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邂逅》 第1章 血渍里的眉眼 2025年6月的深夜,市三甲医院急诊科的走廊泛着冷白的光。墙上的挂钟指向1:17,李萌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刚把“急性胰腺炎”患者的病历归档,急诊入口处就传来一阵闷响——像是什么重物撞在玻璃上,紧接着是男人的低咒。 她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护士站的桌角,消毒水的气息瞬间漫上鼻腔。 两个身影撞进视野:走在前面的寸头男人像尊黑塔,黑色卫衣绷着结实的肩背,小臂上一道墨色刺青时隐时现,眉峰拧成把淬了火的刀;被他半架着的男生更惹眼——额角的血糊了半张脸,却掩不住鼻梁的挺翘,下颌线绷出锋利的弧度,连渗血的伤口都像道狰狞的装饰。 “医生!快看看他!”寸头男的声音带着凶劲,却紧张得厉害,他边说边往旁边啐了口,带血丝唾沫星子溅在瓷砖上,又慌慌张张去扶朋友的瘦削的腰。 伤者的呼吸乱得像破风箱,却勉强扯出笑:“哥,我真没事……就是有点晕。”声音哑得恰到好处,偏又清亮,像浸了冰的酒。 李萌的指尖搭上伤者额上的发丝,轻轻撩开头发,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血还没止住。她抬眼:“叫什么名字?哪里疼?怎么受伤的?”职业性的冷静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这张脸,即便挂满血污,也好看得过分。 “林言。”伤者答得快,寸头男却突然瞪他:“别瞎报!”转而冲李萌道,“他叫许言,我是他发小,叫陈小野。能签字!”最后半句像在宣誓主权,喉结滚动间,刺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 怎么受伤的?”李萌再次发问。 “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许言轻声又用坚定的语气抢着回答。 “就像刚才进门那样”旁边的护士小姐姐好奇的发问。一般不禁抿着嘴巴悄悄的笑。 迎着李萌医生怀疑的审视的目光,许言把头低了下来。不好意思的说:“刚才进门是他撞的。” 陈小野不耐烦的护士的打趣。说:“赶紧给我发小看看,别留疤了!” 李萌点点头,目光扫过陈小野绷紧的后颈——他在怕什么?怕医院追究?还是怕仇家追来? 清创室的门合上时,消毒水的味道猛地浓了三分。李萌戴着口罩,专注地用生理盐水和双氧水交替冲洗伤口的污渍,却感觉许言的身体在发抖。她抬头,撞见少年咬着下唇,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攥着床单的手背上,青筋像条挣扎的蛇。 “疼就说。”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软,棉签触到伤口边缘时,许言猛地颤了一下,却没出声。 旁边的陈小野突然攥住许言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你他妈别硬撑!疼就骂!”凶巴巴的语气里,却泄出藏不住的慌。 许言咧了咧嘴,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滑:“陈哥……我不能在女医生面前丢人。”尾音发颤,却把“女医生”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李萌的耳尖莫名发烫,手上动作更轻了:“伤口要缝三针,打局麻的时候会有点涨,忍一下。”她刻意压着声音,不让自己的异样被察觉。 针头刺入皮肤时,许言闷哼了声,陈小野的手瞬间攥得更紧,指腹蹭过许言的手腕,像是在传递力量。李萌突然发现,这两个浑身带刺的男人,骨子里竟藏着这样细的温柔。 缝合完毕,李萌写下医嘱,抬眼却见陈小野正盯着许言的伤口发呆,喉结动了动:“能不留疤吗?这小子以后还得相亲呢。”凶劲里突然泄出股憨气,倒让李萌忍俊不禁。 “忌口,按时换药,不会太明显。”她答得认真,却注意到陈小野又开始往门口瞟,眼神里的警觉比刚才更甚——像是在等谁,又像是在防谁。 许言突然扯了扯陈小野的衣角,后者立刻回神,凶巴巴地问:“怎么了?疼得受不了了?”却在许言摇头时,瞬间放松成只大狗,“那赶紧滚回家好好躺着!” 李萌看着两人搀扶着离开,鬼使神差地扫了眼病历系统——许言,23岁,联系方式是空的,家庭住址也是空的。她盯着清创前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额角渗血,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刀,无端让她想起急诊科见过的无数故事,却又预感,这两人的故事,会格外不同。 走廊尽头,陈小野扶着许言在走廊经过,突然压低声音:“刚才是不是有人跟踪?” 许言闭着眼哼了声:“别疑神疑鬼……。”话虽这么说,指尖却悄悄摸向伤口——那里还在跳着疼,像在提醒他,今夜的“意外”,或许没那么简单。 诊室里,李萌的笔尖悬在值班记录上,最终只写下:“01:17,额部裂伤患者许言,陪同者陈小野,已处理。”窗外的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她不知道,这场深夜的相遇,会把三个人的命运,绞进同条暗涌的河。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终于褪去了前半夜的喧嚣,只剩下护士站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李萌靠在休息室的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划过手机屏幕,相册里还留着许言清创前的照片——少年额角的血污糊住半边眉眼,偏偏露出的眼尾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冰。 “李医生,还没走?”夜班护士端着保温杯进来,“刚才看你盯着病历系统发呆,想什么呢?” 李萌猛地锁屏,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仿佛看见陈小野臂弯里若隐若现的刺青。“没什么,”她揉了揉眉心,“就是想起那个额角裂伤的患者,许言。”她觉得伤口不像是撞到门框上的。