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是救赎美强惨,吗?》 第1章 时空乱流 “路衹,不要走。” “路衹,松开我的手。” “路衹……” “路衹……” “我爱你。” 黑发男子猛地睁开了眼,眼中是还没来得及消去的茫然。他约莫二十多岁,气质独特,有一双琥珀般剔透的桃花眼,眉目极度俊美,令人见之难忘。 他叫路衹,衹通“只”。这不是第一次做梦,但梦里又是一样的内容。有人在呼唤他,有人在跟他说爱,但这些人面容模糊不清,像漂浮的幽灵游荡在身边,黏黏糊糊地纠缠着自己。 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记忆从脑海中清除。 “宿主,您醒了。” 无机质的机械音在房间中响起。路衹起身观察这间房间,淡灰的色调,简约低调,设计大气,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张沙发。这是系统专门分配的房间,虽然并不是很符合他的喜好。 路衹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躺回床上,睡不醒的模样:“系统,这声音什么时候才能停?扰人清梦不是嘛。” “作为快穿局的新晋新人王,您已获得快穿局的极速反馈: 「在穿越途中,任务者不免受到时空和记忆乱流的影响。这很正常,并且对您现实生活中的身体无碍,请放心。」” 路衹盯着天花板发呆。就在系统时的前一天,他刚刚做完一个爽文任务,穿越到一个江湖背景的魔教教主身上,令其称霸武林,登上人生巅峰。这是他第六个SS通关的大男主任务。 快穿局救下他重病的姐姐后,他正在为了还债,给快穿局做任务。总共十二个任务,在这个步调下很快就要完成。但是这次他回来,快穿局说要给他布置不一样的任务。 “宿主,接下来的任务是应部分观众的需求,对您穿越改写的世界进行进一步改写。具体地说,您需要回去前六个世界,与原著主角完成特定交互,才能完成任务。” “原著主角?交互?什么交互?”路衹皱眉。 “例如和主角产生深刻的感情羁绊,斩断主角之间的感情羁绊,杀死反派、主角,等等。由于原著主角既帅气,实力强大,受无数读者追捧,又命运多舛,生活坎坷,因而,他们被称为美强惨。您的任务就是救赎这批最受欢迎的角色。” 路衹算是听明白了这极其模糊的概述。总而言之就是和单人爽文不同的路子,观众老爷们想看互动了。 “我可没做过这种任务,你们确定它们适合我来做?” 路衹晃了晃搭在床边缘的膝盖,示意系统注意自己,“我再怎么说也是剧情流的路人甲,又不是感情流的top,那什么美强惨能理我吗?你这样不是相当于逼一个恋爱白痴当万人迷?” “这是您的一位粉丝独家出资,我们并未参与其中。您完成质量的高低并不影响我们的声誉,只关乎于您能从快穿局手里分到多少奖金。” “得了,原来是有人送钱。行,送我去第一个世界吧。”路衹耸肩,任由白色光芒包围身体。 眼前强光一闪,下一刻,路衹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极深的黑暗环境中。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幽幽广域。他站在一座极高的建筑的平台上,下方古风建筑有序排列,每家每户都仅仅只亮着一盏灯。天色乌黑,大片云层重叠,整个场景充满了诡异的质感。 「本次任务的目标是江北淮家少主、魔教侍卫、魔教男宠、原著大男主淮舟江。 您的任务是降低男主黑化度,并助他一雪灭族之仇。」 “一,二,三,四。任务目标居然这么多?” 系统再次忽视路衹的冷笑话,自顾自地把系统任务展示完: 「任务进度:检测中……」 「任务进度:0%」 展示的同时,一副画像浮现在路衹眼前。 画上人物风姿清朗,姿态优雅,目如点星,面容英俊沉静,却难掩少年昂扬意气,大约是淮舟江被灭族前的样子。 路衹还记得这个少年——现在应该算青年。在自己做上一个任务的时候,这个青年在废墟中被自己救出来,从此在自己身后拜师学艺,帮了不少忙。最后他独自出教,不知所踪。 在系统给的原著里,青年的信息得到了补全。在故事开始的时间点,淮家被一股神秘势力灭门,只有男主当时在外办事,侥幸避祸。 而原著教主先是对淮舟江有非分之想,随即又对淮舟江的红颜知己产生邪念,试图染指。 尽管男主淮舟江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但当女孩从教主手下慌忙逃出的时候,淮舟江还是一剑送油腻教主去了黄泉。 “宿主,现在的剧情点即将进行到第二处,男主……在……洛赋楼得到……复仇信息……” “报告,时空乱流出现,系统紧急重启——重启成功。” “宿主,剧情出现偏差,请宿主自行补全剧情。” 路衹没有理睬系统的各种提示。在穿越回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想起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中,有一件可能引来非常恶性的后果。 “系统,上次,一堆尸体被发现在苏家密室。翻一下你的内存,他们是在什么时间去世的。” “报告宿主,尸体特征为淮家人,死亡时间为从今日计算的两日后。” 上一次任务,以魔教教主的身份称霸江湖的过程中,路衹偶然发现了一个阴谋。 正派三大势力下的部分成员,以魔教的名义关押平民百姓,以活人的生命力为代价提升自己的内力以及寿命。 路衹是因为在苏家密室发现尸体才知道,他们已经不止步于普通百姓的生命力。由于功法的副作用,他们变得狂妄、贪婪,竟连武者也敢囚禁。 最后,他们合作密谋了所谓淮家的灭门惨案,实际上是把内力深厚却遗世独立的淮家人全数抓捕,收押在密室囚笼里,以极高的速率将他们的生命力以及内力吸食殆尽。也算是淮舟江幸运,正道太过贪婪,一点内力也不想放过,在这时竟然没杀掉淮家一人。 这是原著结尾写到的事情,淮家灭门的真相。但是现在男主淮舟江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还活在这个世上,以为一夜之间他们全数覆灭。 现在,路衹的当务之急是把淮家人带出来,而不是去见淮舟江。根据原著剧情,淮舟江正在魔教内做杂役。安全能够被保障的前提下,路衹决定优先去“照顾”他的家人。 “报告宿主,未在魔教范围内检测到男主存在。” 系统忽然的发言让路衹一愣。他看着眼前发着光的白团:“男主不在?” “是的宿主,受到时空乱流的影响,原著的魔教教主并未将淮舟江接回魔教。请宿主自行弥补剧情,安排任务。” 和前一次任务的胎穿不同,这次的任务相当于路衹凭空穿越到了一个和他有着相同样貌的魔教教主身上。而教主本人本应该已经往前走了一点剧情。 路衹皱眉检查了一遍记忆。在原著教主给的记忆里,淮舟江的确是存在的,并且大致符合原著走向。这就很奇怪。 路衹沉思片刻:“那计划不变,还是先去苏家密室将人救下。” 他让系统收集好长生门内的食物与药物,储存在系统空间内。下一瞬,路衹便闪现到了江南苏家的地界。 因为长生门和苏家都在南方,因此,不费多少力气,路衹就凭上一次任务的记忆到了苏家的家族密室里。 此处正处密林,鸦鸣阵阵,有专人把守。路衹远远观察了一阵,便如鬼魅般接近守门的苏家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斩下了他的头颅。 助纣为虐,死不足惜。脚步一转,在另一个守门人发现前,路衹双指一并,一道暗芒刺穿了她的喉咙。 这是路衹最得意的功法,以手化剑,轻轻一挥便能斩出剑气。上一世淮舟江作为路人甲在他身边时,他也指点过淮舟江几招,其中有一招就是这剑气诀。当时的青年阴郁沉默,听见他的指点只是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后续路衹一时兴起去复查时,却发现此人已经离开,消失无踪。 上一世不是原著,原著也不是这一世。路衹摇了摇头,抛开脑中淮舟江那万念俱灰、透着死志的脸,继续往密室深入。 密室有地下五层,类似监狱,由人层层把守。按照记忆和系统给出的扫描图,路衹悄无声息地下到第三层,正在取下一层钥匙时,一个守门人突然出现了。 路衹赶紧闪身到墙边,盯着守门人打着呵欠的背影经过,一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系统,你怎么没发现这条漏网之鱼?” “宿主,本系统认为以宿主的武力,即便被发现也不会有极大危险。” 路衹想到刚刚被自己拆除的警报装置和应急装置,不得不同意系统的说法。 他径直下到第五层,看见了被关押的淮家人。他们约有数百人,拥挤在这一层内,虚弱不堪。 其实这很正常,被当作邪功的牺牲品后,活人的生命力会越发低弱。只有最开始捕捉活人的时候是最艰难的,那时候恐怕正道三家老一辈倾巢出动,才抓回来这数百人。 到了现在,即便由一些中层、小辈看管密室,也没有人能够逃出来了。不仅是没有力量,心志也因为生命力、精神力被吸取而逐渐湮灭。 对于对生丧失了希望的人来说,能够获得充足的食物,是首先让他们能够眼神发光的条件。这个系统能满足。其次,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很安全。