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 第1章 春天 可烟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清醒。 从晚上十点躺到次日上午十点，她抱着被子，弓背蜷缩。身后打地铺男人起身拉开窗帘，将日光放进来。 光亮之下，可烟看清楚了男人结实又不失线条的身材，和一张锋利俊美的脸。 男人从裤子摸了半天，拿出一根烟点燃，顿时烟雾袅袅，将男人俊美的脸藏在了后面。 可烟似乎听见烟雾中的他笑了笑，问，“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烟笑出了声，她从床上爬起来，将衣服摔向男人，笑骂了一句，“滚”。 她的声音不重不轻，但是她自己知道，那个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她彻底放弃了。 2007年，3月。 怀城的梨花开了，但风还是冷的。 可烟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坐在公交车上，手中抱着快有人大的背包，头轻轻靠在窗户的闭眼休息。 外面下着小雨，有些声响，呼吸出来的气打在窗户上会起雾。 车上的大爷大妈门似乎因为等下去哪领鸡蛋而讨论了起来，甚至不知道是谁还带了瓜子上车每人分了一把，都磕了起来。 可烟疲惫地睁开眼睛，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的朦胧细雨。或许是久了有些无聊，她掏出耳机打开音乐，刚把耳机戴上就被一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扯了下去。 她惊讶地顺着自己耳机线往上爬，发现它不可思议的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耳朵上。 她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人，还未完全成熟的年纪里声音带着一种稚嫩的甜，“你好，你拿错耳机了。” 旁边的人戴着耳机转过头来，两人莫名其妙对视上。 是个男生。 可烟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稍稍偏移视线，指着男生耳朵再说了一次，“这是我的耳机。” 男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耳机还垂落在位置上，忙说了声抱歉，将耳朵里的耳机摘下来还用袖子擦了擦还给可烟。 这时可烟看着他擦耳机的袖子才发现，这好像就是她要转学的那一个学校。 —————————— 可烟没有带伞，但还好雨不大，背包很大。 灰暗的天空，细雨之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头顶着硕大的背包一路狂奔。 可烟跑到大门口，将自己身上的雨水拍了拍，又伸头看向敞开的保安室，还未见人，就听到一声“叫地主”从里面传来。 伴随着斗地主的BGM，紧接着是一个“顺子”。 可烟敲了敲门，“叔叔，我是转学过来的，可以给我开下门吗？” 保安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横向拿着手机，看见是一个女孩站在这儿，不由皱眉，“你家长呢？” 可烟眨了眨眼睛，“我爸妈出去打工去了。” “你哪个班的？”说完，保安看向手机立马按下一个“要不起”。 “高三（五）班。” “行，你等一下，我打完这把打电话给五班班主任确认一下。” 说着，保安拿着手机走回保安室，途中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外面头发被风吹得四处飘逸的女孩，招了招手，“进来吧。” 可烟跟着保安进去，就这样站在他后面看着他打完了一局斗地主，最后还被扣了三十万的欢乐豆。 保安看着自己仅剩的几百欢乐豆，关掉了让他观看广告的弹窗，打开了通讯录。 没到十分钟，一位穿着红色连衣裙，外面穿着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化着淡妆的女人撑着一把格子伞从校园里走来。 她看起来不是很年轻，或许有三四十岁了，但她步伐沉稳，让她看起来气质尤佳。 女人停在她面前，收起了伞，“是可烟同学吗？” 可烟点了点头。 女人笑了笑，向保安解释，“这名同学是才转进来的，父母比较忙，所以今天一个人来入学了。” 保安对待老师总会笑眯眯的，他叉着腰，“这样啊，那行，既然陈老师都认得，那陈老师就带着人进去吧。” 可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拽紧了背包的肩带。 —————————— 陈老师将可烟带到了办公室，在抽屉里找了半天翻出来一套还没有拆封的校服。 “刚刚外面在下雨，看你的样子没有带伞，应该淋了雨吧。”她笑起来很温柔，声音也是，“你的校服还要申请购买，可能得明天后天才能去拿，今天你先穿这一套。” 可烟拿着校服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教室，全班视线瞬间集中。 可烟有些局促。 抬头却望见陈老师对自己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走到讲台，声音有老师的那种洪亮，但是不刺耳，“这位同学是我们班上新来的同学。”说着，陈老师转头问，“自我介绍，可以吗？” 可烟没有说话。 “那就写个名字吧。” 可烟接过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再轻声说道，“大家好，我叫可烟。” 说完这一句话，春风透过窗户袭了进来，可烟下意识偏头看去。 春天的教室，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渐渐冒出绿芽的树，也可以看见偶尔飞过的鸟。 但她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第一排靠窗户边上将耳朵藏进衣袖的那个男生。 微长的头发已经遮住了眉弓，他偏头看向窗外，露出线条明显的下颌线。 