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亡灵体后》 1、1周目:n步走跳楼计划 目睹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时间重置经历了多少次，坂口安吾便是多少次亲眼看着自己的友人奔赴死亡，却又无力阻止。 安乐死。 枪击。 入水。 …… 在这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里，对方最常选择的是跳楼。 这也是最鲜血淋漓的死法。砰地一声，四十层楼高度的坠落便会让人变得血肉模糊，再好看的人也会死得超级难看。 明明一点都不清爽明朗的。 坂口安吾不解，为什么最怕痛的太宰能微笑着一次又一次果断地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忘不掉太宰治奄奄一息的样子，忘不掉太宰治浑身染上鲜血的样子，忘不掉太宰治上一刻还笑脸盈盈下一刻便将枪口对准自己按动扳机的样子…… 这短短的几天就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幸好，有太宰死后引发的时间重置，让他得以一次次看见活生生的太宰治。 然而复活并不是无限制的。 他很快发现时间重置的时间在一点点缩短。 直到现在，在不知道是第几次重置之后，坂口安吾隐隐约约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了。 下一次，应该就是太宰真正的死亡了。 …… “再见了，织田作……还有安吾。” 黑色大衣的青年看着对面的友人，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此时的他正踩在四十层高的mafia楼顶边缘上，高空的风将他的衣摆和红色围巾吹得猎猎作响，向后一步便能迎来盼望已久的死亡。 他就这么在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面前，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身体缓缓向后倾倒…… “太宰——” 耳边传来的友人的惊呼，在呼啸的风声中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 那人被重力拉扯着坠落了下去。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间。坂口安吾才反应过来，他不甘心地站在顶楼向下极目望去，试图找到谁的身影。 四十层的高度使他看不清具体的事物，只是……突兀地，一抹鲜艳到惊心动魄的红色占据了他的目光。 不断蔓延扩大的血色， 象征着那个人终于离开了这氧化的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坂口安吾用手紧紧按住胸口，身体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他一遍遍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 而这一切， 都要从不久前开始追溯。 …… 漆黑的长街上，各家各户都暗着，只有两旁的路灯能堪堪照见周围的景物。 说起来很莫名其妙。 但确实，坂口安吾记不太清自己为什么在这条街了。只是平常的加班的一天，很普通地下了班，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再怎么努力地去回忆，他的记忆也始终少了一段最为关键的时间。而他那能读取物体记忆的异能——【堕落论】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端。 就好像他是突然瞬移到这里的一样。 真是诡异的现象啊。 坂口安吾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走。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离开这条街道。而且，不管怎么试图躲开，他也总能神奇地拐回一家酒吧面前。 酒吧名叫barlupin，坂口安吾以前常去这里。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他已经好久没再去了。 而现在这条诡异街道上，就只有这家酒吧的招牌还亮着。很明显，是有什么人想让他进去。 虽然明摆着不对劲，但是不知什么使他困在这里。若是继续躲开的话，体能下降后，情况只会愈加糟糕。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将脑海中浮现的曾在这家酒吧的过往按捺住，从没有关严的木质门走了进去。 酒吧的楼梯已经变得有些干枯暗沉了，店里隐约传来音乐声。坂口安吾沿着楼梯走下，仔细打量着许久不见的旧地，和记忆里的有了些差别。 然后，视线移到吧台前，他看到了坐在高脚凳上的两个熟悉友人——太宰治和太宰治？！ 没错，太宰君x2。 坐得靠外点的，是他熟悉的不久前还看到过的身着一袭沙色风衣、绑着绷带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太宰治。 而坐在最里面角落的则是穿着黑色西装、围着红色围巾的太宰治。这个太宰更像是坂口安吾记忆中几年前太宰尚在mafia时的样子，只不过原先右眼上的绷带缠在了左眼。还有，他似乎……更加阴郁和瘦弱，皮肤透着常年不见阳光般的冷白。 坂口安吾微顿在原地，犹豫道:“太宰？” 黑色西装的太宰治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坐得靠门近的穿着风衣的太宰治倒是给了他个面子回过头，很和善地打了个招呼:“哟，是安吾啊，快坐过来呀。” 坂口安吾不是很习惯太宰这样的态度，就像是隔着经久的时光回到了那个几年前的酒吧，他们也曾是这样熟稔，直到……他没有再想下去。 坂口安吾谨慎地走近太宰治，像是不经意般碰到太宰治的衣角，在那一刻发动了【堕落论】。 见异能没有反应，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确实是太宰治没错了。 于是他看向太宰治，平静地问:“太宰，这是怎么回事？” 仍旧是只有那穿着沙色风衣的太宰治回答:“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呢，不过肯定不是异能啦。”他说着，伸手轻触了一下身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仿佛是什么幻象一般，指尖只穿过了虚无的空气。 看起来，说这不是异能都没人会相信了。但是坂口安吾却神情严肃起来，因为太宰治的异能是使一切异能无效化的【人间失格】。 也就是说，这样的现象居然不是异能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棘手。 太宰治完全没在意坂口安吾的如临大敌，开始自顾自地用手指戳着旁边的另一个‘太宰’的脸。就像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玩心浓烈地冒了出来。 此时另一个‘太宰’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下时间，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长年累月难以掩盖的黑暗气息，让人感到心悸，如果—— ——没有武侦的太宰治正在蛮有趣味地戳着他的脸的话。 ‘太宰’表面看起来毫不知情，对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存在视若无睹，但心里却炸开了锅。 ‘系统、系统！！！你看到了吗？活生生的无赖派三人组啊！’ 【冷静点，太宰治还在观察试探你，小心别露出破绽。】 ‘不会被发现的。你们系统的功能还蛮不错的嘛。传输完首领宰的记忆后，感觉比我以前cos得更加轻松了呢。’ 【……那就好。不过，真的没问题吗？把新手奖励的积分全用来兑换了这个幻境，要是没法一回全部消除执念就麻烦了。】 ‘当然，相信我，一定可以达成最棒的happyending！’ 系统没有再回话，只是暗戳戳地在心里想，啊，就是因为是你，所以才更加难以信任吧…… …… 没错，这个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其实只是一个coser。 他的名字是何念。 作为文豪野犬cos圈的大触，何念以相像到仿佛突破次元的cos能力，和堪称丧心病狂的发刀行为在圈内闻名。 粉丝皆是对其又爱又恨，一边为何念的神级cos所折服，一边又痛恨他的私设都恶意满满。 常年来，在各大漫展里，粉丝们已经习惯了何念每次都出私设已死亡的角色的cos，血浆包从不离身，发起刀来更是例不虚发，刀刀见血。 也是有不少粉丝试过让他‘改邪归正’的，为此做出过很多努力，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奈何，没人改变的了何念这奇怪的坚持。粉丝们便也只好一边咬牙暗骂着他，一边期待着他下一次出cos。 不过，报应虽迟但到。 何念在某天突然就被一个系统找上了，还强买强卖地将他绑到了文野的世界里，要求必须完成任务才能送他回去。 说是什么因为他cos时私设的文野角色衍生出了平行世界，被设定的角色在死亡前执念太大，会危害到主世界的稳定。 所以何念必须一个个附身于那些他cos过的角色们，去完成他们生前的愿望，打消其执念。 面对突如其来的强制性破次元任务。 他无辜，他茫然…… 他欣喜若狂。 出乎系统的意料，何念没有丝毫抵触情绪，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帮忙完成任务，兴冲冲地问:“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任务吧？” 那股敬业的精神让系统都汗颜不止，有些心虚地说:【由于种种因素，你必须在文野的主世界里扮演，并且不能被他们发现真实身份。】 “可以的。” 【为了能瞒过文野人物，系统会自动传输你需要扮演角色的记忆，这可能会影响到你性格一点……】 “嗯嗯。” 【……你私设角色已死亡的生理特征，也会出现在你扮演他们时的身上。】 “完全没问题。” 看到如此乖巧听话的宿主，系统的良心隐隐作痛，连忙开口补充道:【每消除一个角色的执念会获得相应积分，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店里购买各种辅助道具。不过由于你是新手，现免费赠送500积分。】 “你真是个好人、不对，是好系统！” 被何念这一记直球打过来，系统扭捏道:【没有啦，还是感谢你能帮忙完成任务。】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何念笑了笑，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能去到那个世界，这可是我不惜一切也想要达成的愿望啊。”最后几个字他用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打破什么美好的梦一般。 【？？！】 你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系统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它才发现，这个宿主貌似……精神有点问题？！ 正常人都不会是这个态度的对吧？ 奈何木已成舟，他们早已彻底绑定，除非完成任务，否则没有解绑的可能性。 系统只能被迫接下这个宿主。 然后，第一个任务是:扮演有着何念私设的首领宰，并消除首领宰的生前执念。 何念拿到任务要求的那一刹那，就直接选择用新手奖励的全部积分兑换了一个幻境空间。这是一次性的道具，场景只有一个横滨城市的大小，最多只能拉三个人进来，而且将他们困在幻境中的时间也不能超过半个月。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太过鸡肋了。但何念还是坚持着兑换了这个。 他一点点构建起了幻境空间，仔仔细细地将其化为了首领宰记忆中if线世界的横滨，并为幻境添加了很多超级有趣的设定…… 一切准备就绪。 何念也变成了首领宰的模样，施施然走进了幻境中的barlupin酒吧坐下。 随着一声响指，幻境世界开始运转。 而在这一刻，主世界的武侦宰、坂口安吾和if线的织田作之助也被拉进了这个幻境空间……无赖派三人组就此齐聚一堂。 场地已经搭建好，剧本已经在心里构思完毕，演员也就位了。 接下来，就该由他引导着大家一步步完成这场盛大演出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周目:织田作，好久不见。 太宰治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何念玩。 这好笑的举动已经保持很久了，尽管完全没法碰触到，他却仍旧乐此不彼地与空气做着斗争。 实在是看不过太宰治孩子气的举动，坂口安吾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太宰……” 话还没说完，一旁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个熟悉的酒红发男子走进了这家酒吧。 是……织田作！？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刻。 已经死去多年的友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就像是时空骤然倒流，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过的那个时候，他们还能一起坐在这家酒吧里喝酒谈天。 坂口安吾哑然，下意识地将呼吸都放慢下来，目光紧紧锁在织田作之助的身上。 可是就像另一个奇怪的‘太宰治’一样，眼前的织田作之助似乎也看不见这两人。 织田的目光穿过了他们，直直落在了坐在最里面的那个青年身上，问道:“……你是？” “呀，织田作，好久不见。” ‘太宰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坂口安吾有些惊讶地转头望去，是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何念笑着开口了，用很熟稔的语气和织田打着招呼。 而织田作之助就像从来不认识‘太宰治’这个人一样，疑惑地问对方为何知道他的名字。 何念则不急不缓地从容解释。 紧接着，何念与织田作之助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开始交谈起来了，就像是一旁的他们完全不存在一样。 也对，那两人看起来确实看不见他们。 坂口安吾那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理智也逐渐回归了。他将视线移到了太宰治身上，喊了一声:“太宰？” 太宰治这才脱离了盯着织田发呆的状态，对上坂口安吾的视线。 “……安吾。”太宰治努力平复情绪，但还是能看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怎么了？” 坂口安吾顿了顿，他能理解太宰治的异常，毕竟他见到织田作的心情和太宰是一样的。他的思维也快被眼前这绝不可能在此的友人糊得一团糟了。 可是，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甚至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为什么没有发动。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要是敌人阴谋的话就糟糕了。 能够将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和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不明不白地拐到此地的敌人，绝对不容小觑，很可能会危害到横滨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和平。 他想了想，提醒道:“太宰，我们现在身处的情况不明，可能是敌对势力的陷阱，应该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才是。” “若真有人能布下这样的陷阱，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坂口安吾沉思:“这样啊，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认真听听他们的对话吧。” 太宰治向那边坐着的正在交谈的两人望去，鸢色的眼睛里映入了织田的身影，喃喃道:“我有种预感，他们会‘告诉’我们原委的……” ……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会面能让任何一个人见了都觉得尴尬。 织田作之助不太会掩饰，他对待另一个太宰的谨慎和防备是显而易见的——与对方隔了一个座位坐着，没有喝对方递过来的酒。 ‘太宰治’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他却装作相谈甚欢的样子，主动地挑起了话题，堆积上愉快的笑容。 不过看来织田不太能理解‘太宰治’的话题，什么哑弹什么硬豆腐的，对他来说就是莫名其妙的完全听不懂含义的话语。 但织田只是简单的附和，却也能让‘太宰治’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像回到家面对最亲切的人一样的放松自然的笑意。 看着两人的对话，坂口安吾的记忆渐渐开始回笼。似乎是在什么时候，这家酒吧里，曾经的他们三人坐着一起喝酒谈天时也聊起过类似的话题。 织田作曾讲过他拆哑弹的经历，当时的太宰还表现的很好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太宰也曾谈起过他制作的硬豆腐，当时还说以后一定要让他们都尝尝的。只不过，那时候没料到没有以后了罢了…… 这些都是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这个‘太宰’会清楚？明明，织田作看起来和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坂口安吾无论如何也难以想通答案。 “差点忘了，”何念突然说:“听说织田作通过了小说的新人赏？” 这句一出，就连方才一直沉闷着的太宰治眼睛都提亮了几分色彩。坂口安吾也不禁更仔细地去听他们说的话。 因为他们共同的友人——织田作之助在生前就很想去写小说了，只是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直到最后也还没来得及留下什么作品。 所以，就算是以这种方式也好，就算是虚假的也好，他们都很想看一看织田作写的小说…… 不过，对话的内容不尽人意。 在太宰保证织田的小说一定会取得好成果后，织田却说出了，被刚见面的人保证，没有说服力这样的话。 糟糕。 坂口安吾头痛地想着，这样的对话真是太糟糕了。 他们怎么可能是才刚见面不久的人呢？ 任谁来看‘太宰’，都会觉得他是和织田作相交多年的好友吧。 而且按理说，织田作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不过如果是不认识的话，他反而也不会用这种防备和忌惮的态度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使得这样的一场对话出现在‘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之间，真的是太可悲了。 然而，没有办法，这场对话也还在进行。 织田作之助思考片刻，决定还是直接提出来这里原本的目的。 他解释了一下芥川遭遇的事情，直言希望能够和‘太宰’达成某些对彼此都有利的交易。 出乎织田的意料，太宰治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没有提任何条件，就像本来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一样。 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看着太宰，织田作之助突然蒙生了一个念头，他猜测着点明太宰的身份——“……你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然后织田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枪。 这一刻，酒吧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望了过去，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将枪口瞄准了太宰。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什么荒诞滑稽的话剧。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吧。 坂口安吾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人，太宰治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织田作会拿枪指向太宰？ 这……怎么可能？！ 然而不论相信与否，这样的场景正在他们眼前上演，悲哀而残忍。 ‘太宰’脸上的悲哀多到快溢出来，坂口安吾从没想过自己能看到这个样子的太宰治。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太宰治该有的样子。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身边静静坐着的太宰治。 不过，令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 太宰治没有作出任何表态，仅仅沉默地看着这样的场景。就像是……眼前那个狼狈着拼命解释的人和自己完全不相关一样。 “……其实，我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青年忍了再忍，终于在织田冰冷的敌对态度下脱口而出。 他向对方道出，这个世界是万千平行世界中的一个，而在本来的世界他们其实是朋友。 这番话不可谓不惊人。 至少，坂口安吾感觉自己突然一下就被打破了世界观。 本来的世界？ 是他们的世界吗？还有其他的世界？ 这些看起来多么不可置信，然而联想到他和太宰能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人间失格】的无法使用、不是异能作用的‘太宰治’。 这个似乎就是唯一的解释。 “是‘书’。”太宰治轻轻地说了一句。 ‘书’，是传说中能将写在上面的内容变为现实的存在。它并不被常人所知，然而在最高层中却也不算什么秘密。坂口安吾也听说过，不过没想到这传闻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书’为什么会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呢？ 织田作之助看起来对‘太宰治’的解释半信半疑。 也对，一般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不如说对方疯了才更可信一点。 所以接下来，织田作之助才说出了这种话吧。 “不要叫我织田作，没有理由被敌人这么叫。” 但是这样的话，也真是……真是太…… 太残忍了。 坂口安吾心里咯噔一声，无措地看着织田的冷漠，与‘太宰’的快要崩溃的表情。一瞬间就像是落入了冰窖，只感到通体的冰冷刺骨。 而身边的太宰治，他完美的假面，也终于不堪重负，裂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缝隙。 一点一点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地明显。 太宰治低下头，仿佛掩饰一样地小声嘟囔着:“什么嘛，用我的脸做出这样难看的表情，真是太过分了吧。” 可是…… 最终，坂口安吾只回应了一声，嗯。 他吞下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道: 可是太宰，你们现在的表情……明明一模一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3、1周目:泡沫 “喂，” 太宰治拍了拍走神的坂口安吾，道:“别愣着了，我们该走啦。” “嗯？去哪儿？”坂口安吾有些恍惚，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太宰和织田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那两人已经结束了交谈、准备离开了。 “当然是要跟着织田作呀。”太宰治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直接跟在了要离开的织田的身边。 太宰治回想起来这家酒吧前看到的景象，这里是围绕着这两人运转的么，他心下有了想法……于是，他笑着对坂口安吾招了招手：“走吧？再不走就要一直留在这儿哦，安吾。” “好。”坂口安吾怔怔应声。 太宰治这举动太过从容自信，坂口安吾愣愣地就这样跟上织田和太宰治出了酒吧。 外面的街道在坂口安吾进来时还是一片漆黑，然而当现在他们跟着织田走时，却又神奇般的恢复了人声和喧闹。 夜幕初临，街道上零零散散的人走来走去、谈笑自若，和每一条横滨夜晚的街道一样，平常的实在不能更平常了。 一路上，太宰治都十分有兴趣地到处摸摸碰碰，尽管只是无用功——酒吧外的那些人也无法被他们碰触到。 所以，他们应该是陷入了别的世界？坂口安吾暗自猜测道，马上又升起新的疑惑，他们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着的呢？ 没有留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 很快，织田作之助就走到了目的地——是一家他们都很熟悉的咖喱店。 织田刚走进去，咖喱店老板就很熟练地笑着和他打招呼：“织田，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织田简单应了一声，比以往沉默了些。 “今天的工作不太顺利么？”老板敏锐地察觉出织田和平日的不同，试探着问了一句。 织田摇了摇头，然后又犹豫着点了下头：“是不太顺利，不过主要不是因为这件事。” “老板，你觉得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吗？” 老板措不及防地愣了愣，若不是熟悉织田作之助，他甚至会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织田会问这种问题，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老板小心翼翼地说：“应该没有吧？” “也对，怎么想都还是不可思议，这种话果然是骗人的吧。”织田喃喃道，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本来的世界，我和你是朋友……织田作。 “什么话？”老板更加摸不着头绪了：“有谁对你说过其他的世界这类话吗？” “嗯，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一直在织田身边吵嚷的太宰治听到这儿，明显顿了顿，却又很快撇嘴说着他们无法听到的话：“啊咧咧，我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人！织田作，你果然变了！……” 坂口安吾则无言地看着活泼多了的太宰治，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幸好，老板和织田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两者都在这诡异的话题氛围中渐渐沉默了下来。 在吃完咖喱饭后，织田就要离开了。 “织田啊，”老板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委婉地劝说道：“不要想太多了。没事的话就去看看孩子们吧，他们跟我说很想你呢。” “嗯。”织田点点头：“我等会就去看望他们。” 离开咖喱店，织田便去买了一些零食，然后又回到了那附近，走进了旁边的一间长屋。 本来坂口安吾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去咖喱店二楼，记忆中那是孩子们借住的地方。 结果当织田打开隔壁屋门、看到里面的十五个孩子时，他们都震惊了。 果然不愧是织田作！ 收养.孩子的数量再创新高。 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围在织田身边，欢喜地接过他带来的零食。十五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欢快地讲述自己最近有趣的经历。 两人了然，怪不得换地方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挤得下那家咖喱店嘛。 太宰治还眼尖地注意到了当年死去的那五个孩子，不过相比之前他们看着要大几岁，就像是一直好好地活着般。 织田陪着这些孩子玩了一会儿，但因为天色已晚，他很快就要回家了。 临走前，他将孩子们都拾掇好一个个送上床，还细心地捏好被角才放心了。 躺在床上的咲乐有些不舍，她眼巴巴地望着织田：“织田大哥，再留下来一会儿好不好？” 织田有点犹豫。 有希望！ 其他孩子也立刻用亮闪闪充满期望的眸子看过去。 织田：“可是，这么晚你们该睡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咲乐闷闷地撅起嘴，将头缩进被窝里。 织田想了想，补救道：“我给你们读个睡前故事吧。” 她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有了光芒：“嗯。” “好！”幸介也欢呼道：“想听织田大哥写的小说。” 一旁听着的太宰治、坂口安吾两人突然对这孩子好感度直升。 想听织田作的小说！+2 “那个太长了。”织田摇了摇头，拿起了一旁书桌上快要被翻烂了的童话书：“你们想听哪个故事？” “啊，这些故事都听了好几遍了。” “我都快会背下来呢。” “唔……“ 孩子们皆是小声抱怨着。 太宰治也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过尽管如此，孩子们也没吵嚷多久也就委委屈屈地接受了现实，有童话书听也不错，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先学会了懂事。 就是太宰治还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不过只有同样无可奈何的坂口安吾能看到他。 于是织田随手一翻，便开始读起来。 虽然他读的音调没有丝毫起伏，但胜在现在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暖暖的灯光盈满这个不大的房间，孩子们安静地聆听着，一时间只能听见织田低沉柔和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都不知不觉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专注地沉浸在这一难得温馨的时光。 “……用这把刀杀掉王子就可以回到过去。小人鱼在王子睡着时进入他的寝宫。但是看着他安祥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 “黎明到来，她对熟睡的王子轻轻说了声，再见了。” “……最后，小人鱼跳入海中，在阳光下化作了五彩缤纷的泡沫消失天际。”* 织田念完最后一段，合上了书：“好了，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真嗣还在纠结故事的结局：“织田大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人鱼不告诉王子真相呢？” “这个……”织田一时梗塞住。 “对呀，一个人离开真是太孤独了。王子都不知道是小人鱼救了他啊。”咲乐接话道。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其他孩子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从小就听过的童话故事，现在回过来看结局确实还是很让人难以释怀，坂口安吾也被带得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人鱼不告诉王子真相的原因是…… “因为，有可以说再见的对象的人生，是——” 坂口安吾转过头，讶异地看到太宰治用格外温柔的声线低声说着。 这是，当时他们在酒吧里听到的‘太宰’对织田作说过的话。 织田也似乎是想到了这个，他开口，和太宰治的声音在这一刻间短暂重合： “有可以说再见的对象的人生，是不错的人生……” 太宰治仿佛愣住了，停下了话语。 织田却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道：“……若对方有能为那样的再见感到悲伤，除此以外就别无所求了。”* “是这样吗？”幸介很努力地去思考，然后失望地说：“想不明白。” 咲乐应声：“对啊，这是什么意思啊？