更像是锋利的刀具砍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这个疑惑说出来。 “哦那个帅小伙啊!”护士眼睛一亮,“陪他来的寸头哥也挺有范儿,就是看着凶。他们走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那寸头说什么‘夜市’、‘跟踪’……好像不简单呢?” “别瞎猜。”李萌打断她,语气却没什么力道。她想起陈小野在清创室门口瞟向走廊的眼神,那不是普通伤者家属的警觉,倒像是丛林里的野兽在判断猎人与猎物的距离。 下班时天已微亮,李萌走出医院大门,晨光把她的发梢照得透亮。手机突然震动,是科室群里的消息——科主任发了张KTV包厢的照片,配文:“今晚放松一下,地址发群里了,都别迟到!” 照片里彩色射灯晃眼,李萌的目光却定格在角落的阴影里——那个穿着墨色西装、小臂刺青若隐若现的身影,像极了陈小野。她心里咯噔一下,指尖在屏幕上打滑。 晚上七点,KTV包厢里已经闹作一团。李萌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目光不自觉扫向门口。直到服务生推着冰桶进来,她才猛地回神。 “各位晚上好,我们老板说市三甲的老师在这儿聚会,特地送几瓶酒表心意。”服务生躬身笑道。 科主任眯着眼打量冰桶里的香槟:“你们老板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是这样的,”服务生的目光在李萌脸上顿了顿,“我们老板前阵子陪言哥去过你们急诊科,当时是李萌医生给处理的伤口。老板说李医生技术好,一直说要好好感谢,今天刚好看到李医生过来,就让我们送酒水过来了。”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推开。穿墨色西装的男人逆着光走进来,寸头泛着青茬,正是陈小野。他没看科主任,径直望向李萌,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李医生,又见面了。” 满场的喧闹瞬间安静半秒。李萌感觉同事们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聚在自己身上,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她起身时,白大褂换成了便服,却仍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站在人前。 “陈老板太客气了,我们科室谁碰到都会尽心处理。”李萌抬眼时,刻意让语气落回职业范畴,却看见陈小野黑眸里的彩灯碎光晃了晃,像在嘲笑她的刻意疏远。 “那可不一样。”他身子前倾,西装领口露出的锁骨线条绷得很紧,“许言这小子从小怕疼,唯独你处理伤口时,他连哼都没哼一声。”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让李萌想起急诊室里少年咬着下唇的模样。 陈小野抬眸,黑眸里映着包厢的彩灯,像藏着细碎的霓虹:“可惜他怕烦扰到你,他挺在意你的。”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然后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烫金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许言换药时……或者你想找我,都可以打。” 名片边缘烫着细密的花纹,像极了他小臂上的刺青。李萌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不是生意人该有的纹路。 “陈老板,您太客气了。”科主任打圆场的笑声打破了尴尬,“小李啊,你这手技术,看来是让人记挂上了!” 同事们跟着起哄,李萌只能把名片塞进包里,强装镇定地端起果汁。可陈小野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像急诊室那晚的消毒药水,冰冷却又带着灼人的刺激。 他坐了没一会儿就以“店里有事”为由先告辞了,离开前却在李萌耳边丢下句:“李医生,后会有期。”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李萌猛地抬头,只看见门板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她摸出包里的名片,烫金的字体在彩灯下闪着诡异的光。陈小野的话在耳边回响——后会有期。 那夜市的酒瓶,那晚的跟踪,还有许言空白的病历信息……所有碎片突然有了串联的可能。她想起许言缝合时紧抿的唇,想起陈小野攥着他手腕时发白的指节,那不是普通朋友间的关心,更像是一种刻进骨髓的守护。 “李萌,想什么呢?快来唱首歌!”同事把话筒塞到她手里,她接过话筒,指尖却在发抖。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像一群跳跃的符号,她一个字也看不清。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陈小野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痞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像在说——踏入这片霓虹,你就不再是旁观者。 第2章 第 2 章 李萌推开KTV包厢门时, 门口的风裹着雨腥味扑进来,她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人行道的地砖映着霓虹灯的碎影,踩上去吱呀作响,裤脚很快被溅起的水花洇出深灰色的边。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暖黄的灯,橱窗上的水雾模糊了里面的关东煮招牌,让她想起急诊室夜班时总买的那碗萝卜,现在胃里还残留着啤酒和果盘的甜腻。 李萌独自走在有些空荡的街道上。手机在包里震动,她以为是同事,掏出来却看见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许言的伤口,需要专业的人处理。明晚八点,我们去找你。