,怕朝廷记恨旧账,不敢轻易信人。”
“那咱们就一起问!” 沈岁岁立刻拉着周虎的衣角,朝着山洞方向走了两步,声音清脆得能让洞里的人听见,“叔叔们!我爹爹是誉王,他说只要你们归顺,就上书朝廷免了你们的罪,愿意打仗的可以继续打仗,不想的可以给你们分地种粮!以后你们不用躲在山洞里,不用饿肚子,不用怕生病!”
山洞里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没过多久,一个瘸着腿的汉子走了出来,他身上的旧铠甲破了好几个洞,却依旧挺直了腰板:“头,俺信誉王!当年俺受伤,还是盛老将军让人抬着俺撤退的,老将军的外孙,肯定不会骗咱们!”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其他流寇也纷纷走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说:“俺也信!俺娘还在老家等着俺,要是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当流寇啊!”
“俺们就是怕朝廷不放过俺们,要是誉王能说话算话,俺们就归顺!”
周虎看着弟兄们眼里的渴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转身对着沈清晏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属下周虎,率十八名弟兄,愿归顺誉王!从今往后,我等定当以护边为己任,防瘟疫、守粮草,绝不负王爷的信任,也不负盛老将军的威名!”
沈清晏连忙扶起周虎,“快快请起。”
沈岁岁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耳边果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促成流寇归顺!任务奖励已发放:宿主父亲生命值增加一个月,积分 + 1800!】
她忍不住跑到沈清晏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爹爹,你看!我说他们会归顺的吧!”
这时,穆太医已经带着医徒走进山洞,给生病的流寇家眷诊治。
周虎的妻子喝了防瘟汤后,咳嗽明显轻了些,她抱着儿子周小石头,对着沈岁岁感激地说:“多谢公主,多谢王爷,要是没有你们,俺娘俩恐怕……”
沈清晏看着眉开眼笑的周虎,这才开口询问,“周兄弟,看你也是个铁血汉子,其余兄弟们有些伤病离开军营也能理解,你……为何离开呢?”
“还不是那狗东西不做人,不把俺们当人。”周虎气呼呼地说道。
周虎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底满是压抑多年的怒火,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王爷有所不知,当年我们跟着赵将军守边关,寒冬腊月里,士兵们连棉衣都穿不暖,却还是拼死守住城门。可京里派来的魏统领,不仅扣下朝廷拨的粮草,还故意调换我们的押运路线 ,原本该走平坦的官道,他偏让我们走山匪出没的黑风口,说是历练士兵,实则是早就跟山匪串通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添了几分悲凉:“粮草被劫那天,我们拼死抵抗,赵将军为了护着最后一袋粮食,被山匪砍了三刀!可魏统领倒好,转头就给朝廷上书,说我们通敌叛国,私吞粮草!陛下听信他的谗言,下旨要抓我们治罪,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带着家眷逃进山里。我们想当流寇,是实在没活路啊!”
第189章 收拾真正的坏蛋
山洞外的风似乎更冷了些,流寇们站在一旁,个个红了眼眶,有个年轻些的汉子忍不住哽咽:“俺们也想当良民,可魏统领斩了俺们的活路!俺爹当年跟着赵将军打仗,断了一条腿,最后却落得个‘通敌’的罪名,死的时候都没敢闭眼!”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那魏统领可叫魏容?”
“是他,就是他,实不相瞒,看您是个好人,我们也就实话说了吧,他是靖王的人,誉王爷,您不帮们也没关系,你们能给我们送这些,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靖王早已经被处置,魏容也已经斩首,此事……你们不知道吗?”沈清晏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周虎等人皆是一愣。
他们躲在这里很久了,压根不知道京城里的动静。
周虎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吱作响,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声音都在发颤:“您…… 您说魏容已经被斩首了?靖王也被处置了?这…… 这是真的?”
旁边那个瘸腿汉子更是激动得上前一步,差点摔倒,扶住身边的弟兄才站稳:“王爷,您没骗俺们吧?那个害了赵将军、害了俺们全家的狗东西,真的死了?”
沈清晏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眶,语气沉重却肯定:“是真的。三个月前,靖王意图谋反,陛下已下旨查抄靖王府,沈清崇死在天牢里,魏容押赴刑场斩首示众,还昭告天下,许是你们躲在山里,没能听到消息。”
“噗通”一声,周虎重重跪倒在地,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了红印也浑然不觉,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赵将军!俺们的冤屈…… 终于有人知道了!魏容那狗东西死了!您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流寇们也纷纷跪倒,有的抹泪,有的哽咽,还有的红着眼眶嘶吼 。
那是积压了多年的冤屈、愤怒、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穆太医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周虎的肩膀:“周兄弟,起来吧。魏容已死,靖王被处置,这是大快人心的事,誉王爷也出了不少的力,你们现在归顺王爷,好好护边、防瘟疫,就是对赵将军最好的告慰。”
周虎慢慢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眼眶依旧通红,却多了几分释然。
他看着沈清晏,语气带着感激与坚定:“王爷,多谢您告诉俺们这个消息!俺们之前还担心冤屈永远洗不清,现在…… 现在俺们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以后,俺们弟兄十八人,就跟定王爷了!您让俺们打哪,俺们就打哪;您让俺们护百姓,俺们就绝不让百姓受一点委屈!”
“没错!” 瘸腿汉子也跟着说,“俺们虽然有的瘸了、有的伤了,可手里的刀还没钝!护边关、防瘟疫,俺们绝不含糊!”
沈清晏看着他们重新燃起斗志的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
“对了,这附近还有些流寇,也都是之前从部队里逃出来的,我还认识一队人,他也不是坏人,实在是在军营里没活路了,王爷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带您去见见他,他应该也愿意效忠于您。”
周虎的话让沈清晏眼前一亮 ,若能再收服一队曾是守军的流寇,既能壮大护边力量,又能减少边关隐患,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连忙追问:“周兄弟,你说的那队人,现在在何处?他们可有家眷?是否也染了疫?”
周虎想了想,回答道:“他们在西边二十里的废弃驿站里,约莫有十二三个人,大多是当年赵将军手下的小兵,有两个兄弟的家眷也跟着,前阵子听说是有人咳嗽,应该也是染了轻症瘴疫。”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队的头叫陈武,是个实诚人,当年在军营里就肯吃苦,对弟兄们也好 ,若不是魏容扣了粮草,他也不会带着弟兄们逃出来,更不会当流寇。”
“至于那些真正的恶人,” 周虎的语气沉了下来,眼里满是厌恶,“他们盘踞在北边的黑松林里,有三十多人,领头的叫麻三,上个月还抢了南边村落,害了好几个百姓!”
沈岁岁听得小脸紧绷,攥着香囊的手紧了紧:“麻三是坏人!咱们不能放过他!要是他再抢百姓的粮食,村落里的人就没活路了!”
穆太医也点头附和:“没错!麻三这群人是瘟疫扩散的隐患 ,万一有染疫的人混在里面,很可能把瘴气带到其他地方,必须尽快处置!”
“爹爹,我们去把他们收拾了吧,不能让他们再害人了。”沈岁岁道。
虽然系统没有给她这个任务,但她觉得这件事也必须要做。
沈清晏点点头,既然遇到了,就没有放纵的道理。
他转头看向周虎,语气沉稳地问:“周兄弟,你对黑松林的地形熟不熟?麻三的人平时都在什么地方活动?有没有固定的岗哨或者粮仓?”
周虎立刻挺直腰板,认真回答:“黑松林我熟!里面有三条岔路,只有中间那条能通到他们的老巢。一个废弃的山神庙,他们把抢来的粮食和财物都藏在那里。麻三狡猾得很,在岔路口都设了岗哨,白天两个人一组,晚上换成四个人,还会在林子里埋些简易的陷阱,比如绊马索、削尖的木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们大多是些乌合之众,平时除了抢东西,就是在山神庙里喝酒赌钱,没什么正经的战术,只要咱们能绕过岗哨,摸到山神庙附近,就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既然这样,那现在就去把他们的老巢端了吧。”沈清晏看着沈岁岁身后的侍卫。
侍卫点头,“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王爷,我们也愿意帮忙。”周虎道。
穆太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兄弟,王爷带来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对付一群乌合之众,不需要那么多人。”
周虎粗中有细,瞬间明白了穆太医的意思。
誉王爷本可以对他们用强,却愿意跟他们费周折,那是他人好。
第190章 病情源头
沈清晏出手,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对手,轻松将人拿下扭送至最近的衙门去了,一行人还从土匪窝里带出了从百姓们哪里搜刮去的粮食和金银,沈清晏做主,便分发给了附近的百姓们。
周虎等人看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传闻并不属实,他们眼前的誉王明明有勇有谋,且心怀百姓,哪里是那种混账纨绔啊。
就说了,盛老将军的外孙,怎么会错的了呢?
沈清晏这一仗打下来,不用他多说,附近的一些老兵都有心归顺他,加上周虎做了表率,很快就聚集了几百人的队伍。
这倒是沈清晏没想到的。
不过,再也看沈岁岁,却是高兴的不得了。
她的积分拿的手软,又能跟系统兑换不少好东西了。
“笑什么呢?”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问道。
沈岁岁灿灿一笑,“爹爹,有这么多人当然高兴了,咱们接下来就能分兵行动了,一部分人跟着护粮队,把粮食和药草送到南边村落;另一部分人跟着医徒们学会访防瘟的法子,然后去周边教会百姓们,就这样效率能快不少!而且还能彻底阻断瘟疫的传播。”
“倒是个好主意。”沈清晏笑着道。
不过沈岁岁的话还没说完呢,“还有哦,爹爹,他们可不是被您吓得屈服于您的,他们都是因为您做好事才让愿意跟着您的,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沈清晏闻言一怔,随即失笑,伸手轻轻刮了下沈岁岁的小鼻尖。
“爹爹,得民心者……”
剩下的话,沈岁岁没有说,但是她知道,爹爹已经懂了。
越靠近边关,生病的百姓们越多,沈岁岁也叮嘱了穆太医,一定要加强队伍的防疫,不然东西还没送过去,人却都已经病倒了,那就糟了。
沈清晏也吩咐道:“穆太医,从今日起,咱们队伍里要多添两条规矩 , 一是每日出发前,所有人都要喝一碗防瘟汤;二是接触过染疫百姓后,必须用艾草水洗手,衣物也要用艾草烟熏过才能带回营地。另外,医徒队和护卫队要分开扎营,至少隔半里地,避免交叉感染。”
穆太医连连点头,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飞快地记下:“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还会让医徒们多煮些防瘟汤,装在陶罐里,让他们路上也能随时喝。”
沈岁岁坐在马车上,距离边关不过百里,今日赶快写,明日便可可以到达。
她此刻手里捧着一本《防疫手册》,正是她用积分兑换的,上面详细写着瘴疫的传播途径和防护方法。
她泛着泛着,突然猛地一惊。
“怎么了?”沈清晏问道。
沈岁岁却喊停了马车,然后纵身跃下,跑向了后面,“穆太医,瘴疫还能通过污水传播,咱们还得提醒百姓们打干净的井水,别喝河里的水!”
穆太医满是惊喜:“公主,您可真是太聪明了!之前咱们只想到了空气和接触传播,倒忘了污水这个隐患 ,我就说,明明许多百姓已经闭门不出,为何还会被传染上,原来是水的问题。”
沈清晏也下了马车,走到两人身边,眼底满是赞许:“岁岁观察得仔细,这可是个关键发现。若是不解决饮水问题,就算咱们教了再多防疫法子,百姓们还是会染疫。”
“多亏了公主,不然百姓们还要多遭些罪。”穆太医拱了拱手,他是真的对沈岁岁佩服不已。
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完完全全是因为她的聪慧。
沈岁岁却眨了眨眼睛,“穆太医,您忘了,我不懂什么医术,这些都是您想出来的。”
穆太医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公主聪慧,却不懂医术。这些日子也只是跟着老夫耳濡目染懂了些医理罢了。”
沈清晏点了点头,而王大人此时也带着另外两名太医过来,查看情况,可惜他们错过了一场好戏。
穆太医受信王之托,自然不会做出伤害沈岁岁的事儿,自然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不过他却越发怀疑,这位小公主,不仅精通医术,而且造诣还不浅。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匪夷所思,但接触越多,他月是这么觉得。
沈清晏站在一旁,自然也懂女儿的小心思。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对刚过来的王大人和两名太医说:“多亏穆太医细心,提醒了污水传播的隐患,不然咱们还在琢磨闭门不出的百姓为何染疫。”
那两名太医也是有些恍然大悟,其中一人道:“是啊,污水传播确实是容易被忽略的隐患,穆太医能及时发现,实在难得。”
穆太医笑着应下,心里却对沈岁岁多了几分敬佩 。
这份功劳他受之有愧,但也只能厚着脸皮应下。
翌日下午,他们总算到了边关,越往南走,百姓们受灾越严重,边关的将士们也没逃过,军营里就算不缺医少药,可还是倒下了一大半。
咳嗽声此起彼伏,沈岁岁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此时敌军来犯,哪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
“怎么会这样?” 沈清晏的脸色沉了下来,转头对迎上来的边关副将问道,“军营里的药草和粮草呢?为何将士们病成这样,却没人诊治?”
副将满脸愧疚,声音沙哑:“王爷,不是咱们不诊治,是…… 是药草早就用完了,派去京城请援的人还没回来,大夫们也束手无策。这瘴疫来得太凶,这才一个月,就倒下了一大半的弟兄,再这样下去,别说抵御敌军,连守营都难啊!”