可能衣袖里还藏着耳机线，在偷偷听歌，甚至还有可能听到了什么伤感的音乐，面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让可烟瞬间想起了经常在网上看见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班上现在位置都满了。”陈老师环视班上一圈，找到了一个空处，“你要不坐那？” 可烟顺着陈老师指的方向看去，是讲台旁边靠窗的位置，还硬生生地将原本是第一排的那个男生挤成了第二排。 “嗯。”不想老师再麻烦，可烟点了点头。 “裴斯云。”陈老师忽然喊了一声。 可烟看见那个似是在偷偷听歌的男生身子一抖转过头来看着老师，眼中还有未抹去的惊慌。 不知为何，可烟有点想笑。 “你去楼上空教室给新同学搬一套桌椅下来。” 裴斯云有点吊儿郎当的从位置上站起来，手捏着袖子揣进衣兜里，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 裴斯云的态度还算好，搬过来之后还特地放好位置将桌椅摆正。 可烟将背包放进去，坐在椅子上回过头，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男生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道：“不客气，不就一个桌椅嘛。” 可烟看着男生明媚的笑容愣了愣。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正面。 男生五官立体且线条锋利，但是笑起来却是阳光开朗。 但和她，不是一类人。 第2章 小猫 可烟的家境不太好，父母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一个瘸腿的奶奶将她从小带到大，今年2月份，奶奶去世了，父亲说想将她放到寄宿学校读，因为没有人有时间陪她。 于是她一个人来，带着她的全部家当——那个背包。 而裴斯云的那副耳机她记得她当时去买耳机的时候，别人正好买的这副，老板说的好几百。 那是她家一周的工资。 阶级不一样。 不过可烟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哪怕是坐了前后桌也没有和裴斯云搭过话。 不过裴斯云人很外向，优越的相貌加上活泼开朗能逗女孩开心的性子让他在班上很受欢迎，特别是下课的时候，周围总是吵吵闹闹的。 “喵…喵…” 可烟正吃完午饭，她听见声音望向声源处，一只手掌大小的橘色小猫正趴在手腕粗的树枝上，摇头晃脑的想要下来又不敢下来。 应该是一只被妈妈抛弃的小猫。 可烟放下手中的书，抱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 “你在干嘛呢？” 她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她回过头，正好对着一张脸，看见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自己。裴斯云他见她不说话，便打量起树来，没到一分钟，发现了上面的小橘猫。 “哎呦，是这只猫吗？”裴斯云仰着头笑了起来，他抓住可烟的手将她拉下来，自个抱住了树干，一瓶牛奶贴到了可烟脸上，“这我来。”说完他又回头看着可烟说，“绝对比你牛！” 可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裴斯云和个猴一样快速爬了上去再小心翼翼把小猫捧在手心里，接着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可烟面前，抱着那只猫揉了揉，抬头对着她露出一笑。 可烟抱紧了手中的书紧张地退后几步，迎面有一阵风，裹着淡淡的香味窜入鼻中。 她看向面前明媚的少年。 裴斯云扬起下巴，一脸得意，“怎么样？” 可烟有点不知所措，她的性格没有那种会笑眯眯给人竖着大拇指夸你真棒的设定。 于是她只是盯着少年怀中的橘色小猫问：“它受伤了吗？” 裴斯云抓起小猫的后颈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摇摇头，“没有。” “那接下来……怎么办？”可烟看着这只瘦小的猫咪犹豫了起来，她不知道如果放生了，会不会被饿死，毕竟这只猫咪才手掌那么大，看起来不像很会觅食的样子。 裴斯云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后，说，“正好我妈昨天给我送了箱牛奶，有纸盒子，等下可以给它搭个窝放在天台楼梯的那个角落里，到时候每天在食堂吃饭都带点吃的给它。” “嗯。”可烟看着他怀中的小猫松了口气。 “你要不要抱抱它？”裴斯云忽然问。 她抬起头，正好撞入了他的眼睛，亮亮的，很有神。少年时期的人总是热烈的，像太阳。 沉默之后可烟轻轻说了一声“好”，裴斯云便小心将小猫塞她怀里。 她抱着小猫，小猫趴在她怀里动来动去，充满好奇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可烟忍不住笑着揉了揉那一团毛茸茸，心中不再那么平静。 “对了，你的。”可烟将手中的牛奶还给他。 男生在树下扬起嘴角，金黄色的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他身上。他忽然摸了摸她的头，好像一脸嫌弃，“这么瘦，就给你喝吧。” 可烟低下头看着猫，和他并肩走在校园里。 19岁的少年身上是淡淡的皂荚香味，是一种很青春的感觉。 那只小猫被裴斯云取了一个名字，叫黄金。 裴斯云每天去喂，每天都会向可烟汇报小猫的状态，虽然可烟不太想和裴斯云打交道，但是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小猫怎么样了。 这让她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是他俩人共同养的猫。 两人的关系也似乎因为那只小猫好了起来。 小猫一向长得很快，原本巴掌大的，现在已经快赶上一个小臂了，它常爱跑出盒子溜达，有时会趴在天台上晒太阳，但还好没有乱跑。 裴斯云说，如果再大一些怕是就溜走啦。 可烟看着盒子里毛发蓬松，软成一团睡得呼噜呼噜的小猫，忽然有些遗憾。 但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哪怕她自己回家也没有人陪。 