最后,要让他们知道,有人在等他们。 “吾乃长生门门主路衹,” 路衹扬声道,吸引了部分人惶然的目光。他们面黄肌瘦,几乎形容枯槁。 “吾已经将门外看守者除尽。知晓你们饥渴数日,吾为尔等带来可果腹的粮食水果,与疗愈的丹药。尔等不再是这阴湿牢狱的囚犯,尽可再返天光之下。” 看见不少原本低垂着头的人下意识看过来,路衹得意一笑, “此外,淮家无一人死亡。淮家少主正为之四方奔走。简而言之,务必珍重生命,莫令之哀伤。” 第2章 初见男主 “路衹……那个魔教教主,怎么会如此好心?” “少主……少主还在找我们!” 人群忽然变得纷杂起来,人声交错,再不复方才的死寂。 路衹用内力分下食物和丹药,然后一一打开门锁,打算放所有人出来。 结果淮家人十分警惕又十分团结。他们见锁开了,却并不立刻出逃。而是慎重地盯着路衹。 路衹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呢,于是在最后方的墙上一靠,悠悠然道: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路衹找了一圈,很快发现大家围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尽管他面黄肌瘦,但风骨未少,气势惊人,显然是淮家家主,所有淮家人的主心骨。 路衹等他开口,他斟酌片刻,朝路衹行了一礼:“门主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等只想知道,门主为何要出手相助。” 对路衹本人来说,救人于困顿之际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他和姐姐从小相依为命,父母离异后在小地方靠百家饭长大。大了一点被福利院找到、支付学杂费,借国家补助上了大学。院长、老师、同学、朋友…… 他知道自己属于幸运的那一批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许许多多的关怀。但他真心觉得,这个世界能较为良好地运转,必然离不开每个人有节制的善心。他很愿意发扬这份传统美德。 只不过,对于这些不知情的群众,魔教教主心怀善念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如果对他们说魔教教主想要弘扬正义,只怕他们宁愿饿死也不愿意配合路衹的“阴谋”。 “与正道作对,吾就很快乐。吾在你们身上找乐子,仅此而已。” 路衹漫不经心道,似乎对群众的安危丝毫不在乎,随他们出去还是不出去, “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要靠救人来找乐子,真是可笑。当然,吾把外面的正道清理了。唯独这事令人开怀。” 他话音一落,偌大的空间内鸦雀无声。有的青年和妇女目露怀疑,有的少年面露恐惧。路衹也不解释,就等着这群人怎么批判自己的血腥手法。 “门主之恩,没齿难忘。” 只不过没想到,淮家主又重复了一遍这话。似乎要让所有人听到似的,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足以安抚人心。 但有的人却不安起来。一名壮实的青年道:“家主,怎么能相信这样的魔头!? “对啊……他可是魔教教主……”有人小声附和。 “谁敢听他的……” “噤声!” 淮家主朝那青年严厉道,随后扬声, “看看你们手中的食物和丹药。这是谁给你们的,还需要我替路教主重申吗?” “可家主,他能杀掉正道那批人,来日就能杀掉我们!” 那青年犹不安心,转头朝四周大声嚷嚷道,引起了不少人的忧惧之色。 “还敢反驳,不敬尊长,自掌二十。” 淮家主厉声说完,那青年竟然毫不犹豫,立刻照办。但罢了,还是一脸不服之色地瞪着路衹。 路衹抱臂看了一场好戏,笑着,对青年的话丝毫不以为忤:“这位小友,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本座?” “除非你能让我们看见少主安安全全地出现!” “哦?” 路衹从墙边起身,脚步不停地走出了牢狱。 快要从五层离开时,壮实青年朝他喊:“路衹,你去做什么?是不是要去威胁少主!” 路衹止步,似笑非笑:“你们家的少主又不在我这里,我上哪儿威胁他?本座只不过是乏了,见你们不想动,打算先行一步罢了。” “这……” “难道他是说真的?” 此话一落,大家便知道这魔教教主也是软硬不吃。他并没有给出任何多余的筹码,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他们出去还是不出去,终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好了淮兴,看看你干的好事!” 青年身边一名少女肘了肘他,满脸不满。这魔教教主就算名声再差,那也是实打实地在帮他们,救了他们性命。他们这样试探他,再怎么都说不过去。何况他们现在这个状况,魔教教主手指一捏就能掐死。但他还丝毫不计较。两厢对比,显得他们心胸狭隘又不知好歹。 见大家纷纷责备自己,那被称作淮兴的青年朝路衹的背影呿了一声:“的确是人模人样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心。” 人群窸窸窣窣地动起来,有不少人已经恢复精力,缓慢地起身。路衹微微一笑,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会把淮舟江完好无损地带给你们。在那之前,去长生门待着。” 长生门距此处不远。路衹出密室后顺手清扫了一路的危险,给处理教内事物的护法千灼枝传了封信,就放任这群刚刚见光的淮家人自己走了。 “接下来,就是男主本人了吧。” 在凌晨的月光下,路衹眯起眼,望着皎洁的月亮。那月亮分明是圆的,但此刻能见的只有残缺的一边,仿佛某种不好的预兆。 “希望他的情况不要太糟。系统,根据原著发展,男主现在在哪里?” “报告宿主,在原著中,淮舟江本要被属于一小势力的林家收留,结果被教主中途截断,带回魔教。如今,淮舟江不在魔教,便极有可能在林家。” 林家……?路衹嘶了一声。作为真实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不是不知道林家的作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林家家主更是其中“翘楚”。淮舟江被这种人收留,还不如落在原教主手里。 “行,那出发吧。” 几个腾挪间,路衹便踩上了树顶。几个跳跃,他便跃出十里之外。约莫四个时辰,他来到了原江北淮家的领地周围。 路衹记得林家就在这里。那群人安居在市中心最大的宅子里,享受着金银财宝。现下淮家被灭门的消息传出去,顶替上来的很有可能就是林家。 路衹懒得伪装,直接走在街上。路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他陷入了微微的思考:我的脸已经这么有辨识度了吗?在江南就算了,在江北都有人能一眼认出我? 走到一座酒楼边,他看见市区告示板上写着: 【通缉令】 「路衹」「千灼枝」…… 路衹看见自己的头像和后面跟着的左护法的美像,以及他们各自的名字。 至于原因,路衹估计是正道又把淮家覆灭的锅甩在自己身上了。 “路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招摇!你不怕被抓吗?” 这时,一男子在不远处嚷道。 “什么,是路衹!” “我们抓了他拿赏金!” 一群人朝路衹冲过来。 眼前的人们如牛群般嘈杂混乱。路衹叹了口气,足尖一点便跃到酒楼最高点。 他的速度太快,下面的人还没看清他的行动他就消失了,只能茫然在原地打转。 “啥呀,我还想要那笔赏金买斤好猪肉呢。” “还猪肉呢,你们家新刀都买不起了,梦什么呢!” “烦死了,以为多个来财路,果然不是这么容易。愁啊,妞妞的膏火费怎么办……” “乌合之众”们唉声叹气,立刻一哄而散。路衹眼睛弯了弯,随后望向城内最大的住宅,林府。 几个跳跃间,他便进了林府。搜查一番,却没看见类似男主的人。正当他陷入沉思时,花园有一对女子在聊天。 “你说老爷新收的那个小伙子,长得怎么样?” “你说别苑那个?怎么,你不会看上他了吧?可别。那是淮家人,刚被魔头路衹灭门,还是别去沾边为好。” 路衹的声音幽幽出现在她们耳边:“谁,是魔头?” “啊!!!” 她们尖叫着四顾,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见鬼了……?” 路衹却在林府门口,看见数人慌忙跑进府里。 缀在末尾的是一个大腹便便,衣衫凌乱的男人。 几人气喘吁吁: “别苑,别苑烧了!” “那淮舟江,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遍,然后烧了老爷的别苑!” “我的……我的别苑啊!” 听见这话,路衹知道自己终于找到淮舟江的所在地了。 听上去他烧了别苑,目前看来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估计他的黑化值不低。 