织田大哥？” “我也不太懂。” 织田有点恍惚，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句话。果然不愧是黑手党的首领吗？居然可以影响他到这个程度。 他当时之所以态度那么尖锐，其实就是在担心这一点。下意识地想要相信那人的话，要是侦探社因此而陷入敌方阴谋该怎么办？ 有太多该警惕那人的原因了。 但最主要的一点是，他真的快要被对方给说服，差点就忍不住去信任对方。 自己这样情不自禁地信任一个陌生人，实在是不太正常了。 可是，织田作之助又回想起那人最后那个释然的神情。 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 第二天黄昏时刻，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仍旧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 只能一直跟着织田，看着他过着平淡而美好的生活，看着他与那些早应死了的人的温馨日常…… 坂口安吾也有试着离开织田，去更远的地方探索这个奇怪的世界。然而，当他离织田足够远些，就会陷入像‘鬼打墙’一般反复迷路。 那次还是织田作之助路过他所在的地方，才偶然地将他又带了出来。 坂口安吾这才明白太宰治之前说的不能离开织田作。 现在看来确实是无法离开，但他不相信太宰没有办法，只要太宰愿意离开…… 坂口安吾想，能看着早已死去的友人重新活着的样子，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了。 但是再这样一直呆下去真的好吗？ 或许，想办法离开才是正确的选项吧？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两个互不干扰世界的人了。 可太宰治似乎不这么觉得，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情况反而乐在其中，一直自娱自乐地和织田分享着有趣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 “织田作，这条河流看起来好棒啊，简直超级适合自杀，麻烦等我去试试水温？” 路经的鹤见川吸引到了太宰治的目光，他像发现了什么珍宝般语气上扬地对织田说。 而织田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回应他的。 太宰治不满地在织田身后大喊： “喂，等等我嘛，我要生气啦！” 作为背景板的坂口安吾只能无奈地笑笑，他知道太宰治不会生气的，只会追上去，再转移别的话题和织田作开心地聊起来。 太宰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地欢快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得不到回应，太宰治果然只好一边小跑着去追织田，一边呼喊他的名字： “织田作——” 然而这次，却和之前无数次的无视不同。 织田的脚步顿了顿，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喃喃道：“……刚才有谁在叫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4、2周目: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 此刻，另一边，‘太宰治’正背立在港口mafia高楼的天台边缘上，与坠楼死亡仅差一步之隔。 一阵强风刮起，似乎就要轻松地带着摇摇欲坠的他共堕深渊。 然而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在乎生死，只是淡然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笑着说出了隐瞒已久的世界的真相。 虽然对面站着的仅仅是两个幻境虚构出的角色而已。 但作为一名专业coser，何念也仍是兢兢业业地以超高的演技、精湛的台词功底上演着最后的落幕： “……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们了……” 终于快到这一周目的尾声，他悄悄放松了点紧绷的心弦。 一切顺利。 ‘系统，我记得你有痛觉屏蔽对吧？’ 【是的，已经开了百分百屏蔽痛觉，请不用担心。】 ‘把痛觉调到10％吧。’ 【什么？】系统怀疑自己听错了。 何念脸上‘首领宰’的表情不变，一边继续飙戏一边对系统说：‘请帮我把痛觉调到10％。’ 【你真的确定吗？死亡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等会儿要去跳楼的话，10%的痛觉仍然很危险，可能会承受不住……】 何念打断了系统的喋喋不休，不容置疑地说道：‘当然，我确定。’ 【可……】系统还不想放弃劝说。 ‘我是这个任务的执行者对吧？你只是辅佐我完成任务的不对吗？’ 【……嗯，是这样没错。】 ‘能相信我的判断吗？’ 【好、好吧。】 ‘那就，谢谢了。’ 要结束了。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何念便闭上了眼睛，伸开双臂，带着孩子般安心的笑容向后缓缓倒下。 过于高的大楼，从这里跳下，漫长得连落地都要花些时间。 真是的。 虽然之前说得那样果敢，但他也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坠落的感觉，身体悬空的不受控制难免会让人产生恐惧的心理。 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这样想着，他在心里默默数道： ‘三……’ ‘二……’ ‘一……’ 随着“砰——”的一声， 鲜血四溅，地砖染上了比夕阳更甚的红色，那般刺眼的红慢慢地、慢慢地延伸流淌，一点点渗入地缝，留下了永远都无法抹去的痕迹。 …… “……是我听错了吗？”织田作之助转过身却没看见任何人，不由得这么猜测道。 也对，‘太宰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他居然会产生mafia首领在喊他的错觉，真是奇怪。 而太宰治则反应过来了，首先就想激动地喊“织田作”，但似乎是紧接着记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 “织田？” 确定了，不是错觉。 再次听到声音的织田皱起眉，摆出了防御的阵势谨慎地向四周张望，试图发现有什么人的存在。 织田作能听到他！ 惊喜袭上心头，太宰治连忙上前几步，一时间有了说不完的话想对织田作之助说。但是他却只是张了张口，又闭上，才艰难地憋出几个字： “织田，你、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你是——” 可还没等对方回完话，周围的空间就突然开始诡异地扭曲起来。 仿佛是打破了什么机关一样， 街道、店铺、人……身边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虚幻，所有事物正在快速地分离重合着。 这是，怎么了？ 在场的三人一头雾水，世界崩坏得太过突然了，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地面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慌乱间，太宰治下意识地向前去，想要抓住眼前的织田作之助。然而，伸出的手最终也只是穿过了空气…… 然后接下来就只能感到一阵眩晕，他便不可避免地失去了知觉。 似乎只是很短暂的时间。 耳边隐约传来了熟悉的轻音乐，随着舒缓的音乐声愈来愈近，太宰治的感官也越发变得清晰。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终于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太宰治再次睁开了眼。 眼前也果然是熟悉的场景——lunpin酒吧，前面的高脚凳上坐着‘太宰治’，他的身边是坂口安吾，画面相似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这里。 而坂口安吾的情况和他一样，也刚刚茫然地睁开眼：“太宰，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沉默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楼梯一旁响起了脚步声。织田作之助如同历史重演般地走进酒吧，看见‘太宰’时愣了愣问道：“……你是？” 这和当时的对话也一模一样。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 太宰治眯起眼，打量着有些奇怪的另一个自己。 对方看上去状况不太好，微微渗出的冷汗浸湿了额间黑发。衬着黑色大衣和暗红围巾，整个人苍白得充满了不真实感。 “呀，织田作，好久不见。”声音似乎也比之前弱了几分。 将自己的虚弱就这么直白的展现出来，这是‘太宰治’从不会犯的错误。 织田显然能看出他的不对劲，说出了偏离‘剧本’的一句话：“你怎么了？要去医院看看吗？”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3％。】 “不要紧。”‘太宰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谢谢织田作的关心，不过我只是有点低血糖罢了。” 这样的谎话，在场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织田作之助终究有所顾虑，即使觉得这个人的状况不对，也不好以陌生人的身份再去过多追问，他换了个话题：“哦，那个，其实我姓织田。” “我知道，但织田作很顺口嘛。” “说的也是。”织田作之助就这样淡定地接受了对方的称呼，又问：“那，你认识我吗？” “嗯……我之前有听说过呢，你得了小说的新人赏，很厉害啊！” ‘太宰治’看起来夸赞得真情实意。 “这不算什么……”织田下意识地说，但随即他又立刻反应过来一个关键的点：“我记得，新人赏没有公布我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因为…” ‘太宰治’想随便找个借口，但随之而来更加的头痛让他难以思考，呼吸也紧促了起来，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这种反应才更会让织田产生疑虑。 坂口安吾不由得扶额，为这样的‘太宰治’叹了口气。 现在的太宰看起来情况确实挺糟糕的，那恍惚的样子，估计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吧……这可真是太反常了。 坂口安吾想替他解围，可又无济于事。 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发现织田作之助再次无法听见他们的声音了。所以说，他依然无法干预到这两人。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发生得顺理成章。 太宰比上一次更快地漏了破绽，不过织田作之助在道出对方首领身份的时候，可能也是由于太宰治的身体状态，他并没有拿出枪来。这实在是让坂口安吾松了一口气，庆幸不用再次见到那样糟心的场景。 虽然，织田对太宰也没有什么好态度就是了…… 在揭穿完对方之后，织田作之助没有多说无谓的话语，干脆利落地就要离开这家酒吧。 太宰治则直接跟着织田作之助站了起来，走在他的身后，还示意坂口安吾跟上。 这一系列动作和之前还真是一模一样。 坂口安吾犹豫地看了看‘太宰治’依旧坐在那儿失神的样子：“太宰，真的……没关系吗？” “他没事的。快走吧，织田作就要离开了，你不想再体会一次离开织田作的感觉吧？安吾？” 坂口安吾沉默，之前那次远离织田作，他就一直被困在了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没有人声，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确实是很糟糕……不过………… 太宰治看着他的反应，最后再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跟着织田作马上就能找到离开的办法了哦。” 坂口安吾无言，这才只好跟了上去。 离开酒吧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太宰治’。 左眼缠着绷带的黑发青年笼罩在阴影之下，另一只鸢色的眼睛里一片虚无，漠然地凝视着织田作之助离开的地方…… 这一刻，坂口安吾感觉他就像是在盯着自己一样，不由得一阵晃神。 …… 在路上，坂口安吾看着太宰治蹦跶地跟着织田的样子，给他刚才说的能离开的话默默打了个问号…… 他开始试探道：“太宰，为什么不跟着…那个人走？说不定会有新的可以出去的线索。” “没有的呢。” 太宰治说得无比果断。 这不禁让和他一起进入这个诡异地方的坂口安吾陷入深深的反思，自己和太宰到底差了多少信息量？ “……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了，太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5、2周目:虚假的世界 “知道什么？”太宰治反问坂口安吾。 “离开的方法，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听着对方的询问，太宰治回忆起不久前，在坂口安吾离开织田作之助的那段时间里，他曾借着异能特异点去一次过港口mafia。也就是说，被困住的一直只有坂口安吾。 印象里，那个人的计划……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是看起来需要瞒着织田作之助。 毕竟当时在酒吧，那种情况下‘太宰治’仍旧保持着顾虑，忍住了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可见隐瞒的重要性。 “全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 为了这个世界的什么呢？ 太宰治下意识想到了一个答案。但是，那种原因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点。港口mafia的首领……为了这个世界……？ 还不如说，是为了这个有织田作的世界。 同样，他没那么好心去帮助平行世界的自己。但如果是关乎织田作之助……还是帮着瞒一瞒吧。 所以那时候他才把坂口安吾哄骗过来，将其困在了织田作之助身边，让安吾也知道那个计划的话，离所有人都知道就不远了。至于离开这里…… 这一系列思考在瞬间就完成了，太宰治面上不显，还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 “唔，你猜？” “太宰，你……”坂口安吾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记得的，他不是织田作，织田作…已经不可能再见到了，唯有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会尽快找办法回去的。”太宰治难得认真地说。 “……好。” 坂口安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地应下了，却总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太宰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也恰巧就在他回应的下一刻，异变突生，前方的织田作之助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谁？” 一道目光扫视过来。 被注视着的坂口安吾直接僵住了，不知所措地将目光投向太宰治。却见那个家伙勾起一个看戏的笑，乐呵呵地站得离他远了一点。 不会吧，太宰说了那么多话都没事，他才回应了一声“好”就被听见了？这么巧？ 坂口安吾：“……” 见没有反应，织田便试探着向发声的地方缓缓走去： “谁在跟着我？” 坂口安吾深呼吸，尽量平静下来，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样说明，一边开口：“织田作…咳咳，织田先生，我们并没有恶意，跟着你是有原因的……” 织田作之助愣神地望着眼前发出声音的一片空荡之地。 是什么在发声？ 而且这声音……感觉有点熟悉。 “对了，我是——” 织田下意识接过坂口安吾的话：“你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 “啊？嗯……是我。”坂口安吾讶异地应声，抱着某种期待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吗？” “……只见过一面，我还记得你的声音。” “这样啊。” 坂口安吾苦笑，自己果然也赴了太宰的后尘，成为了织田作眼中的‘陌生人’。 虽说都是陌生人，不过看样子他的处境还是比太宰好太多了。 在知晓他身份后，织田作之助便尽量用友好的态度交流，虽然还是防备着无法看见的他，但也表示愿意耐心听解释。 坂口安吾不由得想起了lupin酒吧里，那个mafia阵营的被织田作之助敌对的‘太宰治’…… 真难以放心这样的‘太宰’啊。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扶了扶眼镜，强行拉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织田作之助身上，得先让对方相信才行。 坂口安吾超常地发挥了口才，条理清晰地描述了来到这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是出于对织田作的担忧，他悄悄隐去了有关这个世界真假性的事情，只重点表示他们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 说完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荒诞的话，也幸亏织田能够认真地听完了。 坂口安吾小心翼翼道：“你，相信我说的吗？” “确实很难相信这是真的，说不定……你接触的那些其实只是异能的作用？” “绝对不可能，因为太宰的【人间……”话及此，坂口安吾一顿，织田作之助根本不会信任mafia的首领。用太宰的异能作证，说不定很快织田作就要怀疑，无法看到的他们会不会都是异能导致的了。 那该怎么让织田作相信呢？ 他一时陷入纠结之中…… “乱步先生。”一边的太宰治悠哉悠哉地提醒了一句。 坂口安吾还没反应过来太宰说的是什么意思，同为侦探社成员、见过江户川乱步高超破案技巧的织田作之助就立刻理解了。 他恍然道：“也对，乱步肯定能够作出正确判断。那我现在就去武装侦探社。” 说罢，他改变了原来要去咖喱店的路线，准备现在先去侦探社一趟。 路上，原本和织田一直并排走的太宰治这次却落在了对方身后，远远地走得很慢。 坂口安吾皱眉，觉得太宰治有些反常，就也慢了步伐到太宰治身边，悄声问道：“江户川先生能想到让我们回去的方法吗？” “嗯，能是能，不过没用的。” “为什么这么说？” “这种事情不是看看就知道了嘛，安吾还是太笨了呢。”太宰治随意地抛出了江户川的名台词。 看着太宰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坂口安吾也就没有具体问下去，只是换了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提醒织田作去侦探社？” “嗯……因为这样才能看到织田作的小说？”太宰治开玩笑似得说：“安吾不想看吗？” 坂口安吾：“……” 这哪跟哪啊，怎么就扯到织田作的小说了？ 还有太宰这家伙，一直神神秘秘的，就知道把他蒙在鼓里。嘶，想揍人…… ”安吾？” “……嗯，想看。” 算了，他和太宰较劲什么。 而就在他们在对话的这时候，前方的一个路人小男孩笑闹着跑过来，直接就一头扎进了织田作之助的怀里。 织田将男孩扶稳，刚要安抚地说些什么。 却见那男孩就像是没撞到他一般，继续往前跑着，嘴里还喊着同伴的名字。 织田转过头，看见身后远远的站着一个孩子，对着空气大大地熊抱了一下。 之前那男孩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他们就像是短短地抱在了一起。 只是，中间还相隔了好一段的距离…… 那两孩子却感觉仿佛没感觉什么不对，街上的其他人也没为这诡异的景象有所注目。 也对，如果那男孩没撞到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织田作之助，他就不会和朋友相差这些距离了。 坂口安吾的瞳孔微缩。 而太宰治却淡漠地看着，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个世界的虚假再次明晃晃地摆在他们眼前。 织田作之助没说什么，表情却愈加严肃了起来，他加快了去武侦的步伐。 武装侦探社离这里并不远，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 一打开侦探社的门，迎面就看到了对面一个黑发绿眸的英伦风格侦探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手上正把玩着一颗与他眸色相近的玻璃珠，在光线的映衬下显得璀璨而夺目。 其他人也各自做着平常做的工作，氛围安静而祥和。 这和往常别无二致的侦探社让织田作之助不知不觉安心了许多。 他上前走向江户川乱步，想说出他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事情。 可是，越往前他越发察觉不对劲。 一步，两步……他停在了侦探的桌前。 “乱步？” 对方没有作声。 更准确的是，他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过织田作之助，就像是……根本看不见织田作之助这个人一样。 这时他才注意到，四周侦探社成员们的动作也一直没有被他影响。 织田的表情沉了沉，还想再唤。 太宰治默默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没用的，乱步先生现在听不见。” “……为什么？” “在你能听见我们声音，改变了路线后，我就发现路上的那些人都无法看见你了。” “可是，”织田作之助侧头看了看刚才被他打开的门：“他们也不会注意到门被打开了。” “是时间线的缘故吧，他们维持着原来的时间线做过的事情，而你却因为我们来到了原本不会来到的侦探社，打破了时间线。” 这样不真实的话，却在这摆在眼前的事实面前被肯定。 织田作愣了愣：“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吗？” “或许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6、2周目:织田作的小说 “一整年……” 织田作之助语调僵硬地读着一本手稿。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读自己写的小说，尴尬自然是人之常情的。 尤其是，当听小说的人一边听，一边还以一种极羞耻的口吻将你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时。 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便更加鲜明。 他开始后悔方才答应的事了…… 半小时前，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织田作之助对那两人的话虽然暂时还心存顾虑。但为了探究这一切异常的原因，也就只能先信任他们了。 本来他们应该是要去找‘太宰治’询问才对。按照坂口安吾之前所陈述的，这个人应该是重要的线索。 但因为中间的耽搁，夜已经深了，这时去港口mafia找‘太宰治’的话，估计只能扑个空。 怀着这样的想法，再加上太宰治也提议先休息休息。织田便准备在家待上一晚，计划明天再去。 于是，织田家中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起初，织田准备招待两人睡在客房。 可却被缠着绷带的青年微笑着拒绝：“试过了呢，在这里我们完全睡不着哦，包括饥饿和疲惫也都不存在。” 织田很苦恼：“那这样的话，今晚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事的，织田君睡吧，我们两个熬到天亮就好啦。”太宰治体贴地说，如果不是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委委屈屈的尾调，坂口安吾就差点相信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了。 可是不熟悉太宰这个生物的织田作之助却轻易地上了当，开始犯起难。 话虽这么说，又怎么能放这两个人不管。 所以即使织田已经困得躺在床上就能立马睡着，但一想到有两个看不见的人在这儿无所事事地熬一整宿夜……就觉得难以安心。 他犹犹豫豫道：“你们有什么想做的事吗？用来打发下时间，我会尽量帮忙的。” “真的吗？”太宰治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激动地说：“我有件事想了很久了……” “太宰……”坂口安吾担心他提的要求太艰难，开口提醒道。 “我想看看织田写的小说！” 没料到是这个请求，坂口安吾收回了快说出口的话，扶了扶眼镜。 糟糕，织田作的小说……有点心动…… 于是两个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目标。 织田不知道对面眼神的交流，还在本能反应地想拒绝：“那个，其实我写得很差的。我可以给你们读些其它非常好的书籍。” “不要，我只想看织田写的小说！”太宰治用可怜巴巴的声音反驳。 坂口安吾也难得劝道：“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织田作先生的书一定很好，不然也不会拿到新人赏。” “可是……” 织田的话被打断。 “拜托拜托，织田君～”虽然看不到太宰治，但织田已经能想象到黑手党首领双手合十，用猫猫眼撒娇的样子。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真难以拒绝。 “好吧。” …… 就这样，他一边干巴巴地读着自己的手稿，一边被迫听着太宰时不时的惊喜夸赞。 “这里的刻画太棒了！” “不愧是织田作……咳，织田啊。” “写得好好呢，果然织田君超级适合写作呀～” “织田、织田、织田……” 织田作之助眼神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已暮色沉沉。 伴随着一波波涌上的困意，织田读书的声音也越来越弱下去，直到终于坚持不住，他拿书的手松下，侧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喊：“织田作先生？” “嘘——” 太宰治轻声道：“让他好好睡吧。” 可是，虽然也想让织田休息，但看着没看完的小说手稿，太宰治还是一阵惋惜。 好想看完啊…… 他死死盯着那手稿，仿佛在努力用意念使它自动翻页。 为什么不能碰触到这些呢，真是麻烦。 太宰治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般地瘫倒在床上。 就在他的手不经意地扫过手稿时， “嗒——” 手稿掉在了地上。 ？？！太宰治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 坂口安吾的视线也被拉过去：“这是……我们可以碰到东西了吗？” 从一开始的能被听到声音，到现在能碰触物品。 他们似乎正一点点地融入这个世界……直到他们能像现实世界中一样地存在于这里时，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他不由得思考起这个问题。 太宰治却像完全不在乎那些般，只是开心地捧起了手稿，自顾自地认真翻看。 看着他津津有味地读书的样子，坂口安吾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那个，我们可以一起看？” 他马上把手稿护在怀里，警惕地望着对方：“才不要和别人分享织田的书！” “我不是别人吧？” “就是！” “但这书也不是你的。” “不听不听。” 织田睡眼朦胧间听到两人幼稚的对吵，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两个大龄儿童顿时安静ing。 半天没得到反应，织田也没在意，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太宰治想了想，偷笑着从风衣夹层中抽出一个什么东西，将它塞进了织田的衣服口袋。 坂口安吾眼尖地看清了那东西具体的样子，不由得无奈苦笑：“太宰，这也太过分了吧。” 对方没理他，而是凑到织田身旁神秘兮兮地说：“送给织田君一个礼物哦～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很重要的东西，织田君可一定要好好保管呀。” 织田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不过因为太困，只是随便嗯了一声作回应。 太宰治却浅浅地笑了。 “喂！” 太宰治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坂口安吾：“你居然偷拿我的书！坂口君，你变了！” 不知何时，坂口安吾手中已拿到了手稿，有些尴尬地说：“不算偷，我是正大光明拿的。” “快还给我！” “我们一起看？” “不要！” “那我就不能还给你……” …… 第二天，由于昨夜熬夜到很晚，织田作之助醒来的也很迟。 睁开眼时，看见已日上中天，他连忙有些歉意地说：“抱歉，一不小心就睡到现在了，你们等了很久吧？” 太宰治温和道：“没事，一点都不无聊的。” 那语气，那风度正常得简直不像是本人。 坂口安吾愕然，前一秒织田作还没醒来时，在床上反复打滚抱怨着“无聊死了”的是谁啊？ 虽然太宰治表示等多长时间都没关系，但织田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多等，他三两下就收拾完，询问道：“那我们是现在去找他吧？”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啦。”太宰治歪了歪头，突然提议道：“织田还没吃早餐吧？我们先去店里吃辣咖喱怎么样？” “？”坂口安吾不想再吐槽了。 太宰真的不是在拖延时间吗？ 织田忍不住短暂地按他说的思考了一下，又马上恢复理智：“还是先做正事吧，我不饿的。” 太宰治低下了头，看起来很是失望：“……那好吧。” …… 他们终于还是出发来到了mafia大楼。 由于时间线的错乱，进堂堂港口mafia的大本营在这一刻简直跟进自己家门一样简单。 三人轻松地走了进去，似是第一次进这个世界的mafia大楼，各自都抱有一丝好奇或探究暗自打量着这儿。 进了大门，便看见众多黑手党们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连他们几个大活人进来都无动于衷的。 当然，那些人在这个时间线上不会有反应。 这也方便了他们去找‘太宰治’。 在太宰治自告奋勇地领路下，他们径直来到了首领所在的最高楼层。 一推开首领的办公室门，阴暗的氛围便扑面而来，空荡荡的房间莫名地渗人。 原先视野开阔的落地窗装备着严严实实的漆黑防弹板，桌子上累满高高的文件，冷清到没有一丝关于个人喜好的装饰…… 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句惨。 好惨的黑手党首领啊。 “嘶——”太宰治双目无神：“那个我怎么这么想不开地接了森先生的工作，这社畜程度都超过安吾了吧？” “呃……” 坂口安吾噎住，为什么要拿他做例子。 不过……也的确没想到太宰有一天会好好工作。要处理这么多的文件，也是挺辛苦的，尤其是对太宰这个性子来说。 再加上，针对首领的刺杀绝对不少，太宰的异能完全不能保护自己，这之前几乎没见过的防弹板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开着的吧。 坂口安吾瞬间想起了另一个‘太宰治’，他的身体状况看上去可是比太宰差多了…… 所以，为什么会成为首领呢？ 找不到答案。 就连‘太宰治’，他们也在大楼里找了几圈却连一点信息都没看到…… mafia里没人，太宰治紧接着就兴冲冲地带着这两人去找了他在横滨的各个安全屋，肆无忌惮地揭露着自己的秘密。 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找到何念。 织田作之助开始莫名升起不安感，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加剧。期间太宰治还拉着织田去吃了咖喱饭，他们三个几乎找遍了所有‘太宰’可能去的地方。 黄昏已至，何念仍然没有踪影。 三人决定再去黑手党大楼一趟，抱着对方也许回来工作了的期盼。 正当他们远远地走在路上，太宰治还在绘声绘色地讲些侦探社里的趣事时， 不知为何，织田作之助的心弦猛地颤动了一下。 又来了。 这莫名其妙的慌乱感，让他没由来的烦躁。 这一刻就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微微抬头，向远方望去。 一个小小的模糊影子立在遥远的港口mafia大楼天台之上。 太远了，根本连那影子是不是活物还难以确定。 织田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胸口堵塞得难受。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努力试图去看清一点。 