两名太医连忙上前查看将士的病情,摸完脉后,脸色凝重地对沈清晏说:“王爷,这瘴疫比沿途村落的更严重,情况危急,怕是……”
沈岁岁听得心里一紧,立刻拉了拉穆太医的衣袖,小声说:“穆太医,能不能先给重症的将士看看,还有,军营里的水源有没有检查过?会不会也是污水传播?”
这条河的上游是哪儿啊?
穆太医赶紧询问副官要了地图来,发现这条河的上游真是敌国境内。
难道是敌军干的?
第191章 试纸妙用
穆太医展开地图,指尖沿着河流的蓝色线条缓缓移动,最终停在边境线另一侧的敌国境内,指腹重重按在地图上:“王爷,您看, 这条滋养边关军民的清川河,源头确实在北狄境内,下游才流经咱们的军营和村落!”
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沈清晏俯身盯着地图,眉头拧成川字,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北狄近年一直觊觎我朝边关,去年还在边境挑起过小冲突,若真是他们故意污染水源…… 这就不是单纯的瘴疫,是想借疫削弱我军战力,趁机入侵!”
副将听得脸色发白,“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末将罪该万死!竟没早发现河水有问题,让弟兄们遭了这么大罪!”
“起来吧,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 沈清晏扶起副将,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当务之急,立刻停用清川河的水,改用干净的井水,派一队人日夜盯着,防着北狄那边搞小动作。”
沈清晏扶副将起身时,目光已扫过帐内众人,语气虽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大人,你即刻拟两份文书 , 一份快马送往京城,禀明北狄可能投毒染疫、意图犯边的实情,请求陛下增派援军与药草,恐敌军来袭;另一份张贴在军营和周边村落,告知百姓们停用清川河水,统一饮用井水,避免更多人中毒。”
王大人虽仍有些慌乱,却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连忙点头:“王爷放心,下官这就去写!”
说着他便攥紧笔墨,快步走到案前铺开宣纸,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却不敢有半分耽搁。
沈岁岁拉了拉穆太医的袖子,“太医,要是净水也有问题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知道水是不是干净的?”
穆太医深吸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公主,要是有毒还能用银针试出来,可这种情况,怕是不行。”
不行吗?
沈岁岁赶紧问了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
幸亏是问了,系统推荐她用什么试纸,那东西小小的一点,还没有她的手指大,却说可以测出来。
沈岁岁捏着试纸,没敢露出来,“就没有什么东西一测有问题就变颜色吗?”
“下官闻所未闻。”穆太医又问了其余两个太医,也都是一样的答复。
如此一来,沈岁岁跟更不敢把东西拿出来了。
这东西是系统兑换的,若是贸然拿出来,肯定会被追问来历,可要是不拿出来,万一井水也被北狄动了手脚,将士和百姓们喝了还是会生病。
沈岁岁深吸一口气,小跑到穆太医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刚好能让帐内几人听见:“穆太医,我…… 我想起我之前看过一本书,说是用好几样草药熬成的纸,遇到有问题的水会变颜色,说不定…… 说不定能用来测井水?”
穆太医一愣,转头看向沈岁岁,眼里满是疑惑:“公主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不说博览群书,但是医术方面的书,他自问看的不少,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奇特的东西。
沈岁岁垂下眼睫,装作回忆的模样,小眉头微微皱着,声音软乎乎却带着笃定:“就是…… 就是一本旧书呀!封面都破了,上面写着‘防疫录’,我也不记得名字了。”
穆太医也没多想,“公主,那你可还记得研制的法子?若是能够制出来,试试也无妨,您放心,此时我一定不会对外人宣扬。”
沈岁岁点点头,不问就好了。
“那我试试吧。”沈岁岁虽然这么说着,其实手里已经捏着许多张试纸了。
傍晚的时候,沈岁岁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王大人等人一直留意着沈清晏的一举一动,对于沈岁岁一个小姑娘,自然不放在心上,也就放松了警惕。
“公主,如何了?”穆太医满脸期待的问道。
“穆太医,您先去打一碗河水,再弄一碗干净的井水来。”沈岁岁吩咐道。
很快,穆太医就把水端了过来。
沈岁岁屏住呼吸,把试纸分别放入两碗水中,沾了水后,沈岁岁就把试纸拿了出来,下一刻,两张试纸果然有了反应。
“变了!真的变了!” 穆太医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里满是惊喜与激动,“河水果然有问题!井水是干净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两张试纸比对,指尖拂过褐色的痕迹,眼底满是惊叹:“太神奇了!公主这法子,比银针验毒还管用!有了它,咱们再也不用怕北狄偷偷污染水源了!”
她故意装作松了口气的模样,小脸上带着点雀跃:“太好了!幸好管用!穆太医,您看,以后每天取水前,都用这个试纸测一测,要是变颜色,就绝对不能喝,这样将士和百姓们就安全了!”
“是!是!” 穆太医连忙接过试纸,像捧着珍宝似的放进药盒里,“公主放心,老夫明天一早就安排医徒,给守井的弟兄和村落里的百姓都分些试纸,再教他们怎么用,绝不让北狄的阴谋得逞!”
“穆太医,你太聪明了,能够制出这么厉害的东西。”
“老夫惭愧。”穆太医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再厚脸皮也不能总抢公主的功劳。
但,有没有别的法子。
很快,穆太医做出了试毒纸的事儿就传开了,因着他是宫里的太医,没人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只是称赞他医术高明。
另外两位太医看着他的眼神也只是羡慕还有一点嫉妒。
但沈清晏却一眼看穿,这种稀奇的玩意,绝对不是出自穆太医之手,不过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就行了。
穆太医听着帐外传来的称赞声,手里攥着装有试纸的药盒,心里既感激又有些不安,这份功劳本不属于他,却因要替郡主保守秘密,只能暂时收下。
他悄悄看向沈岁岁,见小公主正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香囊,仿佛对外面的赞誉毫不在意,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穆太医,您就别谦虚了!” 副将笑着走过来,“要不是您制出这试毒纸,咱们还不知道要多少弟兄栽在水源上!您这可是救了整个边关啊!”
另外两名太医也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穆兄,您这试毒纸的法子,能不能跟咱们说说?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咱们也好有个应对之法。”
穆太医心里一紧,连忙看向沈清晏,见王爷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才定了定神,笑着说:“两位兄台客气了,这法子也是我偶然从一本旧医案里看到的,步骤繁琐,还得用几种罕见的草药,眼下边关物资紧缺,怕是很难大量制作,等回了京城,我再详细跟二位探讨。”
第192章 这不是胡闹吗?
试毒纸一出,让将士们大受鼓舞,尤其是喝了药之后,觉得明天就能好了。
天河的时候,舟车劳顿的大家都已经准备休息。
“穆太医,” 帐外忽然传来医徒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西边村落有户人家的孩子喝了井水后闹肚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穆太医心里一紧,快步掀开帐帘:“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给他们发了试毒纸,让取水前先测吗?”
一个村子也就一口井,一天测一次,倒也没有很浪费。
“那村子的人说试毒纸是‘贵人用的稀罕物’,舍不得用,想着井水一直干净,就直接给孩子喝了。” 医徒急得额头冒汗,“孩子现在上吐下泻,小脸都白了!”
穆太医连忙拿上药箱,又从被褥下摸出木盒,取了几张试纸揣进怀里,快步往村落赶。
夜色里,他边走边想:小公主的法子再好,若百姓不重视,还是会出乱子。
等处理完这事,得跟王爷提议,让将士们多去村落里宣讲,务必让大家都知道试毒纸的重要性。
赶到村落时,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已围了几个村民,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穆太医立刻蹲下身,先让医徒取来一碗井水,将试纸放进去,片刻后,试纸依旧是原本的颜色,没有变褐。
“井水是干净的。” 穆太医松了口气,随即给孩子诊脉,眉头却又皱了起来,“是吃了变质的干粮,不是井水的问题。这试毒纸测了井水没问题,可孩子吃的干粮发了霉,一样会生病,可不能再马虎了!”
老妇人红着眼眶点头,连连道谢:“都怪老婆子糊涂,差点害了孩子!”
穆太医帮孩子开了药方,又额外留了几张试纸给村子里的人,叮嘱道:“这纸收好了,别舍不得用,人命比什么都金贵。要是用完了,就去军营找医徒要,还有呢!”
往回走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穆太医路过军营的水井,见两个士兵正拿着试毒纸测试,其中一个士兵笑着说:“有了这宝贝,咱们再也不用怕北狄偷偷下毒了!穆太医真是神医!”
与此同时,沈清晏的军帐里,烛火彻夜未熄。副将拿着一份密报走进来,压低声音道:“王爷,暗卫查到,北狄在清川河上游扎了个临时营帐,白天看似平静,夜里总有人偷偷往河里扔东西,像是在试探咱们有没有发现水源问题。”
沈清晏放下手中的文书,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看来北狄还没死心。传我命令,让守在清川河附近的士兵加强戒备,白天装作没察觉,夜里悄悄盯着,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另外,让王大人再拟一份文书,快马送往京城,禀明北狄的动向,请求陛下再调些粮草和药材过来 ,眼下瘴疫刚控制住,不能让北狄的阴谋再打乱咱们的部署。”
“是!” 副将躬身退下。
沈清晏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帘角看向外面,穆太医正从村落的方向走来,脚步虽有些疲惫,却带着几分踏实。
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看向远处的清川河,目光变得锐利:北狄想借水源削弱战力,他偏要用试毒纸守住水源,再用将士的铁血,守住这千里边关。
这时,沈岁岁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里面装着刚做好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爹爹,我跟落雪姐姐学着做的,你快尝尝!对了,爹爹毒是不是那些敌人下的?”
沈清晏点点头,“是,刚刚来人禀报,不过这是病不是毒,他们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啊,跟天花一样,把得了病的人的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物放进水里,就能传染了,又或者是死掉的人……”
沈清晏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下面的人禀报,也不误可能。
“爹爹,他们先干坏事的,我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沈岁岁问道。
“他们在上游,我们在下游,怎么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水路,我们……”沈岁岁指了指天上,“只需要一场东风。”
沈清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用风把毒吹到那边去,“你都想好了?”
“也没,我只想到了用孔明灯或者是风筝,等快要吹过去的时候,让弓箭手把装着毒的袋子射漏,您觉的呢?”
“这还叫没想好?”沈清晏苦笑着问道。
沈清晏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指尖轻轻按在她的头顶,“岁岁的心思很巧,能想到借东风,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这就让人按你的法子去办,让他们也自食恶果。”
随着沈清晏一声令下,将士们虽然不解,可一个个的也扎起了孔明灯。
因为要在晚上进行,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孔明灯更加合适一些,还能够帮弓箭手锁定目标。
暮色彻底笼罩边关时,军营的空地上已扎起了十几盏孔明灯。
竹骨裹着薄纸,烛火在灯罩里跳动,将士们虽不知灯里藏着什么,却因是王爷和公主的吩咐,个个动作麻利,连糊纸的边角都压得整整齐齐。
“胡闹,真是太胡闹了,本以为是来个干正事的,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玩乐起来了,皇上怎么, 就派誉王爷来了呢。”梁正梁将军刚刚好一些,得知了沈清晏的主意后,整个人在屋子里绕了三圈了。
不顾副官的阻拦,他还是冲去找沈清晏了。
梁正扶着门框,脸色因刚康复而泛着苍白,却仍难掩眼底的焦躁,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誉王爷!眼下北狄在河上游虎视眈眈,弟兄们还在因为瘴疫苦撑,您倒好,领着人扎孔明灯玩乐!这要是传去京城,陛下该如何看您?边关的弟兄们又该如何安心?”
帐外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眼神里满是局促 。
他们虽不知孔明灯的用途,却也知道梁将军是军中老将,威望极高,此刻与王爷起了争执,谁也不敢多言。
沈清晏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抬手示意梁正进帐,又对帐外的士兵道:“继续干活,仔细些,别让灯漏了风。”
待帐帘落下,他才转身给梁正倒了杯热茶,语气平静:“梁将军先喝口茶,消消气。你刚康复,动怒对身子不好。”
“末将哪还有心思喝茶!” 梁正将茶杯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王爷可知,昨夜刚刚有兄弟病重不治而亡,您不赶紧想办法加固防线,反倒扎这些玩意儿,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第193章 是不是要打仗了?
沈岁岁躲在落雪身后,探着小脑袋,小声道:“梁将军,这不是玩乐的灯,是用来对付北狄的!我跟爹爹说,用东风把里面的东西吹到他们营里,让他们也尝尝生病的滋味。”
梁正愣了愣,随即眉头皱得更紧:“用孔明灯?这能管用吗?万一风变了向,再吹回咱们军营,岂不是害了自己人?再说,北狄营里说不定还有百姓,这要是伤了无辜,咱们跟那些投毒的北狄兵有什么区别?”
这话恰好问到了关键处,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
梁正虽急躁,却也守住了军人的底线。
他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帘角,指向远处的牧民村落:“梁将军请看,暗卫已经去了那边,让牧民们今晚搬到军营附近暂住,避开孔明灯的路线。至于北狄的百姓,他们的聚居地离兵营有三里地,东风只会把灯吹向兵营,不会波及他们。”
他又从案上拿起一个未完工的孔明灯,指了指灯座下的布囊:“这里面装的不是烈性毒物,是穆太医配的药渣,只会让人头晕腹泻,不会致命,且药性半个时辰就会散。咱们要的不是赶尽杀绝,是让北狄知道,咱们有能力反击,让他们不敢再随便往河里投毒。”
梁正凑近看了看布囊,又闻了闻,眉头渐渐舒展 ,那药味清淡,确实不像是剧毒。
他想起昨夜暗卫禀报,北狄又往河里扔了东西,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却仍有几分愧疚:“末将…… 末将错怪王爷了,还请王爷恕罪。”
“都是为了边关,何罪之有?” 沈清晏拍了拍他的肩膀,“梁将军是军中老将,经验丰富,接下来还要靠你盯着清川河的防线。等孔明灯放出去,北狄必定慌乱,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梁正躬身应道:“王爷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让守河的弟兄加倍警惕,绝不让北狄再耍花招!”