幸好裴斯云灵机一动，说可以交点生活费让外面小卖铺的那位奶奶帮忙看着。 学校是封闭式学校，两人没有假条，出去只能抄小路，小路沿着学校后面的山，通往一个不太高的围墙。 前天下过雨，泥泞的小路有些滑脚，可烟抱着小猫，小心翼翼地走着。在滑了几脚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后，前面的的裴斯云回过头伸出了手。 少年的笑容在橙黄色的夕阳下看起来格外温暖，他歪了歪头，“要不我牵着你走？” 可烟看着他，藏在猫咪毛下的手紧了紧。她不知道心里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看见裴斯云对她露出的笑容时，心里有点乱。 见可烟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裴斯云一把牵过她的手，喊道：“别害羞啊，万一摔得一身你那可是你受伤。” 可烟低下头，抿着嘴，此刻从手心导过来的滚烫传导到了脸颊。 两人呗笼罩在夕阳之下，怀里的黄金刚睡醒伸了个懒腰。裴斯云牵着她好像走了好久才走到小卖铺。 放开手掌的那一瞬间，她感觉手心热得发烫。 小卖铺的老奶奶看起来很惬意，或许是学生都在学校，所以没有什么生意就清闲了下来。 她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拿着一把蒲扇摇着，微微眯眼似乎是在享受最后的日光。 “阿奶！”裴斯云伸着长长的手臂晃了晃。 老奶奶听见声音眯着眼看过来，看清了来者后笑了起来，“斯云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呐，不要上课的呀？” 可烟站在旁边还在思考怎么开口，谁知下一秒就被裴斯云揽着肩膀带到了老奶奶面前，指着她怀中的小猫，“阿奶，我想把黄金放你这养一段时间。” 第3章 少年 “呀，你什么时候还养了小猫了？”老奶奶起身，迈着有点蹒跚的步伐将黄金接了过去，她戴着老花镜，眯起眼睛打量一番，“这么小，捡的啊？” 裴斯言笑着，“可不吗，这小家伙估计被猫妈妈抛弃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蹿树上去了，之前捡到它的时候瘦不拉几的。”说着，他还伸出个手掌放到老奶奶面前，“就这么丁点大。” 黄金似乎听懂了，冲着裴斯云喵呜了一声，模样可爱的紧，老奶奶笑眯眯的揉揉它的脑袋，“好好好，那它放我这。话说你身后那个是你同学吗？” “她吗？”裴斯云回头看了可烟一眼，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露出八颗牙齿，“我同学，可烟，也是她发现的黄金。” 可烟有些拘谨的和老奶奶打了个招呼。 老奶奶笑呵呵地，“这姑娘长得标致，下次来奶奶这买东西奶奶给你打折啊。” 看着老奶奶满面笑容的对待自己，可烟不由心中一软，捏着衣角点了点头。 “不过小猫放我这，我这个老人家了也没养过猫，有什么注意事项你们可得和我说说，别到时候养得不好，苦了猫儿。” 裴斯云接过话，“好养的，黄金平时也不怎么挑食，别给它吃重油重盐就行” “那确实好养。”她说着顺眼看向远方已经落下的红日，顿时一拍脑袋哎呦一声，“你们今天不是周末休息，怕是走小路跑出来的吧？” 裴斯云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鞋子和裤脚说：“那可不，今天还下雨，走得身上可脏死了。” “过会就上课了，你们还不回去吗？” “马上就回，马上就回。”裴斯云这才发现几乎都快天黑了。 老奶奶将黄金放在钱盒子里，匆匆忙忙塞了一堆零食叫他们有空常来，可烟最后看了眼黄金，和老奶奶礼貌地道了别。 天色已暗，加上才下了雨，小路的树木又多，显得更加让人看不清路。 裴斯云牵着可烟，俩人小心摸索着路，这次走回去却是比下午走出来时艰难的多。 “你说我们还赶得上晚自习吗？”裴斯云忽然有点愁，这会儿走回去赶不上铁定是要被批的。 “不知道。”可烟小声回答。 “话说黄金等我们出来了也应该长成大猫了吧？”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裴斯云回过头，可烟感觉到了，但她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远处一道光晃到了他们身上，可烟看清了停在自己面前，眼中若有星辰的少年，静静的看着自己。 “谁在哪？！”随着灯光，同源处传来吼声。 裴斯云嘴里说了句该死，拉着可烟就是一路狂奔，那人也求追不舍地在后面拼命追。 高中生常要晨跑，再加上年轻人体力好跑得快，两人一溜烟跑进了教室。 此刻教室里正好在上晚自习，听到动静都纷纷抬起头，正好瞧见可烟和裴斯云气喘吁吁地跑回座位。 本以为此事已经结论已下，谁知几分钟后，那教导处主任拿着手电跟着地上的泥印子找到了班上，挺着个大肚子背着手，教室里的白炽灯将他光溜的头顶照得蹭亮。 他垂眼看了下脚印，顺着一步步往教室里走。 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听见他鞋子在地上踩出的吱呀声，还越来越近。 可烟低着头佯装写作业，胸腔里的心脏嘭嘭直跳，甚至耳边都听得到心脏的一动一缩。 “你，还有你，跟我出来。” 一根手指落在了可烟的课桌上点了点，可烟抬起头，恰好看见教导主任站在课桌旁看着她。 俩人跟到办公室，主任几乎气得指着俩人骂，“都高三了，还早恋？还翘晚自习？对得起你们父母吗？！啊？！” “没早恋……”可烟低着头小声解释。 “没早恋？”主任冷哼一声，“那你说说你们一男一女晚自习不上跑到那去干嘛？” 可烟张了张嘴，又忽然发现自己是为了将猫送到外面去养才耽误了晚自习，在寄宿期间未经允许私自出校园也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我们出去送一只猫给外面奶奶养……” “每个来我这儿的早恋的都会找说辞，你觉得我会信？” 可烟有些委屈，眼睛都变得有点红了，“老师你可以去问问门口的老奶奶。” 主任冷笑，“懒得听你们狡辩，我也没时间为了你们还去校外问谁。再说你们送猫为什么要两个人去？还正好一男一女？ 我已经叫你们班主任来了，等下你们这节课给我站一节课，再写份三千字的检讨明天跑操的时候上台念！” 第一次被人指责和误解，可烟有些委屈，红着眼站在教室外面，泪水已经淌眼眶。 