措不及防间，那影子向楼下一仰。 受重力的牵扯，快速地从四十层高的顶楼坠落。 织田瞳孔骤然一缩，脚步随之向前跟去，但在跑了几步后又停下了…… 那影子已经落地了，被建筑物隔挡的视线再难以捕及。 这下不管是不是活物，从这么高的楼摔下去也肯定不会有‘全尸’了。 但是、但是…… 织田艰难地张了张口，有一个音节始终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跟了上来，担忧地询问着他怎么了之类的。 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听到。 这股奇怪的情绪来得太突然，织田只来得及死死地盯着远处落下影子的地方，竭尽全力想要喊出什么。 即使嗓子撕裂般得痛，也无法顾忌上了，他只是感觉应该要喊……喊……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又咽在喉管里。 …… “……太宰！” 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织田却愣住了。 奇怪，他在……说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7、3周目:忘却的记忆 织田作之助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紧接着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起来，身旁人的声音也变得遥远，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一点点强硬地抹去他的记忆…… 他竭力想抓住流逝的记忆碎片，却始终无能为力。 真是熟悉……这遗忘的感觉。 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从走神中反应过来，抬眼望去。 对面是一个绑着绷带的青年，有点营养不良的瘦弱感，过于苍白的脸色让人不由得怀疑是否该立刻送他去医院。 青年此刻正冒着虚汗，一副忍耐痛苦的样子。 不过就算是这样难受，他还是勉强对织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织田作，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织田怔怔地重复了他的话，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 可就在刹那间，一股信息流被硬生生地塞入了他的大脑。 织田被信息量冲击痛苦地扶住头，尽量去梳理杂乱的思绪…… 这是一家酒吧，对面、对面是……是谁？ 似乎不认识啊…… “织田作？”青年疑惑道。 我为什么会来这个以前从没去过的酒吧？ 好像是因为…… “你怎么了？”青年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个度。 织田感到很烦闷，不仅是由于脑子突然僵住了，更是有一种压抑的情绪堵在胸口。 在这种情况下，对面青年的不断打扰也让他莫名地难受。 好吵……别说了…… 话说，为什么要喊织田作？我应该是姓织田的才对吧…… 织田作之助思索着，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渐渐地，他似乎记起来了什么…… 啊，对了。 他是为解决芥川后续的麻烦而来的。 “织田作、织田作……没事吧？”连续几句没有得到回应，青年的语气更加焦急而担心。 这人看起来对他的情况很是关心，织田却有点莫名其妙，他们明明并不认识。 更何况看青年这个样子，身体状况比他还要虚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他的情况呢？而且，织田作这个称呼……很奇怪。 不过虽然对方还需要警惕，但面对那青年的关心，织田也实在不好不回话。 于是他回应道：“我没事。” 青年松了一口气，带着孩子气的俏皮口吻道：“可吓死我了，刚才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呢。织田作也不舒服吗？” 织田点了点头，问：“你是……？” “诶呀诶呀，”对方有些吃惊地道：“我居然忘了介绍吗？真是太糟糕了。嗯……那个，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很高兴能见到你。”他笑得温柔，就像是真的很喜悦的样子。 “太宰？” “嗯？”‘太宰治’疑惑地歪头。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织田一边回想一边说着，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这是在哪里听过的。 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 “喂，太宰！” 这句听起来就像是从空中传出来，仿佛多了个看不见的隐形人一直隐蔽在他们的旁边一般。 织田立刻吃了一惊，这是哪来的声音？ 他皱起了眉头，向声音发起的地方打量着，身体戒备地挺直。 “你怎么了？织田作？”可能与他是敌对关系的‘太宰治’问道。 “……你听不见吗？”他有点犹豫。 对方的警惕心升起，向着他望的方向望去“我该听见什么？” 织田想说出有人声在喊对方，可是，在那短短的一句话之后，声音就良久没再响起。 而且还仅仅只有自己听到了，他不禁开始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 周围的空间第二次扭曲的不久前，坂口安吾看到了织田作之助突然的不对劲。 他连忙上前询问，但无论说什么织田都没有反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意识到情况糟糕，他将眼神转向了太宰治。 却见到连太宰治也变得奇怪起来，除了最开始坂口安吾听见他也担心地喊织田之外，现在他却只是沉默着凝望远方的mafia大楼。 坂口安吾突然想起来，织田作失常之前似乎也看往了这个方向。 是那里有什么吗？ 他眯眼远眺，但太远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时候，他听到身前的织田作之助突然喊了一声：“……太宰！” 太宰？ 为什么织田作会突然喊太宰？ 坂口安吾下意识看向身侧，太宰治不是就在这儿吗？ 而织田作分明是背对着喊出太宰名字的，他……到底怎么了？ 坂口安吾没来得及开口，就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袋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清醒后，果然又一次地回到了熟悉的lupin酒吧。 眼前的‘太宰’和织田正在进行着坂口安吾已经听过两遍了的对话。 不过，他看向织田作之助很差的脸色…… 先前都只是‘太宰’状况的失常，怎么织田作现在也感觉不太好的样子？ 而且，还有一旁的太宰治，他脸上常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地看着前方两人的对话。 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看着看着，太宰治就突然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抿着嘴向酒吧外走去。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叫住他：“喂，太宰！” 喊出声后，坂口安吾便瞬间感到织田作之助的目光投向了这里。不过他却没有太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暴露了，又没什么好隐瞒的。 现在太宰治奇怪的反应才更加重要。 坂口安吾仍是将目光紧紧锁在太宰治身上，想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太宰治的脚步顿了顿，在酒吧通上的楼梯处停了下来，微微向身后侧过头。 黑发阴影下，他鸢色的眼眸冷寂得如同一潭死水，面无表情地扫视过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最后视线慢吞吞地停留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上。 没有再移开视线了，太宰治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自己，眼底流露出坂口安吾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坂口安吾顿时心中一塞。 虽然太宰治还是穿着武侦时的沙色风衣，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眼前人与四年前的那个□□干部搞混了。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太宰了……自从织田作先生离开后。 而此刻，一旁的‘太宰治’在听了织田作之助所说的听见什么声音之后，便顺着织田看的方向望去。 不知是否有所感，‘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向太宰治所在的方向。 时间仿佛就凝滞在这一刻，两个太宰治对上了视线……很长时间内，酒吧里保持着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噗嗤——” 突然地，太宰治看着看着自己就笑出了声。 虽然目光还是死死盯着对方，但此刻的他就是突然放松般地笑了起来，方才阴郁的样子也立刻烟消云散。 坂口安吾愣住了。 突兀听见这声音的织田作之助也愣住了。 太宰治却丝毫没顾忌他们的想法，任由自己笑够了才停下来。 哈，原来计划的最后一步……是跳楼啊。 真是的，让平行世界的自己先达成了梦寐以求的愿望这种事，有点微妙的感觉呢。 不过，能让他知道如此值得高兴的事，他就再帮对方一次吧。 他望着对方，想起刚才这人隐晦的暗示，弯了弯眉眼。 既然， 对方这么希望他帮忙的话。 于是，太宰治换了一个温和的表情，自言自语地感叹道:“……是这样啊。” ？？这样是什么意思？ 坂口安吾不解。 没有让别人去理解的想法，太宰治又自顾自地开始呢喃着：“真嗣，优，咲乐……“ 这是，织田作收养的那些孩子的名字。 而他一个一个地数了出来，熟稔地念着他们的名字。 为什么太宰要这样做？ 短暂尚且疑惑着的坂口安吾，在他视野瞥见织田作之助的那一刻就顿时有了答案。 织田的表情沉不住了，对孩子们的担心溢于言表，他对着太宰的方向质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坂口安吾固然知晓太宰不会对孩子们作什么，但是这个织田作会信任他吗？更何论，太宰明摆出了一副危险的样子。 按他对太宰的熟悉，他知道太宰绝对是故意让织田作误会的。 果然，太宰治没有正面回答织田的问题，只是轻声道:“去看看孩子们吧，织田君。” 对方显然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而这次，太宰治却不愿再开口，他转过身，继续走上酒吧的阶梯。 “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停下……” 太宰治就像没听见身后友人的话语一样，步伐没有任何迟疑。 “啪嗒，啪嗒……” 脚步声逐渐减弱，直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太宰治离开了lupin酒吧。 织田作之助连续问了好几句都没得到回应，焦虑更胜。最终在听见门开声后，他放弃了无用功，决定不论如何还是去看看孩子们才能放心。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宰治’。 ‘太宰治’还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投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担心的情绪:“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背过身，没有回应对方的话。 刚才发生的太复杂了，谁都不能相信。总之确定孩子们的安危才是当务之急的，织田在心里这样想着。 于是，织田作之助就紧随太宰治之后离开了酒吧。 而坂口安吾则默默看着这一幕，看着从始至终什么都听不见的‘太宰治’怔怔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离开……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跟上织田作之助从酒吧离开。 没办法，现在不跟上织田，就要等下次不知何时的时间重置了。再说，就算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对于无法看到他的‘太宰’也不能交流。 还是，先去问问太宰到底想做什么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8、3周目:最后的合影 lupin酒吧里，只剩‘太宰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高脚凳上，独饮着gimlet鸡尾酒——这是他为织田作之助调的酒，但对方终究还是一口都没有喝。 不一会儿，门突兀地开了。 ‘太宰’抬起头，虽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他却朝那边笑了笑，轻声道:“你来了……” “嗯。” 太宰治眼神复杂地走向对方，挪了下高脚凳，坐在了那人身边的位置。 在‘太宰治’的视角，则只能看到凳子在没有外力条件的情况下自己移动了一下。不过这样诡异的状况，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然后，‘太宰’递给了太宰治一杯水。 两人没有丝毫交流，太宰治却心照不宣地接过水杯，蘸了水在吧台上一笔一画写: 【为什么不能告诉织田作？】 ‘太宰’摆出些许犹豫不决的样子。 太宰治则有了猜想。 上次他借特异点来到mafia时，曾在mafia首领办公室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对方当时正在看一本红色封皮的书——《完全自杀手册》。 他也有这本书，平行时空的同位体有其实再正常不过。但是，他注意到了这本书和他那本的有一处不同: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或者说，也可能是只有对方才能看到书上的字…… 太宰治顿了顿，又继续写道:【书？】 “你知道啊。”‘太宰治’放下心来，解释道:“书的存在不能被三个以上的人知晓，否则世界就会变得不稳定……看来这已经不是我的世界了，我已经将书的存在告诉了敦和芥川。如果还在那边，这时候世界说不定早就毁灭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依然不能让织田作知道。你明白的吧？” 太宰治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如果让织田作之助知道了书的存在，他就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换句话说，他就只能留在这里……留在只剩下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这个世界。 太宰治无力地扬了扬嘴角。 让织田作留在这个孩子们已经死了的世界？对方是担心他会这么想吗？ 不可能的。 他清楚地知道织田作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这次只是个一期一会的奇迹罢了，反正他们三人也永远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不用担心。】 ‘太宰治’应了一声:“总之，有无数个可能性的世界折叠存在于书内，就像我的世界，只是无限个世界中的一个。而你们所处的则是唯一的一个书外的本源的世界。” “本来我会像你一样，经历相同的人生。但是，我却偶然得到了书，用异能特异点从你那里继承了记忆，剩下的你也知道……” 太宰治想起了先前看到的这个自己与织田作的对话，当时他就已经把前后因果串的七七八八了。 眼前的自己会按照他的记忆，一步步当上mafia首领，救下织田作。 这确实是‘太宰治’会做的事。 【所以是书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太记得了，记忆只到了和织田作见面这天晚上，后面似乎还发生了什么来着。不过随着时间重置，我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估计很快就能想起来了。” 太宰治提醒道:【织田作的记忆也在恢复，而且，他就快能看到我们了。】 “嗯，还有些事我需要去证实一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那你呢？ 太宰治看向眼前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想起不久前的那次重置时间，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太宰治忍不住写: 【你——】 无法再写下去，其实想问的早已有了答案。 他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所以那时候太宰治才会故意摆出那种样子，将坂口安吾骗走，激化织田作之助对他的敌意。但是只要织田作活着，就算、就算……死掉的是自己…… 太宰治知道，对方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们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离开后，我估计就只能待在你们的世界了，到时候可一定要收留我这个无业游民啊。”‘太宰治’调侃道。 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太宰治却不知为何没能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地接上话，两人就这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太宰治’再次开口:“没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吧台上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乎他意料的字。 太宰治在上面写道: 【欢迎加入侦探社。】 ‘太宰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系统提示音恰巧也在此刻响起: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10%】 …… 坂口安吾赶上织田作之助不久，才迟迟地发现中了太宰的计——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太宰根本就不在织田身边。 明明他在出酒吧后搜寻过，确认了太宰治没有偷偷留下来。 但对方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而坂口安吾现在也无法一个人再回到那家酒吧，更遑论去找到那两个太宰治。 唯一的方法就是织田愿意和他一起去找太宰。 可是，坂口安吾看向紧张地守在孩子们身边的织田作之助…… 尽管这个时间线的孩子们无法看到织田，他却还是担忧地片刻不离，猜测是否是敌人的异能导致的。 坂口安吾叹了一口气，不知是第多少次真情实意地劝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孩子们都不是真的，想要回到真实的世界我们只能去找太宰。” 可是，太宰治先前埋下的伏笔显现，织田作之助根本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对方的话，生怕离开后孩子们会出问题。 他怀疑地说：“太宰？我怎么不知道异能特务科的人和港口mafia的首领这么熟？” 对了，之前因为一次机缘巧合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见过对方，现在仍然记得坂口安吾的声音。 坂口安吾无力地辩解:“在别的世界，我们是朋友……真的。” 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的耳熟，织田犹豫地说：“就算如此，现在的‘太宰治’是港口mafia的首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刚才坂口安吾的解释下，织田作之助知道了‘太宰治’mafia首领的身份。解释没像上次一样起作用，情况却反而愈加糟糕。 坂口安吾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确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会成为首领。 可是，他能感觉到的，明明那就是太宰。 那就是织田作之助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仍然没有…… 至少，是‘太宰治’单方面没有改变态度…… 但没有他们三人相处记忆的织田作之助，怎么能够毫无根据地去相信敌方首领呢？ 换作是坂口安吾自己，也不能平白无故相信他人荒谬的一言之词。 这样的话……就只能靠自己了，太宰之前独自离开说不定就是找到了在此地任意来去的方法。既然有一丝这样的可能性，他就愿意去尝试。 他实在不能放心太宰，那两人的神情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反复重现，总是让他有种‘现在再不做些什么就晚了’的感觉。 于是，坂口安吾下定了决心，告别织田作之助，独自离开。 他要去找到太宰。 …… 坂口安吾走后，织田作之助更加心神不宁，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酒吧，还有坂口安吾解释的那些话，不知为何就是很在意。 而现在孩子们的异常还尚未解决，打给侦探社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周围所有人的行为模式就好像是固定好了的……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虚假的吧？ 但他不敢赌，这样的情况离开孩子们会发生什么…… 织田作之助怔怔地思考着，连有个孩子在他眼前摔倒都没注意到。 直到幸介痛呼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去将对方扶起来。 “啪嗒——” 而在织田作之助弯下腰的那一刻，一个什么东西从他口袋中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他看过去，却愣住了。 这是…… 一张照片静静地反扣在地上。 他身上怎么会有照片？织田完全不记得与此相关的事了。 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首领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笑意。 织田幻觉般地听到那个人在说：“送给织田君一个礼物哦～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很重要的东西，织田君可一定要好好保管呀。” 好熟悉。 他感觉似乎听过对方说这样的话。但是……在什么时候呢？又是在什么场合下？ 记不起来了，头好痛…… 织田作之助伸手捡起了那张照片，看着照片背面，手指微微僵持住，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将照片翻到了正面。 ——这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 背景是barlupin，昏黄柔和的灯线下，两个人坐在一起举杯共饮，惬意而安心。 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不对，应该是三个人才对。织田作之助很注意到照片左侧被仔细剪裁掉了，然而边角处的衣角却显示出那里原本还应该有一个人。 虽然照片中的那个人不知为何被裁剪掉了，但根据熟悉的衣服特色，还是能让织田的记忆回笼，下意识地想起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 剩下的两个人倒是保存的都挺好的，中间坐着的就是他自己， 而右边那个……则是不久前才见过的人。 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再次产生了幻听，那个青年的声音死死缠绕在耳畔。 “在本来的世界，我和你是朋友……织田作。” 而这次，他喃喃道：“……是朋友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9、3周目:不要后悔 不得不说，一次性爬上四十层楼真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由于电梯因不知名的因素坏掉了，所以织田作之助想要上到顶层就必须一步步自己走上去。 他累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到达了这栋楼的顶层，通向天台的门就在眼前。 将手虚握在把手处时，织田却突然停下了。 为什么要来？他这样问着自己。 那时，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织田作之助的情感一时间就盖过了理性，突然升起的很想见一见‘太宰治’的想法充斥了脑海。 所以他先是去了lupin酒吧。找寻无果后，这才又来到了港口mafia总部。 让他有些不解的是，这时的港口mafia十分冷清，戒备也极其松懈。并且所有的电梯都诡异的坏掉了。 一路直上到顶层，中间都没听见什么动静，首领室里也没有人在……只不过天台上好像有什么打斗的声音，他预感这里也许能找到那个人。 织田作之助就这样来到了天台门前，但却迟迟没有开门，反而后知后觉地想起: 为什么要来呢？ 这个理由本应该在来之前就想好的，果然还是一时冲动，他就这么尴尬地站在了这里。 要是让侦探社的大家知道，估计他又会被批评太过冒进了，轻而易举就被敌方首领引到敌营之类的…… 况且，找到‘太宰治’又能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开始犹豫了……放在门把上的手略微缩回。 这时候，门内的对话声也传入这边。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好像是在问，为什么‘太宰治’能为了阻止这个世界的毁灭做到这个地步。 不是故意偷听的，但芥川的声音一响起，织田就下意识地被他们谈话的内容吸引了。 ‘太宰治’阻止这个世界毁灭的原因？ 比起好奇原因，织田作之助更想先知道芥川说的是什么意思，‘太宰治’究竟做了什么？ 接着，织田听到‘太宰治’平静地回答，确实，他完全不会在意这个世界的毁灭与否。 这是能想到的‘太宰治’的回答。 然而，对方的话却在下一刻有了转折。 “可是呢……” ‘太宰治’的声音顿了一顿。 可是什么？此刻所有人都不知不觉认真起来，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想知道‘太宰’到底会因为什么而做出这些。 天台边缘， ‘太宰’背着风，脚跟半悬空地站在那儿，脸上却浮现出了怀念的笑容: “这里是唯一一个他生存着、写着小说的世界。我可不能、让这样的世界消失啊。”*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喜悦和一种如释重负，缓缓地倾诉着从未向他人吐露的想法。 隐瞒多年，辛辛苦苦在首领的位置上不眠不休，才最终做到这一步。 可是直到话语的最后，‘太宰’也只是惋惜地说，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看见他那本还未完成的小说。 这样的话一出，织田作之助顿时愣住了。 这个‘他’……是谁？ 他想起酒吧里‘太宰治’莫名其妙的关心，想起‘未完成的那本小说’，想起坂口安吾的话，想起那张照片…… 一瞬间，所有细节都被织田从记忆中挖掘出来，铺成了一条大网，联系着对方现在说的这句话。 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冒了出来，织田作之助觉得十分荒诞，又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去想。以至于他都暂时忽略了‘太宰’话语中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说，难道‘太宰治’是为了…… 就在这时， “太宰先生——”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刺破这扇门，骤然传进织田的耳中。 他比思考更快地打开了门。 门内的天台边，芥川龙之介和另一个没见过的青年背对着织田作之助，刚才的声音正是那个陌生青年发出来的。 不过，比起这些，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是缓缓向后倒去的熟悉的那个人。 黑色的大衣、暗红的围巾、扎眼的白色绷带……这些都在那人向楼下倒去的那一刻，随之渐渐从眼前消失。 织田瞳孔骤然一缩。 这时，那人溢出的呓语被他清晰地捕捉。 “织田作……” ‘太宰治’坠落了下去，从四十层高的楼顶上。 这是，在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没反应过来。 在目睹太宰治坠下楼时，他还不禁朝对方的方向伸出了手，似乎潜意识里想要抓住……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傻子也知道根本无济于事吧。 伸出的手注定什么也无法抓住。 更何况……织田作之助眼前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似乎在什么时候，太宰也像现在这样奔赴死亡般地迎上别人的枪口，他想拉住他，却失败了。 好像，他从来就没有拦住过对方……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织田向前趔趄着走了几步，摇摇晃晃地靠近天台边缘，似乎想要往楼下看看……却在没走近那边之前，步伐突然顿住了。 不敢看。 他之前也算当了许久的杀手，见证过很多次死亡，甚至杀过不少人。 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畏惧。 恐惧感慢慢地、慢慢地爬升蔓延，化作荆棘藤蔓将心脏紧紧束缚着，密密麻麻的锐利尖刺扎进了心底。 想到‘太宰治’会变成他以前所看见过的那些尸体的模样，不再呼吸、不再说话、不再……笑着喊“织田作”，织田作之助就压抑得难受。 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该死掉的人……他总感觉不应该是太宰治死去。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告诉他:是你导致了太宰的死。那个声音，和他自己的声音好像啊。 织田作之助的脑子已经昏昏沉沉。 眼前的一切，简直像是在上演什么荒诞无稽的戏剧，他难以相信mafia的首领就这样跳楼了。 这世界突然看起来，都是这么的不真实。坂口安吾说的是正确的吧？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他的思绪陷入混乱，唯余物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不去。 明明有四十层楼高不是吗？怎么可能听得到那么远的声音。 但那声音却清晰分明到可怕。 就像是在他身边一样。 织田作之助一时无法分清到底是真的听到了，还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几秒后，这个世界便快速分离破碎，一切的一切重新整合重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 …… lupin酒吧里， 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熟悉的青年一阵失神。 为什么……脑海中会浮现对方跳楼的画面，没由来的记忆碎片让他摸不着头脑，但那种心悸的感觉还隐隐约约存在着。 奇怪，这个人就在他眼前，怎么可能已经跳楼身亡了呢。 “织田作，怎么这么看着我？” “啊。”听到太宰的声音，织田回过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对方发呆许久了，连忙移开眼。 这个动作后，他才迟迟地看到了就在一旁坐着的，而之前竟然完全没注意到突兀的两个人。 这两人他也认识，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和他刚刚认识的太宰治，不过重点是……他僵硬地将目光重新挪回， ‘太宰’还在身边，茫然地迎上他的眼神。 ……两个太宰治？ 这本来应该是个过于诡异的场合，织田作之助的内心却十分平淡，甚至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毫无波动的情绪。