这时,穆太医提着药箱走进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道:“梁将军放心,那药渣的药性老夫心里有数,就算有个别北狄百姓误触,也只需喝碗解药,片刻就能好转。
老夫已经备好了足够的解药,就怕北狄那边没人会配,到时候可有他们受的!”
帐内气氛因穆太医的话渐渐轻松,沈岁岁从落雪身后走出来,小跑到穆太医身边,仰头问道:“穆太医,那解药能不能分给北狄的百姓呀?要是他们不小心碰到药渣,也能喝解药,就不会生病了。”
穆太医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公主心善,只是北狄的兵营守卫森严,咱们的人很难把解药送进去。不过老夫已经把解药的方子写下来了,让暗卫悄悄贴在北狄百姓聚居地的显眼处,他们要是懂医术,一看就知道怎么配;就算不懂,按方子抓药煎了喝,也能管用。”
沈岁岁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穆太医你真好!这样北狄的百姓就不会受苦了!”
“自然,两军交战,苦的是百姓,百姓无过。”穆太医道。
帐外的东风又紧了几分,帆布被吹得簌簌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鼓噪。
沈清晏抬手看了看天色,星子已缀满夜空,风向稳得很,正是按计划行事的好时机。
他对梁正道:“梁将军,清川河那边就拜托你了。北狄若是乱了阵脚,说不定会急着往河里扔更多东西,务必让弟兄们盯紧,每一桶水都要用试毒纸测过才能用。”
“王爷放心!” 梁正抱拳应下,脚步匆匆出了帐 ,他心里还记着之前错怪王爷的愧疚,此刻只想用行动弥补,让守河的防线固若金汤。
穆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叠写好的方子,递给沈清晏身边的亲兵:“这是解药的方子,我多抄了几份,除了北狄百姓聚居地,也贴在咱们这边的村落里。万一有百姓误捡了散落的药渣,也好有个应对之法。”
亲兵接过方子,躬身应道:“属下明白!”
夜色渐深,军营空地上的孔明灯已全部准备就绪。副将快步来报:“王爷!弓箭手已就位,暗卫传回消息,北狄兵营的岗哨没什么异动,还在盯着清川河的方向!”
“好!” 沈清晏起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坚定,“按计划放灯!记住,点到即止,别赶尽杀绝!”
十几盏孔明灯依次升空,烛火在夜色里连成一串暖光,顺着东风缓缓向北狄兵营飘去。
沈岁岁踮着脚,小手紧紧扒着帐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灯影,心里想着这回也让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远处的北狄兵营忽然亮起一片火把,隐约传来慌乱的叫喊声。
亲兵快马回报:“王爷!孔明灯已到北狄兵营上空,弓箭手射中了布囊!北狄兵好多都开始头晕腹泻,营里乱成一团,还没人发现是咱们干的!”
沈清晏微微颔首,眼底没有丝毫得意,只对副将道:“让弓箭手撤回来,剩下的孔明灯别放了。派一队人去清川河边支援梁将军,以防北狄狗急跳墙。”
“王爷,为什么不放了呀?” 士兵们不解地问,“咱们还没让他们吃够苦头呢,咱们死了不少兄弟。”
“够了。” 沈清晏摸了摸女儿的头,指着远处渐渐平息的火把,“再放下去,万一风变了向,反而会伤了无辜百姓。”
穆太医在一旁附和:“王爷说得对。那药渣的药性半个时辰就散,北狄吃点苦头,若是还敢下毒,那咱们也不用再手下留情,若是不敢了,就真刀真枪战场上见分晓。”
没过多久,梁正派人传来消息:北狄果然有人想往清川河里扔东西,被守河的将士抓了个正着,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沾着病源的布条。
沈清晏看着那布条,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对亲兵道:“把布条收好,作为北狄投毒的证据,明日快马送往京城,让陛下知道他们的恶行。”
夜色渐深,东风慢慢弱了下去。
沈岁岁靠在沈清晏怀里,看着天上残留的几盏孔明灯渐渐熄灭,小声道:“爹爹,明天是不是要打仗了呀?”
第194章 敌军忍不住了
沈清晏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场仗势在必行,拖一天,百姓们就多受一天的苦。
他虽然没回答,但沈岁岁已经猜到了答案,“爹爹,打仗的时候岁岁也要跟您一起。”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那么危险的事儿,他还真不想带着她。
帐外,梁正派人送来消息,说清川河边一切平静,北狄兵营的灯火渐渐暗了,看样子是真的乱了阵脚,短时间内不会再搞小动作。
沈清晏提笔写下奏折,把北狄投毒的证据、孔明灯反击的经过,还有请求朝廷调拨麦种的事一一写清,准备明日一早快马送往京城。
穆太医还在医帐里整理药材,见沈清晏过来,连忙起身:“王爷还没歇息?”
“睡不着,过来看看药材够不够。” 沈清晏看着案上的药包,“明日牧民们回去,得给他们多带些预防风寒的药,再把试毒纸多留些,让他们每天都测井水。”
“老夫都备好了。” 穆太医指着旁边的木箱,“试毒纸装了三大盒,预防风寒的药也包好了,明日一早就给他们送去。”
第二天一早,岁岁是被帐外的鸟鸣声叫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听到落雪说,牧民们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梁将军还派了士兵帮他们搬东西,穆太医也在给大家分药和试毒纸。
岁岁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抓着落雪的手就往外跑,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落雪姐姐快!咱们也去送送牧民伯伯!”
帐外晨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在军营空地上,映得昨日扎孔明灯的竹骨都泛着暖光。
牧民们牵着牛羊,背着行囊,孩子们手里攥着穆太医分的试毒纸,像捧着宝贝似的。
梁正站在队伍前,耐心地跟牧民首领叮嘱:“回去后每天都用试毒纸测井水,要是纸变了颜色,千万别喝,立刻派人来军营报信。”
“多谢梁将军,多谢誉王爷!” 牧民首领双手作揖,眼里满是感激,“要不是王爷和将军,咱们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沈清晏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底满是柔和。穆太医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箱:“王爷,牧民们都分好药和试毒纸了,这是最后一箱,给守在清川河的弟兄们留着。”
“辛苦穆太医了。” 沈清晏接过药箱,递给身边的亲兵,“送去给梁将军,让他分发给弟兄们,叮嘱他们也注意身体,别因为连日戒备累坏了。”
亲兵躬身应下,提着药箱快步离开。穆太医看着渐渐远去的牧民队伍,轻声道:“希望北狄能安分些,别再让这些百姓受苦了。”
百姓们前脚刚走,敌军那头就有了动静。
“报 !”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晨光下的宁静,巡逻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王爷!暗卫传回消息,北狄兵营有异动!约五十名骑兵正往清川河下游移动,似是想绕去牧民撤离的路线!”
沈清晏眼底的柔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的冷意,他抬手按住腰间佩剑,语速极快:“梁将军呢?立刻派人去清川河通知他,让他分两队人 ,一队死守河岸,绝不让北狄骑兵靠近;另一队绕去牧民撤离的侧路,暗中护送,别让百姓察觉惊扰!”
“是!” 亲兵领命,翻身上马,马蹄扬起尘土,朝着清川河方向疾驰。
穆太医脸色微变,攥紧了手中的药箱:“王爷,北狄这是想抓百姓当人质?还是想趁乱再往河里投毒?”
“都有可能。” 沈清晏目光扫过军营,将士们已听到动静,纷纷拿起兵器集结,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整装待发的坚定,“他们昨日吃了亏,定是想找机会反扑,百姓刚撤离,正是他们觉得有机可乘的时候。”
岁岁攥着沈清晏的衣角,小脸上没有惧色,只有几分紧张:“爹爹,牧民伯伯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们?”
沈清晏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岁岁放心,梁将军会护着他们。你现在去医帐帮穆太医整理药材,要是有受伤的弟兄回来,你可以帮着递纱布、送热水,这也是在帮爹爹打仗,好不好?”
岁岁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好!我一定好好帮穆太医,不让爹爹分心!” 她拉着落雪的手,快步往医帐跑。
穆太医看着岁岁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倒比许多大人还镇定。”
他转头对沈清晏道,“王爷放心,医帐这边老夫会盯紧,备好止血药和消炎药,随时接应伤员。”
“有劳穆太医。” 沈清晏拱手,转身走向校场,副将已集结好一队骑兵,正等着他下令。“传令下去,骑兵队随我去清川河侧路支援梁将军,步兵队留守军营,加强四周戒备,防止北狄声东击西!”
“遵命!”
马蹄声再次响起,沈清晏率领骑兵队冲出军营,晨光下,盔甲反射出冷冽的光,与远处清川河的粼粼波光形成鲜明对比。快到侧路时,远远便看到梁正派去的小队正与北狄骑兵对峙, 北狄骑兵试图冲破防线,却被将士们用长枪组成的阵列拦在原地,一时无法前进。
“放箭!” 沈清晏一声令下,骑兵队弯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射向北狄骑兵的马腿,瞬间有几匹战马受惊,将北狄兵掀翻在地。
北狄首领见援军到来,知道讨不到好处,怒吼一声,挥刀下令撤退。沈清晏没有追击,只是勒住马缰,看着北狄骑兵狼狈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亲兵道:“派人盯着他们的动向,别让他们再绕去百姓那边。”
“是!”
这时,梁正也带着人赶来,脸上满是庆幸:“王爷来得及时!再晚一步,他们说不定就绕去牧民的必经之路了!” 他指着远处的山道,“牧民队伍刚过那道山梁,有咱们的人暗中护送,应该已经安全了。”
沈清晏松了口气,目光望向山梁的方向,晨光下,隐约能看到牧民队伍的影子,正缓缓向前移动。
“还好赶上了。” 他转头对梁正道,“北狄这次是试探,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咱们得加强清川河和周边山道的巡逻,绝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梁正躬身应道:“王爷放心,末将这就调整布防,让每一处要道都有弟兄值守,再派暗卫盯着北狄兵营,他们一动,咱们就能知道。
第195章 这是传说中的草包王爷?
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间的微凉。沈清晏率领骑兵队返回军营时,远远便看到岁岁站在医帐门口张望,看到他回来,立刻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急切:“爹爹!你没事吧?北狄兵被打跑了吗?”
“没事,爹爹很好。” 沈清晏翻身下马,抱起女儿,“北狄兵被咱们打跑了,百姓们也安全了。”
岁岁这才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片晒干的金银花,递给他:“爹爹,穆太医说这个泡水喝能清热,你刚才打仗肯定累了,快喝一杯吧。”
沈清晏接过金银花,心里暖暖的,他牵着岁岁的手往医帐走,远处的军营里,将士们正有条不紊地值。
穆太医见他们回来,笑着迎上来:“看来是打了胜仗?老夫刚煮好了解暑的凉茶,正好给王爷和弟兄们降降温。”
梁正气呼呼地道:“这次他们真的太过分了,居然打起了百姓们的主意,穆太医,将士们还有多久才能好?我非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原本以为就要死在这儿了,结果沈清晏他们一来,给了他底气,梁正现在浑身充满了力气。
穆太医连忙按住梁正的胳膊,笑着劝道:“梁将军莫急!将士们的瘴疫虽已控制住,但身子还虚,至少得再休养三五日才能恢复战力。眼下咱们虽打退了北狄的小股骑兵,可他们的主力还在,若是贸然出击,反倒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转身从医帐里端出一碗凉茶,递给梁正:“先喝碗凉茶降降火气。这茶里加了薄荷和金银花,既能解暑,又能清心。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等将士们身子好了,再加上京城的援军说不定也快到了,到时候再跟北狄好好算这笔账,岂不是更有把握?”
梁正接过凉茶,仰头一饮而尽,清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心里的火气果然消了些。他看着帐外正在操练的士兵,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甘:“可北狄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敢打百姓的主意,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沈清晏牵着岁岁走过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语气沉稳:“咽不下也得咽。咱们守边关,不是为了一时痛快,是为了长久安稳。北狄现在就是想激怒咱们,让咱们在将士体虚的时候出战,咱们不能中了他们的计。”
梁正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可就是觉得憋屈,“誉王爷,您能不能奏请皇上,让盛老爷子来支援啊,这样一定能拿下他们三座城池,不,无座也是有可能的。”
此言一出,帐篷里一片安静
梁正并非大老粗,打仗要想赢,哪能不细心呢,“我……我说错什么话了吗?盛老将军他……”
“他好着呢。”沈岁岁道。
梁正松了口气。
“我太外公,年事已高,如今已经由皇伯伯恩准,不需要带兵打仗了。”沈岁岁道。
“什么?”梁正满是不解,“盛老将军不打仗,那不是浪费吗?他年纪是不小了,可是论经验,论本事,满朝文武也没几个能够比得上,皇上怎么能够恩准这个呢?”
“咳咳……”穆太医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些内情,却不好直言。
帐内的空气又静了几分,梁正攥着空茶碗的指节微微发白,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在他心里,盛老将军是边关的 “定海神针”,当年北狄三次来犯,都是盛老将军带着弟兄们硬生生打退的,怎么就突然不用带兵了?