旁边裴斯云像是没什么影响，依旧笑嘻嘻地递了一张纸巾过来，“以后我们就是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了啊。” 可烟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法怪他，这个提议是她同意并且自己愿意去的。 陈老师看着她俩叹了口气，将可烟带到办公室，将她被泪水染湿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轻声问她，“能和老师说说具体什么事吗？” 可烟声音有点颤，但完完整整讲了事情的经过。 陈老师听完点点头，摸摸她脑袋，眼神依旧温柔，“救助小猫是件好事，不过擅自出校和晚自习迟到都得罚，你们就写检讨吧。” 可烟抬起头，“老师你信？” 陈老师微笑着眨眼，“既然你都说了，那我自然会信。” 陈老师和主任沟通后，没有再要求俩人上台念检讨和通报批评。 但他俩是一对的谣言倒是在班上传的沸沸扬扬。裴斯云倒是不介意，只是带着笑说：“可烟呀，那我们可是有过命交情的好哥们！” 来找裴斯云的女孩依旧很多，但他会在每周末下午可以出校门时空出时间陪她去看黄金，他妈妈每周送他的苹果不爱吃也全进了可烟肚子里。 黄金在老奶奶的照顾下养得很好，从猫猫虫的一只变成了实心的毛球，在店里像个小小破坏家，到处跳窜。 高三的日子顺着黄金的长大，也悄悄结束了。 第4章 萌芽 考完的那一日是高三学生们的狂欢，几年蛰伏只为这一时，或许有些人能因此改变命运，又或许有些人也会因此一蹶不振。 但未来，谁知道呢，反正这一刻已经结束了日夜复习的痛苦。 可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走廊上层层叠叠的同学兴奋地将书页哗啦啦的往楼下扔，整个校园嘈杂却又充满活力，她路过楼下，头上像是下了漫天飞雪。 可烟抱着自己的书包，走向大门，耳边的电话里爸爸在说抱歉，他们还要在外地上班，假期让她自己安排。 电话那边被挂断，她站在保安室门口抿着嘴过了许久才将手机放下再摁下熄屏，然后掏出自己买的回去的车票，忽然觉得自己回不回去都一样，反正在哪都是一个人呆着。 “你是一个人回去吗？”听到熟悉的声音，可烟抬起头，陈老师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裙摆到了脚踝，脚上搭配着一双裸色高跟鞋，胸前抱着一沓文件，看着应该是刚从行政楼出来。 可烟点点头，声音因为嗓子许久未开，有些闷闷的。 “我爸妈上班回不来。” 陈老师听着忽然沉默了起来，又突然笑眼看她道：“要不你跟着我？高考结束，正好我假期带斯云出去玩。” 可烟瞪大了眼睛，她可不知道裴斯云居然还和陈老师有关系。 她垂下眼睛，“不太方便吧。” 她听见陈老师的笑声，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温柔地抚摸，然后便听到陈老师说：“没事的，我记得你家住得比较偏吧？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呆着也不安全，在我家还能有吃有喝。” 可烟无法反驳。 她的家不单单是偏，而是在离县城几十公里的农村。 可能以往一个村子里热热闹闹，但是自从她父母那一辈长大之后大多数都选择了出门去城市里闯荡，如今农村里更多的是剩下一些老人家，甚至有些老人家跟着子女去了城市，农村的房子都成了空房。 更别说她回去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哪怕她真在家里出事，估计也没人会发现。 或许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出事没人知道，也有可能是害怕一个人在家太过于冷清，最终她还是松了口。 陈老师主动打了电话给可烟父母，在经过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可烟在陈老师家住下。 她也是这才知道，裴斯云是陈老师的儿子。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起每天早上会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出卧室门时能看见从厨房端着早餐出来的陈老师温柔地叫她吃早餐，裴斯云顶着刚睡醒的鸡窝头从房间里出来笑脸盈盈地和她道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的人终于回到了家，有了温暖的火炉。 旅行是在一周后，裴斯云说要去海边。 蓝色清澈的大海这是在内陆没有的，特别是在六月晴空万里之下，被日光照得波光粼粼，和天空的蓝色相互映衬。 陈老师躺在遮阳伞下，手里捧着一杯果汁，远处裴斯云在和教练学习冲浪。 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充满着青春期的活力，也因为长得帅，性格像个太阳，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也是络绎不绝。 可烟走在沙滩上，时不时能捡到一些花纹各异的贝壳和海螺，有时候可以看见指头大的小螃蟹突然冒出个头，几只脚齐奔，再挖另一个洞藏进去。 晚上在外面玩完回来的裴斯云还给她们带了夜宵。 海边的，自然也是些海鲜，这些放在内陆里不常见，价格也很贵，可烟跟着奶奶，一向省吃俭用，没有吃过这些。 海鲜身上壳各种各样，可烟呆愣地研究了半天，特别是螃蟹哪些地方能吃哪些地方不能吃简直让人一头雾水。 洗完澡的裴斯云从卧室里出来找吹风机，瞧见从自己进浴室前就和螃蟹在战斗，现在依旧拿螃蟹没办法的可烟，顿时笑出了声。他扯了一个椅子在可烟旁边坐下，将她手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螃蟹拿过来一点点将能吃的挑出来。 可烟沉默地看着裴斯云仔细地将那些海 鲜剥好放到自己面前，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小口吃着，有些拘谨。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有些不自在，总是想偏头去看看裴斯云在干什么，哪怕她知道裴斯云在给自己剥虾。 