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应如此，一切都太正常不过了？结合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织田觉得自己可能失去了一些记忆。 这时，坂口安吾也注意到织田的动作，他心下了然，对方能够接触到的，更多了啊。 “织田作先生。” “嗯？” 织田下意识的回应引起了旁边人的不解，‘太宰’侧头看向织田看去的方向。而织田也注意到‘太宰’的反应，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暂时忽视掉。 坂口安吾继续道:“请问您还记得什么吗？” “记得什么？这是怎么回事？”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微哑。 “是这样的……” 坂口安吾开始阐述，已经解释过两遍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多费心思，他很快就条理清晰地说完了发生的经过。 “嗯，”织田作之助也是立刻接受了这件事，问:“那现在是要怎么做？” 坂口安吾有些讶异他的反应，并且马上想到，难道是之前他离开织田作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事吗？为什么织田作的态度会变化这么大…… 突然，太宰治开口提了一句:“这个‘我’是黑手党首领哦，安吾这么瞒着织田君真的没有问题吗？” 坂口安吾暗暗攥紧拳头，看着太宰笑得一脸无害的模样。 他顿时又想起了之前太宰治的离开，想起他独自被困住那么长时间……刚才他一直忍着没理太宰治，就是不想和这家伙生气，可是太宰却又来捣乱。 “喂，太宰……” “嗯哼？”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明明不是，不是……”坂口安吾结巴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这些时间的经历，他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你从来不会做不利于织田作先生的事。” “还真是令我感动呢，不过，安吾为什么这么自信觉得了解我？” “……” 太宰治叹了口气:“织田君可不会这么想呢。” 坂口安吾犹豫着看向一边的织田作之助，轻声道:“因为，我……你们是朋友。” 太宰治不置可否:“这算什么……” “我相信。”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响起，说出了令人讶异的话。在其余两人表情各异地将视线投过来后，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相信，我们是朋友。” “织田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宰治方才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一脸冷漠的态度，鸢色的眼睛却在不知不觉中微微明亮起来。 “嗯。”织田与之对视，他的记忆正一点点恢复，就在刚才他还回想起许多片段。 虽然一时半会儿还记不得更多，但直觉告诉他，要相信他们，不然…… 织田愣住，一段记忆更加清晰地映现——“织田作……”有人用这种奇怪的断句方式念他的名字。 然后，脑海中突然显现出一幅画面。缠着白色绷带的青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张开双臂，向身后的高空倒下——这个高度，必死无疑。 不然……会后悔的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4周目:抱歉 织田作之助随着记忆里那人说过的话，不由自主地小声喃喃道:“……那本小说…………不甘心……” “织田作先生？你在说什么？”坂口安吾皱眉听着对方突然间不知含义的呢喃。 而织田恍惚地抬起了头，第一眼看见太宰治熟悉的脸，还没来得及多想，便下意识将其与那个人的形象重合。 他凭借本能反应，问出了当时没机会问出的话:“为什么要跳楼？” “诶？”太宰治罕见地不知所措。 织田作之助却像是坚定了什么似的，固执地问:“原因，跳楼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坂口安吾被这句话震住，自杀，是太宰治会做的事了，但是跳楼？太宰从没用过这样必死的方式结束生命。 织田作是看见了吗？跳楼…… “为什么要跳楼？” 坂口安吾也看向太宰治，忧虑地开口。 面对眼前这两人的双重夹击，太宰治心累地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自己。 那人在只有太宰能看到的角度抱歉地笑了笑，却也是一副毫无悔改样子的笑容。 不愧是同位体啊，‘自己’果然是好讨厌，啊啊才不要背这个锅呢。 于是，太宰治双手十指交叉，一脸无辜看着他们，道: “那个，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相信织田作不会开玩笑，所以坂口安吾第一反应就是太宰治又在装傻逃避。 他马上接道:“太宰，不要再尝试自杀了。时间重置是不确定性的，现在还不清楚它的运行机制，说不定下次跳楼就会变成真的死亡……” 太宰治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没有反驳，甚至还顺从地应了一声:“哦。” 看着对方的表现，坂口安吾本能地感觉不太对劲。 按理说，太宰平常不会是这个样子。坂口安吾劝说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他意识到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他微微侧头看去，旁边被暂时忽略的青年此时也关注着这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神情望着织田作之助。 ……安静得都有些不像是他熟悉的太宰了。 糟糕，差点忘了还有这一个‘太宰治’，坂口安吾的表情变得复杂。 没想到就连这位mafia首领也会自杀，在先前的接触中，他看起来倒是比太宰令人省心多了，总之怎么也不像是会自杀给人找麻烦的。 不过……跳楼。 或许不是给别人找麻烦，更像是一种决绝的离开吧。 坂口安吾想起了最开始时‘太宰’和织田作的那场谈话，真是越回忆越感觉是最后一面的告别啊。 但是，‘太宰治’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吗？那上次他难道不在意织田作奇怪的反应吗？为什么就去跳楼了？……还有，织田作是怎么看到的？ 这时候，织田作之助因记忆残留的情绪影响也渐渐淡去，很快也意识到了跳楼的不是太宰治。 记忆中那人明明是黑色衣服的。 他刚才的情绪真是过于失控，居然问错了人。 织田干巴巴地说了句:“抱歉。” 太宰治自然是毫不在意地表示:“没事的，不过真正做出那种事的人可还在那儿哦，要公平对待才对吧。”他暗示性地浅笑着瞥了眼‘太宰’。 织田将视线移回‘太宰治’身上。 左眼缠着绷带的青年也望着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仍安静地一言不发着，似乎在等他先开口解释。 织田突然觉得刚才记忆里的场景就像是个过于真实的梦。 毕竟现在对方乖顺的样子也太有欺骗性了。 但是……“你听到了我刚才说的吗？” “嗯。”‘太宰治’思酌了一下，苦笑着说:“可是……说相信是朋友啊、跳楼啊什么的，完全听不懂呢。” “这样吗？”织田认真盯着‘太宰’，像是在确认他的话的真实性。 “是的。”‘太宰’也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并再次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就难办了。 纵使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再怀疑‘太宰’，但面对眼前这个无论如何都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也是无可奈何。 坂口安吾不甘心地问:“那你之前说这个世界只是无数世界中的一个，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反应，一副根本听不见他声音的样子。 织田无奈，转述了一遍坂口安吾的问题。 ‘太宰’这才回答:“之前？我记得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啊，织田作是怎么知道的？” “我……” “还有，”‘太宰’继续问道:“不和我介绍一下吗？一直和织田作交谈的两位‘朋友’。”最后两字咬得略重，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两人的位置。 虽说‘太宰’如果看不出来才是反常，但坂口安吾的心还是停跳了一拍。 织田作之助倒是面色如常:“……这是平行世界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和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哦？听起来真有趣。他们刚才都告诉织田作了些什么呢？” 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织田作之助将方才他们谈话的内容悉数告诉了何念。 “就是这样，我们应该是被困入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所以太宰你有什么离开的办法吗？” “虽说不好意思，但完全没有思路呢。” 就这样，在一片沉默中事情陷入了僵局，坂口安吾懊恼，本以为这个看起来知道很多的‘太宰治’能给予些帮助，可是现在却这样…… “啊，对了。”刚才还在表示无能为力的‘太宰’突然改口:“想起来了，倒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需要去一趟portmafia，那里可能有离开的方法。” 织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坂口安吾发怒:“这算什么回答！” ‘太宰’就像有所感般地看了眼这边“所以，不去吗？我其实也不太在意能不能出去呢。” “……去。”只能照他说的做了不是吗。 …… 然而等到四人走到港口mafia楼底下时，‘太宰’却平静地拒绝了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的跟随，只同意让太宰治跟上去。 织田不解：“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 “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太宰’故作惊讶道：“毕竟我可是黑手党首领啊，而你们都是敌对组织的，让你们就这么进来mafia算什么？看到重要的机密该怎么办？……那个太宰好歹也算是平行时空的我，也就他勉强可以进去了。” 实际上，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已经堂而皇之地来过这儿不止一次了…… “这样吗？……”坂口安吾怀疑地打量着‘太宰’:“但其实我们之前就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织田尽心尽力地转述了他的话。 “哪有这种说法。就比如做错了的事，难道因为以前已经错了很多次就不去改正了吗？” 织田沉思:“说的也是。” “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提醒:“但这可是特殊时期，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上去，万一……” 他的未尽之言，织田作之助也知道，万一……‘太宰’又一次自杀了呢？ 太宰治听到这儿，很不忿地嚷嚷:“喂，什么叫一个人？不是还有我嘛。” “算了吧。”双倍的太宰可是双倍的不放心啊，坂口安吾淡漠地回应太宰治。 “安吾这么说可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尽管听不见一旁这两人的交流，此时的‘太宰’也仿佛是看出了织田作之助脸上的纠结。 “安啦安啦，不是有人和我一起的嘛。”他勾起一丝笑意，眨了眨眼：“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 “真的不需要我们跟着吗？” “真的不用。” “嗯。”织田最终还是应下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加上一句:“早点下来。” “知道了。” ‘太宰’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便转过身一个人向mafia楼上走，太宰治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着。 直到到达了首领室里，‘太宰’拿出纸笔，太宰治自然地接过，在上面写: 【你知道怎么离开了。】 嗯，这不是个问句。 方才，这两人默契地摆脱了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就是为了来到这里继续上次的对话。 ‘太宰’接着从暗处取出了一个红色封面的书，随意晃了晃:“嗯，我们现在困在它创造的世界里。不过这个应该只是幻化的投影，不是书的本体。” “出去的方法很简单，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你早发现了的，重置需要能量，每一次重置时间后回到之前的时间线都会往后推移些。只要继续等待，很快这个空间就会崩溃掉。” 话虽如此，但真的这么简单吗？太宰治表示不信。 他直切重点，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那你要怎么做？】 ‘太宰’微微垂眸:“让一切回到本来的线上。” 本来？ 太宰治冷静地思考，如果没有书这次的干预，那个世界的结尾会是什么样？答案一目了然。 【是你的死引发的时间重置。】 “猜到了呢，不过可惜没有奖励。”‘太宰’轻松地调侃着，完全看不出他曾经一次次放弃生命的样子。 “反正我早死掉了嘛。我才记起来，在当初完成了所有计划后，我就从mafia楼顶跳下去了。” 【所以现在和我说话的是个死人？】太宰治心里少见的略显烦躁，不客气地问。 “唔，你坚持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反正现在的我就是一个限时复活版的死人，由于书的力量，被卡在生与死之间。”‘太宰’解释道:“想来在我死后，书应该失控了，才阴差阳错地创造出这个世界，并一直重复当初发生过的事。” 太宰治听着眼前‘自己’轻描淡写地阐述自己的死亡，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他们的对话，等离开这里之后让对方加入侦探社？ 一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了，这是不可能的。越是美好的东西，越会轻易地失去。所有对未来的美好的期盼，果然都只是妄想罢了，可…… 【你刚才答应了织田作不会自杀。】 ‘太宰’一阵沉默，许久才微不可闻地说:“抱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4周目:Euthanasia 【没有别的方法吗？】 “……没有。上次离开后我来到这里做了个测试。确定了重演之前发生过的事不会导致时间重置，只有我的死才可以。” “只有这个方法了。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身体便愈加虚弱。如果不是我之前的跳楼，你们过去的记忆也会逐渐忘却。再耗费时间下去，织田作和你们都有被永远留在这里的风险。” 【我知道了。】 太宰治放下笔，没必要再说了。 他其实是清楚没有别的方法的，却还是假惺惺地问出来了，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去的理由。 太宰治忍不住嘲笑自己，根本没资格去悲伤那人的死亡，毕竟已经作出了选择，在织田作和那个人之间，他选择了织田作。 就算那人是平行世界的他，更或是换成他自己死亡也一样，太宰治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既然这样，所以太宰治接下来自然会等待着他快速完成一次次的自杀，直到这个空间的崩溃，亦或是……他最后的死亡。 谈话结束了，太宰治起身准备离开首领室，将这里留给了那人。 至少……不想亲眼看见对方自杀的样子。 ‘太宰’停顿了一会儿，在太宰治将要走出首领室前，轻轻说了一声: “再见。” 而太宰治则默默地离开，始终没有回头。 只是最后他也在心里像叹息般地默念了一声，再见了。 随后，只剩下‘太宰’独自一人在首领室里，他想了想，打开了一直被防弹板锁着的落地窗，站在窗边向下望去。 四十层楼的距离，织田和坂口两人的身影模糊到都只能看见两个小黑点。 还是不要吓他们了。 一直在他们面前死掉的话，太虐心了吧。 【我可不知道你会这么好心。】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 ‘有必要突然出声吓我吗？还拆我的台。’何念不满地道。 【我是为了提醒你，这个幻境的时限已经过去一半了，可你现在的执念消除值……】 ‘前面这些都是铺垫啦，重头戏在后面，我有分寸的。’ 【希望如此。】系统语气淡淡地丢下这一句。 何念却没再理它。 “喔喔殉情哇，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啦啦啦，只要、只要一个人就可以……” 他哼着跑调的歌曲，走回首领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很是干净利落地一饮而下。 “好难喝。”他委屈巴巴地嘟囔着，把空了的瓶子随手一扔：“早知道就制作点蟹肉口味的了。” 那个瓶子落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动，一直到撞到了墙壁才停下来，上面标注着——euthanasia，意为‘幸福’的死亡。 这就是‘太宰治’一直追求的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森先生当年一直吊着他没给的安乐死，早在他成为首领之后便拿到手了。 虽说是安乐死，但又有什么死亡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呢？只是轻重的区别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药效很快起了作用，眼前的黑暗也开始蔓延。 在死亡最后来临的时刻，何念坐上首领的座位，将头倚着胳膊枕在办公桌上。 有点累了。 好想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闭上了眼睛，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就像个安静睡着了的孩子一样: ‘下周目再见。’ 系统难得也用柔和些许的声线回应，似乎怕吵到了何念的安眠： 【嗯，下周目再见。】 …… 然而，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立刻迎来死亡。 在意识逐渐剥离躯体之时，恍惚间，何念的思绪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感牵引着、飘回了多年前。 记忆中的那天那本应该早就忘记了的场景，现在却又突然从陈旧的记忆相册中翻出，洗去满是灰尘的表面，露出了原有的模样。 清晰得让人吃惊。 “何念。”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当时尚且十一二岁模样的何念转过头，脸上立即绽开甜甜的笑容，很是乖巧地回应:“xx姐姐。” xx……？ 对方的名字似乎被特意消音了。 没想到还是记不起来么？何念叹了口气。 他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全都记不清了，是个脱离此世存在的人。唯一的兴趣就是文野了，而且是很神奇地入了魔一般的喜欢。 而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意识被困在了当年自己的躯体里，却无法动作，就像游离在了时间线之外。不过，他以为至少能借此记起些什么东西的，但是…… 为什么听不清名字？ 并且，不是偶然。 借着幼年自己的视角看去，果然，那个姐姐的脸也是模糊不清的。 只不过她的一头金色卷发却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在阳光的照耀更加璀璨夺目，是直至现在也难以忘记的一抹色彩。 悦耳的女声响起，那个看不清脸的姐姐指了指何念怀里。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吗？” 何念疑惑，顺着余光瞥去，原来当时年纪尚小的他手里正拿着一本文豪野犬的实体书。 “嗯，很喜欢。”孩子的声音很认真，回应时的喜悦也能看出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送你一个礼物吧。” “诶？” “你之前不是说有在街上看见中也嘛，我特意去查过了哦，那其实是cosplay。” “cosplay？”孩子结结巴巴地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汇。 “嗯，没错，是角色扮演的意思。”她边说着，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蛮大的手提袋，刚才她一直将这个袋子藏在背后，故意引起何念的好奇心。 “当当当当当——” 她将袋子敞开，给何念看里面的东西。 赭色假发、黑灰色卫衣、小小的奇怪的盒子……各类东西全被放进这个袋子里。 “这是……？” 她拿起那盒子递到何念手上:“是美瞳。你的眼睛是黑色的，而chuuya的眼睛是蓝色的，戴上美瞳才能更好地cos……嗯…就是扮演啦。” 小孩有些手足无措地捧着小小的镜盒，傻傻地盯着看。镜盒是透明的，里面如天空般湛蓝的色彩被他映入了眼中。 然后，趁着何念转移了注意力，她偷偷拿出赭色假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到了对方头上， 小小的何念茫然地顶着杂乱的赭发抬起头来，因为没整理好，底下的黑发也没盖全，俏皮地翘出了几缕。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何念无辜地望过去时，她似乎才良心不太过得去地止住了笑:“嗯，很可爱。” 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她又加了一句: “cos得很像chuuya嘛。” “真、真的吗？” “当然。”她把手放在何念头上揉了揉，本就很乱的头发更加雪上加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 这时在楼下等待的织田作之助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顿了顿，问一旁的坂口安吾:“他们进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确实，要不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坂口安吾一开始就觉得，让两个‘太宰治’一起威胁度十足，简直太不让人省心了。 织田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就像是之前几次时间重置的征兆，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却很奇怪的，没有跟以往一样快速地回到lupin酒吧，半天又没有其他的动静。 仿佛刚才晃动只是个幻觉。 但绝不可能只是幻觉，这次的时间重置怎么这么早？很难不让人想到神神秘秘的‘太宰治’。 织田和坂口对视一眼，这下是肯定要进去的了，理由都是现成的。 于是，两人还是进去了mafia大楼。 然而没走多久，他们就在拐角的走廊口看见了熟悉的人。 坂口安吾:“太宰？你在这里干什么？” 太宰治从角落的阴影处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他一言不发地保持沉默。 坂口安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出了关键的一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在哪里？” 太宰治答非所问:“事情解决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织田作之助皱眉，记忆中‘太宰治’跳楼的画面愈加清晰地闪过，就像是某种强烈的征兆般。 “……他呢？” 太宰治低声道：“织田君，别去了，来不及的。” 织田没再问了，他从太宰治身边快步走过，准备自己去找何念。 “织田作——”太宰治下意识提高了音量，从背后叫住了他。 织田的脚步一顿，但没有转过身。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太宰治喊他织田作，他怔怔地心想，没想到，太宰治也会这么称呼他。所以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是叫织田君呢…… 太宰治看到有希望，再次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乞求:“织田作，别去好吗？” 织田没有说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他是不可能不去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4周目:你看见了吗？ “……要是你再也无法回去呢？” “什么意思？”织田作之助问道。 “要是我说，你现在过去的话就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也不能看见活着的孩子们，再也不是侦探社的一员，再也……” “太宰！” 坂口安吾忍着怒气，压低声音打断了太宰治越来越快的语速。 太宰治就像是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苦笑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织田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我是不可能看着他死去的。” 脑海中的记忆、眼前太宰的态度，无一不证实着那跳楼一幕的真实。死亡……怎么能再次目睹对方死去的样子？ “但是……”太宰治不得不泼一盆凉水，说出冰冷而淡漠的话语:“他已经死了。” “什么？”坂口安吾不可置信。 太宰治没看他，继续对着织田说:“你不是看到了吗？他从楼上跳下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反驳，明明刚才对方还好好地活着和他们笑谈着。但是，太宰没有说谎……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他早就死了。所以放弃吧，没用的，你是无法救下他的。” 太宰治下了最后的通判。 空气中一片沉默。 织田顿了顿，再次开口:“无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去的。” “织田作——”太宰治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都这样说了，还是这个打算么，太宰治垂首。 算了，真是的。织田作如果想留在他们这个世界的话，他自认也是无法拒绝的。 “……随你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嗯。”织田作之助对着太宰治笑了笑:“谢谢，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转身再度向楼上去。坂口安吾也默默跟上了织田。 太宰治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了，才低声喃喃道:“……说谢谢也太客气了吧。” 毕竟，织田作之助非要去的话，他又怎么可能拦得下？ …… 在两人快到达首领室时，空间又开始不稳，连脚下的路都摇摇晃晃。 就像是马上会再次经历时间重置。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然后，焦急地推开门，织田作之助第一眼便看见了正对着门口的桌上趴着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他就像睡着了般，闭着眼，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 织田走过去，停在了‘太宰治’面前，颇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现在是见到对方了，但却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坂口安吾立在门口，捡起脚边的小瓶子，眼神便立刻变了。他示意织田看瓶子上的标识，颤声道: “这是……安乐死。” 果然，‘太宰治’他自杀了！ 织田作之助一时间没办法将‘太宰’与安乐死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青年，就像没听清一般，恍惚地问坂口安吾，眼前的人不是仅仅睡着了而已吗？ “安乐死……这应该是太宰刚刚喝下的。” 坂口安吾声音干哑地回答，他握着瓶子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用力到指尖发白。 织田愣愣地、不确定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太宰。明明，还是有温度的啊。 杂七杂八的念头涌上心头。 就在负面情绪快要压塌他的时候，织田突然发现太宰治枕着的手臂下方有一本书，正被对方紧紧地握住。 是什么书，直到这种时候还依然紧紧握住？ 就像是为了快速转移些什么，织田不知不觉就用手碰触上了书的封面，顿时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眼前则是幻觉般地出现了一道白光。 “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的声音就在身边，但却如同隔了一层雾般不真切。 织田有些晃神，他看见安吾焦急的神态，便想开口说我没事，可是脑子昏昏涨涨的。 面前的白光越来越亮，很快，周围只剩下雪一般的白茫茫一片。 突然，“织田作。” 熟悉的让人想要落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织田匆忙回头，想找到那人的身影。 但身后的场景却使他愣住了——又是lupin酒吧，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着三个人，正是他自己、坂口安吾与太宰治，他们在融洽地喝酒谈天。 他环顾四周，顿时发现周围的景物也变了。 昏黄温暖的光线，不大的酒吧空间，舒缓的轻音乐……织田作之助突然站在了这里。 他看着前面那三人的交谈，就像是措不及防地闯入了过去的时间线，茫然无措。 先前那个声音正是太宰治，十八岁模样、黑色外套、右眼缠着绷带的他此时正嬉笑着说:“织田作……” 织田看到另一个他用习以为常的态度回应，不论对方说的是怎样夸张奇怪的话。 而坂口安吾则在一旁吐槽，说着织田作先生，不应该这样惯着太宰之类的话。 气氛自然而轻松，是一种让人想永远留住的画面。 织田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好像……有个照片，拍的就是他们三人在这里的场景。 他不禁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但刹那间，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化。 还是在lupin酒吧，还是他们三个人。 眼底的温暖和喜悦尚未褪去，织田却突然感觉到他们三人间的那种隐隐约约存在着的联系断掉了。 “如果有一天……”坂口安吾用带着期盼与愧疚的声音，对一旁的另两人许下未来再次聚集于此的期望。 “别说了。” 织田惊讶地发现这句话，竟然正是他自己说出口的。 “别说了，安吾。”那个织田头也不抬地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失望。 坂口安吾的话被打断，他沉默地看着旁边一下子变得生疏了的友人。 此时他和另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但却仿佛已经多了一条无论如何也难以填平的沟壑。 名为背叛的屏障拦在了中间，那一边是织田和太宰，这一边只有他隔着屏障遥遥相望，抱着过于天真的期望妄想回到他们之中。 坂口安吾可悲地发现，再次重聚只是美好的幻想，他们终究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曾无数个夜晚聚集于此无话不谈的友人们，随后便一句话也没说地走出酒吧。 