综合情况来看,可能是林家主想要强迫淮舟江。结果,淮舟江被灭族,心里那口气还没消,此刻又遭到背叛,愤怒之下做出这等行径。 如果路衹能提早到达,事态或许还不至于此。他可以悄悄把淮舟江骗走,不需要他烧家害人。 希望现在淮舟江还好好的吧。 须臾,路衹抵达了系统检测的林府别苑。 “系统,既然你能找到别苑在哪,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男主在那里?” “宿主,系统需要剧情进行信息补全,并非全能。” 路衹抬头看这个已经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别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愈靠近,就闻到愈加浓郁的血腥味。下一瞬,几根竹叶片从波动最强的地方如电般射出。 路衹挡下这几道攻击,看向废墟深处,若有所思。 这下还能活着的,必然是死不掉的男主了。看这阵势,他是真把别苑烧干净了。 路衹皱了皱眉,决定去检查男主的状况。 此处身靠竹林,建筑又十不存一,因而能推测出大火烧了许久未灭。 在这种大火里,如果一直没出去,很可能心存了死志。 但是,淮舟江毕竟是淮舟江,所以他最后还是爬了出来。他要为家人报仇雪恨,怎么能就这样无能地赴往黄泉。 路衹微微叹息,然后走进光尘弥散的墨绿灌木丛。 入眼便是一个因负伤背靠树干的蓝衣青年。 稀薄的日光穿过尘雾,落在他微微发皱的暗蓝衣衫上。凌乱的黑色长发铺在草地上,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沾满湿意。 青年捂着腹部苦苦忍耐,却一声不吭地将手脚缩在一起,仿佛离群的狼一样保护自己仅存的领地范围。 “淮舟江?” 对方掀眸,一双孤冷沉眸警惕地看向他,打量片刻又缓缓闭上了眼,好像认命一般等待路衹的裁决。路衹在安全距离内停下脚步,直到日上梢头,青年再次睁眼。 对方已然是体力不支。面色苍白,眼白已经染上血丝,但恢复些许光亮的眼神紧紧攫住他的一举一动,好像一旦路衹有什么异动,他便会不顾一切反扑,只求玉石俱焚。 路衹张嘴,准备跟他说话。 这时,光线乍现。在刺眼的灿金日光下,淮舟江微微抬头,面容恰好完全展露在路衹眼前。 半张脸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痕,却透着妖异的英俊,然而另半张脸是难以描述的扭曲,像被生生扒了皮又被硫酸泼过,再撒上一些肉沫胡乱糊开,无法将之视为人皮。 他的双眸剔透,定定地望着路衹,等待他的行动。 这是大火之后的淮舟江。这是他们无数次相见中的第一眼。 路衹只能哑然。 时空乱流,你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 第3章 互相看上 淮舟江见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说话,率先发问: “你是谁?” 林间叶片摩擦,沙沙的声音穿透寂静。对方漆黑的发丝牵着琥珀色的薄光,在布绸边缘流下几绺漂亮的金砂。 此人外貌惊人地优越,神色冷淡,瞳色沉金却溢着光辉,像高贵的神祇降临,只垂眼看他,却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威压。 他眼神咬住此人,谨防其一举一动,但眼前一阵阵发晕。脸上与后背的伤口还在灼烧一般发疼。同时失血过多,怕是不多时就要完全昏迷过去。届时此人再做什么,他都心有余力不足。 “衣着奢华,武备离手,内力却不小。据我所知,只有魔教中人才会如此。你不是其中的无名之辈。你是谁?” 见眼前的男人不说话,淮舟江握回放在草地上的剑,再次发问。 再不说话,别怪他先发制人。 “我是谁很重要?” 男人挑了挑眉,“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行。” 站在淮舟江身前,他一一扔下金创药,疗骨粉,愈合膏,生肌丸, “你不是想复仇吗?跟我走,这些全都是你的。” 淮舟江看着眼前态度嚣张的人,没有多言,而是依旧静静地观察。 他惯于通过眼神看人。此人眼中并没有背负血仇的晦暗,反倒是静如沉潭,清如星河,说实话,并不像魔教中人。 能拿出如此多上上品丹药,更不可能是一般人的手笔。 苏家,还是曲家?抑或是医谷的人? 等了这么多时日,他们终于愿意来救自己了吗? 淮舟江闭了闭眼,再睁开,依旧冷静:“阁下若不告诉某来历,某很难相信你。” “呵……我要对付剩下的三大势力,若能和淮少主合作便是再好不过。这是我的目的。而关于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在淮舟江的眼里,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相当恶毒的微笑, “我名路衹。道路的路,衹有的衹。” 路衹—— 路衹—— 淮舟江内心中的某种冲动忽然开始咆哮。就像这个名字和他已经有了千百年的纠葛。 眼前的男人的面容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嘴角那丝残酷的微笑还如此鲜明。 “路衹,不要走。” 梦里时常出现的台词有了声音。是自己的。 而在同时,他像长了两个心脏。一个心脏充斥着不知名的惊喜,而另一个心脏交杂着陌生的怨愤。它们一笔一画,勾勒出两个染着浮尘的名字——路衹。仿佛前世,前前世,他们就已经见过无数面。 但现在,路衹这名魔教教主在与他素未谋面时,就屠杀了他的亲族。 “……你怎么敢……” 淮舟江想起林家人与外界传说的流言,撑着剑站起身。 他攥紧了手中的剑。怒火中烧。 “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手里的长剑狠狠撞上路衹的防御,迸溅出火星,发出哐当的清脆碰撞声, “你怎么敢屠尽我的亲人!?” “就你这状况,确定要跟我打?” 男人满脸被惊讶到的表情,一边空手抵挡淮舟江的剑,一边连连后退,状似疑惑, “我看,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你确定不听我解释两句,再抬剑?” 淮舟江满眼都是弥漫开来的仇恨。手下更用力几分。他握着剑,一次又一次地往路衹身上斩下,道道剑气,招招杀意: “拔剑,与我对战!” 见这魔教教主游刃有余,甚至连剑都不拿出来,淮舟江瞳孔都染成赤色。他自幼便是同辈天骄,便是超越父辈也并无不可能。何曾被如此接二连三地侮辱过。 “看来,不制服你,你是不会听我说话了。那我可真的要出手了……四、三、二……” 这个叫做路衹的男人嘴角始终噙着令人恼火的笑意, “一。” 他一转守势,空手将淮舟江手里的剑震落在地。哐当一声,剑落的同时,古树轰地一响,路衹把淮舟江的双手捆在背后,将之压在树干上,却伸手,从粗糙的树皮上护住了淮舟江被烧坏的脸。 “想让我拔剑,淮少主,你还不够格。”他在淮舟江身后幽幽道。 淮舟江剧烈地呼吸。经过刚才的大幅度活动,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路衹倒数的那几下,淮舟江都快举不起剑,只是跌跌撞撞地凭着一腔仇恨朝路衹劈砍。 但是他没从路衹眼中看到嘲弄或者怜悯。如果没看错,路衹的眼里充满了欣赏。欣赏什么,手下败将的丑态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敢直接跟你说我是路衹吗?” 听见路衹的话,淮舟江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眼前一阵阵发晕,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想他死。甚至不想让他痛苦,伸手护住了他的皮肤。但他哪需要这么娇贵的照顾。 唯一的可能,自己变成了他的乐子。比如,禁脔,男宠。所以他才如此嚣张地报上姓名,后续必定就是指名道姓的侮辱。 “你最好把手放干净点!” 但那人却说: “因为我救下了你的亲人。” “救……?” “不错,你的亲人被关在密室里,我给了他们食物和丹药,让他们得以存活,饱腹。” 低沉而略带骄傲的声音响在脑后。淮舟江一时脑子还转不过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被眼前的人手刃了。为何还说“救”,难道这一切另有隐情? 他回头看见路衹手一伸,一只白鸽落在他手上,而一封信被他取了出来,展示给淮舟江看。 「寒儿,我等在长生门,状况甚佳。切记,小心其它两家之人。」 淮舟江确确实实看见那张纸下有淮家独有的印记,这是父亲的笔迹。 下一刻,眼泪就流了出来。淮舟江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这封信,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 但他不知道这魔教教主是什么意思。