他知道肯定不是盛老将军愿意的,他那样的人,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甘心看着百姓们水深火热,自己享福的。
“皇上……皇上真该自己来瞧瞧。”
他不能以下犯上,骂皇上糊涂,可他要是见到了边关的百姓的苦,就不会下这样的决定了。
“就算不是盛老将军,其余两位盛将军也行啊,他们的威名也足以震慑敌军。”梁正又道。
然而,沈清晏清楚,两个舅舅也不会来。
“那……那朝廷会派谁来?”
沈清晏微微一顿,他的猜测没错的话,朝廷不会派人来。
“梁将军骁勇善战,自己可以打吗?”
“这……”梁正愣住了,“王爷,您的意思是……不会有人来吗?您不是已经奏请皇上了吗?”
沈清晏没有回避,目光与梁正对视,语气坦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奏折我递了,求援的话也写了,但朝廷未必会派援军,我们只需做好无人支援的准备,梁将军这场仗能不能打?”
梁正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被推着往前走的茫然。
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几分艰涩:“可…… 可北狄有主力!咱们的人身子还虚,就靠这点人,怎么扛得住?”
“可以的,我们不仅要扛得住,我们还要打回去。”沈岁岁道。
“公主,您很聪明,可这打仗的事儿……您不懂。”
“我不懂,可我爹爹懂啊!”帐中没有旁人,沈岁岁也不在乎怕被谁听见了。
“王爷……”梁正清了清嗓子,沈清晏的恶名声早已经人尽皆知,虽然这次对他有些改观,但是打仗是真本事,他能行吗?
“梁将军,你可别瞧不起人,我爹可是太外公的外孙呢。”
“不敢,只是……王爷并无作战经验。”梁正委婉地说道。
沈清晏并没有动怒,只是从案上拿起一张折叠的地图,缓缓展开,上面用墨笔标注着北狄兵营的位置、清川河的支流,还有几处用红圈圈出的伏击点,线条清晰,布局周密。
他指尖落在北狄兵营西侧的一片林地,语气平静却带着条理:“梁将军,北狄主力虽在,却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他们的粮草靠上游的临时粮仓补给,那片林地是他们运粮的必经之路,树木茂密,适合设伏;二是他们骑兵虽强,却不擅水战,清川河下游有一处浅滩,若是他们想绕路突袭,咱们只需在浅滩布上绊马索,再派弓箭手埋伏,就能断他们的退路。”
梁正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晏,这是传说中纨绔草包的誉王爷吗?
第196章 准备打仗
“之前咱们用孔明灯反击,不是靠蛮力,是靠东风和时机 ,北狄以为咱们只会守水源,没想到咱们会从天上动手,这就是出其不意。”
沈清晏看向梁正,目光坦诚,“我的确没像老将军那样在战场上厮杀过,但排兵布阵、分析敌情,我不敢说比谁强,却也做足了准备。暗卫每日传回北狄的动向,我都记在这张图上,他们的作息、运粮时间、甚至哨兵换班的规律,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梁正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和批注,绝非临时画出来的,红圈旁写着 “辰时运粮,约十人五马”,浅滩处标着 “水深三尺,适合布索”,连北狄兵营的茅厕位置都用小叉标出 “可作突袭入口”。
他心里的质疑渐渐松动,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地图上的墨迹,声音也软了些:“王爷…… 您竟把北狄的情况摸得这么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沈清晏收起地图,又道,“再说,打仗从不是一个人的事。梁将军你有上阵厮杀的经验,知道怎么带将士冲锋;我来负责布防和调度,知道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赢最大的仗;后方有穆太医和岁岁,咱们各司其职,不就是最好的作战经验?”
梁正盯着沈清晏收起地图的动作,指尖还残留着图纸上墨迹的粗糙触感,心里最后一点质疑也如晨雾般散去。
他想起昨夜巡逻时,看到暗卫披着夜色往军营方向赶,当时还以为是常规探查,如今才知那些身影背后,藏着如此周密的部署。
“王爷说得是,末将之前是钻了牛角尖,只想着上阵厮杀才算作战经验,却忘了,守住边关、减少伤亡,才是最该做的事。”
梁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愧意,却更多的是被点醒后的清明,“您摸透北狄的运粮路线,咱们就能断他们的粮;您知道浅滩适合布防,咱们就能阻他们的路;这些比硬拼硬杀,能少折损多少弟兄!”
沈清晏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外 , 将士们正跟着小旗官练刺杀,动作虽还有些虚浮,却一招一式都透着认真。
“梁将军,接下来五日,就劳烦你帮弟兄们把基础招式练扎实。北狄骑兵虽猛,但咱们的步兵阵法若能练熟,再配合浅滩的绊马索,未必不能以弱胜强。”
“放心!” 梁正挺直脊背,眼里重新燃起斗志,“末将这就去调整操练计划,上午练步兵阵法,下午练骑兵冲刺,傍晚再让弟兄们熟悉浅滩的地形,保证五日之后,个个都能上战场!”
穆太医这时从药箱里取出一叠油纸包,递给梁正:“这是老夫熬的药膏,弟兄们练操时若是磕着碰着,涂在伤口上能消肿止痛。还有这些清热的凉茶包,让炊事营每日煮两锅,天热,别让弟兄们中暑。”
梁正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药膏,心里一阵暖:“多谢穆太医!末将这就给弟兄们分下去,让他们知道,后方有您和公主护着,咱们打仗更有底气!”
“梁将军,放心,这场仗我们准赢的。”沈岁岁笑着道。
虽然有细密的部署,可打仗的事儿,梁正可不敢打包票
倒是穆太医,笑着道:“梁将军,你怕是久不回京城, 有所不知,咱们公主可是福星,她这么说,一定会打胜仗的。”
沈岁岁笑了笑,她这话可不是信口胡诌,毕竟她的空间里还有不少雷火弹呢,而且册子上那些武器机关,她也都印在脑子里了,如果有必要,再做几个也无妨。
梁正看着沈岁岁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心里的顾虑虽没完全消散,却也被那股纯粹的信心感染,忍不住打趣:“公主既是福星,那末将可就盼着公主的福气,护着弟兄们打个胜仗了!”
“肯定能!” 沈岁岁拍着小胸脯,眼睛亮得像缀在天上的星。
沈清晏看着女儿机灵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转头对梁正道:“走吧,咱们去浅滩看看。你熟悉骑兵作战,正好帮着看看绊马索该怎么布,才能最大限度拦住北狄的马队。”
“好!” 梁正应声,跟着沈清晏往外走,路过医帐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对穆太医和岁岁道,“穆太医,公主,弟兄们就拜托你们多照拂了!”
“放心吧!” 穆太医挥了挥手,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叠试毒纸,递给岁岁,“公主,这些试毒纸你带着,等会儿去浅滩的时候,顺便测测那边的溪水,别让北狄提前动了手脚。”
岁岁接过试毒纸,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拉着落雪的手:“落雪姐姐,咱们也去浅滩!我帮爹爹标记布绊马索的地方,还能测溪水,一举两得!”
落雪笑着点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好,咱们慢点走,别摔着。”
一行人往清川河下游的浅滩走,晨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浅滩处的水确实不深,只到成年人的膝盖,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中间那块大青石像个小山头,正好能藏住绊马索的一端。
梁正蹲下身,摸了摸河底的石头,又看了看两岸的芦苇丛,眼里渐渐有了笑意:“王爷,这浅滩选得好!绊马索一端绑在大青石上,另一端藏在芦苇丛里,用泥土盖着,北狄骑兵过来时,根本看不出来!等他们的马踩中索子,咱们再从芦苇丛里放箭,保管他们乱作一团!”
沈清晏点头,指尖指向芦苇丛深处:“再派十个弓箭手埋伏在这里,用草垛子挡着,等绊马索起作用,就往马腿上射。”
沈岁岁蹲在大青石旁,从怀里掏出试毒纸,舀了一勺溪水放进去,片刻后,试纸依旧是米白色。她松了口气,举起试纸对沈清晏和梁正笑道:“爹爹,梁将军!溪水是干净的,北狄没动过手脚!”
她又从兜里掏出几颗彩色的小石子,在大青石周围摆了个小圆圈:“爹爹,我用石子标记了,这里就是绑绊马索的地方,到时候咱们的人一看就知道!”
梁正看着那圈五颜六色的石子,忍不住笑了:“公主想得真周到!有这些标记,弟兄们布索子的时候就不会弄错了。”
沈清晏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岁岁真聪明。不过下次别蹲在水边,小心掉下去。”
“知道啦!” 沈岁岁吐了吐舌头,拉着落雪的手往后退了退。
第197章 不打要等死吗?
梁正站起身,目光扫过浅滩两岸的芦苇丛,又看向远处的河道,忽然道:“王爷,若是北狄骑兵发现浅滩有埋伏,绕去上游的深水处怎么办?那边水流急,虽不适合骑兵冲锋,却能让步兵涉水过来。”
沈清晏早有准备,指尖指向上游方向:“上游深水处我已让暗卫做了标记,那里水下多暗礁,且水流湍急,步兵涉水容易被冲走。我还安排了两队士兵,每日在那里巡逻,若北狄真敢绕路,咱们的人能第一时间报信,到时候再派弓箭手去拦截,他们讨不到好处。”
梁正顺着沈清晏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隐约能看到几个士兵的身影在岸边移动,心里对他的周密更添几分敬佩:“王爷考虑得周全!这样一来,北狄不管走浅滩还是深水,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穆太医这时也走到浅滩边,蹲下身摸了摸溪水的温度,又看了看周围的草木,道:“这溪水水温低,北狄士兵若是涉水过来,就算没被冲走,也容易着凉。老夫再熬些驱寒的汤药,让巡逻的士兵带着,既能自己喝,也能防备北狄用冷水偷袭。”
“有劳穆太医。” 沈清晏点头,转头对身边的亲兵道,“去通知炊事营,多准备些热食,中午送到浅滩来,让弟兄们吃饱了,下午好动手布绊马索。”
“是!” 亲兵领命,快步离开。
沈岁岁拉着落雪的手,在浅滩边捡了不少光滑的鹅卵石,有的塞进兜里,有的堆在一旁,像在玩游戏似的。落雪笑着问:“公主,捡这么多石头做什么呀?”
岁岁神秘地眨眨眼:“等会儿你就知道啦!这些石头能帮上大忙呢!” 说着,她跑到梁正身边,仰着小脸道:“梁将军,我觉得绊马索旁边还能再放些石头!北狄的马要是踩中索子惊了,说不定会往旁边跑,石头能挡住它们,不让它们跑回北狄的营地!”
梁正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公主说得对!这些鹅卵石滑,马踩上去容易打滑,再堆在绊马索两侧,既能挡马,又能让北狄骑兵更难突围!末将这就让人多捡些石头来!”
没过多久,炊事营的士兵就抬着食盒来了,热气腾腾的杂粮饭、咸肉干,还有熬得浓稠的野菜汤,摆了满满一地。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之前因瘴疫和北狄骚扰的压抑,早已被眼下的斗志取代。
梁正端着一碗野菜汤,走到沈清晏身边,喝了一口道:“王爷,末将之前总觉得,没有援军就打不赢仗,现在才明白,只要咱们人心齐,就算没有援军,也能守住边关。”
饭后,将士们立刻动手布绊马索 ,有的砍麻绳,有的在大青石上绑索子,有的往芦苇丛里埋索尾,还有的跟着岁岁捡石头,堆在绊马索两侧。
沈岁岁也没闲着,一会儿帮着递绳子,一会儿帮着测溪水,小脸上满是认真。
穆太医则在浅滩边搭了个临时的小药棚,把清热、驱寒、止血的药分门别类放好,还教几个医徒怎么快速处理外伤,确保打仗时能第一时间给将士们治伤。
夕阳西下时,浅滩的布防终于完成 。
绊马索藏在水下,只露出一点与芦苇颜色相近的绳头;两侧堆着密密麻麻的鹅卵石,像两道小城墙;芦苇丛里的草垛子也搭好了,弓箭手藏在里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王大人看到这阵仗,也有些惊着了,“王爷,这是要打仗?不等援军了吗?皇上还没有下旨呢?”
沈清晏看了看他,“王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敌军来犯,没有皇上的旨意,将士们就要站着挨打吗?”
“王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王大人攥着刚拟好的充奏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听到沈清晏的反问,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臣…… 臣并非此意。” 王大人结结巴巴地辩解,目光扫过浅滩上严阵以待的将士、堆得整齐的鹅卵石,还有临时药棚里分类摆放的药材,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是…… 没有皇上旨意,擅自开战,若是事后追责……”
“追责由本王一力承担。” 沈清晏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目光落在王大人攥紧的奏折上,“王大人,别忘了,若不迎战,你也要跟大家一起挨打。北狄昨日刚袭扰过牧民,今日若发现咱们布防,明日说不定就会带着主力来犯,难道要等他们冲过浅滩、杀到军营,再等快马传旨、京城批复吗?”