——陈小野” 她盯着屏幕上的“明晚八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又是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像急诊室那晚他强硬地报出“许言”的名字,像KTV里他不由分说地送来酒水。这个男人似乎永远活在自己的节奏里——他大概从没想过,医生的时间从来不属于自由安排。明晚她本该下班休息,他却像划定势力范围般,用一条短信就擅自圈定了她的时间。 “真是霸道。”李萌低声咕哝,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大概以为所有人都像他手下的人那样随叫随到,却忘了白大褂下的时间表,是被抢救铃声和手术灯光切割成碎片的。 路灯下的树影晃了晃,像陈小野臂弯里游走的刺青。李萌把手机塞进包里,却忍不住想起他的狠戾,和在清创室盯着许言伤口时的笨拙温柔。这个男人用霸道做壳,里面到底装着多少秘密?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道被拉长的问号。她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霓虹模糊了星辰,正如陈小野和许言的出现,模糊了她原本清晰的人生轨迹。 她知道,从急诊室那晚接住那道带血的目光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失控了。而陈小野这条短信,像根抛过来的引线,正等着她点燃这场注定危险的邂逅。 出租屋在老居民楼的顶楼,当初图便宜租下这间带大平台的琉璃瓦房,想着步行到医院只要十分钟。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雨水,才发现屋顶的琉璃瓦在路灯下闪着水光——刚才的雨显然下得不小。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尘土气涌出来,玄关的地板踩上去「吧唧」一声,冰凉的水渍渗进拖鞋缝里。 「操。」她低骂一声,踢掉拖鞋踉跄着摸向墙壁开关。白炽灯亮起的刹那,她看见客厅中央的波斯地毯泡在水里,水迹正沿着琉璃瓦的缝隙,像银色的蚯蚓般蜿蜒滴落在衣柜顶上。旧沙发靠背洇出深色的水痕,墙角堆着的纸箱底已经软塌下去,露出里面没来得及整理的医学书。 当初看房时房东拍着胸脯说「琉璃瓦结实得很」,此刻那些青灰色的瓦片在天花板上漏成一片星图。她走到窗边,手按在渗水的墙壁上,冰凉的湿气透过指尖爬进血管。平台栏杆外是城市的夜景,远处医院的急诊楼亮着永不熄灭的白灯,而自己这片靠近它的栖身之所,却在第一场雨后漏成了筛子。 她蹲在黏腻的地板上,指尖刚触到《外科学》第七版发胀的书脊,冰凉的潮气就顺着指缝钻进来。 换药室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漫进鼻腔。脑海里浮现白天许言倚在诊疗台边,白衬衫袖口妥帖地卷到手肘,露出年轻白皙好看的小臂。碘伏棉球正巧碰到额上敏感处,却只换来他微微挑眉的笑意。此刻那抹笑意与天花板滴落的水珠重叠,在她胸腔里酿成甜腻的酒。 "啪嗒"一声,湿透的纸箱被掀到墙角。李萌扯下沾着水渍的窗帘,布料的坠感让她想起他换药时垂落的刘海。李萌小心地把浸水的书摞到干燥的窗台上。她费力拖起那张网购的廉价地毯,绒毛吸饱了水沉甸甸的,在地板上拖出深色水痕。夜风裹着凉意掠过顶楼平台,她将地毯挂在晾衣绳上,塑料挂钩被坠得吱呀作响,影子在月光下晃成模糊的灰团。 拖把在地板上来回滑动,积水顺着排水口汩汩流走。当房间终于恢复干爽,她蜷在没被浸湿的床角,困意袭来时,梦里全是许言温暖的掌心。他们在开满蒲公英的草地上手牵手,风扬起他的衣角,直到陈小野突然从蒲公英丛里跳出来,一把扯开他们交握的手,惊起漫天飞絮…… 李萌猛地睁开眼。窗外月光依旧皎洁,晾衣绳在夜风中摇晃,像极了许言换药时欲言又止的眼神。一夜李萌辗转反侧,再无睡意。 清晨六点半,闹钟的声音准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李萌疲惫地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帘缝隙间漏进的晨光,给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她拉开窗帘,昨夜的雨已经停了,窗外的世界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清新的空气顺着打开的窗户涌进来,带着花盆里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她伸手关掉还在作响的闹钟,动作一顿,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昨晚的梦里。梦里,许言害羞的眉眼清晰可见,他低垂着眼眸,耳尖泛红,帅气的模样可爱极了。想起这些,李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仿佛梦里的蒲公英还停在睫毛上,轻轻颤动,撩拨着她的心弦。 脸颊突然泛起一阵滚烫,李萌慌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那不该有的悸动藏起来。“他才23岁,比自己小多了。”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而且,他的职业看起来不太正经。”想到这里,她心里的热度仿佛从上而下浇了一盆冷水。 李萌如常的洗漱完毕,去上班。这天一切都还顺利。很快,到了5点半下班时间,李萌记着约定。在食堂订了晚饭,等许言他们的到来。然而许言和陈小野并没有如约出现。 第二天,李萌在清创室整理器械时,目光总不自觉瞟向门口。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瓷砖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极了许言额角那道结痂的伤口。她捏着生理盐水瓶的手顿了顿——按医嘱,迟一天换药虽不碍事,但以陈小野那晚在KTV的热络劲儿,不该如此失约。一种混杂着职业性担忧与莫名在意的情绪,像藤蔓般悄悄缠上心头。 接下来的一周,急诊科依旧是煮沸的沸水。