外界传言魔教为了练功不断残害无辜群众和正道武者,多年以来都是如此。而此次淮家遭难,淮舟江自己也听外界传言,认为一切都是魔教搞的鬼。 但现在魔教教主亲临,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不仅这样,路衹还救下了他所有的亲人,并且有确确凿凿的证据。 他微微回头,看向路衹漆黑长袍的衣角,被血微微溅到的半边脸俊秀得不可思议。 此外,这个名为路衹的魔教教主一举一动都奇怪得很。他很年轻,并且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残暴嗜血,反而性格随意到待人轻慢。 这样的人,真的会屠戮一整个家族吗? “你要如何才能让我见到他们?” 淮舟江冷静下来,便听路衹无聊地“呵”了一声: “不如何,我来就是想邀你随我去长生门瞧瞧。” 一起,去看看他们? 他什么都不用做? 淮舟江深深吸气:“若你所说为真……” 男人听见他声音里的哽咽,无奈叹气,把淮舟江从树上放了下来: “怎么就哭了……” 从自己的外袍上,他随意地撕下一块布递给哭得眼睛红红的淮舟江, “擦擦,别在本座面前还冒鼻涕泡。” 而淮舟江并没有接过那块昂贵的布料。他狠狠一抹眼泪,往侧面走了几步,跪下抱拳,身体微微颤抖: “若你所说为真……门主大恩,无以为报。某当牛做马,必当效忠!” 路衹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不愧是淮家公子,琼枝玉树,高风亮节。我确实有把你纳入长生门的念头。不过…… 你长得真不错,要不要来我殿里当男宠?” 路衹意义莫测地在耳边说了这句话,很快一把将淮舟江拉起来, “开玩笑的。走了,你家人还在等你。” “……” 淮舟江愣愣地看着路衹的背影。 虽然谣言说这魔教教主恶贯满盈,滥杀无辜,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但谣言没说,上天给了他一副天人之姿。 剑眉冷目,桃花眸深,时时露出玩味笑容,气质慵懒似舔爪的猎豹,分明是任何人看一眼都要动心的长相。 他盯着路衹露在黑衣外的白皙手指。修长有力,在黑色中若隐若现。 可能因为这是真的,算不了谣言。 他过一会儿才想起路衹说的什么: “居然让我当男宠……?” 乍一听很冒犯,但仔细一想,他总感觉路衹说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太把他的恩情放在心上。 这个路衹,这么怕别人对他有好印象?淮舟江觉得这人很奇怪,让他不由得心生好奇。 然而下一刻,他脑中一空。剧痛突破防线,失控感在脑中四处破坏。 他不受控制地往前摔,眼看就要扑倒在地,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如预期到来。相反,他被稳稳地扶住。 淮舟江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路衹那张脸在眼前——对方扶住了他,而他抓着对方的衣袖。 那张脸近距离一看,果然冲击力过强。这等容貌与距离感,当真需要贪图他人美色? 相比之下,淮舟江觉得路衹若是需要男宠,还不如派手下人购入一批高质铜镜,日日自我欣赏,何苦找一个甚至还比不上他的毁容之人。 他站直身体,低头: “门主说笑了。某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门主如此大费干戈,既救某的家人,又来为某提供帮助?” “价值啊……我正在追查一项正道搞出的阴谋,你们淮家是重要的证人。对于江湖上满是关于“魔头路衹”的风言风语,我可不想再让它持续下去。” 听见这半真半假的一段话,淮舟江看了路衹一眼,没有说话。 “对了,赶紧把丹药吃了。” 路衹抱臂,肩膀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突然催促道。 淮舟江一愣,看向手心:不知何时,方才出现过的上品丹药已经全部到了他的手里。 “谢门主。”丹药入口即化,不需要喝水就流进了喉咙里。很快,淮舟江感觉身体的窟窿被补上一样,全身暖洋洋的,力量也逐渐恢复。 他摸了摸手臂。方才还在流血的伤口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让他看了都暗自心惊。 路衹做人说到做到。淮舟江心中对路衹的感激更深一分,对所谓魔教教主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但同时警惕和戒备一时也难以卸下。 路衹自然也能看出这个默不作声的青年心里还是有些防备。他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攻略任务。这下和原著美强惨男主产生关联的任务应该完成一大半了吧? ”宿主,根据您的需求,提供任务面板如下: 「淮舟江好感度:30 任务完成度:20% 赠送任务加速工具:雪玉面具,可帮助男主恢复容颜」 任务已经完成五分之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路衹对目前任务的完成度小小骄傲了片刻,忽然问系统: ”系统,你说这家伙真的是受到追捧的万人迷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宿主,在原著中,男主淮舟江虽身负血仇,但心智坚定,惩凶除恶。其品行之高尚与力量之强大吸引了将近所有的重要配角。无数人想成为他,获得他,被他所有,与他较量。他是一切的标杆,又是一切的统领。但他从不为任何事与人动心动情,在报仇之后只为追求剑道极致而活,因此,他被称为‘最温和又最极致的美强惨’。“ ”这个人简介听上去挺牛的,剧情发展倒是挺符合这小伙的性格。“ 路衹听完,心中一动,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淮舟江。 淮舟江微微低着头,垂眸抿嘴,不知在想什么。 他半边脸依旧是烧毁得不成人样,但另外半边过于英俊,甚至漂亮到妖异的地步。 见路衹越靠越近,淮舟江疑惑地抬起头。 路衹眼睛弯了弯,朝淮舟江抛去刚才获得的「雪玉面具」。 ”戴上它。我喜欢美男子。“ 淮舟江接下这片面具,闻言,面色有些一言难尽。 最后,他还是将之扣在脸上:“谨遵嘱咐,门主。” 「好感度变化:-1」 「好感度变化: 10」 「好感度变化:-4」 「淮舟江好感度:35」 淮舟江内心活动: “他真要我当男宠……”(-1) “这面具一看就是极珍稀之物,他就这样给我了?”( 10) “他是不是嫌弃我长得丑……”(-4)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互相看上 第4章 捡个小孩 为了陪淮舟江这个伤员,路衹不得不放慢脚步。 走出别苑,就是一片树林。此处属于山城郊外,人烟稀少,野兽出没。 不过,路衹倒没看到多少野兽。主要是些松鼠什么的。 多的是路衹的通缉令。几乎每走出一里路,树干或瓦墙上就有一张他的画像。 画像上男子拥有黑色长发,写意两笔,就能看出他双眸眯起,露出犀利的光。这就是路衹的正脸照。不得不说,路衹还挺满意的。形似神似。 “我记得我来别苑的时候,你的通缉令还没有这么多。” 身边的淮舟江观察了通缉令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说。 路衹心想,那可不是。去苏家密室一趟杀了那么多人,苏家自然要把一口残杀的大锅扣在自己头上。淮舟江要怀疑也不奇怪。 结果系统并没有提醒淮舟江好感下降的通知。淮舟江只深思地看了他一眼。 路衹不知道淮舟江在想什么,也懒得去思考。 他走在太阳底下。这暖融融的日光,比系统空间的人造光让人舒服得多。而且旁边这人不怎么作声,安静地待在他身边,更让人感到惬意。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正道没给我这个机会过。” 路衹嘲讽地说出了似真非真的话。 实际上,路衹根本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 上一个任务,也就是在这个世界的上一世,他靠绝对的力量登上了这个世界的巅峰,所有人无不对他俯首称臣,甚至连一点逆反之心都升不起。在这种情况下,考虑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很重要吗? 他只是忽然想知道,当男主知晓自己的家人就是差点被正道坑害的时候,会不会回想起他们同样对路衹做的一切。他会怎么想? 而淮舟江并不说话。他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撕下一张通缉令。 “怎么,你要抓我领赏?” 路衹挑了挑眉,不由得惊讶道。都到这个地步了,男主还在想着把他抓捕归案? “没错。” 淮舟江侧头看向他,忽然笑起来。被面具遮住的左脸让路衹看不清他面容的具体细节。但是从那只弯弯且发光的眸子能看出,淮舟江心情并不差。 路衹知道他在开玩笑:“行,那也得你打得过我。” 