“这……若是王爷一力承担,那下官自然是听从王爷的。”
问题的关键是,他也不想死啊。
沈清晏看了他一眼,“你继续奏请皇上,若是能来援军,自然是好的。”
王大人松了口气,攥着奏折的手终于不再紧绷,他连忙点头:“是!臣这就去完善奏折。”
沈清晏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亲兵道:“派两个人跟着王大人,夜里巡营时多留意他帐外的动静 ,北狄有细作混进来,伤了他或是偷了奏折就不好了。”
“是!” 亲兵领命而去。
沈清晏信不过他。
梁正走到沈清晏身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道:“王爷,夜里浅滩得派两队人轮流值守,一队守在芦苇丛里,盯着北狄方向的动静;另一队在岸边巡逻,检查绊马索和鹅卵石堆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嗯。” 沈清晏点头,“你安排可靠的弟兄去,别亮太亮的光,免得被北狄发现。再让炊事营准备些热汤,夜里冷,让值守的弟兄能喝口热的暖身子。”
“末将明白!” 梁正转身去安排值守,脚步轻快,如今他对沈清晏的部署彻底信服,连带着做事都多了几分利落。
穆太医收拾好药棚,走过来道:“王爷,夜里湿气重,浅滩边容易着凉,老夫给值守的弟兄备了驱寒的药包,让他们贴身带着,若是觉得冷,就用热水泡着喝。”
“辛苦穆太医了。” 沈清晏接过药包,递给身边的亲兵,“送去给梁将军,让他分发给值守的弟兄。”
第198章 不好,他们要用火
夜深后,沈清晏回到帐篷里,却发现小丫头并没有睡,还在等着他。
看到她,一天的疲惫顷刻间就散了。
“怎么还不睡?有话要跟爹爹说?”沈清晏问道。
沈岁岁笑着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爹爹,我们肯定会赢的。”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爹爹,之前我给太外公的书上面的武器我都记得,短时间内做太多不行,做几个还是可以的,还有雷火弹哦,我带了一大箱子呢。”
沈清晏在床边坐下,看着女儿强撑着困意却依旧亮着的眼睛,心里又暖又软。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放得极柔:“岁岁的雷火弹和武器图纸,是咱们最后的底牌,对不对?”
沈岁岁用力点头,她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展开来是她凭记忆画的简易投石机图纸,线条歪歪扭扭,却标注得清清楚楚, 哪里装支架,哪里放石头,甚至连绳子该绑多长都写了。
“爹爹你看!这个投石机不用太复杂,找几根粗木头就能做,到时候能把石头扔到北狄的兵营里,吓他们一跳!还有雷火弹!”
沈清晏看着图纸上稚嫩的笔迹,眼底泛起热意。
“岁岁的主意很好,但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用这些底牌。”
“为什么呀?” 沈岁岁眨了眨困得有些发红的眼睛,不解地问,“有雷火弹的话,咱们就能很快打退北狄了呀!”
“可是那样,你想过你吗?”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不是不让你用,只是那个王大人就在等着我们犯错呢。”
沈岁岁叹了口气,“回头把他迷晕不就好了?”
沈清晏拆弹笑出声来,“你呀你呀……”
不过,不得不说,他竟然觉得女儿说的有几分道理。
只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一早,果然敌军就开始动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报他们用孔明灯散药之仇。
“王爷!北狄兵营有动静!约两百骑兵正往浅滩方向移动,看阵型像是要强行冲滩!”
沈清晏瞬间清醒,顾不上洗漱,随手抓起盔甲披在身上,快步走出内帐。此时梁正也已闻讯赶来,手里握着长枪,盔甲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浅滩值守回来:“王爷!北狄来势汹汹,骑兵队打头,后面还跟着步兵,看样子是想一举冲过浅滩!”
“走!去浅滩!” 沈清晏翻身上马,目光锐利如刀,“让弓箭手做好准备,绊马索随时待命,步兵守住鹅卵石堆,绝不让北狄前进一步!”
“是!” 梁正应声,翻身上马,与沈清晏并驾齐驱,朝着浅滩方向疾驰而去。
帐篷内,沈岁岁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落雪连忙帮她穿好衣服:“公主,北狄打过来了,王爷和梁将军已经去浅滩了!”
沈岁岁瞬间没了困意,抓起放在枕边的试毒纸和草篮子,拉着落雪的手就往外跑:“咱们也去浅滩!”
“公主……”
“落雪姐姐,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要相信我。”
落雪叹了口气,也只能依着她了,大不了自己寸步不离地护着,绝对不会让小公主有事儿就是了。“公主,慢点跑,小心脚下!” 落雪紧紧跟着她,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生怕有乱兵或流矢伤到她。
岁岁却跑得更急了,远远看到浅滩方向扬起的尘烟,还有隐约传来的喊杀声。
等赶到浅滩后方时, 北狄骑兵正疯狂冲击浅滩,马蹄溅起的泥水混着血迹,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芦苇丛里的弓箭手不断放箭,步兵们依托鹅卵石堆组成防线,长枪如林,死死拦住北狄士兵的去路。沈清晏与梁正并驾立于岸边,正高声指挥调度,声音沉稳有力,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梁正见她来了,又惊又急:“公主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快回帐篷去!”
梁正的声音带着焦灼,手中长枪还沾着北狄士兵的血迹,他刚击退一波冲滩的骑兵,转头就见沈岁岁提着草篮子跑过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浅滩前刀剑无眼,流矢乱飞,万一伤了公主,他万死难辞其咎。
沈岁岁却没退,反而快步走到鹅卵石堆旁,举起手里的试毒纸,声音清亮:“梁将军!我不是来添乱的!”
下一刻她就利落的躲过了敌军的攻击,还用暗器把人从马上打了下来。
梁正看的一愣,公主……居然会武功?
还很厉害?
他原以为公主只是一时好奇跑来,却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厉害。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他对身边的亲兵道:“你跟着公主,寸步不离地护着她,绝不能让她靠近浅滩前沿!”
“是!” 亲兵领命,立刻守在岁岁身边。
沈岁岁知道梁正是担心自己,乖乖点头:“梁将军放心!我只在后面帮忙,不往前跑!”
“不好!北狄要烧芦苇!” 梁正脸色一变,若是芦苇丛被烧,弓箭手暴露在外,防线就会出现缺口。
“大家快用湿泥灭火!” 沈岁岁高声喊道,同时将剩湿泥团扔给身边的亲兵和弓箭手,“泥团不够就用溪水浇透布料,捂住火苗!”
弓箭手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照着岁岁的办法行动,有的跑去溪边蘸水,有的用长矛挑着湿布扑火,原本要蔓延的火势很快被控制住。
梁正摆脱缠住他的北狄骑兵,看到这一幕,眼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公主不仅会武功、会暗器,居然还提前备了灭火的湿泥团,心思竟这般周密!
“好样的!” 梁正忍不住高声赞道,随即调转马头,对着骑兵队下令,“绕到北狄侧后方,截断他们的火把供应!”
沈清晏在岸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 ,他知道沈岁岁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她会把细节考虑得如此周全,连湿泥团这种不起眼的东西都提前备好。
他勒紧马缰,对着步兵阵高声下令:“趁北狄混乱,推进防线!守住浅滩入口,不让他们再靠近芦苇丛!”
北狄见烧芦苇的计谋被破,又被梁正的骑兵抄了侧后方,顿时乱了阵脚。之前被岁岁用暗器打下马的士兵还躺在浅滩上,后续冲上来的骑兵没了队形,不少人被水下的绊马索绊倒,马蹄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场面越发混乱。
第199章 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
沈岁岁站在浅滩后方,目光紧紧盯着战场,见一名北狄士兵突破步兵防线,举着弯刀朝着药棚方向冲来,她毫不犹豫地从草篮子里摸出一枚淬了麻药的短针,指尖一弹,短针精准地射中士兵的手腕。那士兵吃痛,弯刀哐当落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赶来的亲兵按倒在地。
“公主小心!” 落雪一把拉住刚要上前的岁岁,声音带着后怕,“这种危险的事让我来就好,您别再往前了!”
沈清晏在岸边看得清楚,女儿没有一味逞勇,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既用暗器阻敌,又救治伤兵,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勒马转向,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去通知炊事营,煮些热姜汤送到浅滩,让弟兄们都暖暖身子。再让木工营把备用的麻绳送过来,修补被马蹄踩断的绊马索。”
“是!” 传令兵领命,快马而去。
此时,北狄为首的将领见突围无望,竟举着弯刀嘶吼着冲向沈清晏,想擒贼先擒王。梁正眼疾手快,催马迎上去,长枪直刺将领心口:“休伤王爷!”
两马相交,兵器碰撞的铛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梁正的长枪带着全力,北狄将领抵挡不住,被震得手臂发麻,弯刀险些脱手。沈清晏趁机抽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将领咽喉,语气冰冷:“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北狄将领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又看了看周围围上来的大靖士兵,终于丢了弯刀,不甘地喊道:“我降!”
随着将领投降,残余的北狄士兵再也没了抵抗的心思,纷纷扔下武器,跪在浅滩上束手就擒。晨光洒在战场上,泥水混着血迹渐渐凝固,喊杀声停歇,只剩下士兵们清理战场的脚步声和伤员的低吟。
梁正押着北狄将领走到沈清晏面前,脸上满是振奋:“王爷!咱们赢了!不仅打退了北狄,还俘虏了他们的将领!这一战,定能让北狄老实一阵子!”
沈清晏点头,目光扫过俘虏,对亲兵道:“把俘虏押回军营,分开看管,不许虐待,但也别让他们有机会串通。受伤的俘虏也送去医帐,让穆太医派医徒处理伤口。”
“是!” 亲兵领命,押着俘虏离去。
北狄军营。
北狄主帅巴图坐在主营的虎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狼牙弯刀。
这刀是他去年斩杀大靖两名校尉后所得,刀鞘上的血迹早已发黑,却被他当成炫耀的战功。
帐内的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焦躁,每隔片刻,他就会抬头望向帐外,等着前方骑兵队大胜归来的消息。
“将军,按照路程,前锋队此刻该回来了才是……” 旁边的副将察哈尔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不安,“会不会…… 出什么意外?”
“意外?” 巴图猛地拍了下桌案,酒碗里的马奶酒溅出大半,“两百骑兵,还有五百步兵压阵,就凭南黎那群刚遭过瘴疫的残兵,能有什么意外?定是前锋队追得太急,耽搁了时辰!”
话虽如此,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
昨日用孔明灯散药的事,让他意识到大靖那位誉王爷并非传言中只会弄权的草包,反而心思缜密,可他偏不信邪,觉得大靖士兵体虚,只要骑兵冲锋够猛,定能一举冲过浅滩,直捣军营。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是泥的北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将军!败了!咱们败了!前锋队…… 前锋队全没了!将领也被俘虏了!”
“你说什么?!” 巴图猛地站起身,狼牙弯刀唰地出鞘,架在士兵脖子上,“再说一遍!敢谎报军情,本将军活剥了你!”
士兵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喊道:“是真的!大靖人在浅滩设了绊马索,还有弓箭手藏在芦苇丛里!咱们的骑兵刚冲进去就被绊倒,弓箭像下雨一样射过来!还有…… 还有个小丫头,会用暗器,还会灭火,咱们烧芦苇的计谋也被破了!将领想擒贼先擒王,结果被南黎那个王爷和那个姓梁的将军围住,只能投降了!”
“小丫头?” 巴图愣住了,随即更加暴怒,“一群废物!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还敢说自己是草原的勇士?!”
他一脚踹开士兵,弯刀劈在桌案上,木屑飞溅,“察哈尔!点齐剩下的兵马,本将军要亲自去浅滩,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察哈尔连忙拉住他,脸色发白:“将军不可!前锋队是咱们最精锐的兵力,连他们都败了,咱们剩下的人去了也是送死!南黎人既然能守住浅滩,肯定还有后招!再说,咱们的粮草只够三日了,若是再打不赢,弟兄们就要饿肚子了!”
巴图的胸膛剧烈起伏,狼牙弯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却终究没能落下 。
察哈尔的话像一把钝刀,剖开了他自欺欺人的勇气。他望着帐外灰蒙蒙的天,想起前锋队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再对比此刻士兵的狼狈与惶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粮草……” 他咬牙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之前不是说还能撑五日吗?怎么只剩三日了?”
察哈尔低下头,声音带着愧疚:“前几日被南黎人用孔明灯散药,不少弟兄闹肚子,浪费了些粮草;加上咱们为了突袭浅滩,提前让前锋队饱餐,剩下的就…… 就只够三日了。”
巴图猛地踹向旁边的木架,上面的马奶酒坛摔在地上,酒水浸透了地毯,浓郁的酒气混杂着火盆的炭气,让帐内更显压抑。他盯着地上的碎瓷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除了退去黑松林,还有别的法子吗?”
“没有了,将军。” 察哈尔抬起头,语气坚定,“黑松林离浅滩三十里,林子里多巨石和密树,南黎人的骑兵进不来,咱们正好可以在那里驻守。等派去草原搬救兵的人回来,咱们再带着粮草和援兵,回头找南黎人算账!”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道声音,“巴图将军,本宫一来,你就打了败仗,亏的本宫还想来瞧瞧你的威风,结果就让本宫看这个?”
第200章 不是个普通的小丫头
帐帘被猛地掀开,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一道身着猩红织金草原袍的身影逆光而立,袍角绣着展翅的雄鹰,腰间悬着一块暖玉,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
女子约莫二十岁,眉眼锋利如刀,鼻梁高挺,唇上涂着暗红的草汁,目光扫过帐内狼藉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巴图看到来人,瞳孔骤缩,握着弯刀的手不自觉松开, 来者是北狄首领的妹妹,阿古拉公主。她深受首领的疼爱,人聪明又漂亮,本事不输给男人,却没想到她会主动找上门,还撞破了他的败局。
“阿古拉公主……” 巴图的声音有些干涩,之前的暴怒早已消散,只剩下被撞破狼狈的窘迫,“您怎么会来?”
阿古拉迈步走到帐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脚尖踢了踢他沾泥的裤腿:“本公主再不来,怕是你要带着剩下的人,饿死在这破营里。”
她转头看向巴图,目光落在他劈坏的桌案上,“两百精锐,连个浅滩都攻不下来,还被一个小丫头搅了局,巴图将军,你这草原勇士的名声,怕是要碎了。”
察哈尔连忙上前,躬身道:“公主息怒!南黎人诡计多端,浅滩设了绊马索,还藏了弓箭手,咱们是轻敌了!如今粮草只够三日,还请公主救救弟兄们!”