高热的患儿、醉酒的患者、突发心梗的老人……李萌在白大褂与病历本之间连轴转,却总会在某个间隙想起那两个身影——想起陈小野臂弯里若隐若现的刺青,想起许言摘口罩时浅褐色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些被消毒水浸泡的空隙里,除了疑惑,心底竟还藏着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想否认的期盼。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下午,李萌正给一位手腕划伤的学生包扎,分诊台突然传来熟悉的大嗓门:“李医生!李萌医生在吗?” 她猛地抬头,手术剪“当啷”掉在托盘里。门口站着的陈小野穿件黑色连帽衫,帽绳松垮地垂在胸前;旁边的许言戴着鸭舌帽,口罩换成了深灰色。那一刻,李萌的心跳漏了半拍——是惊讶于他们的迟来,更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的雀跃,像久等的邮件终于投递,明明该蹙眉,眼角却忍不住想往上扬。她迅速低头假装捡止血钳,用发丝遮住瞬间发烫的耳尖,才勉强压下那点冒失的惊喜。 “你们……”她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治疗车,刻意用平稳的语气开口,“不是约好第二天换药吗?”可指尖却在背后悄悄攥紧了白大褂的布料,那点不易察觉的欣喜藏在指节的微颤里。 陈小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寸头,咧嘴笑时露出颗小虎牙:“出了点小岔子,耽误了。”他推了推许言的后背,“快进去,让李医生看看。” 许言顺从地走进清创室,阳光落在他额角——伤口皮肤边缘隐隐泛红。李萌拿出碘伏棉球的手指顿了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手背上,她看见自己睫毛的影子在微微颤动。“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按时来换药?”她俯身靠近时,闻到许言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杂着陈小野身上的烟味,突然觉得这气味比消毒水更让人安心。 “不会留疤吧?”陈小野避开询问,反而在旁担心的问道。许言没有搭理他,抬眼看向李萌。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更淡,直直撞进她眼底。李萌的呼吸一滞,赶紧低头看向伤口,却在棉签触到皮肤时,发现自己的动作比上周更轻,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处理完伤口,她把医嘱单递给许言,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明天再过来看看伤口,伤口有点肿,万一感染能及时发现处理。本来正常一周能拆线的,现在看来还得观察一两天。”语气虽凶,嘴角却忍不住抿出个极淡的弧度。 两人离开后,李萌站在清创室里,阳光依旧热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发烫的余温。刚才许言低头时,帽檐阴影落在她手背上,她竟有片刻的失神。原来那点被职业素养包裹的惊喜,早就在看见他们身影的瞬间,像碘伏在白大褂上晕开的痕迹,虽想掩盖,却已悄然渗透。 护士站传来呼喊,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白大褂在身后扬起。但她知道,刚才那点连自己都险些忽略的欣喜,如同许言额角新生的皮肤,在消毒水的味道里,正悄悄滋长。 第3章 第 3 章 盛夏的雨裹着湿热的风扑在值班室玻璃上,李萌攥着听诊器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雨幕里,她仿佛已经看见出租屋天花板上那片泛黄的水渍又开始渗出水珠。手机屏幕亮起,九点零五分的数字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她轻叹一声,将注意力转回未完成的病历本。 “李医生?” 带着水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萌抬头,正对上许言湿漉漉的眼睛。他局促地站在门框边,黑色衬衫领口洇着深色水痕,发梢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见她望过来,他慌忙低头抹了把脸,喉结滚动着解释:“来...来拆线,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没有没有!”李萌连忙起身,消毒盘里的镊子被碰出轻响。她努力将视线聚焦在对方结痂的伤口上,却忍不住瞥见他被雨水浸湿后隐约透出肌理的衬衫。镊子夹住线头时,许言忽然轻颤了一下,她慌忙抬头,正撞进他躲闪的目光。“忍一下,很快就好。”她低声说,耳尖不自觉发烫。 凌晨一点,雨势不减反增。李萌缩在医院旋转门里,望着门外发愁。忽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雨幕中浮现,许言握着黑色雨伞。“那个...我刚好路过。”他低头看着鞋尖,伞柄在掌心转了又转,“雨太大,要不送你一程?” 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街道上,伞面倾斜着罩住李萌的头顶,许言大半个肩膀都露在雨中。他始终与她保持着半拳距离。皮鞋踩过积水的声响里,李萌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你住哪...哪栋?”许言突然开口,似乎是想打破俩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李萌刚要回答,一阵狂风骤然掀翻伞面。慌乱间,她的手背擦过他微凉的指尖,两人同时伸手去够伞柄,指尖相触的瞬间又触电般缩回。许言耳尖通红,低头重新撑开伞,这次伞柄默默往她那边推了推。 雨滴敲打伞面的节奏混着心跳,李萌害羞的望着着积水里交叠的影子。直到许言再次轻声问"你住哪栋",她才惊觉两人已站在斑驳的单元门前。褪色的墙皮在雨幕中泛着灰扑扑的光,楼道口垂落的电线还在滴着水。 "我、我到了。"她慌忙后退半步,伞尖在水洼里划出涟漪。许言握着伞柄的手指发白,喉结动了动,发梢的水珠滚落到衬衫领口,隐约透出衬衣下年轻的胸膛:"这么黑的楼道......"