这一场景也随着坂口安吾的离开而落幕，织田开始思考，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那本书又是什么呢？ 他有了点想法。 可没等他思考多久，下一幕又快速上映了。 “砰——” 枪声骤然响起，织田看到另一个自己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互相开了一枪，紧接着双双倒地。 这样的画面真是太突然了。 太宰治也正从门口奔过来，大喊着:“织田作！” 这个太宰同样一身黑衣，缠着绷带，却是将绷带缠在了右眼，而且年龄上看起来也比‘太宰治’更小。 不过总归都是太宰治，但现在对方的举动却又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太宰，反而像是个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孩子。 织田看着他慌乱地奔过来，完全失去了平时对看透万事万物的冷静自若，就连披着的大衣，都因为他的太过匆忙而滑落在地。 织田有些不忍，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站在那个正淌出大量鲜血的自己前面。 似乎妄图挡住太宰的视线，阻止太宰过来。 然而，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个观众而已，怎么可能干预已经发生过的过去？ 太宰治还是穿过了织田，如同穿过空气一般无知无觉。 织田看见，太宰凑到另一个他身边，脸上是难以看见的慌乱神情。一眼看上去就没救了的枪伤，太宰却还是自欺欺人地安慰他:“说不定还有希望……不，你一定能得救。” 直到他强行打断了太宰的话，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要死了的现实，并说出遗言。 ——劝说太宰去到救人的那一边，那样的话，至少还好一点。 然后，临死前最后一刻，他伸手将太宰绑在右眼的绷带扯掉了。 看到白色绷带滑落散开时， 织田突然想起那个一袭沙色风衣、浑身只有脸上没缠绷带的青年，对方总是用鸢色的眼默默注视着他。 那眼里夹杂着种种情感，难过、喜悦、不舍……晦涩难懂的种种深意夹杂在一起，似乎还有种奇怪的隐隐期盼。 那时的织田根本无法理解，但现在想来，青年每一次望着他的眼神都分明在说: 织田作，你看见了吗？我按照你说的，去了光明的那一边哦。 做个好人。 救济弱小，保护孤儿…… 这些你曾经说过的，我全都做到了。 你看见了吗？ …… 他喃喃道:“是这样啊。” 太宰治经历了这样的事，‘太宰治’看见了这样的事。 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一定就是这样的没错，他能够感觉得到。 要问为什么如此坚信的话。 就像刚才那个他回答太宰的一样: “当然知道，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因为他解开了太宰治右眼的绷带，所以太宰治便再也没有重新绑上。 也是因为他解开了太宰治右眼的绷带，所以‘太宰治’将绷带绑在了左眼。 织田作之助一下子回忆起了那时自己的想法，当初临死之时，他曾后悔过…… 后悔从来都不涉足太宰的孤独。 明明有可以补救的机会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就忘掉了呢？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所有的记忆瞬间如流水般向他涌来，属于‘织田作’的记忆，清晰地刻印在了脑子里。 刚才那些画面变成了更真实的第一人称视角，织田作之助完完全全体会到了那个他的一生。 也在这一刻记起了……他之前对‘太宰’说出的话。 真是糟糕啊。“别叫我织田作”这样的话，织田作之助想，他真是做得一团糟。【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5周目:happy ending 何念再次睁开了眼。 不出所料，他又回到了lupin酒吧。重复到枯燥乏味的场景重现眼前，还有这调子都快记熟了的轻音乐……总之，一切都是计划的那样。 但何念总感觉哪里不对…… ‘系统？’ 【我在，怎么了？】 ‘织田作看到那些记忆了吗？’ 【嗯。】 得到了想象中的满意答复。 果然，要是织田实在坚持的话，太宰治也不会非要阻止他。 何念早早就问过系统，它那里有许多道具，可以使人失去部分记忆的，传送到文野其他平行世界的……既然如此，他当初才决定将if线的织田作之助也拉入幻境。 毕竟他一直想要的都是happyending。 要是只把织田放在太宰安吾他们眼前晃了一晃就又重新收回，那也太可悲了，而且不就又证实了太宰那句—— “拥有去追求的价值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在得到的瞬间都注定要失去。”* 哦，这么看来，太宰治说的也确实没错。 在另一个世界有着那么多羁绊的织田，是不可能真正安心地留在太宰安吾身边，成为他们的‘织田作’的。 但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呢？毕竟永远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重要的只是曾经拥有过，那么就算总归要离开的话，也至少补全了一些遗憾不是么？最后再好好告别一次的遗憾。 所以他准备将织田留在主世界，让无赖派的这三人重聚，虽然是限时版的…… 等到他所有的任务将要结束，也集够了积分后，他就会消除织田的记忆，将其送回if线世界。 尽管那令人咂舌的庞大积分他现在还无法得到就是了，但慢慢来就好，也算给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吧。 想法挺美好的，可也总要考虑考虑织田他自己的意见。 因此方才何念给了织田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在太宰告诉了他一切弊端后，他仍选择去找‘首领宰’，那么何念就会将‘织田作’的记忆放映给他看。 不过，何念微微皱眉，明明一切顺利，但……他想了想，犹豫着问道: ‘我刚才似乎做了个梦，梦的内容忘记了，有什么用积分能让我想起来吗？’ 【梦……？】 ‘嗯，感觉很重要。’ 系统无言。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使用珍贵的积分就为了能记起一个梦？ 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的吐槽，但顾忌以后还要和这个宿主相处，它还是委婉地表达: 【很抱歉，没有。而且死者是不会做梦的，你应该是因为经历多次死亡，有些记忆混淆了。】 ‘哦，这样么？……’ 何念面无表情。 【嗯。】系统用确定的口吻道。 既然如此，何念倒也没有继续强求，闻言便不再提了。 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将气质沉淀下来，代入到首领宰的思维当中。 这一段时间是何念给自己留的进入状态的时间，织田他们要隔一会儿才会重置出现。 当看到织田具现在眼前时，何念便直接站起了身，转身准备离开。 织田刚一清醒，就看见‘太宰’将要离开，下意识地先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太宰治’身体僵了僵，回头道: “织田作，你这是干什么？” 织田干哑着声音问:“你要去哪里？”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是自杀么？织田本想这么问，临到出口，却沉默了。要是太宰回答是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织田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我记起来了。” ‘太宰治’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什么？” “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在平行世界里，我们确实是朋友。”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15％】 ‘太宰治’神情有些触动，但在注意到织田说话的过程中不经意间还往一旁地方望了几眼……那里是他无法看见的坂口安吾和太宰治，他想起了不久前和自己的对话。 ‘太宰治’轻叹了口气，脸上是很无奈的神情。他用指尖轻轻在酒吧吧台上点了一下，示意织田去看。 那上面躺着一把枪。 而此刻， 枪口正对准了太宰。 织田刹那间就回忆起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为。 这次，回溯到了这样糟糕的场合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将枪递给太宰，诚挚地道歉：“对不起，太宰。你想要怎样解气都行，但请不要再自杀了。” “为了让我解气，织田作什么都可以做吗？” “嗯。” “那……织田作要不要也尝试一下死亡的感觉呢？” 旁边的坂口安吾无法再保持沉默给这两人交谈的时间了，他出声喊:“织田作先生。” 而织田顿了一顿，像是没听到坂口安吾的话，又继续回答:“如果你希望的话。” ‘太宰治’差点气笑，很不容易才忍下冲动。 啊啊，没想到织田也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他强行维系着表演，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放到织田递来的枪上，似乎在走神般，半天才缓缓开口提醒道：“哦？我自杀的话时间会重置，可是织田作就不一定了。 说不定，就再也回不到原先世界了哟？” 织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是，那孩子们那边就麻烦太宰帮我照料了。抱歉，他们可能不太好照顾，都是还小的年纪。”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30％】 进度这次增加的多了些。何念了然，因为这一次，织田选择将‘太宰’放到了孩子们的前面么？ 不过他面上不显，仍旧举起了枪，冷冷地将枪口对准对方，手指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他善意地开口： “希望还是不要再见了，织田作。 闭上眼睛吧。我保证枪绝对不会偏离准心，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坂口安吾这时已经到了这边，想要夺过这把枪，却无能为力，他完全无法影响到‘太宰治’，不能被对方看见，也不能触碰到对方……对于‘太宰’来说，他就像个不存在的人。 织田面对枪口丝毫不慌，似是很相信太宰说的没有痛苦，又或者其实他很确定太宰根本就不会开枪。总之，织田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丝毫防备。 ‘太宰治’的声音就像响在他的心里一样。 “那我开枪了哦。三，二，一……” “砰～” 对方还俏皮地笑着自动给枪配了个音。 然后他将枪口挪向自己，手指决然地扣下扳机。 “太宰——”织田在恍然【天衣无缝】没有发动时，已然睁开了眼，想要去阻止‘太宰治’的自杀。 可惜，太迟了。 “砰——”这次是真实的枪声。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 ‘太宰治’浅浅地扬起了笑，下一秒便在所有人面前直接倒了下去。 织田慌忙上前蹲下，扶住‘太宰’，无措地伸手想要堵住涌血的伤口，却只是沾上了满手的血。 不合时宜地，他想起了那段记忆中太宰手上沾上的血。 这简直就是场景再现。 “太宰……”织田作之助颤声道。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这种贯穿伤比那时的他来得更加致命。 黑发青年安静地闭上了眼，如果忽略掉他脸上沾染的血迹，和还在源源不断涌血的丑陋创口。 如果能忽略掉的话，就好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6周目:想让你尝尝的硬豆腐 时间再次重置了。 织田作之助的额间布满了冷汗，他深呼吸平复气息，极力按捺住跳得过快的心脏。 片刻之后，他才缓过来一些，看向四周。 这次似乎是重溯到了他刚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于是他又坐了回去，望着眼前熟悉的人——‘太宰治’。 身旁穿黑色大衣绑着绷带的青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并努力对他扯出来一个微笑。 这惨白的脸色，织田都快看习惯了。 ‘太宰’总是对自己够狠。 一定很痛吧，织田想。 太宰不是很怕痛吗？为什么还会一遍遍重复无用的自杀呢？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太宰，你说错了，还是很痛的。” ‘太宰治’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织田是在说之前他开玩笑一样说的那句不会有任何痛苦……他那时其实就是随便说说，活跃下气氛而已。 他虚弱地笑笑，说的话依旧气人:“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试用枪自杀，没有经验，下次就好了。” 织田哽住了，沉默了会儿才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很怕痛吗？”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受了点小伤都会嘟嘟嚷嚷地呼痛很久，然而仅仅是几年时间，他就成长到如今反复死亡也无所谓疼痛的样子了吗？ ‘太宰’的表情很明显地怔住。然后，他像是被逗乐一般地弯起眉眼：“是啊，超级痛呢，反复死不掉什么的真像是一场噩梦啊。”顿了顿，又道：“也算是一场好梦， “毕竟，我可是见到了织田作啊。” “这样啊。”织田认真地说：“那可以不自杀吗？我们以后可以常常见面的。” “……”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33％】 ‘织田作这样说也太犯规了吧。’ 系统没有感情地回应:【……哦。】这不都是你自己引导的？ 不过虽然对面是织田罕见的直球攻击，但何念还是不能答应无法做到的事。 “不行哦。”‘太宰’微微垂下头，轻声道:“我很苦恼的，唯独这件事情是无法做到的。织田作也知道不是吗？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你以前不是从来都不会阻止我自杀吗？” “可是……”换作没经历mimic事件之前的织田作之助确实不会涉足太宰的那份孤独，可是那时临死前的他已经后悔了。 况且现在的太宰是真的想要死掉啊。 坂口安吾也在一旁提醒织田:“这样的自杀是没有意义的，太宰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完成心愿，而像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织田看了看坂口安吾，又看了看暗处看不清神色的太宰治。太宰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不言不语，就像个局外人一般。 他思考了片刻后，将坂口安吾的话换了种说法对‘太宰’陈述了一遍。 “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 ‘太宰’破罐子破摔一样地说:“就算有别的目的，归根结底不就是无法转换成任何东西的死亡么？我累了，只希望不受打扰地安静离开罢了。” 既然都这样说了，确实也没有再劝说的理由。 如果太宰真想自杀的话，他们拦得了一时，又怎么可能一直拦得住？ 织田张了张口，又合上，想要劝阻地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不久前的场景突然从脑海中闪过，他想起了之前在天台上，隐约听见对方说的那唯一的遗憾，织田立刻有了点想法:“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啊？”似乎是没想到织田这个反应，‘太宰’一下子失了神。 “我想给你看看我写的小说，可以么？” ‘太宰’表面仍旧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小说？” ‘嘶，真不愧是织田作啊，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宰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你当时专门提醒了的缘故吗？】系统终究还是没忍住对何念的吐槽。 而织田作之助看见‘太宰’这样的态度，再接再厉地说道:“我的小说刚刚写完，手稿就放在家里。太宰你想看看吗？或许你可以帮我提一些意见。” ‘太宰治’下意识地就想答应。 又在临出口时瞥了一眼太宰的方向，却最终还是私心地应下了。 “好。” 还有些时间。 …… 出了酒吧的路上， “织田作，我们去哪儿？这应该不是你家的方向吧？” “织田作？” “你在听吗？” ‘太宰治’伸出手在织田的眼前晃了一晃。 织田作之助这才转过头，看向‘太宰’:“抱歉，我刚才……在想些事情。” 方才从酒吧出来时，太宰治默默地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坂口安吾怎么都无法叫住太宰，便和他说要与太宰好好谈谈什么的，也就跟上了对方。 现在想起来，总还是不太放心那个太宰。 之前太宰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要帮助‘太宰’自杀呢？很多值得思考的疑问。 不过这些‘太宰’看不见，还是没必要告诉他了。 “走这条路是因为可以顺路去买些菜。” “……买菜？” 这是织田作该说的话吗？况且，现在适合买菜吗？ “嗯，天色不早了，而且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自己做饭了。” ‘太宰治’抿了抿嘴:“不是说去看织田作的小说吗？” “是的，不过也可以吃完了再看吧。” ‘太宰治’不太赞同地皱起了眉:“织田作，我——”然而，拒绝的话还没开头。 织田作之助打断了‘太宰’的话，这是他少有的失礼举动，可能他也知道太宰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并且同样难得的，织田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点表情能从他一直面瘫的脸上表现出来可太不容易了。 他揉了揉‘太宰治’的黑色卷发，这动作就像是对待自己收养的那些孩子们一样熟稔。 他笑着说:“我想尝尝太宰做的硬豆腐。” ‘太宰’顿时感觉周遭街巷交谈的人声，汽车的轰鸣声，树叶哗啦啦响动的声音……甚至连耳边的风声都一下子停了下来。 安静得只能听见织田作之助说的话。 “硬豆腐……”他不自觉地喃喃道。 “就是太宰你之前说过的，那种能在上面钉钉子的好吃的硬豆腐，我一直很想尝尝。” 此时，受到首领宰记忆的影响，何念所处身体里属于太宰治的情感占据了上峰。 他恍惚地仿佛站在了另一个空间里。 眼前是织田作之助的墓碑。 他捧着还带着露珠的白色花束，闭上了眼。 明明没有说话，却听到了自己…不，是太宰的声音——“我的特制豆腐，本来还想给你尝尝的啊。”* 下一刻，织田近在咫尺的声音便打破了那一幕，将何念拉回现实“太宰，你怎么了？” “没事，”‘太宰治’抬起头，笑着看向眼前的人: “我也是，很久前就想让你尝尝硬豆腐了。” …… ‘织田作笑起来的样子……’ 【嗯？】 ‘也太ooc了吧。’ 【……】 ……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43％】【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6周目:绝对是幻觉吧？ 制作特制硬豆腐的食材好找，工具却不是那么常见了。 他们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最后，由‘太宰’提议，他们去了‘太宰治’之前为研究做硬豆腐专门租借的一个厨房。 到了那儿后，他们却被迫停在了门口。 看着紧闭的门，两人相视沉默。 织田作之助:“太宰，你带钥匙了吗？” “谁会随身带着这里的钥匙啊？”‘太宰’摇了摇头，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道:“织田作，你有办法把门打开么？”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后退了几步，走到门正前方的位置:“太宰，你往旁边站一下。” ‘太宰’便乖巧地走到了一边。 织田将手伸进怀中拿枪，准备强行把门打开，下一刻，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太宰’歪了歪头:“织田作？” “那个……”织田这才恍然记起来:“我、我的枪忘带了。”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心虚。 ‘太宰’忍住笑，只是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怎么可能是这样，他刚才可是亲眼看着，织田故意慢一拍地跟在他身后时，偷偷将枪扔在了途径的河道里。 怕他再次拿枪自杀么？ 放心，上次当着织田的面开枪是因为表示自杀的决心。一次就够了，‘太宰治’又不是受虐狂，怎么会想着再试一次那样的疼痛？ 可惜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告诉织田。 所以，他也就漠视了织田随意扔掉自己使用多年的老搭档的举动。 真不错，挺好的一把枪，现在成为他的收藏品了。而且在织田做出扔枪动作的时候，任务完成度也上涨了五个百分比呢。 何念自然开心，刚才还起兴地故意逗了下织田作之助，暗示他用枪暴力开门。 不过织田是真的不会撒谎啊。 看对方说忘带枪时的那个紧张的样子，他都不忍心拆穿了…… “那现在该怎么开门？”织田苦恼地思考。 “算了，还是我来吧。”于是，‘太宰治’还是自己动手解决了开门问题。 只见他从身上某处不知不觉地摸出一根铁丝来，在门锁处轻轻鼓弄几下，门便轻而易举地开了。 ‘太宰’侧身立在门边，手上的铁丝已经重新变回了平展的样子，他单手拿着铁丝晃了晃，笑道:“请进。” 织田的眼睛亮了亮，夸赞道:“很厉害。” ‘太宰’谦虚地说:“一般般啦。”仅仅是撬开个常用锁而已，横滨开锁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他眉眼间的笑意倒是一点也没有停下来。 …… 好了，现在工具也有了，食材也买好了。接下来终于要开始制作硬豆腐了。 做豆腐的一般流程是，先将黄豆放在水中浸泡六个小时。 这真是个难熬的漫长过程，想来做完豆腐后他们应该就能直接吃早餐了……不过，太宰版特制硬豆腐当然得有一套独特的制作方法。 “首先，用盐将黄豆去除水分。” ‘太宰’严肃地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到不容出现任何差错的危险实验。 织田配合地递过来一个装有白色晶体的罐子。 ‘太宰’一股脑儿倒入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桶里。 “盐是不是多了点？”织田在一旁认真地学习方法，还很好学地提问了。 ‘太宰’思考了一下:“没事，再多倒点黄豆就好了。”说着，他又倒了一整袋黄豆，也是幸亏这个盆子出奇的大，才能容纳下这么多东西。 “这个桶好大。” “当然，这个是我特意打造的，还很结实呢。这样做饭可方便了，做一次饭可以管半个月。” “嗯。”织田点点头:“是很方便啊。” “嘿嘿。第二步，要压上重石。织田作，帮我拿一下你身后的那个大石。” 然而织田却没有迟迟进一步动作。 当‘太宰’疑惑地看过去时，对方正皱眉看着旁边另一个装有白色晶体的罐子。 “太宰，我……刚才好像拿错了。” “嗯？” 织田将罐子递到太宰眼前，示意他看上面的白色标签——盐，歉意地说:“刚才那个罐子里装的应该是糖，记得好像和这些盐不太一样。” “就这个啊，没什么问题，甜豆腐也一样好吃。盐再加进去就行。” ‘太宰’接过罐子，一边安慰地说着，一边把盐也全倒入了桶里。 “那就好，”织田作之助放心了:“孩子们很喜欢吃甜品，甜的硬豆腐他们应该也会喜欢吧，我下次也做给他们尝尝。” ‘太宰’随意地应声:“好啊，到时候也给安吾一份吧。虽然表面上说着不想吃，但我知道安吾其实可想尝尝了。” “那……太宰，”织田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开口道:“离开这里后，你也教下安吾怎么做硬豆腐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太宰治’轻舒一口气。 从离开酒吧后，织田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始试探地问了一句。 希望他也教安吾做硬豆腐，不过就是想用那些可以期盼的美好未来留住他。 带他来做硬豆腐、去看小说也是同样的道理，为了用过去的遗憾来留住他。 这些都很显而易见了，但是看着身旁织田作之助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太宰’有些沉默。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到那时再说吧。” “好了好了，现在专心做硬豆腐。” “好。”织田看起来有些失望。 ‘太宰治’脸上的喜悦表情也淡了下去。他将头微微地侧向一边去，在黑发的遮挡下，织田作之助有些看不见他的神色。 …… 硬豆腐终于做好了。 ‘太宰’小心地一层层打开外层包裹着的纱布，洁白的豆腐便展现在眼前。 他很艰难地用刀切下了一小片，沾上了酱油递给旁边等待已久的织田作之助。 “快尝尝～” 织田接过，咬了一口竟然没有咬动，这确实和传闻中一样神奇的坚硬。 “织田作，怎么样？好吃吗？” 看着对方期待的表情，快要闪出实质光芒的亮晶晶的眼睛，织田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只好用力地再咬了一口。 “咔——” 似乎过于用力了。 应该是幻觉吧？织田感觉自己的牙齿诡异地松动了一下。 也许大概似乎……可能是幻觉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6周目:真的好甜 “嗯……很好吃。” 除此之外，织田也不可能会有别的回答了。尽管……牙龈还有些微妙的痛感，他仍是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违心的话。 毕竟咬都咬不动，谁能知道好吃不好吃。 何念没切实体会过太宰料理的威力，因此倒也没看出织田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挺高兴的，第一次尝试这种神奇的二次元料理，就能做出不错的味道。 “那我也开动了！” 说着，‘太宰’笑着也拿过一片硬豆腐，往嘴里塞去…… “别——”织田作之助慌张地去拦。 但还是慢了一拍。 ‘太宰’一边茫然地望着织田的举动，一边手也没停下，惯性反应地将豆腐片塞到嘴里，再下意识地咬下去。 “咔——” 织田默默转过了头，不忍看青年往常清俊的脸骤然扭曲起来的模样。 …… 半晌后， ‘太宰’一只手捂着发痛的牙，一只手握着菜刀像是泄愤一样飞速剁着硬豆腐。 白生生的豆腐屑在菜刀的挥舞下翻飞。 虽然这太宰版特制豆腐是很坚硬，但也在何念坚持不懈的努力和愈加高涨的怒气下，逐渐改变了原有的模样。 最后竟然被硬生生地一点点剁碎，只剩下一堆奇怪的白色粉屑。 ‘太宰’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把这些粉屑放入了碗里，再加上几勺酱油，然后把碗和筷子一起递给织田，温声道:“现在终于可以吃啦，织田作快尝尝吧，这次一定可以的！” 织田沉默地望着眼前的碗，拿过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最后，他还是吃了。 不过与其说是吃，还不如说是咽下去的更为贴切一点。 而且不顾‘太宰’的劝，织田作之助把一整碗硬豆腐粉屑都吃……哦，是吞了下去。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勉强的意思，还像怕太宰和他抢一样地快速吃完。 毁尸灭迹成功后，织田抬起头来望着对方，再次对他说:“很好吃。” 被骗过一次的他有些犹豫:“真的？织田作，你没有骗我吧？” 织田真诚地望着他:“没有，是真的好吃。”上面沾的酱油是真的挺好吃的，已经记住牌子了，下次就买这个牌子的酱油。 ‘太宰’眨了眨眼睛，道:“织田作，那你学会做硬豆腐了吗？” 织田点头:“学会了。” “那就好。回去一定要做给孩子们尝尝啊，他们也一定会喜欢我的硬豆腐的。” 听到这话，织田犹豫地顿了下，才回:“……好。”这件事还是算了吧，孩子们不适合在换牙的年龄吃这么硬的东西。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54％】 感觉到织田那片刻的犹豫，‘太宰治’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果然刚才又是哄他的。 就像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地哄他，还强撑着吃完了这种硬豆腐。 ……太宰说的没错，织田作是很治愈啊，比这加多了糖的硬豆腐还要甜。 真的好甜。 …… 硬豆腐什么的，其实最后也只是织田吃了一碗，何念也没力气再切碎一块了。于是换了织田下厨，做了他唯一会做的超辣咖喱饭，两人这才吃饱。 就这样，晚饭时间结束了。不过按照吃完后的时间算来，说是宵夜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回到织田家中时，已是半夜。 一进门，‘太宰’便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手稿，连织田都暂时性地忽视掉了，只顾捧着手稿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而织田作之助就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发呆似地看着太宰治读着手稿，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灯光下，认真读书的青年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身形也异常单薄。有种不真实感，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一般。 也就只有现在正看着书的双眼，那么灵动，那么生机，才为青年添了一分还存在于世的生命力。 织田无事可做，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太宰好瘦啊。 明明已经长大了，却比当年他初见的太宰少年时的样子更加瘦削，也更加得让人不放心。 港口黑手党首领原来这么辛苦。 那拥有平行世界自己记忆的太宰，为什么会这么选择呢？ 答案织田是知道的，虽然这么说不太好意思，但是他知道，太宰治所做的都是——为了他。 所以，太宰也是因为他才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吗？毕竟为了一个能拿枪指着自己的好友付出这么多，换谁都会很崩溃吧？ 自责感使织田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 为了这样的好友真的很不值得。 他当初为什么……为什么不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呢？为什么就做出了那样的事呢？ 作为朋友，他真是糟糕透顶了。 但是，他还是想要告诉太宰治。 太宰并不只是有他一个朋友，如果太宰能够勇敢迈出第一步，他还会有很多其他朋友的。 就比如说，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织田也是自己世界里武侦的一员。所以他当然知道那是个多么温暖的地方。他想，太宰一定会愿意留在那里的吧？ 一起留下来。 就这样想着，织田作之助突然有了点想法，他站起身来:“太宰，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欸？”‘太宰’终于舍得将眼睛从手稿上挪开，看向织田:“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就是附近的一家商店，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哦噢，那拜拜～”‘太宰’得到这简单的回答后倒也不追根问底，就挥了挥手，便又将视线锁在了书中。 “再见。”织田无奈地笑笑，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想买的东西的织田，过了许久终于又回到了家。 然而打开家门后，却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太宰？” 没有人回应。 织田摸索着打开了灯。 也没有熟悉的看着书的人影，他的手稿被妥善地放在了桌子上，显然对方已经看完了。所以，太宰是……就这么离开了么？ 不会又去自杀了吧？ 织田慌乱地就要马上再次出门去找太宰治。 临出门前，他顿了一顿，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房间，他根本就没有想着去确认一下。 