阿古拉从随行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羊皮袋,扔在巴图面前:“这里面是漠南部的调兵符,本公主带了一千骑兵,还有足够十日的粮草,就在营外。”
巴图眼睛一亮,连忙捡起羊皮袋,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鹰纹印章 ,这是首领的信物,有了它,就意味着能调动阿古拉带来的骑兵!
他刚要道谢,却听阿古拉又道:“不过,本公主的兵和粮,不是白给的。”
“公主请说!只要能报仇,只要能拿下浅滩,巴图什么都答应!” 巴图连忙道,此刻他早已没了主帅的架子,只想着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阿古拉走到火盆边,弯腰拨了拨炭火,火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本公主不要你的谢礼,只要你听本公主的指挥。浅滩那处,本公主自有办法拿下, 那个会暗器的小丫头,本公主倒要瞧瞧,她有多大本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之前说,南黎守浅滩的是谁来着?”
“是南黎皇帝的六弟,誉王爷沈清晏?”
“沈清晏?那个纨绔?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阿古拉只觉得真是讽刺。
“是!” 巴图连忙点头,“公主,实则沈清晏那人心思缜密,梁正骁勇善战,咱们都被骗了,还有那个小丫头,不知是哪里来的,暗器功夫很准,还会用湿泥灭火,破了咱们烧芦苇的计。”
阿古拉冷笑一声:“心思缜密又如何?骁勇善战又如何?不过是些南黎的酸儒和莽夫。”
她转身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把咱们带的烟罗拿来。”
侍女很快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罐回来,阿古拉打开罐口,一股刺鼻的气味飘出,巴图和察哈尔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是漠南部特制的烟罗,遇风即散,闻着能让人头晕目眩,力气尽失。”
阿古拉盖好陶罐,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明日一早,咱们用烟罗先迷了浅滩的大靖兵,再让骑兵冲锋,定能一举拿下浅滩!”
巴图看着陶罐,心里的底气又回来了,有了烟罗,有了一千骑兵,还有足够的粮草,别说一个浅滩,就是南黎的军营,他也敢闯一闯!“公主妙计!有了烟罗,定能让南黎人措手不及!”
阿古拉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警告:“别高兴得太早。本公主听说,沈清晏用孔明灯散过药,想来对这类手段有防备。明日行动,你要派斥候先摸清浅滩的风向,若风向不对,烟罗只会吹到咱们自己人这边。”
“是!末将记住了!” 巴图连忙应道,此刻他对阿古拉早已没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敬佩和顺从。
察哈尔也松了口气,笑着道:“有公主坐镇,咱们定能打赢这场仗!到时候拿下浅滩,直捣大靖军营,活捉沈清晏和那个小丫头,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阿古拉没说话,只是走到帐口,望着浅滩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
阿古拉立在帐口,寒风卷着她猩红的袍角,猎猎作响。
她望着远处浅滩方向的微光,眼底的锐利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巴图虽鲁莽,但能让他折损两百精锐、连烧芦苇的计谋都被破的小丫头,绝不可能是普通孩童。
她嘴上嘲讽沈清晏是纨绔,心里却早已将这位誉王爷列为劲敌 , 能在瘴疫后快速稳住防线,还能用孔明灯散药反击,绝非烂泥扶不上墙之辈。
南黎人果然狡诈。
“察哈尔。” 阿古拉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帐外的雪粒,“你亲自带三个最得力的斥候,去浅滩附近查风向,每隔一个时辰回报一次。记住,别靠太近,南黎人刚赢了仗,肯定派了人盯着咱们的营盘。”
察哈尔连忙躬身应道:“是!末将这就去,定不会惊动南黎的暗哨!”
他转身快步出帐,心里清楚,阿古拉看似信任巴图,实则早已将指挥权握在自己手中, 连查风向这种事,都要派自己人去,就是怕巴图的人办事不牢靠。
巴图站在帐内,看着阿古拉的背影,心里虽有几分不甘,却也不敢多言。
他知道,如今漠南部的援兵是唯一的希望,若是得罪了阿古拉,别说报仇,恐怕连剩下的八百人都保不住。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明日咱们具体怎么安排?是先放烟罗,再让骑兵冲锋吗?”
阿古拉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的地图,指尖落在浅滩的芦苇丛上:“分两队。第一队由你带领,带五百骑兵,待烟罗散开、南黎人头晕无力时,从正面冲滩,重点突破他们的鹅卵石防线;第二队由我带来的人带领,带三百骑兵,绕到浅滩上游的深水处,趁乱涉水过去,直插南黎人的药棚 , 听说那个小丫头总在药棚附近,先把她擒了,南黎人的士气定会大乱。”
她顿了顿,指尖用力点了点地图上的军营方向:“剩下的人守在营盘,留两百人看管粮草,再派一百人接应咱们的冲锋队。若能拿下浅滩,就趁势直捣南黎军营;若不能,也能全身而退,回黑松林再做打算。”
巴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公主想得周全!先擒了那个小丫头,南黎人没了依仗,定能乱了阵脚!” 他完全没注意到,阿古拉提到擒小丫头时,眼底闪过的并非只是战术考量 。
她倒要亲自看看,这个能破了烧芦苇计、会用暗器的孩童,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201章 一触即发
察哈尔带着三个斥候,裹紧了皮袍,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浅滩方向潜行。
“风是往南吹的,正好对着浅滩的芦苇丛。” 一个斥候低声汇报,指尖还沾着冰凉的雪,“今夜风势稳定,没什么变化,明日卯时大概率也是这个风向。”
察哈尔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羊皮纸,用炭笔快速记下风向和时间,又叮嘱道:“再往浅滩近点,看看他们的布防有没有变动,特别是药棚和芦苇丛那边,别漏了任何动静。”
可他们刚往前挪了十几步,就听到左侧的灌木丛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枝桠断裂声。
察哈尔瞬间握紧腰间的弯刀,眼神警惕地扫过去 。
“别大意,南黎人肯定有暗哨。” 察哈尔压低声音,“咱们查完风向就撤,别跟他们纠缠。”
殊不知,此刻在他们头顶的断树上,两个南黎暗哨正屏住呼吸,牢牢盯着他们的动向。
其中一个暗哨手指扣着短箭,只要察哈尔等人再靠近,就会立刻发出警示;另一个则悄悄摸出信号筒,准备一旦发现异常,就向军营传递消息。
等察哈尔带着斥候确认完风向,匆匆撤离后,树上的暗哨才松了口气。
“他们查了三次风向,还往药棚方向窥伺,肯定没好事。” 一个暗哨低声道,“还有刚才他们身上飘来的气味,跟之前北狄营里的刺鼻味一样,怕是要搞什么烟雾诡计。”
“走!赶紧回营报信!” 另一个暗哨翻身下树, 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把北狄的动向和可疑气味的消息,送到沈清晏手中。
南黎军营的帅帐内,烛火彻夜未熄。
沈清晏刚和梁正敲定完浅滩的夜间值守安排,帐外就传来暗哨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北狄斥候频繁探查浅滩风向,每隔一个时辰就回报一次,还往药棚方向窥伺!末将还在他们身上闻到一股刺鼻气味,跟之前北狄营里飘出的一样。” 暗哨单膝跪地,语速飞快地汇报。
沈清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 。
北狄查风向、带可疑气味,结合之前的败局,十有八九是想用毒烟之类的东西偷袭,而且目标很可能是药棚附近的岁岁。
“梁将军,你立刻加派两队暗哨,盯着浅滩上游的深水处。北狄上次想从那里绕路,这次有了援军,说不定还会打这个主意。” 沈清晏当机立断,“再让芦苇丛里的弓箭手备好湿布,若是遇到烟雾,立刻用湿布捂住口鼻,别吸入毒气。”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梁正领命,快步出帐,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穆太医这时也闻讯赶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王爷,暗哨说的刺鼻气味,会不会是类似迷烟的东西?老夫这里煮些醒神的汤让大家饮下吧。”
“穆太医想得周到。” 沈清晏点头,“立刻让炊事营煮汤药,寅时前必须送到每个士兵手中。药棚那边,再派十个亲兵守着,绝不能让北狄靠近岁岁。”
“爹爹!” 帐帘被轻轻掀开,岁岁抱着一个小布包走进来,落雪紧跟在她身后,“我刚刚听说北狄要放烟雾?我这里有个好东西。”
她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凑近闻能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这个粉里加了薄荷和龙脑,能让人瞬间清醒,就算吸入少量烟雾也没事。” 岁岁把布包递给沈清晏,小脸上满是认真,“我已经让落雪姐姐帮我分装好了,每个士兵都能分到一小包。”
沈清晏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粉末,心里一阵暖意。他摸了摸岁岁的头:“岁岁真能干,有了你的醒神粉,咱们就更不怕北狄的烟雾了。不过你要答应爹爹,明日开战,一定要待在药棚后面,不许往前跑,知道吗?”
沈岁岁点点头,凭着前世的记忆,她问出了个问题,“爹爹,敌人那边是不是来了新的人啊?”
“什么意思?”沈清晏问道。
“就是……他们是不是换了主持大局啊?”沈岁岁问道。
“岁岁,你怎么会这么说?”
沈岁岁当然不能说是前世的记忆了,这场仗,南黎损失惨重,连失五座城,听说还是位公主,而且她嚣张地说要打到南黎的京城,当南黎的女皇帝。
沈岁岁觉得敌军这么快反扑,肯定是有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补给。
沈岁岁眨了眨眼睛,装作一副懵懂好奇的模样,小手揪着衣角,说道:“爹爹,我就是感觉他们这次来得太快了,之前吃了败仗,按道理该消停些,可现在不仅迅速反扑,还派人盯着风向,像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是有厉害的人来指挥啦。”
她心里清楚,前世这场战役转折点,就是北狄那位嚣张公主的出现,她手段狠辣,战术多变,打得南黎军队措手不及。
沈清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蹲下身平视着女儿,柔声道:“岁岁说得有道理,北狄向来鲁莽,这次行事这般谨慎,背后或许真有高人指点。”
他伸手摸了摸沈岁岁的脑袋,发丝间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你能察觉到这些,爹爹很欣慰,不过你放心,不管来的是谁,爹爹和将士们都会守好浅滩,护你周全。”
帐内气氛凝重,沈清晏起身,来回踱步,脑海中迅速梳理着北狄可能的战术。
若是他们想用烟雾偷袭,必定会选在清晨,趁着雾气与烟雾混杂,打大靖一个措手不及。而岁岁提到的换了主持大局的人,更让他警惕 。
能让巴图这样的莽夫按捺住性子,听从指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梁将军回来后,立刻让他来见我。” 沈清晏对帐外亲兵吩咐道,“再传令各营,今夜不许松懈,轮流值守,加强戒备。”
沈岁岁看着爹爹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担忧。她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无比艰难,北狄的那位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爹爹,我再去给醒神粉里加些料吧。” 沈岁岁抬起头,眼中透着坚定。
沈清晏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点头:“好,爹爹让人陪你去,若是缺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第202章 提前准备夜袭
沈岁岁回到帐篷内,就开始鼓捣了起来,中途梁正亲自过来:“公主,王爷让你去帅帐一趟,咱们刚查到北狄营外多了不少陌生的骑兵,还有十几辆粮草车,跟你说的有新人来正好对上了!”
梁正对这位小公主也是敬佩不已,旁人都没察觉到,她居然就猜到了,而且还猜的准准的。
沈岁岁心里一紧,跟着梁正往帅帐走,脚步不由得加快。
果然是那位北狄公主来了,她带来的援军和粮草,定是要打一场硬仗。
帅帐内,沈清晏正对着地图沉思,案上摆着暗哨刚送来的情报:“北狄新增骑兵约一千人,粮草够十日,营内有位穿猩红袍的女子频繁出入主营,疑似是北狄贵族。”
“北狄能够随意出入军营的女子?” 梁正皱眉,“能够主事的好只有少。”
沈清晏指尖点在地图上的浅滩上游:“不管是谁,咱们都得做好应对。梁正,你再从步兵营调五十人,在浅滩上游的暗礁处绑上铁链,若是北狄骑兵想涉水,铁链能绊住马蹄……”
他转头看向女儿,语气软了些:“你在药棚待着,若是听到外面有动静,千万别出来,落雪会护着你。”
沈岁岁却摇摇头,“爹爹,我不需要保护,我可以跟你一起的,那位女子是不是北狄的公主?”
“你怎么知道?”梁正脱口而出,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公主,您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之前听太外公和舅公们聊天的时候说过的,北狄公主。”
“公主,一个女子不足为惧。”梁正道。
沈岁岁摇了摇头,“梁将军,不能小看人哦。”
想必前世梁正战死沙场,也有轻敌的原因。
“我都能让敌军吃大亏,人家怎么就不能让我们吃亏呢?”