没想到淮舟江一听这话就沉寂下来。虽然路衹觉得他一直很沉寂,但是此时难得他一句话都不说,似乎是路衹说的让他陷入了某种低落当中。 “你说得对,我还不够强,不然不会让族人陷入危险……” “啧,真看不过眼。”路衹叹气,“不够强就练。本座也是一路杀上来的。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嗯,你说得对。” 路衹看淮舟江重新打起精神,刚要继续上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的声音。 他用内力感应一扫四周,一个少年正在原地哭泣。 路衹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下一刻,便发现一条毒蛇从杂草间猛地射出,看着就要咬到少年脚踝。 路衹朝蛇身三寸弹指一扫,一道暗芒以难以察觉的速度飞过去,下一瞬,蛇的身体就被切割成了两半,身首分离。 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颤颤悠悠地喊:“蛇……蛇!” 接下来,他像结巴一样重复喊着“蛇”,然后四处扫视,很快捕捉到了路衹和淮舟江的身影。 他一身狼狈,但从衣服料子能看出不是出身贫苦人家。他慌忙朝路衹跑来,脚下被石子一绊,就扑到了路衹怀里。 “怕,可怕……”他微弱地哭喊道。 这少年的脸脏兮兮的。路衹把少年扶起来,随手一比,这少年刚好在他肩膀处的位置:“小子,年纪不大长这么高?” “唔……” 那少年闻言抬头看着路衹,容貌倒是长得端正,眼里却一片懵懂,并不回答路衹的话。看上去并不像个特别正常的孩子。 “孩子,是不是在这附近和你的家人走散了?” 路衹一愣。这话是淮舟江说的,带着路衹没听过的温柔和耐心。他看见淮舟江凑近少年细声说话,生怕打扰了他,莫名看出了一种慈母感。 但这少年没有回复他,只是呆呆地微张着嘴看淮舟江。 见少年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淮舟江低声印证了路衹的想法: “这少年应当有十一二岁,但看上去似是有天缺之症。若我没记错,附近镇子上,一名客栈老板娘的儿子便是如此。” 路衹回想前世之事,江北的确有一家大客栈老板娘。只不过在上一世他势力遍及江北之时,那老板娘已经没有什么天生愚钝的儿子了。 他心想,不会还要送迷路小孩回家吧?然后看向一脸担忧的淮舟江:“你要送他回家,还是先去疗伤?” 淮舟江没有犹豫,声音坚定:“在下既然在门主身边,相比门主会尽力保全在下性命。但这孩子若不好好送回家,再被林间野兽袭击,性命安全就难说了。” 不愧是江北淮家的少主。路衹笑笑:“行吧,那本门主就来日行一善了。” 他扶着少年的肩膀把对方挪开,然后弯下腰对少年说:“跟着我们走,听得懂吗,小子?” 少年呆了一会,猛地抓住路衹乌黑如墨的袖子,正好是淮舟江摔倒时抓住的位置。 路衹权当少年答应跟他们走了,一句“那上路吧”之后便没再多说。 淮舟江扫了路衹的衣袖一眼,眼神有一瞬间微妙。 他忽然冒出来一句:“你看上去挺喜欢小孩的?” “嗯?”路衹过了一会儿才听懂淮舟江什么意思,“还行吧,不讨厌。从小到大我身边都很多小孩儿,习惯了。” 淮舟江没有再说什么,在路衹这边看来,他又陷入了沉思。 “警告,宿主,魔教教主身边不可能有小孩环绕。如果有,那也会被视为竞争者而杀掉。请不要导致人设崩坏,否则您将无法得到奖励,并获得粉丝与观众的差评。” 系统忽然发出“哔哔”的声响,并发出了严重的警告。 然而,路衹知道系统并不能掌握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做出这番警告也只是经过计算之后得到的风险结果。所以路衹并不把系统的提示当成圣旨。 “但淮舟江好感没有下降不是吗?”路衹利用数据反问。那里还是明晃晃的35,连变动都没有。 “根据穿越守则,不崩人设是穿越的基本要求。” “你觉得保持人设对完成任务有什么好处吗?”路衹关闭了任务面板,看见淮舟江和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起来, “我的任务是在淮舟江手里活下来,让他知道了魔教教主过去的那些事,很难不跟我敌对吧?建议,开发一种使用宿主人设通关的办法。” “投诉已收到,正在处理中。在结果出来之前,请宿主谨慎行事。” “好好好。”路衹关闭了系统弹出的投诉反馈页面,想着一个小小系统还能管得着他,转头对淮舟江说,“说什么呢,这么起劲?” “这名少年有一定的对话能力。”淮舟江从微微俯身的姿势直起身,长发晃动,“他告诉了我家里有几口人,家住哪,妈妈叫什么。” 路衹:“那这小孩叫什么?” 淮舟江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就是这一点他始终闭口不言。” 路衹转头看向对着他发呆的少年:“小子,你叫什么?” 少年眨了眨眼:“‘长安’,哥哥。” 路衹看向淮舟江。淮舟江张了张嘴,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见有修养的大少爷哑口无言,路衹莫名心情很好。他朝淮舟江挑了挑眉:“怎么回事,你的话对他不灵了?” 淮舟江默了片刻,探究似的看向少年。 少年这时却往路衹那边一缩,似乎对淮舟江很害怕的样子。 “你做什么了?”路衹好奇。 “没做什么。非要说,我也同他自我介绍了一番。” 路衹心想这能让人害怕什么,又感觉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被淮舟江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他们便接近了附近的城池,没有心思纠结这种小问题。 山城临近海滨,来往人群鱼龙混杂,因此路衹和淮舟江三人很快就混进了城。 城内人挤人,却不算燥热。整座城虽然叫山城,但因为临海,莫名有种海蓝色的咸湿氛围。路边有不少摆摊的,出售一些奇形怪状的武器和法宝。而行走的人中不仅有常见的正道,例如医谷,苏曲两家的人,也有部分是长生门的人。 四周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个两个打扮得衣衫褴褛的组合。路衹倒是衣衫整洁,但是只要他走得够快,加上脸上的易容,就没有人能发现他。 最后他们到了一家豪华的客栈,矗立在街道的正中央,人流络绎不绝,可以看出掌柜的经营得很好。 路衹在后边等着,而淮舟江领着少年到掌柜的桌前。 “长安!该死的孩子,你哪去了?” 四周嘈杂无比,人声鼎沸,拼酒的声音不绝于耳。路衹远远地听到掌柜的惊叫声。 看来真是她的孩子。那少年听见母亲悲伤的声音,也跟着难过地哭了。 “找到便好。” 路衹听见淮舟江这样安慰掌柜。然后淮舟江便干脆要了两间上房作为感谢。双床一桌一浴,还有一些娱乐设施,十分高级。 路衹听得顺耳无比,毕竟正好困了。他正要跟着淮舟江上楼去,忽然被掌柜的叫住。 “这位客人,请等等……我们这里不接待魔教中人。” 路衹:切,不住就不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捡个小孩 第5章 沐浴更衣 这话音一落,路衹回头。这个掌柜的看上去年逾三十,精气神很足。嗓门不大,声音却铿锵有力。眼睛有点红,但是打量路衹的眼神依然锐利。 路衹和淮舟江对视一眼。周边正好没什么人,掌柜的这话也没传开。 路衹想着自有留爷处,刚准备利落地转身离开。却没想到淮舟江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门主,请再等等。” 路衹不知道淮舟江哪来的决心,他便顺着不走了。 少年扯住了他母亲的衣服,使劲儿晃了晃:“哥哥打蛇,蛇在脚下。” “蛇……?长安,你再说一遍?”掌柜的用的似乎是一种独特的对话方式。 “长安脚下有蛇。”这一次,长安说的是这句话。 掌柜的抓着长安的手颤了颤,向淮舟江确认:“淮少主,请问事情原委,是长安遇到了蛇,被这位……救了下来?” 淮舟江点点头:“千真万确。” “长安……”掌柜的抱住长安,劫后余生般呜咽起来。 路衹不耐地靠在柜台边。孩子在这儿,又不会跑了,旧不能等一会再叙? 再说了,救孩子的是他们呢,就这样晾着他们?他困得不行了。 但他的确记得这孩子在前世很久以后便不在了,看来这一世,他和淮舟江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淮舟江在路衹身边小声道:“门主,毕竟是母子重逢。再稍微等一会儿吧。” 这一等就等了三刻钟。三刻钟后,掌柜的让长安回后间,然后犹豫地看过来:“客人,您终究是魔教中人……” 淮舟江皱了皱眉,反而挡在路衹身前,率先说:“路兄并不是恶人,长安也能证明。请您不要先入为主。现下我们都需要休息,还请掌柜的放我们上楼。” 路衹没想到淮舟江还有如此霸道的一面,刚想说,自己并不非要睡什么只收正道的客栈,就被跑出来的长安拉住了衣服:“哥哥不走……” “哦,你想我留在这里?” 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直白地点了点头,手里攥路衹衣服攥得很紧:“睡觉……” “……那便请这位客人住进来吧。”