但不得不说，裴斯云是真的好看，侧颜的五官立体又柔和，让人会想到春天坐在教室里窗外的梨花树，绿意之中包裹着白色的花。 可烟有些失神，最后还是被电话铃声拉回来的。 她看着裴斯云洗了手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接电话，不一会儿门被敲响，裴斯云去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似乎是来要东西的，裴斯云去房间找了什么递给她，然后两人笑着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可烟默默将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回了房间。 假期的后半个月可烟的父母从外地回来，可烟回了家里。 等到大学开学的时候，她再次看见那个熟悉的人时，不得不感叹，命运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她记得裴斯云成绩并不是特别好，但他似乎超常发挥了，考上了和她一样的学校。 裴斯云看见她的时候也很惊讶，直径朝她走来，“你也在这啊？” 可烟小声嗯了一下，“我志愿填的就是这个。” 裴斯云笑了起来，“也对，你成绩一向挺好的。”说着，他拍了拍可烟的肩膀，接着道：“既然都在一个学校了，那可得互相关照啊。” “嗯。”可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什么，只是习惯性应下。 对可烟来说，这只是礼貌，但对裴斯云来说，这就是许可证。 他来找她的次数日渐增多，拉着她一起吃饭，拉着她和朋友出去玩。 连室友都起了八卦之心，抓着可烟神神秘秘地问：“这裴斯云是不是喜欢你啊？” 可烟没有说话。 喜欢她吗？ 她也不知道。 第5章 心动 上了大学的裴斯云好像长高了许多，五官更加锋利了一些，但他的性格依旧像太阳吸引向日葵一样被许多人围绕着。热情且充满动力，这种人在校园里是最让人想要靠近的存在。 不得不承认，这种性格对从小跟着奶奶努力生活的可烟来说，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她端起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抬头看了看对面，裴斯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文字，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微微皱着的眉头表示他对于这次的作业有些烦，而坐在裴斯云旁边的室友正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 “欸，裴斯云你也在这啊？”刚上楼走过拐角进来的女孩子看见坐在位置上的裴斯云顿时眼前一亮。 裴斯云听见声音，抬起头，眉头舒展开，笑了起来，“好巧啊。” “既然巧，要不我和你们凑个桌？”女孩指着可烟旁边的位置。 “可以啊。正好前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我现在还苦恼着，你个大学霸可以帮我解决一下。” 女孩莞尔，“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说着，她忽然看向可烟，向裴斯云问：“这两位都是你朋友吗？” “这都是我的好兄弟。”裴斯云很乐意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朋友，“女生是可烟，我们还是高中同学，这个是我室友，崔子航。” 可烟笑着和女孩道了声你好。 崔子航看见美女，游戏也不打了，挠着头对着美女就是嘿嘿一笑，还要了联系方式。 裴斯云和女孩两人讨论甚欢，可烟静默地看着手中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看了后一段忘了前一段，耳边全是两人的笑声，裴斯云完全没有了刚刚写作业苦恼的模样。 临近下午四点，女孩被一个电话叫走，再过一会儿，窗外乌云弥漫，昏沉的天空明目张胆的在说，它要下大雨了。 可烟抱着书，说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马上要下雨了。”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几人一出门，天空就一瓢雨水泼了下了，硬生生被浇了回去。 可烟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这雨起码得下一晚上，但下午还要上晚自习，校园里没有车可以坐，这样冲回去铁定要先回宿舍洗个澡。 看着可烟愁眉苦脸，裴斯云不慌不忙的脱下外套扔在她头上。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裴斯云扬着下巴带着笑意地说：“走，我送你。” “我们没有伞。” “我知道。”裴斯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所以拿我衣服遮啊，不然你书淋湿了就还不了图书馆了。” 可烟看了眼自己怀中的书，觉得确实如此。 裴斯云举起外套，可烟缩进他怀里，躲在衣服下面，两人冲进雨中。 雨下得很大，声音如雷贯耳，劈里啪啦地掩盖住了脑海里所有其他的声音，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甚至还有点疼，但是可烟依旧能感觉到身旁的温热。 两人冲到宿舍的时候，可烟因为被护住所以身上只是微微打湿，但衣服挨着裴斯云，溢出的水都到了他身上，将他淋成了个落汤鸡。 “对不起。”可烟低着头小声说。 裴斯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却提起嘴角一把捏住她的脸，“好兄弟说什么对不起啊。” 可烟楞了楞，又说，“谢谢。”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洗澡去吧，等下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呢。”他转过身摆了摆手，“我就先走了啊。” 