他话没说完,三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女人尖锐的哭喊和孩子断续的抽噎。 李萌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口,掌心传来衬衫布料的湿润。许言僵在原地,望着那扇半开的铁门,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雨珠:"我送你到门口。"不等她回应,他已经迈步走进楼道,老旧的声控灯在脚步声中忽明忽暗。 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上摇晃。路过三楼时,咒骂声愈发清晰:"成天就知道喝酒!孩子你管过吗"许言顿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李萌上前轻叩虚掩的木门,声音尽量温和平静:"您好,我是楼上的邻居,听见孩子在哭,需要帮忙吗?” 屋内没有应答,李萌轻轻地推开房门,腐朽的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潮湿的霉味裹挟着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将屋内景象吞噬。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唤醒控制中心的手电筒图标。 冷白色的光束瞬间刺破黑暗,晃过拐角时照亮满地狼藉的客厅——张姐缩在沙发角落,脸上红肿一片,旁边的小女孩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辫子散了一根,露出光洁的额头。而那个叫王强的男人背对着她,衬衫后领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肩背皮肤上,布满了不规则的暗红色斑疹。 手机的强光扫过王强的皮疹——那些斑点边缘模糊,中间泛着诡异的白色,分布在汗腺发达的区域,像极了她在皮肤科轮转时见过的艾滋病急性期皮疹。李萌的呼吸陡然停滞,握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她想起科室培训时强调的职业暴露防护要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撞上同样警惕的许言。 王强猛地回头,酒气混着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滚!少管闲事!”他目露凶光,挥起的拳头直朝李萌砸来。千钧一发之际,许言挺拔的身姿如同一堵坚实的墙,瞬间挡在李萌面前。他身形微微前倾,双臂交叉护住要害,下颌紧绷,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冷若冰霜。 “别动她。”许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余光快速瞥了眼躲在身后的李萌,确定她暂时安全后,又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王强身上。 “爸爸不要打阿姨!”小女孩哭喊着扑过来,死死抱住王强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粉色的卡通发夹掉在地上。王强的动作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甩开孩子,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手机的光线随着李萌的动作晃动,在门板上投下扭曲的光影。许言紧绷的脊背却没有放松,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尽头,才转过身查看李萌是否安好,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还泛着青白。 客厅里只剩下张姐的啜泣和小女孩的抽噎。李萌蹲下身安抚孩子,目光却忍不住再次落在王强消失的门口——那些皮疹的形态和分布,太过典型。 她想起王强上个月来急诊时,曾因肺炎验了血常规,当时血常规显示淋巴细胞异常,心里还一闪而过要排查HIV,刚提出还要进一步检查,马上被他爆躁的吼着拿点药吃就好,其他检查一律不做了,李萌当时也被他气得有点头晕,在张婶的连声道歉中,无奈给他开了药。 “张姐,”李萌扶着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王大哥最近是不是总发烧、没力气?” 张姐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点点头又赶紧摇头:“他就是喝酒喝的……李医生,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脾气不好……” 李萌看着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淤青,又看看旁边拿着芭比娃娃、眼神怯生生的小女孩,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作为医生,她有义务提醒潜在的健康风险;但作为邻居,直接说出疑似“艾滋病”三个字,可能瞬间摧毁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 于是,李萌决定先不提艾滋病这回事。李萌蹲在小女孩面前,用纸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直到母女俩颤抖的肩膀渐渐平复。张姐攥着她的手反复道谢时,许言已经将散落的玩具收进纸箱,安静站在门口等待。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顶楼的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响,李萌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出汗。