掌柜的深深地看了眼长安抓着路衹衣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虽说长宁客栈如今已经没有了淮家的庇护,但也不是没有丝毫自卫之力。我们客栈聘请武者夜间巡逻,还请这位客人不要在任何时间生事。” 路衹原本以为看这老板娘坚定的态度,自己是住不了这个破客栈了,没想到被淮舟江和少年一说,老板娘自己心态变了。 那便这样吧。能接收魔教中人的客栈晚上也麻烦。路衹有几次被扒过钱袋,教训了对方一顿,第二天又有人来扒。烦不胜烦。路衹常常会觉得,这个世界放浪形骸的人少一些会比较好。 不想走到了门口,淮舟江却提出要和他住一间上房,理由如下: “首先,作为正道的一员,我有责任监督一名魔教分子。” 路衹眯眼,十足威胁地盯着淮舟江。他今日和淮舟江聊这么多话,淮舟江这一副使劲儿防备他的样子是什么意思?他还能打过自己不成? 但淮舟江并不害怕,平视路衹,气势还挺足: “其次,一件上房也有两张床。” 路衹等他说最后一个原因,再决定自己动不动手。 “最后,这件客栈的武者可能会晚上敲门。未免门主不善言辞,我会随时帮门主应对,以免门主再遭误解。” 路衹一愣。 “你说误解?你不会是想帮我解释吧?” 刚刚在树林里,他对淮舟江说自己需要淮家作证,是因为不想让江湖上再流传“魔头路衹”的传言。他没想到淮舟江会把这话当真,还放在心上, “就算被误解,本座自然也可以让他们屁滚尿流,或者有来无回。” 路衹盯着淮舟江残破却整齐的衣衫。 他不需要,而且淮舟江刚从废墟里爬出来,这么邋遢,他还不想和淮舟江共处一室。 却不想淮舟江并不生气:“还请门主不要妄自菲薄。某从不听信一面之词。门主既然会送迷途少年回家,便可见有一颗纯粹的心。您鸿轩凤翥、高节清风,在某看来不会草菅人命。” 路衹噎了片刻,舔了舔嘴唇,脸上有些发热。怎么回事,还真有人觉得哥是好人? 被人夸的感觉,怎么还挺好的? “咳。”路衹掩饰地咳嗽,“既然你非要和本座一间房,那本座要是拒绝了,也算却之不恭。我也不是讲这些俗礼的人,但是我们首先得约法三章。第一,你不能靠近我的床三尺内……” 路衹还没说完,淮舟江就已经带着上房附赠的衣物进了浴室。路衹哑然,盯着那个被关上的浴室门,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上风怎么回事! 路衹走到阳台透风,无意间往侧面一看,看见一个和淮舟江面容肖似的男人。这个男人身着蓝衣,个子普通,俊秀的面容更加成熟,但却比淮舟江阴柔一些。 见对方也在透风,路衹抛了个话头:“喂,你是淮家的?” 那人一惊,看向路衹:“阁下是如何知晓?” “我是你们淮少主的朋友。”路衹半真半假地说,“你也住这个客栈?真巧。” 却不想那人眼神一黯:“不过是无处可去罢了。” 接下来,那人说自己叫淮天明。他为了奔赴爱情被家里人赶出来,在家族和爱人中间徘徊不定,结果最后两方都没讨到好。 “在下跟家族说让他们给我的孩子提供照顾,他们不同意。想让孩子回归家族,妻子又不同意。现在,家族已亡,和妻子又仿佛隔着一堵墙,感觉自己真是无处可去” 路衹望着天上半满的明月,感叹家家真是有一本无聊又烦人的经。 “离开家族,你后悔吗?” “后悔,但也有庆幸吧……” 告别了这个叫淮天明的人,路衹回了房间,看见淮舟江正好走出来。 他束起的高马尾放了下来,发丝流过耳边肩背,乌黑透亮。 淮舟江微微垂着眼睑,睫毛尖端挂着小水珠,随着他一眨眼,便如透明的碎水晶般一滴滴落下来。 他的脸本是偏白,此时沾上了一些红晕。面具遮盖的部位此时已经好了许多,可以看出正在被药物和面具效果重塑。略有起伏的肌肤此刻反而给他的脸颊增添一种不完美的肉感。 他拿着白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一边朝门口走去:“门主,我给您去叫人换水。” 经过路衹时,淮舟江浑身上下的湿意扑面而来,让路衹感觉自己也在水里浸了一会儿一样。 路衹移开眼,正要想想自己怎么和他说刚才那个“淮家人”的事,就听见淮舟江在门口喊:“门主?” 他回头,看见淮舟江的身边,方才的长安正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有一包茶叶、两个茶杯和一个茶壶。 “他能这么懂事?”路衹惊奇地走过去,俯身摸了摸长安的头,“谢谢你,小子。” 长安笑容不变:“妈妈来。” 路衹一愣,淮舟江便在上头补充:“应该是他母亲吩咐他来的。” “好茶!” 路衹“哦”了一声:“那谢谢长安和你妈妈。很晚了,回去睡觉吧。啊对了,换盆洗澡水。” 长安噔噔噔地跑走了。 路衹起身,瞥见淮舟江的微笑:“他不怕你了?” “估计是他母亲跟他说了什么。”淮舟江轻笑,“门主,您很温柔。” “系统提示: 「好感度变化: 5 淮舟江好感度:40」” 莫名其妙。路衹扫了他一眼:“说这肉麻话。要不是你洗干净了,你说什么我都要赶你走。” “好,我记下了。”淮舟江点点头。 “记什么?” “今后若与门主见面,某首先会好好打理自己,再面见恩人。” 见淮舟江笑得揶揄,路衹呵一声:“敢跟本座开玩笑,你胆儿真肥。” 等洗澡后,路衹擦了擦浸湿的头发,走出浴室,就看见淮舟江在擦拭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路衹走到淮舟江身边。 “门主洗完了……”淮舟江看见路衹的形貌,很是愣了一下。 路衹本就不喜欢扎头发,此刻将头发凌乱地披在肩背上,有种特别的美感。 他换上的新衣也是漆黑绣金的,那金色如同他的瞳孔,剔透闪亮得像日光下琥珀的颜色。 那眸中的金色流光溢彩,在长睫扇动的一瞬间便映出了淮舟江的身影。像某种神圣的旨意。 路衹的瞳仁偏细,于是在他的样貌上,野性与神性并存,透出天然的澄澈与高贵。 “怎么了?”路衹扯了扯嘴角,“发什么呆?” 抿了抿嘴,淮舟江再次意识到这个人样貌的优越。从那仿佛能熔化人的眸子里出来,看见路衹的脸,便又是一重冲击。眉浓而长,鼻梁高挺,下颌微尖,线条利落。十足十的俊美。身上少年与成人混杂的气质更让路衹吸引人。 淮舟江喜出门,见过很多人。但他必须承认这个世上,能长这个样子的人已经很少了。今日路衹进城便易了容,如今卸下伪装,淮舟江才知道除了不暴露身份以外的另一重重要性。 长这样被人看到,是要被当街哄抢的。他垂下眸子。 淮舟江不知道路衹早就被“哄抢”过了,就在路衹去找他的路上,并不是因为样貌。而且大多数人日日对着通缉令,早熟悉了此人长相,若不是近距离看真人,单靠路衹的脸引起的骚动并没有淮舟江想得那么夸张。 只不过路衹看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样貌的杀伤力。他探究地盯着淮舟江,一副对淮舟江发愣的原因没有一点线索的模样。 淮舟江摇摇头:“擦剑。这把剑叫长渊,是我唯一留下来的剑。” “擦剑?” 路衹打量起这把剑。 剑很特别,剑脊有两条,自剑颚到剑尖前端,连纵成了一道暗蓝色平面。这道平面上铭了一些银纹古文字,照路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这大约是在讲这把剑由谁打造,如今属于谁。很明显,一个“舟”字指的自然是淮舟江。 淮舟江看这把剑像看宝贝似的。但剑终究是武器。路衹想到,这个武侠世界没有什么绝对的邪恶,没有怪物,只有立场不同的人,心里忽然冒出了一点恶趣味: “你可用它杀过人?” 路衹: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沐浴更衣 第6章 稳定评价 淮舟江看向路衹。后者脸上又露出一种在淮舟江看来堪称恶毒的笑容。虽然也是极好看的,但总有那么一丝让淮舟江感到不安。 “不曾。我不曾杀人。”淮舟江指尖压上剑刃,须臾,那处就被挤出一两滴血液, “我小时拿剑伤过人,自那以后对剑有了阴影。长大后逐渐克服,但恐惧仍然在我脑海里。我再拿起剑时,发誓它只能用来保护他人。” 淮舟江想起在孩提时期,自己便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长剑,当作玩具收藏。但在剑尖刺中伙伴双眼之后,他对剑的喜好彻底转为了恐惧。 “但我还是喜欢剑。放不下。” 长大一点后重新升出的喜爱,让他几乎觉得自己该为剑而死。但慢慢地,他对剑的用法也有了不同的理解。在他出门为伙伴寻药时,他发现剑可以伤人,可以杀人,也可以护人。 用剑护人,成为别人的剑,是他用剑的理由。 路衹哂笑:“很好的初心,愿你能在这浑浊不堪的江湖中抱守本心。” “……” 淮舟江从剑上拿开手,拿出金创药在指尖稍微一涂,伤口便很快愈合, “门主还有什么事吗?” 路衹盯着那剑刃上的血,一时间居然不记得自己朝淮舟江搭话的理由是什么。 不过忘记了,估计也是不重要的一应事物。他喊淮舟江熄灯,自己躺进了被窝。 路衹怎么说也是个现代人。现代人最常出现的症状就是丧。丧的具体表现之一就是困。虽然路衹平时不困,但是活动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他还是有点顶不住。 很快,他的大脑进入了美妙的睡眠状态。而他的意识被收归到系统空间里。 “系统,我们来复盘一下我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路衹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一个白色的光团闻言,慢悠悠地飘到床面上,落下: “好的,宿主。刚穿越到此处的十二个小时,您去救援了淮家受困者。接下来十二个小时,您救下了男主淮舟江,并与其产生诸多互动。根据系统估算,淮舟江对您的评价较高,并且相对稳定。” “评价较高?”路衹想起淮舟江的一通彩虹屁,不由得别扭地摸了摸鼻尖,“我反正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过段时间就能发现了。” “宿主请相信系统的判断。‘相对稳定’是保守的说法,因为系统语库里并没有储存更多夸张的用法。但根据系统估算,无论您做什么,只要您发自本心,淮舟江就会无条件相信您。” 路衹半信半疑。现实世界里他也二十多了,没遇到什么人能刚见面没多久就对自己掏心掏肺的。 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让人上瘾。他心虚地咬牙切齿:“系统,你用好听的话诓我,好提升我的任务表现是吧?我告诉你,我不会被这种烂伎俩勾引到的。” “宿主,系统的估算结果仅供参考。” 意思是不对它说的话负责了。 路衹一翻身躺在床上。他仔细一琢磨,发现淮舟江确实很早就相信他了。在救下那小孩儿时,淮舟江对自己的态度就不错,现在更像是个老熟人似的。 而且不知不觉,路衹的边界被淮舟江巧妙入侵了!不管是路衹不耐烦时淮舟江的安慰,还是淮舟江的三条理由,这种相处的感觉太过熟悉,让路衹有种不知不觉陷入圈套的感觉。 可是自己和谁有过这种相处模式呢?老姐比淮舟江更高冷,而且少给路衹好脸色,肯定不是她。别的朋友,也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 尽管淮舟江肯定是因为路衹救了他的家人,才决定相信路衹的;但路衹觉得,自己大约在什么时候,和这家伙相处过一段时间。 “算了,不想了。” 路衹盖好被子,一只手臂在枕头面上压着,侧着身子,睁眼思考。 既然目标是和淮舟江尽可能多地产生互动,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应该是让淮舟江留在长生门为上。淮家人总要出去建立自己的据点,那么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淮舟江单独留下来呢?拜师学艺? 另外,淮舟江现在不是没有家人的小孩了。他的目标就是追求剑道极致的话,路衹教的剑肯定不是最好的。看来只有拿出点别的招式才能让淮舟江留下。 最后,正道那边始终是一个要解决的难题。如今,正道三家势力正盛,在路衹将现有功法修炼到极致之前,长生门只能暂避锋芒。 所以在长生门这一方面,武备,人员都需要壮大实力。 “系统,上一世的功法,能不能现在传给我?” “请求接受。请宿主准备接收。” 接下来,路衹的面前便出现一张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蓝色荧幕,上面显示了四大功法。分别是一套筋骨内外功,一本失传轻功,一本顶尖剑法。每个功法旁边都有一个进度条。内外功是50%,轻功是100%,而剑法是70%。 “系统,这个世界顶尖的剑术水平相当于这本剑法的百分之多少?” “宿主,相当于85%,是掌握者是曲家家主,曲顺风。” 路衹沉思。听上去15%不多,但对于没有系统的武者而言,每前进1%的进度就相当于需要重锻一次根骨。 这个85%,路衹只有超过,才能让淮舟江留下来。并且对方是正道,差点害淮家灭门的幕后凶手之一,更加不能让淮舟江到那里去。 “淮舟江的进度呢?” “宿主,相当于剑谱的60%。” 路衹一听紧迫感马上就有了。尽管70%和60%差得不少,但假以时日淮舟江一定能追上来。到时候别说拜师不拜师,路衹小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毕竟穿越者必然和主角产生关系,这是穿越局的铁律。除非你能取代主角。 另外,内功外功也需要修炼,不然支撑不了剑术的成长,到时候依然是一招被轰成渣的地步。 路衹立刻在系统空间里变出一把虚拟的银色长剑,开始照着剑谱练习。 这一次系统数值给得倒大方,练习一整夜,能够上升2%的数值。这样下去,不仅剑法可以提升上来,内外功也可以分别修炼。到时打架什么的不至于一碰就死。 路衹在现代是个懒虫,喜欢赖床,到了古代,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他几乎还能睡个一天一夜。不过介于系统提醒他淮舟江正在和其他人物交互,他暂且算是醒过来,带着脑内「外功 2%,剑法 2%」的提示,出门看看情况。 他慢悠悠走下楼,就看见客栈大堂门口站着几名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长棒,一下一下地敲着手掌: “老子收个保护费,还要你们多管闲事?” 他们凶神恶煞,光着古铜色的膀子,胸口上纹着黑色蟒蛇、狮虎。一个个大臂有如半个树干粗细。 炮灰得很是典型。路衹打了个哈欠。淮舟江呢? 下一刻,一个路衹似乎在哪听过的声音响起: “上次给你们很多了。这是我娘子的店,请你们不要再打扰她做生意!” 路衹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自称“淮天明”的男人。 他正挡在掌柜的面前,一副壮汉不走他誓不罢休的模样。 “我们做自由生意,年年岁岁都如此,哪有随便收费的道理?”那掌柜的也疾言厉色,一拍桌子,气势丝毫没有落了下风。 “哼,好凶的娘们儿——嘴皮子倒是利索,就是不知道功夫有几斤几两。兄弟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壮汉们纷纷从为首之人身边走出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地抓着武器,似乎不砸了这店不罢休。 下一瞬,一柄剑噌地出鞘,直指大汉的鼻尖。冰冷而清澈的声音响起:“到此为止了。我看谁敢往前再走一步!” 长睫黑眸和半张白玉面具——正是淮舟江。 之前没听过他说话强势冷酷,现在一听,倒是有种特别的新鲜感。 一看场面一触即发,路衹走下了台阶。 “干什么呢?”路衹打断了紧张的气氛。他慢慢走向那一伙流氓。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怎么了?谨记和气生财呀,各位。” 一个莽汉看不惯他这副嚣张的模样,拎起一张沉重木椅就扔了过去。 路衹身子微微一歪,就完美避开了这道冲击,头发丝都没有凌乱。而那椅子撞在后方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笑得更开心,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撑着脸,语带嘲讽:“你们确定要收那莫须有的保护费?不考虑考虑,你们实力如何?” 为首的流氓看见路衹虽身着黑衣,却并没有肌肉虬结,还以为路衹只是魔教一个普通的白面小生。 他嘲讽地竖起眉毛:“跟你爷爷讲实力?你等着,爷收完这里的保护费就来收你的。不论是客栈还是魔教,今天一个都跑不掉!” 下一刻,这流氓就被冰蓝的剑刃狠狠拍飞,落在地上后,往后滚了三丈远,撞在客栈的门上才止住势头。 “好大的口气。”淮舟江武器回手,挽了个剑花,“要做什么冲我来便是。这位,你们怕是惹不起。” “可恶,臭家伙们,还不上!?” 接下来,路衹便看着流氓们有秩序地围起中间三人,他们大刀朝淮舟江狠狠一砍,却被淮舟江的宝剑轻松拦下。 淮舟江手里一使劲,大刀就被弹了回去,让流氓被压迫得后退数步。 淮舟江再假意从旁突刺,流氓连忙闪躲,结果腰部落在了淮舟江的眼前。他一踢,便把流氓踹到了三米外。 旁边有人见淮舟江只顾面前,顾不了身后的夫妇,便想从旁偷袭。抬起身边可以用的椅子桌子就往二人掷去。 不想路衹坐在不远处,手指微微一动,一股内力形成的气流便围绕空中的桌椅板凳,让他们势头猛然止住,缓缓下降,落在夫妇二人面前。 “这里还有高手!老大,我们走吧!” 然后,说话者就被逼近的淮舟江打中脑袋。流氓们一一被淮舟江打飞。这场勒索几乎毫无悬念地落下帷幕,路衹指尖凝聚的暗芒剑气也没了作用,在削了每个流氓一个拇指之后作罢。 几个流氓扔下一句“你们等着”,恨不得掘地三尺逃跑。 “叔叔婶婶,没吓着吧?”淮舟江转身朝掌柜的二人问道。 第7章 银票比武 路衹意识到自己还算是主角命,便决定以后多出来闲逛。 到了密林当中,路衹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刻在岩壁上的功法。是一段精妙的剑法,看上去倒和淮舟江的同出一源。 看见淮舟江对互相扶持的二人说,路衹挑眉: “诓我?你和掌柜的早认识?” 淮舟江无奈地摇摇头: “刚刚相认的。叔叔为了婶婶离开家里时,我还小,没和婶婶见过面。” 