可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抱紧了手中还干着的书。 那本书可烟最后还是花钱从图书馆买了下来，虽然没淋雨，但也被抱得皱皱巴巴了。 —————————— 裴斯云下半个学期入了学生会，似乎越来越忙了，平日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写作业，哪怕出去玩，也是和学生会的在一起玩。 倒是许久没再找她出去玩。 可烟洗完澡，擦干头发， “诶，你知道裴斯云交了女朋友了吗？”室友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烟擦头发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又继而恢复。 “不知道。” 室友瞬间像是吃瓜吃到一半发现瓜不全，叹气道，“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关系很好，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都在传他女朋友是学校的校花。” “可能吧。”可烟没有多说。但她想起几日前晚自习路过，看见裴斯云在楼梯间抱住的那个女生。 好像上次咖啡店遇见的女生吧？ 谈恋爱了吗？ 或许吧。 可烟谈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吵得人心烦。 既然没找她，那她也不会去打扰人家。 自从她上了大学，遇到了很好的室友，可烟的性格改变了许多，哪怕有时候还是会拘谨内向，但也不像之前那么不爱说话了。 没有裴斯云，室友天天带着她吃以前没吃过的，玩以前没玩过的。 日子在这些相处中的缝隙里流走，便到了寒假。 父母依旧在外打工没回来，她一个人回到县城，先去看望了一下陈老师。 他们上大学后，陈老师将黄金接了回来，养得白白胖胖，原来一条胳膊大，现在都比上人大腿了。 黄金似乎还认识可烟，进门的时候，它就凑过去用它那圆润的脑袋在可烟的腿上蹭了蹭。 陈老师递来了一根猫条，看着一人一猫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你要不要喂它吃这个。” 可烟接过猫条，才撕开一个小口，黄金就仰着头开始喵喵叫。 “真贪吃。”可烟低着头对着黄金吐槽。 陈老师笑着，“那可不，听说橘猫是最能吃的。”说着，她拿起手机翻出平时黄金吃饭的视频伸到可烟面前，“喏，你看。” 可烟起身看着视频，里面是黄金张着血盆大口吃猫粮的画面，虽说贪吃，倒也显得可爱。 说完黄金，陈老师准备着午饭，可烟自然而然地给人打下手。 陈老师顺口一问：“斯云也是和你一个学校吧，之前听斯云说他经常和你一起吃饭。” 可烟垂着头摘菜，回道：“嗯，不过他挺忙的，平时没怎么碰到过他。” 说完，门外响起敲门声，可烟起身将手在身上擦了两下，走到门口正要打开门就听见转动门锁的声音。 门在同一时间打开，门外的裴斯云看见门里的人，忽然愣住，然后笑容灿烂地看着她，“你也在这啊。” 第6章 心痛 这次可烟并没有在陈老师家待多久。 可烟回到自己的家里，空荡荡的，以前还有奶奶和她一起说说话，现在只剩下她在门口坐在板凳上看着牛吃草。 这个寒假，是可烟过得最孤独的寒假。 过完年后的第二周，裴斯云忽然打来了电话，轻声和她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父母已经回去上班了，屋里独留着可烟一个人。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没有火炉，但是此刻感觉一点也不冷。 电话那边问：“同学都来看望陈老师了，你要不要来啊？” 可烟满脑子都是要去。 风雪肆虐，像是风中利刃。 可烟打开车门的那一刹那，所有寒气都争先恐后的往衣服里跑，她低下头拉起衣领，将下巴埋进去，捂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冲进皑皑白雪后的那一栋亮着暖灯的白色小别墅。 她站在门口先是拍了拍身上的雪，再敲门。 跑过来的呼吸有些凌乱，门吱呀一声打开后，她抬头看见穿着卡其色毛衣的裴斯云站在后面，一脸惊讶地看着还在喘气的她。 此时可烟身上有些狼狈，头发上落了雪，化了之后有点点湿润，还带着跑后的凌乱。 “你不带伞的吗？”裴斯云惊讶。 “忘了。”可烟平复好呼吸，说话时，还有热气。 裴斯云有些无奈。 “斯云，外面是谁呀？”屋里有人在询问，听声音是一个女孩子。 说完，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裴斯云的身后钻了出来，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双亮而润的杏眼好奇似的打量着可烟。 可烟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抓了一下。 “这是谁呀？”女孩子的声音很清脆，像极了可烟在咖啡店听见的风铃声。 “诶，忘了介绍了。”裴斯云看向自己身后的人，回身搂住她的腰将女孩带到前面来，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回头对着可烟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谭子妍。” 然后又向女孩子介绍，“这是我从高中就认识的好哥们，特好的哥们。” 好哥们… 可烟呼出一口气，撑起笑脸向女生伸出手，“你好，我是可烟。” 女孩长得小巧可爱，穿着一件粉色针织衫，配着短裙。裴斯云陪着同学玩游戏，女孩就像个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他也时不时地回过头笑着和女孩说话。 两人在一起就是俊男靓女，同学们少不了调侃打趣，裴斯云会护着她，但女孩总归脸皮薄，听着听着就脸红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陈老师留可烟吃晚饭，可烟摇摇头，说：“谢谢老师，不过我爸妈在家，今天晚上还是回去比较好。” 回到家里，可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搬着凳子靠在门口看了一晚上的雪。 后来开学，听说裴斯云和校花在一起了。 她见过裴斯云送校花回宿舍，也见过裴斯云和校花一起吃饭。 