其实这时候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没走已经不太抱希望了，但还是隐隐期待着走了过去，推开里间的门。 入目所及便是一个青年的背影，他立在大开着的窗边，似乎在欣赏夜景。微风徐徐拂过，轻柔地吹起他有些散落的一侧绷带，是说不出的温馨美好。 看到门内的情景，他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没有离开。 幸好，没有再次看到血迹…… 织田深呼吸几下，走上前去。 此时正在窗边吹着冷风的‘太宰’，闻声侧头，首先将目光落在织田拿着的袋子上。 “这是……？”【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6周目:假如能停留在这一刻…… 织田将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是很多张贺年卡，还没有来得及写上什么字。 他走到‘太宰’身边，把贺年卡递过去：“太宰，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一起写些贺年卡送给侦探社的大家吧？” 就为了买这个而匆匆出去？ ‘太宰’不由得莞尔。 但下一秒，他还是果断拒绝:“不要。” “为什么？” “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写吧。现在我想和你聊聊天。” 给自己留下的放纵的时间快结束了。他现在不想去做别的事，只愿珍惜这和友人相处的最后时光。 被拒绝的织田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也因为太宰治说了明天再写，他又欣慰起来，期待着明天、亦或是未来。 “好。” 虽然是说了要聊天，但是……织田看了看太宰治，对方似乎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望着自己，织田从他鸢色的右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织田微微晃神，是要我先说吗？ 他真的不知道要聊什么话题啊。 沉默了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 直到织田作之助瞥了一眼窗外，突然灵光一现，不太自然地开口：“太宰，你看天空有什么？” ‘太宰治’茫然地将视线挪回窗外。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夜晚，万里无云，城市里少见的繁星闪烁在天际。 “……星星？”语气里夹杂着不确定。 “嗯。”织田干巴巴地继续问道：“有多少颗呢？” ‘太宰治’提醒：“织田作，我可不是你收养的那群小孩子哟。” 而织田却依然固执地重复刚才的问题：“有多少颗星星？” “……” “好吧，真是败给你了。”‘太宰治’无奈道，还是仰起了头，望向窗外的夜空，眼中倒映着璀璨的星光。 “嗯，无数颗吧，太多了根本数不清嘛。” “和友人的亲密度也是这样。” “欸？” 这是什么神奇的话题跳跃？ “这是个心理测试。”织田一本正经地说道：“回答的星星数字越多，此后与朋友的亲密度就会越高。所以，太宰未来还会有很多要好的朋友。” “噗嗤——” ‘太宰治’没忍住笑出声，弯起的眉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愉悦:“织田作也会相信这个呀？”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79％】没错，在何念读完织田写的小说后，任务进度就提升了二十个百分比，到了74％。 这一点也不夸张。 甚至那时何念还不服气地质问过系统，明明对方说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织田作的小说，结果也才只是消除了20％的执念值。 可见，人都是贪心的。 就连看起来付出一切、不奢求得到回报的首领宰也是一样，他想要的比最后说的更多。 想要和武侦的太宰治一样，走向光明，拥有侦探社的那些同伴们…… ……也想要武侦宰也没有的，那个织田作还活着并且写着小说的世界。 织田作之助对太宰解释:“之前我们也做过这个心理测试的，在酒吧里。” 何念顿时想起了曾经在那家酒吧，无赖派三人聚在一起喝酒时确实闲来无事占卜过，嗯……当时的太宰治是怎么说的来着？ 似乎是这么回答的: “答案很简单，一颗都看不到，因为是漆黑一片的夜空。”* 好准啊，后来果然应验了呢。 后来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相继离开，太宰治就像测试里说的那样，真的没有一个朋友了。 “居然会套路我了！织田作你变了。” 明明晃晃地在这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在窗边，指向性很强地问他有多少颗星。不就是为了让他回答有很多吗？然后便可顺理成章地引出当年遗憾的测试。 而且，他也顺势想起了曾经的那三人也一起做过贺年卡的事，怪不得刚才织田突然提到要写贺年卡啊，真是狡猾。 织田作之助不好意思地笑笑。 然后两人就这样待在窗边，吹着风，聊着这些年经历的有趣的事，或是平行世界里的那些曾经的美好。 周围弥漫起一种很令人沉醉的氛围，美好地真想永远停在这一刻啊。就这么呆在这儿，下一刻死亡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了，‘太宰’不可避免地想着。 不过…… 织田作，你怕是忘了。当年一起写过贺年卡、做过心理测试的……可不是我们啊。 首领太宰并没有做过这些事，同样武侦的织田也没有做过这些事。他们都只是看见了平行世界同位体的经历。 这样的想法，让‘太宰治’始终有些低落。不过他倒是一直没有坏气氛地提醒织田，两人闲谈说笑了很久很久。 真到遥远的天边出现了一抹白。 织田虽然很不舍结束话题的样子，但还是开口劝道:“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啊？”‘太宰’闷闷地回应:“我不想睡……” “为什么不想睡觉？”织田不解:“你不是很困了吗？”刚才聊天的时候，太宰治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所以他才劝他去睡觉的。 “嗯……”‘太宰’作沉思状，像是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他真心地祷告着时间再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吧…… 他嘟囔道:“因为啊，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织田作之助想，太宰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聊天的时间还很长。今晚就先睡吧，明天我也能一直陪着你……不，以后也可以，多久都可以。”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82％】 “可是……”‘太宰’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可是，要是没有以后了呢？他没有说出这句话，而是换了句:“我也想见见安吾了。” “嗯，等你睡醒了，我就带你去找安吾。” “……好。” 片刻后，‘太宰’乖乖躺上了床。他整个身体都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了个头，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织田:“晚安啦，织田作。” “晚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6周目:最担忧的事 互相道过晚安之后，织田作之助低下头想了想，将视线不太自然地挪向一旁，向太宰治道谢： “太宰，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做了什么。但是，想来成为黑手党首领的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谢谢你，救下孩子们，救下我。”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是不能重新开始的。所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自杀了？ “我们就还像以前那样，一起去酒吧、共同干杯，随便聊些什么话题。你愿意的话，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成为同事，一起在侦探社工作。” “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想见安吾也可以，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不要放弃好吗？” 一股脑儿说完这么一长串之后，他终于放松了，抬眼望向太宰，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却见到青年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声清浅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太宰？” 青年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下，不过还是没有睁开。 真是拿他没办法。 织田知道‘太宰治’肯定在装睡。 但他叹了口气，没有拆穿对方，而是弯下腰仔细地将被角替太宰扯好。 然后，织田放轻了脚步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 ……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87％】 在身后门合上的轻响后，何念默默睁开了双眼，眼底是复杂的难以看懂的情绪。 ‘织田作果然很治愈啊。’ 【嗯……所以你会放弃继续刀他么？】 ‘诶，你是这样看我的吗？我绝对没有故意发刀的！’ 【是吗？】系统表示不太信。 ‘当然，我——’ 这时，突然房门一声轻响，打断了何念的辩解。他立刻又闭上了眼，乖乖地装睡。 何念是背对门躺着的，因此现在只能听见身后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后也就很快停止了。 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 但为了保险起见，何念还是没有睁眼。他在心里询问系统:‘织田作刚才做了什么吗？’ 系统有些沉默，半天才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他搬了个椅子进来，放在你床边坐着，似乎是准备一夜不睡，盯着你防止你自杀。】 ！！！ 有必要吗？ 竟然严守他到这个地步！ 何念不自觉地背部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脑海中已经生动形象地想象出了织田作之助坐在他身后，直直地盯着他的样子。 ‘织田作，是不是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举动绝对、绝对ooc了吧？’ 【这只能怪你自己。】 何念无言以对。 看来之前那些他自杀的举动，可真是影响织田得够深。 不过，织田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这毕竟是他的幻境，能不能自杀当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最后一秒落下时，何念当即坐起身来，接过一旁向前倒下的已陷入熟睡的织田作之助，动作小心地将他挪到了床上躺下。 就像是织田对他做的那样，他给织田盖上了被子，也耐心地扯好了被角。 ‘太宰治’蹑手蹑脚地拿着贺年卡出了房间。 许久后，他重新回来将写满了字的一些贺年卡放到了织田的枕边，就又离开了。而这次他不会再回来了。 客厅里，他用幻境具现了一个玻璃小瓶子，里面放着几颗黑色药丸。 他打开瓶子，吞了两三颗药丸。然后将瓶盖重新盖好，好好地收起来。 ‘系统，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太宰治当年在那个厨房里藏过毒药，我刚刚趁织田作没看见的时候，找到了毒药并偷偷藏起来？’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他们也没办法知道你骗了他们。】 ‘必须合情合理，不然怎么骗得过太宰治呢？’ 系统不说话，默默认可了何念的话。 何念笑了笑，痛感却在这时也逐渐清晰起来。他将身体缓缓缩在沙发上，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地忍痛。 织田还在旁边的房间里睡着呢，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何念还能恶趣味地故意惨死在对方眼前。可是，当一起吃了硬豆腐，聊过天，接受了对方的关心……之后，他现在不太想在织田作之助面前死亡了。 ‘好痛，这药效也太差了吧？为什么不能立即死亡啊。’ 【……现在开启屏蔽所有痛觉也是可以的。】 何念当作没有听到一样，仍是委屈地呼痛:‘好难受啊。10％的痛觉都这么痛苦了，如果怕痛的首领宰早知道的话，他还会那么利落地跳下去吗？’ 【不知道。】 ‘织田作中枪的时候，也是那么痛苦吧，他是怎么强撑着说服太宰治走向救人的那一边呢？’ 【不知道。】 ‘那系统你说……’ 【不知道。】 ‘……’ …… 织田作之助醒来时，便感受到了周围空间的不稳定。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摇晃起来，就像是发生了地震，又似乎是世界将迎来毁灭一般。 他扶着头缓缓坐起身，恍觉这是时间重置的前兆，所以……太宰去哪了？ 根据以往经验来看，太宰现在应该正在自杀。意识到这点的织田连忙慌乱地掀开被子，准备离开房间出去找找。 突然，他动作一顿，视线猛地被枕边一些贺年卡中的一张吸引住了。那张贺卡摆放在所有贺卡的最上面，一行大字龙飞凤舞地写着——织田作收。 是记忆中太宰治的字迹。 织田将贺年卡翻过来，可没当他看清，就感到心里咯噔一下。 来不及了，时间重置迫在眉睫。 在最后到来的那一刻，织田慌忙地把那些贺年卡都揽在了怀里，像是拼命地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那些卡片。 下一秒，世界再次重置。 ……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太宰治’骗了。 但无论多少次，织田作之助还是无法释怀对方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一次又一次执意奔赴死亡。 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拦他，似乎是什么都不能让他留下来……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而且，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织田捧着一些贺年卡，茫然地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随着时间重置一点点的后移，第七次重置，他没有再次回到lupin酒吧里，而是到了街上。 ——看不见太宰，也就意味着无法阻止他的死亡。【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7周目:别再过来了 织田作之助很快意识到，当务所急必须尽快找到太宰，否则还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他立刻向来时的路奔去。 幸亏他们这时离得还不算太远。 越过很近的一个拐角处，织田眼前的视野便豁然开朗。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身熟悉的黑衣暗红围巾打扮的青年，对方远远地站在斜面的河岸，背对着他。 不，看上去不仅仅是站在河岸而已。青年正在向河边一步步靠近，似乎就将要跳进河里般。 织田睁大了眼睛，顿住步伐。 那人也恰巧在这一刻，若有所感地回头，和他的视线不约而同对上了。 青年浅浅地抿嘴一笑。在织田慌乱的表情下，他对织田摇了摇头，张口似乎是轻声说了些什么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所以，尽管织田竭力想听清他说的话，最终却什么也都无法听见。 也就没有机会了…… 紧接着，青年便如解脱了般，缓缓向身后的河流倒去。 “噗通——” 河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身影。 “太宰——”织田下意识地惊喊，连忙奔过去，很快也到了河岸边。 而此时眼前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没有异常的水波，没有奇怪的动静，就像是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织田作之助也就根本无法从中找到青年的所在。 事已至此，织田没有多做犹豫，当机立断地也跳入了河中。 水下和水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水上耳边嘈杂的人们来往的声音，在水里变成了单调的哗啦啦的水声，眼前的视野能见度自然也少得多了。 但倒是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在这里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景象，世界因光线在水中的折射而显得扭曲起来，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美。 这就是太宰喜欢入水的原因吗？织田不由得想起太宰多次入水的经历。 不过，虽然水底的世界很奇特。但是好冷啊，冰冷的刺痛般的感觉，还有那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 织田想，他绝对不能放任太宰一个人这样孤寂地死去。 水下，织田迎着流水，艰难地睁开刺痛的双眼，目光不断地在周围搜寻，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织田心情逐渐焦灼起来。 在哪在哪在哪？ ‘太宰治’到底到哪去了？ 每多拖延一秒，离太宰的死亡就更近一步，他是这么清晰地知道这一点。可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时间流逝，恐惧着那个人的生命也随之流逝。 然而真的找不到。 并且因为长时间的缺氧，织田渐渐有些晕眩，眼前的事物更加迷蒙起来。 但就算是如此，织田也坚持地待在水下，四处去寻找太宰的踪影。就像是和自己较着劲一样，他始终不愿到水面上去呼吸一会儿。 明明会游泳，他却快要将自己淹死了。 幸好，河并不是很宽阔，水流也并不湍急。虽然对方尽量躲开织田，但离织田找到他的躲避处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而‘太宰治’此刻仍然保持着冷静理智，他不会看着事情脱离自己的预期…… …… 织田作之助突然感受了什么气息。曾经杀手的本能使他对这种气息很敏感，但他一时竟完全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只是单纯地有些讨厌。 他随着那股铁锈般的气息投去目光。 模糊的看不清的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蔓延出鲜红的薄雾，大片大片地将那处水域都染了颜色，与河水混杂成了瑰丽的淡粉色。 织田记起来了。 那是鲜血的气息。 ——准确的说，是‘太宰治’的血液的味道。 织田想过去，但他的四肢开始发软，也没有力气和勇气游过去了。 那么多的血，织田不敢去想太宰到底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敢再次看见满身是血的对方。 头好痛。 晕眩、窒息、寒冷……一系列负面影响在这一刻愈加发挥了其作用，织田的手渐渐垂下，接着也无力再控制身体。 过不去了，织田感到可惜，又不知不觉多出一点放松的感觉。 他想，这样也好吧。 ……一起死总不会那么孤单了。 …… 但是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带着温暖的热量，织田突然感觉周遭好像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他得救了。 那个人不是错觉，织田被对方带着潜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他的脑子又仿佛清醒了一些，不过眼前还是发黑，他看不太清那个救他的人的模样。 但织田没有庆幸得救，反而挣扎起来，竭力想摆脱那个人拉住他的手，回到水中。 那人慌了一下，更加抓紧了织田。 耗费了太多力气的织田根本无法挣脱那人。 不，还有人在水下啊，还有人没有得救。织田想告诉对方，但他的嗓子却也突然哑了，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救、救……” 身边一直努力救他的那人，看样子是终于察觉了织田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他不会有事的。” 充满无奈语气的熟悉的声音响起，织田便一下子停止了挣扎。 “太宰……？” “我在。” 织田终于放松了，他眼前一下子全黑下去，意识也模糊了。 应该是很短暂的时间，织田半清醒半迷糊之间，隐约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梦里，友人以各种各样方式自杀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最后一幕，则是在河岸边对方倒入河中时的画面。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见了友人最后对他说的话。 那时，太宰站在河边，歉疚地对他摇了摇头，温柔地笑着说: ——“织田作，对不起……别再过来了。”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听到对方的道歉，他只希望对方好好活下去。明明不是说好了吗？明天一起写贺年卡。明明不是默许了吗？再回到以前那样。 ……原来都是谎言吗？ 梦境最后落幕的场景，是一片渐渐弥漫出血雾的河水……【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7周目:两难的抉择 十几个小时之前，从酒吧出来后，坂口安吾就跟着太宰治，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长段路后，到了一个对两人来说都是非常熟悉的地方。 ——墓园。 ——这里是他们世界里的织田作之助的安眠之地。 按理说，在织田存活着的这里，他的墓碑应该也不存在了才是。 但是，坂口安吾却仍然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墓碑，就安置在那棵熟悉的树下……他的脚步顿了顿，停在原地。 太宰治没在意他，自顾自地走了过去，拿出自己先前从路边揪的一朵鲜艳的花，随意地放在碑前: “懒得买花了，你将就将就吧。” 坂口安吾觉得不对劲，感觉太宰治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迟疑片刻后，还是向那座墓碑走过去，靠近去看。 然后，坂口安吾被吓到了。 “太宰？”语调不觉提高了几个度。 “安啦。”太宰治终于搭理他了，笑眯眯地，用看好戏的语气道:“目前这座墓还是空的呢。” 而坂口安吾怎么可能安下心来，因为这座墓可是……眼前原本应该刻着织田作之助的墓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墓碑。 简单到上面只有太宰治这三个字。 不对，墓碑上应该刻着立碑人的地方有字。但似乎是刻上字的那个人刻完后又后悔了，将字划掉了，坂口安吾无法辨认那里原先刻了什么。 他皱起了眉，脸色几经变化，然后便在碑前蹲下了，伸手轻轻地摩挲碑文。 看起来不是专业的刻工，上面的字不太整齐，而且没有别的墓上几乎都有的墓志铭，甚至最重要的一点是…… 坂口安吾低头，看着指尖沾上的白色粉尘。 碑文应该是最近几天才刻上去的，不然若是下雨，上面刻字留下来的石头粉尘便早就会被雨水冲刷掉了。 “太宰，这个墓……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能看出来吧，是他给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墓地啊。”太宰治看上去很是期待地说:“真是好主意，在这件事上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我以后也一定要葬在这里！” 坂口安吾默默略过了对方的后半句话:“……他早已经计划好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嗯，是个漫长的计划。花费了很多年，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走到最后的那一刻啊。” “……”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终于完成计划，马上就要迎来梦寐以求的死亡，真的很不容易对吧？” “太宰，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我就直白点吧。”太宰治叹了口气，盯着坂口安吾的眼睛，道:“我的意思是，放他离开吧，这也是他的愿望。” 坂口安吾沉默，虽然心里也知道无法阻止一个一心想死的人，但是……他也怎么都说不出口，同意放太宰离开什么的这种话。 看着友人死亡而无力去阻止这种事，一次就已经够痛苦的了…… “我还是认为——” 太宰治打断了他的话，轻飘飘地说出恐吓的话:“织田作会死的哦？” “……什、什么？” “不光是织田作，你和我也会死去。如果……那个人不一次次地死掉的话。” 坂口安吾的瞳孔微缩。但是罕见出乎太宰治的意料，他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所以说，他的自杀不是自愿的？” “……？” “他不是为了死亡，才一次次自杀的对吗？他其实是想留下来的吧？” 也许是这样的吧。 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的。 “安吾，”太宰治一字一顿道:“可他已经死了。” “但是……他现在还存在着。”是书的作用也无所谓，是暂时性的存在也无所谓。既然他还能思考、能操纵身体，就怎么能算是死了？说不定，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让他留下来的…… 太宰治摇了摇头。他将之前与何念聊的关于这个空间存在的一些发现和猜想告诉了坂口安吾。 包括但不限于‘太宰治’的死会促使空间的崩坏，还有他们在这里拖的时间越长越接近死亡等等。 把一系列的利弊都摆在坂口安吾面前了之后，他问: “……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你准备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 坂口安吾哑口无言。 …… 时间推移，太宰治和坂口安吾没有再聊起这一类沉重的话题。 他们难得平和地待在一起，聊了聊这些年的经历，都没有提起去找织田，像是约好了给‘太宰治’留够与织田告别的时间一样。 然后过了一晚，在凌晨时刻，时间重置再次发生。 睁开眼睛，两人就出现在了大街上了。 紧接着很快，他们就很巧地远远目睹了‘太宰’和织田接连跳河的场景。 太宰治匆匆赶到河边去，一边跑一边说:“织田作真是太胡来了……安吾，你在岸上注意一下河里的动静。” “太宰……” “我去把织田作带回来。” 话罢，太宰治便干脆利落地跳入水中。坂口安吾都没来得及问出，那另一个‘太宰治’怎么办？但问了也没用，他知道太宰是故意忽略掉那人的。 坂口安吾想了想，犹豫地看了眼河面，太宰治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徘徊。 如果阻止那人死亡的话，织田作和太宰可能就会……这样的两难局面，太难抉择了。 坂口安吾纠结许久，直到突然看见河底涌上不正常的绯色血水，那一切的顾虑就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记忆里，‘太宰治’满身是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不论怎样都不能放手不管。其他的先放在一边，他必须得去找到那个人。 就现在。 …… 不久后。 “咳咳……”织田作之助猛地坐起身来，用手捂住胸口，拼命咳嗽着，咳了好一会儿水才停下来。 “你没事吧？” 织田转过头，看见一身沙色风衣，戴着波洛领结的青年正在一旁，关心地问道。 “太宰？你怎么在这里？”织田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还是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急忙道:“对了，他怎么样？” 太宰治答非所问:“织田君，你晕过去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到现在也有好几分钟了，再加上之前在水里也待了很久。” 织田意识到了什么，愣愣地问:“……所以？” “溺水死亡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10分钟，失血过多，死亡的速度也会更快。” 织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僵硬地道:“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 太宰治噎了一下，垂下了头。 “安吾进河里去救他了，但是现在还没有上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已经死亡了，所以坂口安吾才会现在还在河里待着，不敢上来见织田作之助。 像是在附和太宰治的话，身边的景物在这一刻开始扭曲分离开来…… 反复到让人崩溃的画面出现。 织田不由得升起绝望的感觉。就连这一次都无法阻止对方的自杀，那下次重置到更远的地方，说不定连面都无法见到，对方就…… …… 这个感觉没有错，接下来的每次重置果然都是以很快的速度结束又重新开始的。 那人在远离织田他们后，便快速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次又一次……织田作之助无论怎样努力，却都无可奈何，甚至连见到对方一眼都显得非常艰难。【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8—77周目:不想接受这种结局 目睹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痛苦、难过、自责……吗？ 那若是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友人死去呢？将负面的情绪无上限地叠加累积，不断地重复，那当情绪到达一个极值点，又会产生怎样的感受呢？ 如果可以的话，织田作之助永远都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 在第八次重置完成后，织田作之助的位置离‘太宰治’更加远了。他一睁开眼便立即向他们分开时的方向奔过去，试图阻止对方死亡。 可是来不及了…… 前面的七次重置，机会就放在眼前，他却硬生生地丢掉了。现在又怎么可能拦得下没有人阻止的‘太宰治’？ 不出意料，他还在过去的路上，离‘太宰’还很远的时候，这个世界突然又开始了崩溃重整。 他甚至还没看到太宰治的身影，那人就已经再次自杀了…… 眼前一片混沌，没多久织田作之助又睁开了眼。这次已经不是在街道上了，他重置在了熟悉的咖喱店里。 他推开店门，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是比之前更加努力更加拼命地奔跑。 而这一次的时间重置却更快，快到让他不由得莫名想起，对方经历了这么多次死亡，已经充分掌握了怎样让自己死得更快的方法了。 人总是处于全然无措的情况时，更容易胡思乱想。 织田也是，在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种种不好的猜想、糟糕的画面便源源不断地浮现于脑海。 尤其是，每经历一次重置，便忍不住会想到，‘太宰治’又死了一次啊。 这类突然闪过的念头会使织田变得喘不上气来，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然而，时间就好像被装上了加速器一样，飞速地流逝着。确切的来说，是被太宰一次比一次干脆利落的死亡推动着。 织田跑不过的不是遥远的距离，而是对方想要离开的决心。 这个空间一次次重置，又一次次崩溃。 每当织田作之助再次睁开眼，与‘太宰’之间的距离也便随之增加。 第十周目。 第十一周目。 第十二周目。 第十三周目。 …… 无论如何都赶不到了。 尽管每次重置后织田都拼命地往lupin酒吧的方向跑去，可是逐渐拉得更远的距离像一堵永远都无法翻越的墙，他已经不可能阻止太宰的死亡了。 腿开始发软。 步伐也逐渐慢下来。 