梁正听到沈岁岁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
他出身行伍,一辈子跟草原莽夫打交道,从没把女子领兵当回事,此刻被点破轻敌,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公主说的是,末将…… 是有些想当然了。”
沈岁岁小手攥着衣角,眼神却格外认真,声音放得轻却字字清晰:“太外公跟我讲过,北狄有位公主,从小跟着首领学兵法,还带过兵打退过其他部落的偷袭,她不像巴图将军那样只懂冲锋,更会用计谋。” “之前咱们赢巴图,是因为他轻敌;现在来的是这位公主,肯定会盯着咱们的弱点打,要是咱们也轻敌,说不定会吃亏。”
沈清晏一直没说话,此刻抬眼看向梁正,语气沉稳:“岁岁说得对。兵法有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巴图鲁莽,咱们能靠绊马索和弓箭赢;但这位公主带了援军和粮草,还懂查风向用烟雾,绝不能用老眼光看她。”
他指尖在地图上划过浅滩下游,“梁正,你除了去上游绑铁链,再派一队人去下游设个虚营,插些旌旗 ,若是这位公主想绕路,说不定会被下游的虚营吸引,咱们正好能集中兵力守上游和正面。”
梁正眼睛一亮,之前的轻视彻底消散,躬身应道:“王爷英明!公主提醒得及时!末将这就去安排,不仅下游设虚营,还让弟兄们在虚营旁多插些弓箭手的假人,再烧些艾草制造炊烟,让北狄以为咱们在下游布了重兵!”
沈岁岁看着梁正快步出帐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
沈清晏摸了摸女儿的头,压低了声音问道:“岁岁你太外公何时跟你说过这些的?”
沈岁岁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太外公当然不知道这些了。
她说这么多,全是因为前世多活了几天而已。
“爹爹……我……”
“好了,不管你怎么知道的,但是你这番话可太有用了。”沈清晏笑着道。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前世好像是听说北狄是夜晚行动的。
可是这辈子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他们进攻的时间是否也会改变,她也说不好。
她只能提醒爹爹,夜晚要格外当心。
沈清晏闻言,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
他之前只想着应对白天的烟雾偷袭,却忽略了北狄可能利用夜色发动突袭。
草原骑兵本就擅长夜战,加上那位公主精通计谋,说不定真会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岁岁说得对,是爹爹考虑不周了。” 沈清晏蹲下身,与女儿平视,“夜里视线差,北狄要是真的偷袭,咱们的绊马索和铁链不好发挥作用,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立刻起身,对帐外亲兵吩咐:“传我命令,各营今夜加强夜间值守,每队分成三班,轮流巡逻,不得有片刻松懈!再让木工营赶制一批火把,插在浅滩周围和军营四周,每隔十步插一支,确保夜里亮如白昼!”
“是!” 亲兵领命,快步去传达命令。
沈岁岁看着爹爹迅速安排,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补充道:“爹爹,咱们还可以在浅滩周围的埋些铃铛,用绳子串起来,要是北狄的人踩上去,铃铛一响,咱们就能立刻知道他们来了!”
沈清晏眼睛一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岁岁这个主意好!难怪你要带铃铛来呢!梁正回来后,让他派些人去浅滩埋铃铛,再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值守士兵的帐篷上,只要铃铛响,士兵们就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还有还有!” 岁岁像是想起什么,又连忙说道,“让负责传递消息的斥候哥哥们,夜里别骑马,走路声音轻,不容易被北狄发现,还能悄悄盯着他们的营盘,要是有动静,就能赶紧回来报信!”
沈清晏耐心听着女儿的补充,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眼底的赞赏越发浓厚。他牵着岁岁的手,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岁岁考虑得比爹爹还周全,这些法子都用上,就算北狄夜里来偷袭,咱们也能提前察觉,绝不让他们讨到半分便宜。”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梁正的脚步声,他刚从下游虚营安排完回来,脸上还沾着雪沫:“王爷,下游的虚营已经布置好了,假人插了两百多个,炊烟也烧起来了,从北狄那边看,绝对像有重兵驻守!”
“好。” 沈清晏点头,转头对他吩咐着刚刚商量好的事情。
梁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爷是担心北狄夜里偷袭?”
“不仅是担心,是肯定要防。” 沈清晏把岁岁拉到身边,“岁岁提醒得对,草原骑兵擅长夜战,那位北狄公主又懂计谋,说不定会趁夜绕路偷袭。咱们多做一层防备,就多一分胜算。”
第203章 抓住那个小丫头
梁正听完沈清晏的吩咐,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抬手抱拳:“王爷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定让每一处防备都严丝合缝!”
他转身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岁岁,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公主,若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尽管跟末将说,别嫌末将啰嗦,您的主意,比末将想的周全多了。”
沈岁岁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梁将军,让他们带些能发光的磷粉,要是遇到北狄的人,撒在他们身上,咱们就能顺着光找到踪迹。”
“磷粉?” 梁正眼睛一亮,“公主这个法子妙!夜里黑,有磷粉标记,就算北狄人跑了,咱们也能追得上!末将这就去军需营取磷粉,分发给斥候!”
说罢,他大步流星出帐,脚步声在雪地里踩出清晰的印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
沈清晏牵着岁岁的手,看着梁正的背影消失在帐外,眼底满是欣慰:“你这和法子是真厉害,北狄遇到你,算他们倒霉。”
“爹爹才是厉害呢!” 岁岁仰着小脸,笑着反驳,“要是爹爹不把大家的分工安排好,我的法子也没用呀。”
沈清晏被她逗笑,弯腰抱起她:“走,爹爹带你去巡查一圈,看看弟兄们准备得怎么样,也让你放心。”
父女俩走出帅帐,夜色已浓,营地里的火把早已点亮,橙红的火光映在雪地上,把每一寸土地都照得透亮。、
远处传来士兵们埋铃铛的动静,“哗啦” 一声轻响,是麻绳穿过铃铛的声音,紧接着是雪粒被拨开的窸窣声 。
他们特意选了浅滩边缘的枯草丛,把铃铛埋在雪下半寸处,只留细细的麻绳顺着草茎缠到帐杆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王爷!公主!” 一个埋铃铛的士兵看到他们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起身行礼,“末将们把铃铛埋在枯草丛里,北狄人踩过来时,草叶会先挡一下,不会惊动他们,等脚踩实了,铃铛才会响,这样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沈清晏点头,伸手摸了摸雪下的铃铛,只触到一丝微弱的凸起:“做得好,既隐蔽又能预警,辛苦你们了。”
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斥候营的士兵们正在整理行装 ,他们脱了沉重的盔甲,换了轻便的黑布袍,腰间别着短刀和磷粉袋,手里拿着羊皮水囊,每个斥候的靴底都裹了层厚毡,走在雪地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王爷!” 斥候营统领迎上来,躬身道,“末将已经把斥候分成五队,每队四人,分别盯着北狄营盘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还有一队绕到浅滩下游,盯着他们会不会绕路偷袭。每半个时辰,就有一队回来报信,绝不让北狄人有机会靠近!”
岁岁趴在沈清晏耳边,小声提醒:“爹爹,让斥候们别靠北狄营盘太近,那位公主肯定也派了人守着,别被他们发现了。”
沈清晏把她的话转达给统领,统领连忙应道:“公主放心!末将已经跟斥候们交代过,只在北狄营盘三里外的坡上盯着,绝不会靠太近!”
巡查完一圈,回到帅帐时,帐外传来斥候的回报声:“王爷!北狄营盘里有动静!营内亮了不少火把,还有人在往马背上搬东西,像是在准备出发!”
沈清晏眼神一凛,快步走进帐内,拿起地图:“他们果然要夜袭!梁正呢?让他立刻来帅帐!”
亲兵刚要去传,梁正就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王爷!斥候刚回报的,跟您听到的一样!北狄人在备马,还往马背上挂了不少布袋,说不定装的是烟雾罐,想夜里用烟雾掩护偷袭!”
岁岁凑到地图旁,指着浅滩上游的位置:“爹爹,他们会不会还是想从上游涉水?那里有暗礁,夜里看不清,他们说不定以为咱们没防备。”
沈清晏指尖点在浅滩上游的铁链处:“咱们在那里绑了铁链,还埋了铃铛,他们只要敢来,肯定会被发现。倒是下游的虚营,说不定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咱们正好可以在虚营附近设伏。”
梁正立刻明白:“王爷是想引蛇出洞?末将这就去虚营附近安排伏兵,只要北狄人往虚营去,咱们就从两侧包抄,把他们困在雪地里!”
“好!” 沈清晏点头,“伏兵别太多,五十人就够,多带弓箭和火把,夜里弓箭不好瞄准,用火把照亮,再撒磷粉标记,别让他们跑了!”
梁正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沈清晏和岁岁。岁岁拉着他的衣角,小声道:“爹爹,夜里打仗危险,你要小心些。”
沈清晏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却坚定:“爹爹会小心的,你乖乖待着,落雪会护着你,穆太医也在,不会有事的。”
岁岁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沈清晏手里:“爹爹,这个是醒神粉,你带在身上,要是夜里困了,或者闻到烟雾,就撒点在鼻子下面,能清醒些。”
沈清晏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粉末,心里一阵暖意。他把布包揣进怀里,起身道:“爹爹去前面指挥,你跟着落雪,别乱跑。”
沈岁岁看着沈清晏转身要走,连忙上前一步,小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爹爹,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看明天的日出呢!”
沈清晏停下脚步,弯腰再次抱了抱女儿,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好,爹爹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陪你看日出。”
他松开手,又叮嘱落雪:“看好公主,别让她靠近战场,若是有危险,第一时间带她去粮草营后面的密室躲避。”
“是!王爷放心!” 落雪躬身应道,伸手牵住岁岁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此时,北狄军营内,阿古拉公主一声令下,她亲自率领亲信冲向南黎。“公主,前面就是南黎的虚营了,营里亮着不少火把,看着人很多。” 身边的亲兵低声汇报,眼神里带着几分谨慎。
阿古拉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沈清晏果然愚蠢,把兵力都放在下游,正好给咱们机会绕去上游!等点燃烟罗,乱了他们的阵脚,咱们就直奔药棚,把那个小丫头抓来!”
第204章 原来是有奸细
阿古拉抬手一挥,身后的亲兵立刻点燃烟罗罐 ,灰色烟雾裹着刺鼻气味,顺着夜风往虚营飘去,很快就笼罩了营帐周围。
她以为南黎士兵会被烟雾熏得头晕无力,却没听到半声混乱的叫喊,反而在烟雾散开的瞬间,两侧雪地里突然窜起数十支火把,橙红的光刺破夜色,把虚营照得如同白昼。
“放箭!” 梁正的吼声穿透烟雾,弓箭如暴雨般射向阿古拉的骑兵队。
北狄士兵猝不及防,不少人被射中马腿,战马嘶鸣着倒地,把背上的人甩进雪地里。阿古拉脸色骤变,握着弯刀的手青筋暴起。
她才惊觉,这里根本是诱饵,沈清晏早就等着她来钻!
“公主!不对劲!他们早有准备!” 身边的亲兵慌了神,试图调转马头撤退,却发现两侧的退路已被南黎士兵堵住,手里的火把连成一道火墙,连枯草丛都被照亮,连藏身之处都没有。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南黎士兵往雪地里撒了磷粉 ,淡蓝色的火光在雪地上蔓延,沾到衣服上就甩不掉,把北狄骑兵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磷粉!是磷粉!”
有士兵尖叫起来,伸手去拍身上的蓝光,却越拍越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阿古拉咬着牙,挥刀砍断两支射来的箭矢,嘶吼着下令:“往上游冲!突破他们的防线!”
她还惦记着那个小丫头,只要抓住那个小丫头,就能逼沈清晏投鼠忌器。
可刚冲出去没几步,上游方向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紧接着是南黎士兵的呐喊:“上游的北狄人被铁链绊住了!快来帮忙!”
原来阿古拉早留了后手 , 她派了两百骑兵绕去上游,想趁虚涉水偷袭主营,却忘了沈清晏在暗礁处绑了铁链。
马蹄刚踩进水里,就被铁链缠住,铃铛一响,守在上游的士兵立刻围上来,长枪如林,把这队骑兵困在了浅滩上。
“该死!” 阿古拉狠狠踹了下马腹,看着眼前的绝境,又气又急 , 她自视甚高,以为能凭烟罗和夜战打沈清晏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对方把每一步都算到了,连磷粉、铃铛这种小玩意都派上了用场。
此时的药棚里,沈岁岁也毫无睡意,她正帮穆太医给一个手臂受伤的士兵包扎。
外面的呐喊声、兵器碰撞声越来越近,士兵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沈岁岁却格外冷静,一边递过纱布,一边轻声安慰:“别慌,梁将军和我爹爹会打赢的,咱们先把伤口包好了。”
突然,帐帘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北狄逃兵举着弯刀冲进来,眼神凶狠地盯着岁岁:“小丫头!跟我走!不然我杀了你们!”
沈岁岁很纳闷,主营也是有重冰把手的,怎么会有敌军进来,莫非……有奸细?
看来前世这场仗输的这么惨,不全是梁正的原因。
落雪的将沈岁岁牢牢护在身后,声音冷得像冰:“敢伤公主,先过我这关!”
男人显然急红了眼,胡乱挥刀劈砍,刀刃擦着落雪的肩头划过,带起一缕血痕。
沈岁岁没有躲在后面发抖,反而盯着逃兵的腰间 ,那里竟系着一条南黎士兵常用的麻布腰带,腰带扣上还刻着 “炊” 字,是炊事营的标识!
“落雪姐姐,小心他的腰带!” 岁岁突然高声提醒,“他身上有咱们营的东西,是奸细接应他进来的!”
逃兵听到这话,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挥刀的动作顿了半拍。
落雪抓住机会,侧身避开弯刀,反手一刀划向他的手腕,“嘶” 的一声,逃兵的手腕被割破,弯刀 哐当落地。
可他仍不死心,伸手就想抓沈岁岁的胳膊,嘴里嘶吼着:“抓不到你,我就同归于尽!”