掌柜的倒是淡定:“我自是一开始便认出他了,只是觉得没有相认的必要。” “婶婶……”淮舟江面色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我看舟江和他朋友也要上路了,咱们别浪费他们的时间好吗?”淮天明急忙打圆场,小心翼翼地说。掌柜的轻飘飘剜了他一眼,确实没有再多说什么。 “舟江,我有话跟你说,暂且过来一下。” 淮天明喊走淮舟江,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淮舟江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眉头紧蹙,嘴唇微抿。 路衹便靠在柜台边,和利索收拾狼藉的老板娘说话:“你们这店,招来的客人可有点了不得啊。” “您说笑了,再怎么了不得,也比不了淮家和魔教。”老板娘叹了口气,“现下我只想要长安好好的,钱这种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赚。” “长安天生便如此吗?”路衹状似无意地发问。 “两岁时,他发了高烧,自此脑袋就坏了。”老板娘摇头,声音弱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什么痛苦的回忆,望向了客栈的后间,“淮天明也是个不靠谱的,我和他和离之后,他也挣不到什么钱。便留在客栈里专门照顾小孩,换衣食住宿。” 路衹无意听他们家长里短:“若我没记错,医谷的人每年都有一次下山历练,今年会到山城附近,限量接诊。若你提前去找,说长安是淮家的后代,说不定他们还会同情心起,治疗长安。” “医谷……接诊?” 老板娘眼睛亮了起来,“淮天明几年前确实同我说过这事,不过求了几年求不到,客栈事务缠身,我也给忘记了。若长安能恢复神智,那真是菩萨保佑……” 老板娘想了想,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写了点什么,递给路衹:“你们还救了长安一命,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路衹一看,原来是银票一百二十万两。 路衹眼睛都直了。 “系统,这比得我上一世赚的钱了吧。” “是的,您上一世一统江湖,和各地富商大贾合作,也不过是挣到了百万两。” “真是无商不奸。”路衹感到自己受欺骗了。 “无需介意,这不过是我们家底的一半!”掌柜的见路衹盯着银票,豪爽一笑,“对了,我叫许婉云,叫我许掌柜便行。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路衹一遍遍默念着那张银票上的‘壹佰贰拾万两’。如果有了许掌柜的本金支撑,那魔教生意会越做越大,兵力和武备补充就能很快上来。那便越有可能在正道打来之前做好准备。实在是一箭双雕。 “获得银票一百二十万两,开启长生门建设进度。请在正道攻打前提升到100%。目前进度:67%。获得银票后,进度增加15%。”系统如此提示道。 “那便谢过许掌柜了。”路衹也不再客气,点了点头,一把拿走了银票,转身便看见淮天明和淮舟江回来。 “路兄,那便就此别过。”淮天明连忙走到搬椅子的许婉云身边,“婉云,我来帮你。” 淮舟江却并没有很高兴。他朝路衹一点头,便默不作声地跟在路衹身后。 路衹也不管他。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赶了半天的路。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两家要这样对我淮家。正道不该相互扶持,以义为先吗?” 闹市收摊的时刻,淮舟江终于是在黄昏开了口。 路衹心想,这追求变强的执念在江湖中不多见。倒是在玄幻世界观里,这种不择手段变强的价值观才被奉为主流。 “人人都奉行自己的义,那自然有互相冲突的义。有人的义是以至强制天下,至强先于天下,那她便会不断变强,甚至于不择手段。”路衹挑了个淮舟江或许能接受的说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义……”淮舟江看向路衹,“门主,你有义吗?” “没有。”路衹很干脆,“本座从不讲义气,抄起家伙就是干。” “我很羡慕门主能活得这么潇洒……”淮舟江垂下了眸子,片刻又恢复原状,“门主,我有个不情之请。对于苏曲两家的事,某总要讨个说法。在那之前,能否在长生门学武?” “学武?” “我想拜门主为师。” 路衹心想猎物上钩了,嘴上说:“为何?” “现下我能学武的地方除了曲家便是长生门。比起曲顺风,我更相信门主的人品和实力。”他朝路衹坦荡一笑,只是目光仍旧蔫蔫的,“而且我喜欢门主的性格。我还需要多向门主学习心态才是。” 话音未落,路衹便一拳揍过来。 淮舟江一闪身,避开了路衹的攻击,莫名其妙道:“门主?” “收徒测试。”路衹按了按自己的拳头,“本座可不想收成天唉声叹气的徒弟。接好了!” 接下来便是一腿鞭过去。淮舟江手臂一挡,便知道这力道没有丝毫放水。也许不用剑是路衹放水,但论身**夫,他淮舟江还没怕过谁。 接下来,他转守为攻,利用身体刚刚愈合时恢复的爆发力,猛地一肘朝路衹击去。路衹用手臂挡下,他便顺势用膝盖往上顶,直击路衹的肺。 哪知路衹一侧身,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角度直接闪避开。淮舟江看着站在两丈外的路衹,骄傲笑道:“门主,怎么不打了?是某下手太重了?” “小屁孩,说得好像你打到我了。”作为魔教教主,路衹比淮舟江大个七八岁,嘴上也不饶人,“你再练个三十年,也没可能碰到本座一根毛。” “那好吧。”淮舟江好脾气地叹了口气,收了架势。路衹见状也慢慢走过来,却不想淮舟江又踹过来。路衹恼了,直接顺势抓住那条腿,然后把淮舟江狠狠压在地面。 黑色与深蓝的衣摆散了一地。路衹半跪在淮舟江双腿中间,眼神不屑:“偷袭?你怎么比我还有魔教之风?” 不过这下倒是终于让路衹试探出了淮舟江的武功。 按百分比来算,大概比他低个百分之二十,中间有一步千人的差距。 淮舟江喘着气,脸上红扑扑的,白玉面具歪一角,发丝凌乱。他笑道:“某以为门主会喜欢更符合长生门风格的袭击。” “呵。”路衹逼近淮舟江,柔软的发丝从肩膀垂下到身侧,鼻尖和淮舟江的只有一寸距离,“那也要看清楚你袭击的对象是谁?” 淮舟江盯着路衹的脸愣了好一会,直到路衹掐住他下颌让他回神的时候,才从恍惚的状态反应过来。 路衹的呼吸喷在他的嘴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和路衹身体相贴,仿佛最亲密的人。淮舟江从出生开始没有和人这么近过,但他心里某个角落觉得他和路衹本该如此。 他对路衹笑了笑,结果路衹移开了目光,就从他身上起来了。 还没等他搞清楚内心莫名的遗憾是什么来由,路衹便开口了: “本座不想和你在路上浪费时间了。握住本座的手。” 淮舟江依言握住,下一刻便被路衹带得腾空而起。 “这便是,长生门的轻功……” 路衹落在树枝上后闻言,回头看淮舟江眼睛亮亮的,刚才的气恼一扫而空。 “看好了。两个时辰便能从此处抵达长生门。” 路衹说到做到。两个时辰后,他们站在了长生门外。 眼前是一片足以俯视的黑压压建筑群。暗紫色,便是乍看之下都齐整得很。 路衹不想说原著教主比自己更懂建筑规划,但事实似乎就是这么回事。他胎穿那一世的长生门,建筑群可没有码得这么有序。 路衹远远地便瞧见了收到自己传信后,出来迎接的左护法千灼枝。她面容绝美,青丝柔顺,如深闺大小姐一般身着不俗的粉衣,笑靥如花。但是全长生门都知道她治下的手段,着实为路衹省了很多麻烦。 “尊上……”千灼枝垂眸跟路衹汇报淮家人的情况,一切平安,没有乱象。然后,她好奇地看向路衹身侧。 路衹这才想起原著里,“魔教妖女”千灼枝,似乎就是作者给淮舟江安排的红颜知己之一。原著的教主似乎是意欲与千灼枝行事未遂,被淮舟江一刀结果。 至于现在嘛……路衹瞧见,千灼枝看淮舟江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里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担心了。再怎么说,他路衹也在努力修炼,淮舟江也不至于能打过自己。 “尊上,那属下便先退下了。” 路衹点点头,便发现淮舟江若有所思。 “怎么?” “某以后便叫门主‘尊上’吧。” 路衹没想到他还会在意称呼问题,挑眉, “那你要自称徒儿吗?” “某自称某就好。” 路衹能看出淮舟江硬着头皮,笑了一声: “你便和门里其他人自称属下便可。不过自此以后,你要以长生门而非正道淮家的形象出现。这一点,你可能做到?” “属下谨遵指示!那属下便告退,去看家人了。” 路衹让淮舟江下去,心想无事,便到长生门外的山间闲逛。 不过一个时辰,系统忽然发出提醒: “宿主,前方有一处宝地,检测到功法波动。” 路衹的想象: 路衹:“徒儿~” 淮舟江:“哎~师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银票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