偶尔裴斯云找不到人陪的时候会来找她，但是谁都知道，可烟，是裴斯云高中就认识的很好很好的兄弟。 有时候可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裴斯云有女朋友，但看见裴斯云来找自己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拒绝。 她好像没办法拒绝关于裴斯云的事情，她喜欢裴斯云关心自己，喜欢裴斯云对着她笑，面对裴斯云，她心中总有一种期待，哪怕是默默陪伴，她觉得也不错。 她好像彻彻底底的成了只面向裴斯云的向日葵。 —————————————————— 大三的时候，陈老师病了，原来气质温柔美丽的老师，如今像一根枯木躺在病床上。 听早上的查房的医生说，是癌症。 可烟抽了空就会回来照顾陈老师。 陈老师牵着她的手依旧微笑着，但是凹陷的脸颊苍白的嘴唇和已经失去头发的颅顶无不告诉她，陈老师现在很虚弱了。 裴斯云带着谭子妍来看望过陈老师。 但因为陈老师生病之后家里断了经济来源，裴斯云准备开始创业。 一边是对自己很好的陈老师，一边是自己喜欢的裴斯云。可烟义无反顾的成为了裴斯云的二把手。 2013年，网络兴起，裴斯云抓住了机会，开了一家网店，可烟成为了店里的模特，也成了模特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裴斯云在她第一次化好妆站在摄像机面前的时候就笑着和她说：“之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好看。” 可烟低下头，脸却红了。 晚上，可烟正洗完澡，手机就在桌子上不停地震动。她看了一眼，接下电话，里面却是陌生的声音。 “是可小姐吗？” 可烟愣了一下，“我是。” 那边的人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可小姐，裴先生喝醉酒了，你能来接一下他吗？ 可烟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裴斯云有一个饭局。 她说了句好，然后穿上衣服便出了门。 对面发过来的地址很远，打个车几乎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车里有一股皮革的味道，闻着有些想吐，可烟摁下窗户按键，一大股新鲜空气从外面涌进，可烟顿时觉得自己脑子清醒了些。 那位打电话的人告诉她，已经将裴斯云带到他的车里了。可烟下了车，在停车场找了许久才找到那一辆熟悉的车，她有些担心地拉开车门，里面的裴斯云正抱着一个女人，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是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清醒的模样看样子是已经酒醒了。 她沉默着关上了门。忽然就想起了几年前，她满心想见他，顶着风雪去他家，却见到了他的女朋友。 其实这几年，裴斯云的女朋友换过好几个，几乎都是无缝衔接，因为他对谁都很好，所以分了自然会有下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 就连她也是，就这样守在他身边，悄悄渴望着。 但是每次看见裴斯云身边换的新女友的时候，也难过得不行。 第7章 结局 手机上显示十二点，和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裴斯云的。 当挂断第四个的之后，裴斯云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了。 或许是陪女朋友去了。 第二天恰好没有工作。可烟大早上的去了医院。 陈老师一见那两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就有些担心。 “可烟，最近是不是斯云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对了，很累呀？” 可烟摇摇头，她纯属是想了一晚上的裴斯云才没睡着。 陈老师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心疼道：“可烟，其实你应该对自己好一些。” 对自己好一些？ 可烟想起了大三时自己一边上学一边帮着裴斯云创业的时候，那段时间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透露着疲惫。 室友看着她都觉得她都快成仙了，并且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拼死拼活地帮裴斯云。 “又不是你男朋友，又对你没有救命的恩情，你这么帮他图什么啊？”室友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根手指戳着她脑门骂，“你说你傻不傻，那裴斯云前年和校花，去年和系花，今年又和人家小模特在一起了，怎么轮都轮不到你，这吊着你算个什么事嘛。” “可烟，你该对自己好一点的。” 可烟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她收拾好东西，给裴斯云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只身去了国外。 她在海边租了一间房，推开窗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玻璃海，清澈得能看见水下游动的鱼，偶尔支个椅子躺在沙滩，吹着海风，晒着太阳，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她不用去在意别人，只需要在意自己舒不舒服，满不满意。 再偶尔会去旁边的小公园，里面绿草如茵，她会那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 还认识了一个朋友，两人时不时会分享一下自己觉得不错的地方，然后互相当导游。 见过山河，见过星海。 回来的那日，裴斯云给她办了欢迎会。请来的也是一些熟悉的朋友，崔子航举着酒开玩笑道：“还是可烟厉害，裴哥身边换了又换，只有可烟你还稳稳当当的。” 