沈岁岁早有准备,脚下轻轻一勾,将脚边的药罐踢向他 ,罐里是刚熬好的热姜汤,滚烫的汤水泼在逃兵的手上,他痛得惨叫一声,手瞬间缩了回去。
穆太医趁机上前,用手里的药杵狠狠砸在他的后颈,逃兵眼睛一翻,软软地倒在地上。
“快,把他绑起来,搜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穆太医连忙吩咐医徒,声音里带着后怕,“公主,你刚才太冒险了,万一被他伤到怎么办?”
沈岁岁蹲下身,指着逃兵腰间的麻布腰带,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穆太医,你看这条腰带,是炊事营的,他肯定是跟着送汤的士兵混进来的。而且他能准确找到药棚,说明有人告诉了他我的位置,营里有奸细!”
落雪解开逃兵的腰带,果然在夹层里摸出一小块刻着 “北” 字的木牌,“公主说得对,这确实是北狄的标识,他就是奸细接应进来的!”
沈岁岁心里沉了下去,前世这场仗南黎之所以连丢五城,除了梁正轻敌,更重要的是营中藏了北狄的细作,不断泄露布防消息。
她原以为这辈子能提前防备,却没想到奸细这么快就动了手。
“落雪姐姐,你去通知爹爹,就说营里有奸细,让他赶紧查炊事营和靠近药棚的守卫!” 沈岁岁语速飞快,眼神却格外坚定,“再让亲兵把这个逃兵押去帅帐,严加审问,说不定能问出其他奸细的下落!”
落雪点点头,刚要起身,帐外突然传来沈清晏的声音:“岁岁,你们没事吧?”
沈清晏快步走进药棚,看到地上绑着的逃兵和落雪肩头的伤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他怎么会闯进来?”
沈岁岁拿着那块刻着 “北” 字的木牌,走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凝重:“爹爹,他是被奸细接应进来的,身上有炊事营的腰带,还知道我在药棚。咱们营里有北狄的细作,得赶紧查!”
沈清晏接过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 “北” 字,眼神锐利如刀 。
他之前就觉得夜袭来得太巧,阿古拉像是知道下游是虚营,原来竟是有奸细泄露了消息!
“梁正!” 沈清晏对着帐外喊了一声,梁正立刻快步进来,看到地上的逃兵,又听沈清晏说了奸细的事,脸色瞬间铁青,“王爷,末将这就去查炊事营和守卫,定要把奸细揪出来!”
“慢着。” 沈清晏叫住他,转头对岁岁道,“岁岁,你觉得奸细会藏在什么地方?”
第205章 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岁岁攥着衣角,小眉头拧成一团,却字字说得清晰:“爹爹,首先得重点查炊事营!他身上的腰带刻着‘炊’字,肯定是炊事营的人给的, 炊事营要给各营送汤送粮,能走遍整个军营,最容易打听布防消息,也最容易偷偷给北狄传信!而且得查最近新来的人,老士兵都认识,奸细肯定是混进来的新人!”
她顿了顿,又指着药棚门口的方向,语气更坚定:“还有药棚附近的守卫!咱们营的守卫那么严,他能一路闯到这里,肯定有人给指路,说不定守卫里就有奸细,故意放他进来的!刚才他直冲我来,说明他早就知道我在药棚,肯定是奸细提前告诉北狄的!”
沈清晏蹲下身,认真听完,眼底满是赞许 。
女儿的推断全踩在点子上,既结合了逃兵身上的线索,又考虑到军营的布防逻辑,比许多老将想得都周全。
他转头对梁正道:“就按岁岁说的查!你带一队亲兵去炊事营,把近一个月新来的士兵都单独问话,重点查他们有没有接触过北狄人,或者私下传递过消息;再派一队人去查药棚附近的守卫,特别是刚才值守的那几个人,问清楚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或者收到过奇怪的指令。”
“是!末将这就去!” 梁正抱拳应下,又忍不住看向岁岁,语气带着敬佩,“公主心思缜密,末将佩服!若不是您发现腰带的问题,咱们还得走不少弯路!”
沈岁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小声补充:“梁将军,查的时候要小心些,别让奸细察觉了!要是他们有同伙,说不定会提前跑掉,或者销毁证据!比如查炊事营的时候,可以先问老士兵,看看新来的人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总打听咱们的布防,或者偷偷往营外跑。”
梁正眼睛一亮:“公主提醒得对!末将这就安排,先悄悄摸查,再动手抓人!”
说罢,他快步出帐,脚步比来时更显急促 ,奸细藏在营中,就像埋在身边的炸弹,必须尽快清除。
沈清晏摸了摸沈岁岁的头,声音放柔:“咱们岁岁真是个小军师,帮爹爹解决了大麻烦。”
“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因为奸细吃亏。” 沈岁岁低下头,小手轻轻攥着那块 “北” 字木牌,前世因为奸细泄露消息,多少士兵白白送了命,多少城池被北狄夺走。
“爹爹,还要赶紧提审那个家伙,说不定能问出他的同伙是谁,还有北狄接下来的计划!”
“放心,爹爹已经让人去审了,会仔细问的。” 沈清晏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往帐外走,“咱们去帐外等着,看看能不能问出有用的消息,也让你放心。”
帐外,亲兵正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来,连忙躬身行礼。
帐内传来逃兵的嘶吼声,还有审问官的厉声质问,可那家伙一开始死不承认,只说自己是侥幸闯进来的。
沈岁岁趴在帐门口,小声对沈清晏道:“爹爹,给他看那块北字木牌,再告诉他,咱们已经在查炊事营的奸细了,他要是不说,同伙被抓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沈清晏点点头,对着帐内喊了一声:“把那块刻着‘北’的木牌给他看,再告诉他,炊事营的奸细我们已经在查了,他若如实招供,还能从轻发落!”
帐内的嘶吼声突然停了,过了没一会儿,审问官掀开帐帘走出来,脸上带着喜色:“王爷!他招了!
他说炊事营里有两个奸细,一个叫阿大,一个叫阿二,是半个月前混进来的,专门负责给北狄传布防消息。
药棚附近的守卫里,也有一个叫李金的,是北狄的内应,刚才就是李金故意把他放进来的!
他还说,北狄本来想让他们今晚配合夜袭,要是能抓到公主,就立刻把公主带往北狄营盘!”
“好!” 沈清晏眼神一厉,“立刻派人去抓阿大、阿二和李金,别让他们跑了!另外,把这个消息传给各营,让他们提高警惕,仔细排查身边的人,绝不能再让奸细有机会作乱!”
“是!” 亲兵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身岁岁站在一旁,听到奸细都被指认出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发现得早,没让他们造成更大的破坏。
前世就是因为没及时抓到奸细,才让北狄一次次掌握南黎的布防,最终连丢五城,这一世,她终于帮着改变了这个结局。
沈清晏看着女儿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伸手把她抱起来:“好了,奸细很快就会被抓到,以后军营就安全了。”
“爹爹,抓到了不能白抓啊,我们可以让他们传递些我们想让敌人知道的消息……”沈岁岁挑了挑眉。
沈清晏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这奸细还真是有大用处。
很快,审问的人就问出了奸细传递消息的方式,“他说需要他亲自去,否则对方不信任。”
“不行,他不能去,一旦给了他机会,他就会逃掉的。”沈岁岁道。
“可对方只认他的脸,他不去,消息无法传递啊。”
沈岁岁勾了勾唇,“只认他的脸?谁说就非得需要他亲自去了?”
自己可是从系统那里学过易容术的,这么久,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沈岁岁让人找了个跟那人身量和脸型差不多人的叫到了帐中。
梁正都愣住了,他只知道小公主懂医术、会计谋,竟还会这等少见的技艺。
梁正忍不住凑上前,看着那一堆东西:“公主,这…… 真能变得跟逃兵一模一样?北狄那边只认他的脸,要是露了破绽,可就麻烦了!”
“梁将军放心!” 沈岁岁笑了笑,“我先看看那家伙的样子,他左眉角有个月牙形的疤,下巴上有三道短胡茬,说话时会不自觉摸左耳。咱们只要把这些特征都仿出来,再让心腹士兵模仿他的语气,肯定能骗过北狄的人!”
说着,她就开始捏了一团像是泥一样的东西,众人的一眨不眨地看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拍了拍手,打了个哈欠,“好了。”
众人看的一愣,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第206章 为何要抓我
帐内烛火摇曳,映着的那张与真容别无二致的脸 , 左眉角月牙形的疤清晰可见,下巴上的短胡茬透着几分粗粝,连说话时不自觉摸左耳的小动作,都被心腹士兵模仿得惟妙惟肖。
梁正凑上前,伸手想碰又不敢碰,眼里满是惊叹:“公主这手艺,真是神了!若不是亲眼看着您动手,我真以为这就是那家伙本人!”
沈岁岁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刚才捏脸时费了不少劲,此刻指尖还带着些凉意。
她笑着摆手:“梁将军过奖了,不过是记准了他的特征罢了。关键是接下来传递消息的环节,得让北狄彻底相信,咱们还没识破他们的计谋。”
沈清晏走到 “假逃兵” 身边,仔细打量着,眼神里满是赞许:“岁岁说得对。咱们要传的消息,得半真半假才可信 , 就说‘南黎军营疫症未消,半数将士仍卧病在床,布防主力集中在东大营,西大营只留少量兵力看守粮草’。”
他顿了顿,看向心腹士兵,语气郑重:“你到了约定地点,只说‘计划照旧,今夜三更,西大营见’,别多问,也别多说。北狄若是追问细节,你就说‘营内查得紧,不便多言,按原计划行事即可’,切记要表现得慌张些,像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心腹士兵挺直脊背,抱拳应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不辱命,绝不让北狄看出破绽!”
沈岁岁又补充道:“还有,你腰间得挂着炊事营的腰牌,看到腰牌才会认人。另外,你袖口藏一小块‘北’字木牌,若是他们起疑,你就悄悄露出来,他们肯定会信你。”
“属下记住了!” 心腹士兵一一记下,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腰牌,又确认了袖口的木牌位置,神色越发坚定。
梁正看着这一切,心里对沈岁岁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
这小公主不仅心思缜密,还能把细节考虑得如此周全,连北狄奸细的接应暗号都想到了,比军营里的老谋深算的将领还要厉害。
他忍不住道:“王爷,公主,属下这就带一队人,埋伏在约定地点附近,等北狄的人一到,就立刻动手,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可。” 沈清晏摇摇头,眼神锐利,“咱们要钓的不小鱼,是想知道北狄今夜夜袭的真正目标。你带五十名精锐,远远跟着,别打草惊蛇,等‘假逃兵’和他们接上头,确认了夜袭地点,再悄悄回来报信。”
他转头看向沈岁岁,眼里带着询问:“岁岁觉得,北狄今夜的目标会是什么?”
沈岁岁皱着小眉头,认真思索道:“他们之前想抓我,又让奸细传布防消息,说不定是想声东击西 , 表面说夜袭西大营抢粮草,其实是想趁机偷袭药棚,毁掉咱们的药草和解毒丹,让军营的疫症无法控制。毕竟现在将士们能不能康复,全靠药棚里的药。”
“有道理。” 沈清晏点点头,立刻对梁正吩咐,“你让人多派些人,悄悄守在药棚附近,再把西大营的粮草转移到东大营,只留少量空粮囤,故意让北狄看到。另外,让各营将士做好准备,一旦收到消息,就立刻按计划行动,把北狄的人围起来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梁正领命,快步走出帐篷,脚步轻快。
有了王爷和郡主的周密计划,今夜定能让北狄吃个大亏!
帐内,心腹士兵已经整装待发,易容后的脸在烛火下,与真逃兵几乎没差别。
沈岁岁走到他身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妆容,确认月牙疤的位置没偏移,胡茬也没掉,才放心道:“去吧,别紧张,按咱们说的做,肯定能成。”
心腹士兵重重点头,转身走出帐篷,消失在夜色里。
沈清晏牵着沈岁岁的手,走到帐外,看着夜色中的军营 ,各营的灯火依旧亮着,却比平时更暗了些,像是真的因为疫症而士气低迷。
只有守在暗处的精锐,眼睛里透着警惕的光,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爹爹,你说北狄会信吗?” 沈岁岁抬头,看着沈清晏的脸,小声问道。她虽然有信心,却还是有些担心,怕哪里出了破绽。
沈清晏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坚定:“会的。岁岁把所有细节都想到了,他们不会怀疑的。就算有一点怀疑,只要看到‘北’字木牌和炊事营的腰牌,也会信的 , 毕竟他们急着夜袭,不会想太多。”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军营里艾草的清香。
沈岁岁靠在沈清晏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这一世,她一定要改变这个结局,让北狄的阴谋彻底落空。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清晏和沈岁岁立刻警惕起来,只见梁正带着心腹士兵,悄悄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王爷!公主!成了!” 梁正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激动,“北狄的人果然信了!阿大、阿二说,今夜三更,他们会带三百人,假装偷袭西大营,吸引咱们的注意力,其实是想让另一队人,偷偷去药棚毁药草!还说,要是能抓到公主,就更好了!”
“为何要抓我?”沈岁岁问道。
都说擒贼先擒王,要抓也该抓爹爹啊。
“听说敌军那位公主很想要见见您。”梁正道,“别说是她了,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想见见公主你到底有没有骗人呢。”
沈岁岁小眉头拧得更紧了,指尖轻轻敲了敲下巴,满是疑惑:“敌军公主?她见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难道是…… 想拿我当人质,逼爹爹让步?”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沉了沉:“有这个可能。她知道军营里的疫症全靠你和穆太医控制,若是抓了你,不仅能断了将士们的解毒希望,还能拿你要挟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梁正也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慨:“王爷说得对!这个女人心肠真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