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的瞬间,预想中滴滴答答的漏水声并未响起,月光透过小窗洒在整洁的地板上,晾衣绳上的衬衫还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她惊讶地回头,正对上许言湿润的眼睛。 李萌有些吃惊,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许言已经迈步退到门口。楼道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他的目光掠过她原地,夜风卷着潮热的气息拂过脸颊,温热的触感像极了此刻慌乱的心跳。 那天晚上,李萌在书房坐了很久。她翻出王强上次的急诊病历,又对照着皮肤科图谱看了无数遍。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窗外的霓虹透过纱窗,在病历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想起小女孩天真的眼神,像根细针,反复刺着她的良心——孩子辫子上松动的发绳,和她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妈妈”字样,都在提醒着李萌,有些危险一旦蔓延,最先被灼伤的就是最无辜的生命。 周末早上,李萌趁王强不在家,敲开了楼下的门。张姐看见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小女孩躲在妈妈身后,露出半张脸,手里紧紧攥着褪色的芭比发带。 “张姐,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你说。”李萌走进屋,看见小女孩正在画画,画纸上是三个牵手的小人,其中一个被涂得很黑,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爸爸”。 她把张姐拉到阳台,从包里掏出一张匿名的体检单模板,笔尖在“HIV抗体检测”几个字上顿了顿:“王大哥身上的疹子……可能不是普通的皮肤病。为了你和孩子,最好带他去医院做个血检。” 张姐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紧紧攥着围裙角:“李医生,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他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李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把纸条塞进她手里:“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如果结果出来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孩子的阻断药不能耽误。” 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进来,落在张姐颤抖的手背上。李萌看着她眼里翻涌的恐惧和茫然,突然想起急诊室里那些拿到确诊报告的患者家属——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天塌下来的瞬间。而角落里的小女孩,正偷偷把掉落的发夹别回头发,动作笨拙却认真。 离开楼下时,小女孩追出来,塞给李萌一颗皱巴巴的水果糖,糖纸印着粉色的小兔子:“萌萌姐姐,谢谢你。” 李萌捏着那颗糖,糖纸的甜味混着灰尘味。她抬头望向自家窗户,想起那不再漏水的屋顶,又想起王强手臂上的皮疹。原来在急诊室的白灯和□□的霓虹之外,还有这样被柴米油盐和疾病恐惧缠绕的日常,而她作为医生,注定要在这些交错的轨迹里,缝合看得见的伤口,也试图接住那些看不见的坠落——无论是来自刀尖上的秘密,还是平凡生活里的暗伤。 第4章 第 4 章车内的暗涌与试探 第四章 改装摩托的轰鸣声消失在巷口时,黑色SUV的引擎在阴影里低吟。许言摘下头盔,额角的新疤在车顶阅读灯的光线下泛着粉白,他随手将头盔扔到后座,指尖无意识蹭过结痂边缘——那里还在发痒,像李萌替他上药时,棉签划过皮肤的触感。 “发什么呆?”陈小野把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熄灭,“想李医生了?” 许言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牌。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映在车窗上,把他浅褐色的瞳孔染得斑驳。陈小野让他把摩托停在路边,上了这辆SUV,说是“方便”,许言却感觉跟一身酒气的陈小野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像个移动的牢笼。 “你说我为什么总追不上她呢?”陈小野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KTV送酒她当公事,换药时跟防贼似的,连条短信都不回。”他捶了下方向盘,仪表盘的光映出他小臂上跃动的刺青,“老子风光无限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这么难啃的丫头。” 许言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中控台上——那里放着枚卡通小熊创可贴,是李萌落在急诊室的。他知道陈小野把它捡回来时,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笑。 “她是医生,”许言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车载音响里漏出的贝斯声,“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陈小野猛地扭头,发胶固定的寸头在灯光下泛着青茬,“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是说……”他拖长了语调,黑眸里闪过一丝促狭,“你觉得我配不上她?” 许言的手指攥紧了座椅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李萌在清创室里垂眸缝合的侧脸,想起她在夜市巷口撞见他们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有些话他不能说,比如李萌在他额角缝针时,指尖的颤抖;比如她接过陈小野名片时,耳尖泛起的红。 “我没这么说。”许言偏过头,避开陈小野的目光。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小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每次我一提李医生,你就这副死人脸!许言,你到底……” 他的话突然顿住,因为许言好看的眼睛正望向窗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根羽毛搔在陈小野心上,痒得他突然升起股无名火。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霸王硬上弓啊?”陈小野突然倾身逼近,手掌撑在许言身侧的车门上,把他困在座椅和自己之间。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他身上的烟酒味混着洗衣液清香,瞬间填满了许言的呼吸。 许言猛地回头,撞进陈小野黑沉沉的眼底。那里没有平时的痞气,只有一种近乎野蛮的认真,像头被惹恼的野兽,正用眼神撕咬着他的犹豫。 “陈哥,你醉了。”许言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想推开他,手掌却按在陈小野结实的胸肌上,隔着棉质T恤都能感受到他发烫的体温。 “我没醉!”陈小野非但没退,反而靠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许言的额头,“我就是想知道,你他妈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酒意般的灼热,“是不是你也……” “别闹了!”许言终于用力推开他,身体向后缩去,后背抵着车门发出“咚”的一声。他看着陈小野兴致勃勃又带着危险气息的脸,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 两人的手臂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陈小野的手腕擦过许言额角的伤疤,疼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操!”陈小野立刻收回手,刚才的咄咄逼人瞬间化为紧张,“碰到伤口了?”他想去查看,却被许言侧身躲开。 “我没事。”许言别过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李医生说过,伤口不能碰。” 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只有车载音响里的蓝调萨克斯还在呜咽。陈小野看着许言紧绷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冲动像个傻逼。 “咳,”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假装整理后视镜,“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许言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某家医院的霓虹灯牌——那上面“急诊”两个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像李萌白大褂上的徽章,明明隔着玻璃,却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陈小野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发现许言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裤兜里的什么东西。他知道,那是李萌给他的药膏,包装上还留着她写的“每日两次”的字迹,像道温柔的符咒,贴在他藏着枪和窃听器的口袋里。 “开车吧,”许言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静,“该迟到了” 陈小野发动引擎,SUV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许言,后者正低头看着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推搡时,他掌心的温度。 “陈哥,”许言突然说,“李医生……她不喜欢太急的。” 陈小野猛地踩下刹车,后排的头盔滚落在地。他回头看向许言,少年却重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你怎么知道?” 许言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前方路口的绿灯。陈小野重新踩下油门,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来许言不是不说,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他一个答案。 车内的蓝调还在继续,陈小野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许言一眼,发现他嘴角似乎勾着个极淡的弧度。也许霸王硬上弓真的不行,但他突然觉得,这场追逐游戏,好像变得有趣多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许言正用只有自己能懂的方式,描摹着李萌缝合伤口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大门像只疲惫的眼睛,吐出最后一波加班的身影。李萌揉着发酸的后颈走出旋转门,白大褂的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袖口还沾着淡淡的碘伏味。她刚掏出手机叫车,一束刺眼的车灯突然从停车场拐角晃过来,停在她面前。 “李医生!”陈小野摇下车窗,寸头在车顶灯下发着青茬,“这么巧?” 