裴斯云笑着拍了崔子航一巴掌，说：“那叫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烟那是和我一起被教导主任骂过的交情。” 可烟没说话，只是举杯笑了笑。 几人没有聚多久，明天大家都还有工作。 临走时，可烟看见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裴斯云身上，一杯果汁撒在了他的外套上。女孩红着脸小声询问：“要不留个联系方式，这件衣服我拿回去给你洗了再还给你。” 裴斯云依旧面带笑容，像个对谁都很宽容的活佛，“可以啊，那就麻烦你了。” 休过假之后，大家都发现，可烟不再是以前那种自己给自己不断施加压力的状态，变得更加松弛，也更加开心了。 裴斯云也夸，“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这种松弛感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再次接到接裴斯云的电话的那天也是可烟刚好洗完澡，但这次是裴斯云自己打的电话。 上一次她去接，估计是因为工作往来比较多，所以裴斯云给她设置了置顶，导致服务员直接打给了她。但是裴斯云酒醒后，又打给了自己的女朋友。 但这次，裴斯云明晃晃的叫她去接。 可烟叹了口气，披上大衣打了一辆车。 到地方的时候，裴斯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她将人托起，有些艰难地拖上车，向司机报了裴斯云的住址。他家里有保姆，白天酒醒了也有人照顾他。 裴斯云的住址比较偏，可烟在车上睡了一觉才到。 她喊来保姆一起将裴斯云拉进卧室，刚准备走，忽然手被拉住，顿时天旋地转，倒在床上。 裴斯云捏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她。 可烟看着越来越近的面容，她猛地头一偏，裴斯云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为什么？” “和女朋友分手了？” “分了。” “你说女人如衣服。”可烟的声音没有带情绪，听着却有些冷冰冰的，“所以你是想和我结束所有关系，到最后连兄弟都做不成吗？” 裴斯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 “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 可烟自嘲地笑了起来，“所以呢？我一定要接受吗？我以前喜欢你的时候，也没有见你接受。” 她挣扎着起身，将裴斯云推开。 “裴斯云。”可烟面无表情地喊他，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下滑，声音带着哭腔，她说：“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你。” 这是裴斯云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委屈的她，比当时被教导主任冤枉早恋还委屈，他微微怔住。 半年前，可烟帮裴斯云拿文件，恰好看见了抽屉里的照片，那时在高中毕业的时候，裴斯云揽着她的肩膀硬要拍照，他看着镜头，她看着裴斯云。 眼中的情愫显而易见。 她当时觉得，裴斯云留着这张照片，或许也是喜欢自己的。 现在想来，这张照片不是在证明他喜欢她，而是在证明，她的喜欢，他一直都知道。 半个月前，可烟的室友正好约可烟出去玩。 挂着五颜六色星星灯的小巷子里，老板光膀子拿着一把扇子卖力地在烤烧烤。 室友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完吐槽可烟。 “要我说啊，那裴斯云就是在拿你当备胎。” “咱们女生啊，不能倒贴，还是得好好爱自己，如果是那种拿你当备胎的男人，直接再也不见好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怕真和你在一起了，也不会好好珍惜，毕竟如果在他眼中真的是珠宝钻石，心之所爱，那怎么还会晾着当备胎，是吧？万一哪天又碰见他爱的珠宝钻石，说不定头一扭就saygoodbay了。” 那日之后，她辞去了裴斯云公司的职位，端午节，毅然买了车票。 再次坐上家里的公交车的时候，她发现已经不是以前破旧的大巴车了，崭新的车上还安装了小屏幕，里面播放着一些小广告。 窗外的破旧平房也渐渐被更迭成了漂亮的楼房。 她忽然想起，曾经自己与裴斯云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车上，那时的裴斯云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 再到后来校园里那个帅气且阳光明媚的男生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个时候她分不清如何去处理一份感情，她也不知道感情这种主观的东西是会参杂着自身的幻想，她将自己沉浸在裴斯云对她好的这一点之中，却忽略了早就摆在眼前的他对谁都会很好。 从小缺乏父母关心，让她想不断抓住裴斯云这个太阳，也忽略掉了自己。 哪怕是爱，也得优先给自己。 学校原来的小卖铺老奶奶已经去了儿子的城市，如今转租给人重新开了一家书店。 陈老师手术后复得不错，重新当上了班主任，黄金已经成了一只肥肥的懒猫。 她在家门口像往常一样放了一张凳子，拿着一把扇子边吹风边看隔壁家的小孩被大鹅追着满地跑。 手机忽然铃声响起，她看了眼视频发起者的名字，面带笑容的接下电话，对着对面的人调侃道：“你这个月都给我打了二三十个电话了。” 对面的人轻笑起来，“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可烟将镜头反转，乡间田野呈现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远处还有小孩哭着喊别啄我的声音。 对面的人细细看着，“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可烟扬眉，“那哪天你过来玩？” “你欢迎吗？”那人笑问。 可烟点了点头，轻声道：“当然欢迎，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