李萌下意识眯起眼,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时,心跳漏了半拍——副驾的许言戴着黑色口罩,额角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正安静地望着她,浅褐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像浸了水的琥珀,带着些水润润的湿气。 “你们怎么在这儿?”李萌走近两步,闻到车内飘出的淡淡烟味,“不是说拆线后,没有特殊就不用过来医院了吗?” “等个朋友。”陈小野咧嘴笑,露出颗小虎牙,却刻意忽略了许言放在腿上、攥着创可贴的手,“刚看见你出来,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了,很近,我走着回去就好了。”李萌立刻拒绝,目光扫过这辆挂着陌生牌照的SUV——拆完线,欣赏过几次帅哥她就心满意足了,他不打算跟他两再有什么交集。 “走路干嘛啊,”陈小野推开车门走下来,黑色体桖,露出的脖颈线条紧绷,“这晚上多不安全,再说……”他故意拖长语调,冲副驾的许言扬了扬下巴,“有人想跟你说声谢谢。” 许言隔着车窗看过来,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但李萌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捏紧了衣角。 “真的不用……” “李医生,”陈小野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是怕我,还是怕他?”他指了指车内的许言,“还是说,你怕被人看见跟我们俩一起?”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戳中李萌的犹豫。她看着陈小野臂弯里若隐若现的刺青,又看看许言口罩下挺直的鼻梁,想起同事们八卦的眼神——一个□□气息浓重的KTV老板,一个身份成谜的帅气少年,跟他们走得太近,确实容易惹来非议。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们。”她往后退了半步,夜风卷起她的发丝,扫过脸颊。 “麻烦什么!”陈小野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路过的护工侧目,“你要不上车,我跟许言就‘夹道欢迎’,一路把你送回家!”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许言,“想想看,大半夜两个帅哥跟着你走,多‘显眼’!” 李萌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车内——许言不知何时摘下了口罩,额角的新疤在灯光下泛着粉白,他正望着车窗外的路灯,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长长的影,却在她看过来时,极快地转回头,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你这是威胁我?”李萌蹙眉,却忍不住想象那画面:张扬的陈小野勾着许言的肩膀,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路过的街坊邻居怕是要把唾沫星子喷到她白色体桖衫上。单是许言送她回家的“回头率”就够高了,再加个浑身是戏的陈小野……她简直不敢想。 “哪能呢,”陈小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拉开后排车门,“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被‘帅哥护卫队’保护的待遇。” 车内的灯光映出许言的侧脸,他始终没说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创可贴包装——那是李萌落在急诊室的,印着卡通小熊图案。李萌看着他安静的样子,突然想起他在清创室里咬着下唇忍疼的模样,心尖莫名软了一下。 “上来吧,李医生。”许言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太晚了,不安全。”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浅褐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还有一丝极淡的、像碎星般的欣喜。那欣喜藏得很深,若不是李萌一直留意着他,几乎要以为是错觉。 夜风更凉了,吹得李萌打了个寒噤。她看着陈小野霸道却带着期待的眼神,又看看许言沉默下的温柔,终于叹了口气,弯腰坐进后排。 “算你们厉害。”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陈小野坐回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了李萌一眼,嘴角扬起得意的笑。而副驾的许言,悄悄把创可贴塞进裤兜,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李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灯,突然觉得这狭小的车厢像个密封的容器,装着她的警惕、陈小野的霸道,还有许言那声轻描淡写却让她心跳加速的“上来吧”。她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等待着什么,只觉得今晚的夜风,似乎比往常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系好安全带。”许言突然转过身轻声道。 李萌依言系好安全带,她看着许言重新转回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刚才转身时,眼里的欣喜像墨滴入水,正缓缓晕开。而驾驶座上的陈小野,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方向盘在他掌心转得飞快,仿佛要把这深夜的街道,开成一条通往快乐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