即便时间重置过后，身体的状态也会随之改变，但心里的疲惫是无法消除的，只会随着重复同样的没有意义的事情而加剧。 内心一个小小的声音尖锐地说:“放弃吧，没用的，不要再跑过去了。一切已经结束了。他也从来都不需要你去救他。” ……放弃吗？ 织田抬头望去，脚下的路一直蔓延到他视线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lupin酒吧的位置遥不可及，一如太宰。 虽然当时他们也有离得很近地谈天，但是他却一直感觉不到那种切切实实的真实感，总是觉得不抓紧点，对方就要离开了。 所以那天他才夸张地搬把椅子，坐在太宰床前守着。可是最终还是没能留下对方。 也是，明明太宰一心想死。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地去阻拦对方？ 做这种让人厌烦的举动，用着自以为是的好意，去做别人不喜欢的事情，真的是正确的吗？ 织田的步伐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该怎么办呢？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和太宰的谈话。那不过是十几个小时前的事，他却恍惚地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织田那时有问起太宰治，黑手党首领的工作很辛苦吧？ 太宰却插科打诨地讲了一堆有趣的工作日常。类似于怎么气中原中也，看对方生气却无法再打首领的气愤模样，又或是养成了一只白色小老虎，再是自己怎样厉害地把mafia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织田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恰到好处地点头应声。 等到太宰叨叨地说了一连串才停下来后，织田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可是，太宰之前不是说很辛苦的吗？” 太宰治愣着看向织田。 “在酒吧的时候……”看得出来，织田也不太想提起那个时刻，但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来了:“太宰你说过很辛苦的。和mimic对战，继承港口黑手党，与一切为敌扩大组织……确实很不容易啊。” 说着，织田没忍住摸了摸太宰的头。青年方才发怔的表情让他想起了自己收养的那些孩子们。 青年的年龄也不大，甚至在早几年开始接任首领的时候才刚刚十八岁而已。 这般年龄的同龄人应该更肆意些的。 凭借有着亲人朋友的爱意，在受到委屈，在经历风雨的时候，可以放松尽情地宣泄情绪。而不是一味地一个人咽下委屈。 织田突然更加后悔起，之前面对太宰的吐白时，他选择了沉默和不信任。 “织田作别把老是我当小孩啊，摸头也太幼稚了吧。”‘太宰治’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乖巧地仍由织田摸头，就还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 经此之后，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太宰’便能坦然地对织田倾泻出这些年当首领的一些糟糕的事情。先是委委屈屈地抱怨，然后笑着听织田结巴且不熟练的安慰话语…… 想起这件事，想起太宰弯起的眉眼，织田便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定要阻止太宰治寻死了。 真正想离开的人，不会是这种态度。 那个人只是在向他求救。 就像之前对方说着当首领不辛苦很有趣，但也是在期盼着他再问一句、再靠近一点……就能放心肆意地说出真实的话。 说着想离开也是这样的吧？ 胆小鬼只是在努力地、小心翼翼地向外界试探着伸出手，期待着能被看出自己的本心，期待着被救下来。 织田仿佛一下子又有了力气。 他重新迈出步伐，奔跑起来，想要救下那个甚至连幸福都害怕的人。 …… 现在是第……第几次时间重置了呢？ 织田晃了晃晕眩的头，虽然还没彻底缓过来，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跨步向前进。 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不自觉地喃喃，那个数字清楚到仿佛是刻在了脑子里:“……三十六。” “不，……三十七。” 对了，加上这次就是第三十七次。 那个人已经自杀了三十七次了啊。 然而还在继续……死亡还在重复。 还在…… 他也还在努力地向太宰的方向奔赴，没有放弃。 一次次前进，又一次次被迫退回去。 每次重置时间都会往后挪一段，这也就仿佛是一条永远都没有尽头的路。 夜一点点地暗下去，然后极致的黑暗过后，凌晨时分，太阳慢慢爬升出来，却又朝着西边逐渐落下。 时间残忍地流逝着…… 经历了这么多次重置再来，这个空间也渐渐难堪承受。织田感到周围的事物在一次次变得更加脆弱。 世界在坍塌。 ——在这无数次‘太宰治’的死亡中，这个世界成功地被一点点削弱，直至摇摇欲坠。 第……七十七周目。 到了某个临界点，当织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出现在了港口mafia大楼的楼底。 他可以见得到的方圆一两里地外，已经变得一片白茫茫，无法被探究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心里的那个声音这么说道。 织田作之助恍然明白，这里只差最后的一步就会被毁灭掉了。也同样，只差最后的一次死亡，他便再也无法看见太宰了。 ——‘太宰治’将会与这个世界一起永远地埋葬于这里。 织田作之助还没有彻底崩溃，因为知道现在有个人还在等着他。他走进mafia大楼，这时候的电梯被人为破坏了，他便走上了一节节的台阶。 四十楼的高度，织田一步步缓慢却没有停歇地走上来，然后直达天台。 推开门，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这里。 太宰治、坂口安吾……还有那暗红色围巾黑大衣的脸色苍白的青年。 太宰和安吾都在靠近门的这一边，好像和织田一样也是不久前才进来的般。 织田和这两人对了一眼后，又看向天台另一边离他们很远的‘太宰’。 “哟，织田作，你来了。” 青年也望向织田，笑着挥了挥手，熟稔地唤着友人的名字。 织田的心顿时再次揪痛起来，他想，不论多少次重置，自己果然都还是无法适应这一幕吧。 “太宰，那里很危险，回来。” 青年慢慢地眨了眨眼，低头看去。他现在正坐在天台的边缘处，双腿悬空，险险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里没有防护栏，底下便仿佛是万丈深渊，要是他没坐稳掉下去的话，死无全尸就是最终下场。 不过他显然没有在意，虽然听到织田的话时顿了顿，但又很快继续孩子气地前后摇晃着双腿，就像底下只有短短几米高一样。 青年鸢色的眼中盈满了笑:“织田作，谢谢你昨天的照顾了，我很开心。不过美好总是短暂的，虽然舍不得，但还是要说再见了呢。有值得说再见的对象的人生，是不错——” “别说了……” 织田突然意识到，他之所以还能看到‘太宰’，是因为对方想和他最后再好好地告别一次。 但他不想听太宰说完最后的永别了，更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于是他便打断了对方的话。 “别说了……别……” ‘太宰治’没有说下去了，只是用抱歉的眼神越发温柔地看着织田。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角色定位好像一下子颠倒过来。‘太宰治’突然不再做幼稚的事，而织田反倒成了被包容的那个小孩子。 “别……” 织田作之助甚至有些说不出话了，半天干张着口，最后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别说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77周目:怎样都无所谓 沉默在蔓延。 织田作之助觉得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僵持着，没有再开口说话，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而‘太宰’在织田说完那句别说了之后，也便听话地没有再开口了，很有耐心地静静等待着织田的下一步动作。 夕阳的余晖映在‘太宰治’眼中，将鸢色的眼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使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温和且包容。 看着对方这样的眼神，织田突然不切实际地幻想，要是他永远不再开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维系在这里，不再与太宰告别？ 不说再见，也就不会有分离了。 这是小孩子的想法。 但织田已经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了。 他哑声问道:“……可不可以留下来？我……” “抱歉。” 虽然看‘太宰’的样子像是织田说出什么他都可以去做，但他还是坚定地拒绝掉了。 唯独这个请求不可以，但织田也只有想让太宰活下来这一个请求。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为什么一定要自杀？”织田始终没有想通，他一边问一边试探性地往前走，去靠近对方。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想离开了。别再试图救我了。”‘太宰治’微微低下头，理智地说: “织田作，你明白的。一心寻死的人是无法被救下的，就像……当年‘我’没能阻止‘你’去mimic一样。现如今，你也不可能阻止我。” 织田作之助噎住，并且在这一刻顿住了步伐。 他停在了一个离‘太宰’较近，但还有点距离的地方。他知道这是‘太宰’能接受的最近的距离，也是他刚好无法阻拦对方跳下去的距离。 织田明白太宰说的，无法阻止一个一心寻死的人。这点他早在之前的那七十七次时间重置中就明白了。 但……就是因为知道无论如何也难以改变既定的结局，才更加…… 织田的沉默让‘太宰治’松了一口气。 但突然，织田快步走上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太宰’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举动般，抬头望去，不解地开口:“织——”尚未说完。 ‘太宰’看到织田作之助温柔地伸出手，将手心轻轻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他愣住了。 下一刻，织田抓住了他左侧脸旁的绷带，轻轻一扯。 刹那间，白色的绷带四散开来。 ‘太宰治’感受到左眼的束缚被骤然解开，无数刺眼的光线争先恐后钻入眼中，黑暗一瞬间便被光明所取代。 刺眼的光使他的眼睛酸涩得快落下泪来。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94％】 “……织田作？” ‘太宰’望向织田，张了张口，想说出的话又被自己咽下。 织田小心翼翼地问他:“太宰，我们回去吧？” “不，”‘太宰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又睁开，语气也变得淡漠:“别过来了。” 织田还记得刚才他扯开绷带时，‘太宰’眼底的动容，但为什么对方还是立刻转变了态度？他恍觉这和对方一次次自杀的原因有关。 “太宰……” “别过来了。”‘太宰’的声音不受控得有些尖锐。 现在若是继续逼问下去，‘太宰’很有可能马上就会跳下去。织田对此无能为力，只好默默地退了一步，不再动作。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织田回过头看去，身后，坂口安吾走上前来，一步步走近天台边的‘太宰’。 这一举动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太宰’制止了他，冷冷道:“安吾，再过来的话，我们就要提前说再见了哦？” 坂口安吾像是安抚对方一般地放缓了脚步，但却还是没有停下，他扶了扶眼镜，用着坚定的语气说:“不用。你现在跳下去的话，我就也跳下去，我们便很快就能再次见面，也不用说再见了。”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中，坂口安吾离天台越来越近。 ‘太宰’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一样，再次确定了一下自己是否听错了: “你是认真的吗？” “嗯。”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97％】 坂口安吾走到了‘太宰’面前才停下。 ‘太宰’侧头看着他，目光阴沉:“我没有和男人一起殉情的嗜好。” 坂口安吾却笑了:“我当然也没有。” 这样的态度，让何念有些拿捏不定。 “啊，”想了想，‘太宰治’叹了口气，“一起死倒也没问题，谁会拒绝有个人陪着一起死呢？所以说，安吾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因为你的死而放弃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愿望？” “不知道，所以我只是赌一赌。”坂口安吾看着‘太宰’一直没有举动，便边说着边伸手向前去抓对方的肩，眉眼微弯:“看来，我赌——”赢字还没有脱出口。 本应该抓住的手却落了个空。 ‘太宰’侧身躲过，但身体却离落空的地方更近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随时能从这里掉落下去，他却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太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我记得那个我说过吧，我还没有原谅你啊。” 坂口安吾略微睁大眼睛，过往的记忆涌入脑海。 ——曾经太宰举着枪对他说的话，和现在‘太宰’说的话仿佛重叠在一起。 ——“你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吗？” 那次的卧底行动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错误的选择让他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友人。但后悔也没有用了，过去的已然过去，重要的是现在。 坂口安吾握紧了拳，像是已经走投无路一般自暴自弃地说: “原不原谅都随意吧，反正也没有别的路了，你想跳就跳吧。” ‘太宰’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会一起跳下去就是了。” ‘太宰’的表情越来越冷下来，眼底的阴影弥漫。与之相对的是，坂口安吾苦笑着问: “所以，太宰，你会怎么选择？” ‘太宰’沉默许久，就在坂口安吾都快以为他没有听见时。 他低下头，抬起时便换了个表情，浅笑道:“问我有什么用，这得问问安吾该怎么选啊。安吾在我和……” ‘太宰’环顾一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织田作、还有那个太宰治之间该怎么选择呢？不过……想来也知道的吧？不论是一个人比上三个人，还是认识这么短的人比上熟悉的旧友，谁都明白该怎么选择吧？” 身后，太宰治的声音也在这时同步响起:“安吾，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坂口安吾镇定回应:“没有忘，我已经想好了。” 织田作之助连忙望向太宰治:“什么选择？太宰，你和安吾说了什么？” 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太宰治看了看那个自己，得到默许后，便耐心地为织田解疑:“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被永远留在这里的风险也就越大。只有……他一次次死掉，这里才会崩溃，我们也才能回去。” 原来是这样…… 他果然不是执意要离开的。 织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不光是他，这也牵扯到了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所以他无法轻易开口。 这时，坂口安吾说话了:“确实，这很难选。但是我不想做出选择了，你们都要活下去。” “反正还剩最后一次重置了吧？之前每次重置完，身体的状态就会恢复。所以我死亡后这里大概率也会消耗能量吧，这是压垮这里最后的稻草。就算不能复生也无所谓，既然没原谅我的话，那么不管我怎样都无所谓了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77周目:绝响 “……你赢了。” 看着坂口安吾这样认真的表情和话语，半晌，‘太宰’突然笑了起来，道:“你又没有背叛过我，我当然也不会怪你。又怎么算是原谅？” 坂口安吾突然显得有些无措。 “其实……”‘太宰’想了想，歪头望向太宰治，继续补充道:“那个我，他也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 早就原谅了……？不好意思说……？ 这会是太宰治的想法吗？ 坂口安吾措不及防听到这一连串的安慰，便下意识地听从‘太宰’的话，回头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抿着嘴，小声反驳:“才没有，我是永远不会……”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太宰治深呼吸几下，很快转变了态度:“嗯，原谅了。” 坂口安吾弱弱道:“太宰，那个，其实……真的不用勉强的。” 太宰治面无表情:“没有勉强。” 坂口安吾无言以对，再稍微加点友善的面部表情说不定我就信了啊，太宰。 而一旁的‘太宰’则更加虚假了，直接忽略掉这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就像只听进去了表面的话一样，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织田看着‘太宰’的笑，却比之前更加感到不安了。他压低声音闷闷地喊:“太宰。” “还有，不要想那么多。”‘太宰’安抚地说:“我是不会死的。刚才只是个玩笑啊，没想到你们竟然都被吓住了。” 其他人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稍微表现得惊喜一点呀。” ‘太宰’无奈，知道只是这样说的话，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便从天台边缘缓缓走近来。 织田碰触到了他的衣角，这样的距离是肯定能拉住对方的距离，且不用再担心‘太宰’随时从天台边跳下去的能让人放心的距离。 ‘太宰’解释道:“现在的我算是成为了‘书’的一部分吧。因为‘书’出现问题造出了这个地方，所以我才顺应这里原先的发展一次次地被迫死亡。但是，不会真的有事的。毕竟‘书’是世界的本源，我有把握等它自我修复好了之后，我就还会再出现的。” 织田听着他的话，像是在听一个美好到不太真实的梦。 “对了，我和那个我也说过了哦。本来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因为可能要花费很长时间我才能回来去见你们。” 织田和安吾望向太宰治。 太宰治配合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很是可靠的样子说道:“是的，只是开个玩笑啦。” 但坂口安吾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你的墓……是怎么回事？” “墓？” “嗯，就在之前……”坂口安吾说着，看了眼织田的表情才继续道:“织田作先生的墓所在的地方，立了个新墓碑，上面刻着的是你的名字，而且还是这几天才刻上碑文的。” 何念从首领宰的记忆里搜寻相关信息，立马反应过来那是首领宰自己给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墓。当时他设定这个幻境时，完全是将if线世界的模样照搬过来的，也没有注意到这座墓。 顺便何念也记起了些多余的事，那个墓碑上应当刻着立碑人的地方原本刻的是友人的字样，表明是太宰治的朋友为他立的墓。 一如原世界里，织田作之助的墓碑，上面便标的是友人为他立下的。 这点小小的贪心促使着那个人刻上了字，可是最后，理智又让他不得不重新将字划掉。 因为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了。要是mafia前首领的墓碑上多了友人这类不像他该有的碑文，肯定会被整个mafia疯狂地找寻他生前从没听说过的朋友的。说不定，会给织田作之助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儿，‘太宰’却只是随意地解释了下:“那个墓碑啊，我记起来了。那也只是个为了和织田作同款而打造的有趣的东西，没有说我会马上就住进去啊，或许百年之后才……” 这样的话不能让坂口安吾信服，他刚要再次提出疑问。 但说着说着，‘太宰’突然用手掩住面，开始咳嗽起来，感觉状态很不好的样子。 坂口安吾慌乱问道:“没事吧？” ‘太宰’没有及时回答，依然咳嗽着，坂口安吾这才注意到他额上不知不觉布满了汗，脸色也比起之前来说更加显得苍白。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而抑制不住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像是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一般。 他虽然捂住了嘴，但仍有无法掩饰的血顺着指缝间缓缓淌下。 鲜红的血被织田作之助的目光第一时间捕捉，这仿佛如同一种诅咒，他永远只能看着太宰离开，不论多近都无法抓住对方。 织田哑声喊到:“太宰！” “没事。”‘太宰’咳了半天才勉强停下来，将沾上了血的手背到身后去。 不过，血液汇聚在指尖，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就连他的脸上也留有血的痕迹……根本无法掩饰。 但他似是终于缓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然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不跳楼的话也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暂时离开罢了，这是必然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能出去，只是比起一次次等死，我更想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法。” 织田突兀地问:“需要多久？” ‘太宰’自然地接过他的话，回答:“嗯……最长三年吧，等到三年时间结束后，咳咳，我们一定还会再次见面的。相信我。” “可是，你骗过我很多次了。”织田无一点感情语调地说出这句话，可是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听出了委屈的意思。 “是、是么。”‘太宰’有点心虚，确实。来到这里短短几天，他都快记不清欺骗了他们多少次了。可还是必须得……不过，这次也许算是善意的谎言了吧？ “但是这次没必要啊，我为什么要编造一个很容易就被拆穿了的谎言呢？三年之后见不到我，就随便你们要不要跳楼了，怎么样？” “咳咳……”咳嗽声再次响起，‘太宰’艰难地将话说完:“只是我最怕痛了，还是不想慢慢等待着这样的死亡。” 织田作之助僵硬地说“我明白了，那不要撑着了，很痛的话就……就……”可以看出他是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他都始终无法说完。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99％……】 “谢谢。”看着这样的织田，‘太宰治’忍不住低声念叨:“果然还是好想……”好想留下来。 他的声音太小了且含糊不清，织田没有听清，问:“太宰？你说什么？” ‘太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重新回到了天台边缘，笑道:“那就这么约好了？” “嗯。”织田垂下头:“约好了。” 然后，黑色大衣的青年微笑着一个个说出道别的话: “再见了，另一个太宰治。” 太宰治望着‘太宰’这边点了点头，眼神复杂。 “再见了，织田作……还有安吾。” 坂口安吾声音微不可闻:“……再见。” 而织田作之助许久没有开口，似乎还抱着不说再见就不用再见的想法。但最后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太宰，再见了。” 在听到系统像往常一样‘叮’地响起提示音后，何念安心地闭上了眼，向身后的高空躺了下去。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 坂口安吾还是没忍住，看着青年从天台上倒下时，他便下意识地喊:“太宰——” 且在那一刻他上前，尽力地向那人的方向伸出手，然而仅仅是指尖擦过了青年那被风吹起散开的暗红色围巾。 【堕落论】——能读取物体记忆的异能悄无声息地发动。 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谁也不知道坂口安吾会在这时突然使用自己的异能。 就连坂口安吾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在那一刻来不及反应地使用了异能。 ……明明有料想到的，明明不想知道真相的。但本能反应还是不想自己骗自己。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望着楼下，回忆起自己刚才看到的记忆。 坂口安吾之前试过，在这个地方，他异能只能看到每次新的重置开始后的内容。时间重置似是把周围的所有物品刷新重现了一次，所以他永远无法看到上一次重置的场景。 不过，这样也够他确认‘太宰’的话是否真实。而在他刚刚所看到的记忆里…… “安吾，你是不想活了吗？”是太宰治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之前一直离天台边较远，但不知什么时候，太宰就突然走到了坂口安吾身边。 坂口安吾愣神，对上太宰治的眼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靠近了天台边缘的地方，且身体离从这里掉落死亡仅差一步之隔。 像是将要追着那个人一起跳下去般。 坂口安吾站回来了点，勉强堆起一个像是在哭的笑容:“不会的，我不会跳下去的。还有三年的约定，我还记得……三年后，一定就能再见面…只用三年……” 他反复重复着‘三年’这个词，似乎是这样一直挂在嘴边，就能够说服自己相信一样。 太宰治没有对他的话有什么表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预想的一样，世界很快便开始崩塌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等待着最后的到来。 地面在摇晃，地砖一点一点从最边缘开始掀起，然后消散在虚空中，风愈发猛烈地刮着，就连天空也从边角处起被不知名的存在所吞噬。 许久，这里将全部消散化为虚无的时候，坂口安吾听到了太宰治的声音: “织田作如果能原谅安吾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坂口安吾愣了一秒，还没来得及侧头去看太宰治。 紧接着，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也在另一侧响起:“我想，那个我早在临死前就已经原谅你了。” 他被原谅了啊。 在这种时刻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坂口安吾掩饰地擦了一下酸涩的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还有最后的一抹火红的夕阳倒映在眼中。 像极了那个人刹那而绚烂的生命。 不论夕阳多么的美好，终究还是短暂的。但也正因为是最后燃尽了一切的绝响，才能如此的动人心魄吧。 坂口安吾无声地张口:“谢谢……” 虽然他想道谢的那个人已经无法再听见了。 下个瞬间，眼前便猛地被黑暗笼罩，这个世界不复存在。【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谎言 顺利地结束了这个任务啊。 何念从四十层高楼上跳下来的那刻，还在这么安心地想着。因为多少次都难以适应跳楼的感觉，所以他已经熟练地学会了转移注意力。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 不知道下次任务会是他cos过的什么角色呢？ 【……消除值……】 真期待啊，希望能是…… 【值……】 话说系统加载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叮，‘首领宰’执念消除值……99.1％】 99.1％？？！ 竟然不是100％？ 话说为什么会有0.1％这样的增加啊？ 何念猛地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鸢色瞳孔微缩，气愤到想打人的心情第一次充盈在心头。 ‘**，系统*****！！！’ 系统瑟瑟发抖地躲起来不敢说话。 不过无论怎么补救都已经晚了。 很可惜，已经跳过楼的事实，不会因此而更改。而且提前被设定好了的幻境崩塌的时间也无法改变…… 随着鲜血四散溅开的那个瞬间，一切就结束了。 …… 顺利结束了任务什么的，果然是他人生最大的错觉之一了。 再次醒来后的何念心情非常烦躁。 他面对着房间的角落，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蹲下，一只手缓慢地像打发时间一样地在地板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 总之，弥漫着的自闭气息快要布满房间了呢。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 系统莫名地听出了对方咬牙切齿的滋味。 【这、这样么，那你在干什么啊？】 ‘诅咒你。’ 【……啊，哈哈，真是非常有趣的玩笑呢。】系统因为心虚，只好顺着何念的毛捋，希望平复对方的怒火。 只是它心里还忍不住吐槽，难道身体缩小了何念的心智也会随之幼龄化么？画圈圈诅咒是什么年龄的孩子会做出来的啊。 嗯，说起身体缩小，不得不先感叹一下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跳楼后再次醒来，何念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小男孩的房间里。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这里是天蓝色的墙面，还摆放了许多积木摩托车模型一类的男孩子的玩具。 然而他没有变成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小男孩。 甚至于——他都没有变成人。 何念的新身体是个人偶，而且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很贵的人偶了。皮肤的材质像极了真正的人类，还有精致的容貌，柔顺茂密的黑色卷发……是那种只要遮住肢体的关节处，就可以直接拎到大街上也不会被人认出不是人的高级人偶。 哦，对了，这个人偶几乎浑身缠着绷带，自然是已经遮住了所有的关节。就像一个真实的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般。 ‘……你还不打算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任务进度还有0.1％这种增法吗？’ 【那个……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按理说应该会消除完所有的执念值啊……只增加0.1％这样的事以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何念只是笑笑，不说话。 系统却更加慌了:【我已经报告给上面了。上面正在修复bug中，说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这个过程中您可以先将目前这具身体暂放一边，先完成下一个任务，或是尝试用它来完成剩下的任务也可以。】它下意识地都开始用了‘您’这个称呼。 何念悠悠地来了句:‘哦，就这样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让我白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 【抱歉，上面会发放1000积分作为补偿的。】 ‘那我上个任务完成应得的积分呢？’ 【……因为上个任务完成度没有满。所以，还不能领取积分。】 何念继续回归沉默。 【真的很抱歉！！】 ‘道歉也是要有诚意的吧？’ 【……你想要什么？】 ‘是补偿，补偿啦。我希望下一个任务的对象能是江户川乱步，不过分吧？’ 【这……】系统刚想说这是违反规定的，但转念想到这次的纰漏，宿主也是辛辛苦苦完成任务，结果最后……它妥协道:【好的，不过仅此一次。】 ‘嗯，那就先这样吧。另一个问题——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离开了幻境之后便无法再幻化出首领宰。而且才发现首领宰设定中跳楼后的身体损坏过度了，无法使用。所以，我搜索匹配了一番，将你的意识寄存在这里，这已经是最适合寄居的躯体了。】 能不适合吗？ 何念无力地说:‘你倒是仔细看看，这不就是太宰治的幼年版么？’ 熟悉的脸，熟悉的黑色卷发，熟悉的鸢色双眼，熟悉的绷带风格……除了太宰治之外也别无他选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但一旦使用这个身体就无法解脱去使用别的身体了。别的任务还可以换身体，首领宰的任务只能注定是用这个人偶了。】 何念扶额:‘不是换不换身体的问题，用这个人偶确实更容易去完成任务……但是，我就想问一下，是哪个家伙偷偷做了太宰治幼年版的人偶放在家里？！’ 那个人真的不是hentai么？ 【不知道……】 ‘你还能知道什么吗。’ 系统默然。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还付出了一些代价才能将下个任务指定为江户川乱步，现在却被何念这样说。 它也有点生气了。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选择跳楼？直接等待死亡不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要是不跳楼的话，发现任务进度不够也能有时间反应。说不定…也许……就可以完成任务了……】说着说着，它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因为何念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可能确实是心智也随着身体变得幼稚了吧。何念表现出了明显的难过表情，然后垂下头，闷闷不乐地缩在角落。 再加上他现在这幅十一二岁的样子，让系统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小孩子，不由得升起一股罪恶感。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想起了织田作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好好地出来了吧？’ 【嗯，按照之前你说的，已经将他们三个送回去了。】 接着便是一阵无言，气氛也尴尬起来。 何念靠着墙，闭上眼，不久前的记忆浮上脑海……之所以选择跳楼，当然是因为……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能够相信他的谎言吧…… …… 另一边。 织田作之助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去之后，太宰治和坂口安吾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快十天。说来也好笑，才这么短的时间啊，他们却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和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同时失踪不可谓不是一件大事。 回去后的坂口安吾被上层问询了好几遍，还面临着之前大量累积下来的工作，再加上帮织田安排一个妥当的身份等等一系列麻烦。 而太宰治那边呢，明明都是一起失踪的，他却没有那么多累积的工作。还可以悠闲地待在侦探社，和织田作先生一起共事。 坂口安吾简直快要嫉妒疯了。 尤其是这时，深更半夜，坂口安吾却还要顶着严重的黑眼圈，艰难地去面对一堆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件。 他心里就更加戚戚然了。 最后一个和他一起加班的同事也要离开了，走之前，那个同事很是同情地问了一句:“坂口君，我要回去了，你还要继续加班吗？” “嗯，今晚估计又要通宵了。” “真是辛苦啊，我记得坂口君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加班吧？” “是的。”更贴切的是，自从回来后，除了一些必要的吃饭睡觉之外，他就几乎一直在工作。社畜从来不需要休息，只需要眠眠打破。 “离开的这些天坂口君确实堆积了很多工作，不过，似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失踪这些天的经历是对同事们保密的，所以突然听到同事这样一句话，坂口安吾连忙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坂口君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 “我……看起来开心吗？”没料到会得到对方这样的回答，坂口安吾愣住了。 同事点头:“比起以前，这几天回来后的坂口君好像更加……放松了？嗯，说起来，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笑么？” 坂口安吾一阵失神。 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脸。 虽然常常抱怨着繁多的工作，还有过于气人的太宰，但是刚才在处理文件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不知不觉就扬起了嘴角。 因为…… 从那里出来后，他们便约好了过几天等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再一起去lupin酒吧喝酒。 正因为是期盼着那天的到来，正是因为没想到还有再重聚的那天，正是因为自己终于被原谅了……他才能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可是这些……是谁带来的呢？ “坂口君？” “……嗯。” 同事看着坂口安吾奇怪的神色，猜测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坂口君，我先回家了。再见了。” “再见。” 怎么对方在说完再见之后，神情更加恍惚了啊？难道我也不应该说再见这个词？ 同事觉得有些不妙，也便不再耽搁，匆匆离开这里回家。 在空无一人的安静环境下，坂口安吾独自坐在这里，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想……那个他一直努力抛在脑后的人。 坂口安吾将手伸出来，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不由得回忆起他当时努力上前去触碰到那人暗红色围巾时的触感。 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异能力【堕落论】快速发挥作用，他由此有了那条围巾短暂的记忆。 凭借着记忆，他看到了……围巾的主人——那个人在坐到天台边缘之前，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里面装着几颗黑色的药丸，青年不在意地随便倒了两三颗吞下，然后再把瓶子小心收好，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发现。 紧接着，就是他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的先后到来，青年和他们达成三年的约定，笑着再次上演最后的道别……看起来真是美好的结局啊。 如果他没有看到青年吞下了那奇怪的黑色药丸，这就真的是一个非常符合童话中的团圆大结局的故事了。 装有药丸的那个瓶子不像之前的安乐死，它的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但是坂口安吾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也是致死的药。 这么一来，青年的谎言便能不攻而破。 什么咳血，什么‘书’，什么三年后再次见面……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那个‘太宰治’为了能让他们好好活下来而编造的谎言。 就像是他和太宰最开始在lupin酒吧里，听到的青年的话一样……他怎么忘了，明明这样的谎对方可不是第一次说了啊。 尽管难过痛苦，但在看完了所有的记忆后，坂口安吾几乎还是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不能告诉其他人。 虽然太宰很可能就是和那人一起合伙骗他们的，但是至少还是不能让织田作先生知道。 既然什么都不能挽救了的话，他只能做到那个人希望看到的……瞒下这一切，不让那人的努力白费。 夜已经很深了，坂口安吾静静地靠在座椅上，侧头望着外面的星空，今天也是一个很好的夜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空下来去怀念那个再也无法相见的友人。 不知道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那人是否也能看到这样的繁星，又或是完全没有意识，也再无时间流逝的观念…… 他独自回忆着与‘太宰治’的那些过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30 第25章 织田作的一天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 伴随着某种一去便再不复返的东西，走向未来。 生活似乎也回归了常态，转眼间就已是半个月后。 某一天凌晨, 由于是冬季, 太阳都还没出来，外面正一片漆黑之时。武装侦探社的新成员——织田作之助便早早地起来了。 他在厨房里一阵忙碌，准备黄豆、用盐去除水分、压上重石……一直忙活到了太阳初升，他才准备好了早餐。 硬豆腐。 ——是一个他的友人教他做的特制豆腐，据说是能在上面钉钉子的硬度。 这点织田完全可以证明, 他上次吃硬豆腐就差点把牙崩坏，硬度比起传闻中的只强不弱。不过好在他那友人也琢磨出了吃这硬豆腐的方法。 织田想起那天青年将装有豆腐粉屑的碗捧到他面前时, 那眼睛里亮晶晶的样子。 他不易察觉地扬起一抹笑意，然后将硬豆腐一点点艰难切碎放到各个饭盒里, 然后均匀地分摊加入友人同款的酱油。 因为昨天偶然在侦探社聊到了硬豆腐，大家都挺好奇的，所以织田才起这么早给社员们做了硬豆腐当早餐。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是该去上班了。 织田提着装有饭盒的袋子, 一路顺利地走到了武装侦探社。推开侦探社的门，他将饭盒放到桌子上，然后很多人就围了上来。 “织田作先生, 谢谢你给我们带早餐。”中岛敦不好意思地接过饭盒。 “没事，不用谢。”织田自然地回应。 可能是他性格的原因，来到这个世界的侦探社不久，便和社员们都能够自在友好地相处了。而且受太宰治一口一个“织田作～”的影响，其他人也很快学会了这个喊法。 “这真的……是豆腐吗？”谷崎润一郎看着饭盒里的那一堆不名粉屑状的东西, 犹犹豫豫地问。 “是的，因为便于吃掉, 我将豆腐切碎了。”织田镇定地回答，然后坐到了一边，也打开了个饭盒。他淡定自然地吃了一口，道:“似乎比之前做的软了点，能勉强咬得动了。” 难道说，之前完全咬不动么？ 这是怎么才能吃下去的啊。 也尝试着咬了口，却没有咬动的谷崎润一郎有些崩溃，到底用多大的劲儿才能吃完这碗硬豆腐啊。 转头却看到，织田一口一口地吃着，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中岛敦和宫泽贤治，他们竟然也在吃着硬豆腐。 谷崎润一郎弱弱地问:“你们不觉得这个太硬了吧。” 织田摇头:“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对比起上次‘太宰’做的硬豆腐来说，这个硬度确实有所减少了。 所以越来越好奇了，以前的硬度到底是什么程度来着？ 中岛敦笑了笑:“直接吞掉就能吃下去了。我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吃生冷的馍饼时也咬不动，都是吞下去的。我都习惯了。” 听起来真是好惨啊，但是现在已经不用过得像以前那样拮据了吧？ 宫泽贤治则歪了歪头，疑惑道:“咬不动吗？” 啊，忘了宫泽贤治的异能力【无畏惧雨】了，饥饿时都能将电线杆举起来挥舞的人，又怎么可能咬不动区区硬豆腐。 国木田先生外出了，太宰先生又迟到了……数来数去，现在在侦探社里的这些男生中，似乎就只有自己连个豆腐都吃不动。 谷崎戚戚然地想着，完全下意识忽视掉了在一旁专心吃着粗点心不理世事的名侦探。 侦探社的门被突然推开，“哇，你们在吃什么？”太宰治人还没到，欢快的声音就已经飘过来了。 织田挥手招待他，道:“太宰，你来了。早餐是硬豆腐，我也给你带了一份。”说着，将一个饭盒递给了太宰治。 “谢谢！那我就开动了。”太宰治笑着打开饭盒，吃了一口……然后便是立刻“嘶——”地一声用手捂着侧脸，长久的沉默无言。 “那个……我的特制硬豆腐什么时候有这种硬度了？” 谷崎润一郎看着太宰治，心里得到了稍微的安慰。不过，居然连发明者都吃不下去的硬豆腐，织田作先生是怎么吃得那么正常的样子啊？ 很快，太宰治便又一次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早餐，转而兴致勃勃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明天就是新年第一天了呢。是时候应该发给大家新年贺卡了呀。” “嗯，确实是时候了。”织田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立即翻找出一些贺年卡，一个个分发给社员。 中岛敦接过贺卡，连忙道谢:“谢谢织田作先生的——” 他将目光放在贺卡上，说出口的话顿住了，喃喃道:“……太宰先生？” 贺卡很简洁，也就只是这样平常地写了祝福: 致敦君， 新年快乐，祝你找到能够坚定走下去的路。 ——太宰治 “诶，是太宰先生写的贺年卡？”中岛敦看向太宰治的方向。 太宰治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我呢。是别人送的，我也收到了一张哦。”然后，他晃了晃刚从织田作之助那儿拿来的一张贺年卡。当然，只是贺卡的背面，中岛敦没看到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但这署名明明是太宰先生啊，而且笔迹也一样。”根据这么久以来，中岛敦帮太宰治写文件完成工作的经历来看，这绝对是太宰治写的字。 但为什么太宰先生不承认呢？ “没错，是别人送的贺年卡哦。”江户川乱步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眼镜，笑着看着自己拿到的那一张贺年卡。 致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乱步先生天天开心～ ——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悠悠地说:“算是很珍贵的心意啦，要好好保管才是。” 既然乱步先生也这么说……中岛敦不再纠结，好好地收起贺年卡，点头:“嗯，我会好好保管的。我想给那位……先生也回送张贺年卡，太宰先生，你有他的地址吗？” 太宰治诡异地沉默了，许久才说:“没有，你不用回送。” “诶？” 织田替太宰治解释道:“他现在不在这里，要三年后才能回来，你可以到时候再送给他。” 中岛敦似懂非懂地道:“哦……” 三年后……吗？ …… 时间到了下午，太宰治像往常一样地逃了工作偷溜出去。 在社员们的心血来潮之下，被太宰治举荐加入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面临了据说是侦探社历来的传统项目——猜其他人的前职业。 不过，织田可不是第一次加入侦探社了，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活动。凭借着之前的记忆，这次猜起来就丝毫没有悬念了。 “国木田先生的前任职业呢？” “数学老师。” 一针见血，而且还清楚地说出了所教的科目！ 谷崎直美笑着问:“那织田作先生，我的哥哥大人以前是什么呢？”她在“我的”二字上的音加得很重。 谷崎润一郎无奈的语气里夹杂着宠溺:“……直美。” 织田回答:“学生。” 又猜对了！ 中岛敦想起他以前怎么都无法猜出来的太宰治的前任职业，但又一想织田就是太宰治举荐的，他迟疑道:“那……太宰先生的前职业，织田作先生知道吗？” “嗯，是黑手党。” “感觉织田作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呢。这样就没意思了……”谷崎直美提议:“不如我们来猜猜织田作先生的前任职业吧？” 这也是社员们都好奇的一件事了。 因为当初太宰治将织田作之助带过来的时候，可是说了“这是我的朋友。”类似于这样的话呢。就连江户川乱步也主动表示希望织田能加入侦探社，社长似乎也好像之前就认识他一样。 太宰治竟然会有朋友，乱步先生竟然会为别人主动说情。 这一切的疑惑都集中在织田作之助身上，使社员们非常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织田也没有隐瞒:“我的上任工作是侦探社成员。” 诶诶？ 竟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中岛敦想了想:“织田作先生以前竟然也是在侦探社工作吗？” 可以看出来，他以为织田之前是在另一家侦探社工作。 织田没有解释，那几天的经历他不太想主动对别人提起，就顺着中岛敦的话点了点头。 “那么，和社长认识也是因为织田作先生之前在侦探社的工作吧？”这样一来，一个疑惑就可以解答了。估计乱步先生是跟着社长，才在之前就和织田作先生很熟了…… “不是，和社长认识是在我上上任工作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个杀手。” “是这样啊。” “嗯？杀杀杀……杀手？”中岛敦反应过来后，说话都开始哆嗦。 社员们惊讶地纷纷投来目光。 可以预料到这是继太宰治以后，武装侦探社中最难想到的前任职业了。 “完全没想到织田作先生以前会是杀手啊。”谷崎润一郎久久不能相信。 “是啊，根本想象不到呢。”中岛敦附和:“话说，杀手的工作会是什么样的呢？” 泉镜花倒是接受良好，在第一眼看到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她就潜意识觉得这个人很厉害，有和她一样曾经杀过人的气息。 织田用淡然的语气说着:“杀手的任务可能面临许多阻碍，所以要学些类似于狙击、近身攻击的本领，热武器和冷兵器也要至少掌握最基础的。” 看着织田作之助一如既往的淡定口吻，就像在讨论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的话题，结果却说出了这样可怕的话。 社员们不知不觉间全都静下来了，丝毫不敢动地听着织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的话。 “有的时候还可能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比如说……下毒。” “我做过的次数不多。” “但我也恰巧地知道有几种较为常见的毒，中毒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开始时会怎么样，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毒发，需要多长时间就会死亡……这些都太清楚不过了。” 侦探社员们瑟瑟发抖。 好可怕好可怕。就是因为织田作先生平常都是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所以在现在他这个样子时，才会显得格外瘆人。 中岛敦小心翼翼唤了一句:“……织田作先生？” “真是……太清楚了。”织田轻轻地说完这一句，感情的残渣在空气里散开。 一时间，没人敢发出任何响动。 所有人都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开来的悲伤。 为什么要强调这个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这一刻社员们心里同时闪过的念头。 “真是抱歉。”织田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歉地说:“我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中岛敦讪讪地说:“没关系的。” 织田作之助:“谢谢。还有，能麻烦你们一件事吗？不要把我刚才的话告诉太宰，可以吗？” …… 今天下班的时间比往常早。 本应该回家的织田作之助走着走着，就不由得走到了一个墓园。 是之前太宰治带他去过一次的他自己的墓园。 他又绕回去买了一束花，然后才重新回来将花放在墓碑的面前。 自己给自己祭拜、送花。这种奇怪的举动，应该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会这么做了吧？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给墓碑阐述了下这些天发生的事。 末了，他不知为何便说出了:“谢谢你。” 其实织田作之助还有点羡慕这个平行世界的他自己，有着与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的友情。还有活着的太宰治。 虽然，太宰治这几天以来经常黏着他，坂口安吾也常常慰问地打来电话。因为经历过一次失去，他们才更加珍惜现在。 但其实织田作之助也不太安心。因为他清楚这样的友情不是属于他的，他也不应该在这个世界。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的感情是对织田作之助的，可是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才对。 结束完祭拜后，他又去看了孩子们的衣冠冢，也是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帮忙给立下的，看完后他才回到了家。 …… 另一边的港口Mafia。 中原中也走过重重警戒，来到了港口Mafia大楼最核心的地方——首领室。 森鸥外坐在正对大门的座椅上，胳膊架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张贺年卡正在细细端详，底下还放着几张贺年卡。 见到中原中也来了，他抬起头，和善地道: “中也君，你来了。” “Boss，请问突然喊我来有什么事吗？” 森鸥外将一张贺年卡按在桌上，手微微一动，贺年卡便滑到了桌子的另一角。 中原中也接过，拿起来看。 致中也，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就大发慈悲地祝某个一米六的小矮子能长高一厘米吧，不要太感谢我啊。 ——太宰治 “可恶……”中原中也气得就要将这个贺年卡撕掉:“这个混蛋青花鱼，是故意来逗我玩的吧！”真是熟悉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话啊。 森鸥外却打断了他的动作:“中也君，先别撕。太宰君突然送了贺年卡过来，这其中应该是有些什么特殊的原因，不然他是不会再主动联系我们的。” 中原中也皱眉:“太宰那家伙又想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呢。可能是和之前太宰君莫名失踪了一段时间有关。中也君，麻烦你件事。” “Boss，请吩咐。” “找太宰君见上一面，和他说……”森鸥外犹豫了一下，转口道:“算了，不用了。中也君，就麻烦你把这两张贺年卡转交给红叶和芥川吧。”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接过了其他两张贺年卡，向森鸥外告别，然后离开。 走之前，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送他的那张贺年卡，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满脸嫌弃地将它收好带走了。 只剩下森鸥外一个人待在首领室内。 他看着许久没有来往的学生送的贺年卡。 致森首领， 新年快乐……才怪。祝你早日退休，去孤儿院当个院长天天快乐地过着被萝莉正太围绕的日子吧。 ——太宰治 “小爱丽丝，你说太宰为什么会突然送来贺年卡呢？” 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坐在一旁玩着画笔，在纸上随意涂鸦着，随口道:“林太郎好烦，不要打扰我画画，谁要猜太宰是怎么想的啊。” “还有，太宰送我的那个贺年卡……”爱丽丝似乎是想到了极为恐怖的事，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为什么给你们就是写祝福，给我却是画画啊。好丑的画，简直就是精神污染啊啊啊，太过分了太宰！” 森鸥外打着哈哈略过这个话题，思绪却转到了之前查到的情报。 太宰君消失是因为……‘书’。 既然涉及到据说是这个世界的本源的‘书’，那就是非常重要的事了。很可能动摇到如今横滨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安定。 所以他本来是想借中也君去打探打探情报的。 可是……这个贺年卡，让他又有了点别的想法。 “希望这是最优解吧。” …… 夜慢慢深下来，一弯明月挂在空中。 坂口安吾带着稍许期待又不安，走进了熟悉的Lupin酒吧。 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安吾，好——慢——呐——”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拖长了调子，无精打采地抱怨着，头也没抬，一只手还有节奏地戳着酒杯中的冰球。 “每次都来得这么晚，真是的，等你好久了啊。” 坂口安吾瞬间感觉回到了几年前的安心的氛围。他笑着走下去，却像几年前一样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要是我有太宰这么闲的话，肯定回来的比太宰更早。” 看看他肩上还挎着的公文包，看看他愈发浓重的黑眼圈，太宰这么说，究竟还有没有心？ “因为之前的失踪，和处理织田作先生的身份问题，你知道我已经熬夜了多久吗？亏我一下班就匆匆赶过来。” 太宰治当然没有心，他还幸灾乐祸:“听说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了呢，安吾可以试一试哦。” 织田倒是正常地道谢:“麻烦安吾了。” “不，那个……其实也不是很麻烦。” “啧。”太宰治嘟囔着:“区别对待也太过分了吧。”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我还想说呢。太宰，你当时明明说了已经原谅我了，过一会儿却又说织田作先生原谅的话你就原谅。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太宰治笑道:“哈哈哈，都过去了。话说，可惜你没看到，刚才我和织田作找到老板说要包下这里一晚的时候，老板看到织田作的那个惊恐的表情……”他手舞足蹈地实力演绎着当时的情景。 坂口安吾只能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可怜的老板。 “啊，”织田作之助这才反应过来:“老板当时那个表情，是因为以为我早已经死了吧？” “是的呢。不过，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书’尽快将送你回去的。” 随着太宰治的这句话，气氛又变得有些低沉了。 “嗯……不着急，我相信孩子们会被照顾好的。我可以再多留下来一段时间。” 太宰治:“确实，毕竟还有之后的约定呢。也要等到他回来见面才行啊。” 织田点点头:“是的，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坂口安吾:“反正我们三个人一起等吧，到时候再四个人来这里喝酒。” “不错的主意。哈哈，现在马上就要跨年了，聊聊你们拿到的新年贺卡都写着什么吧？”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一番:“新年快乐。” 真是织田作式回答呢。 太宰治又将目光移向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回忆了下。 致安吾，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就别再熬夜加班了，注意点吧，安吾的发际线真的很危险了啊。小心很快就老得不像个年轻人了呢。 ——太宰治 “真的这么明显了么……”坂口安吾喃喃道，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是熬夜加班这种事，是真的无法控制啊。 太宰治:“安吾？” “没什么，就只是简单地问候新年快乐而已！”坂口安吾坚决不能让太宰治知道，不然关心他发际线的人便会又多一个了。 “太宰也说说自己收到的贺年卡写了什么吧。” 说起这个，太宰治就来气了，他一字一句生动形象地地背着自己收到的那张贺年卡。 “致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你好，新年快乐！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还是好心地祝福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吧，希望你能活得很久哦。 ——平行世界的你自己。” 太宰治强烈控诉:“好、好可怕，这绝对是诅咒吧？一定是的吧？” 坂口安吾“噗嗤”地笑出声来:“不不不，这真是最适合给太宰的祝福了。” 织田作之助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太宰治气愤地咕噜噜喝下一整杯酒，然后又倒了一杯新的。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干杯吧～” 三人举起了酒杯。 坂口安吾问:“那我们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为了野犬。” 在昏黄的光线下，三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慢慢地回荡在这不大的酒吧中。 三人异口同声地默契说道:“为了野犬。” 然后，太宰治浅笑着抿了一口酒，轻轻地道:“也算是为了我们的约定吧。” 本来还以为，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幕了呢。 真好啊。 所有人都不禁想到，如果那个人也能在的话就好了。 可是之所以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遗憾，就是因为不存在重来的可能性…… …… 这一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在Lupin酒吧里喝酒聊天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要把几年的份再一同补回来般。 直到天亮，织田作之助才告别了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地方。 开了门，打开窗帘。 织田作之助躺在床上，然后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张新年贺卡。 借着月光，借着刚才喝的那些酒，他现在终于有了点勇气，去看这个他一直不敢看的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致织田作， 来个老套的开场白吧，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 但要相信，我们终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 还有，不用担心，你会有机会回去的，目前就先在平行世界玩得开心点吧。 去Lupin酒吧多喝几次酒，和他们聊聊天，再多交点新朋友。平行世界这种一期一会的相遇可没几个人能拥有。 好像一不小心没忍住说多了。 最后的最后，新年快乐啊，织田作。 一定要快乐啊。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反复看了又看，把每一个字都细细地读着，直到自己快能熟练地背下来。 终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吗？ 织田作之助放下了卡片，闭上眼睛。 对方给他们留下希望的原因他是明白的，只要有着希望，就能坚持着努力地快乐地去过好每一天。那么就算在几年后知道了真相，也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不那么在意了吧。 他明白那个人的意思。 所以织田作之助才在当时表现得一无所知，努力压抑着情绪，对他说着“约定好了”这种荒谬的话。 可能太宰治也是和那人联合起来骗他的吧，但织田还是想要让太宰能安心。 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话，织田作之助就装作不知道。既然不想让坂口安吾知道的话，织田就帮着瞒下安吾。 可是，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晚上。那种难过的情绪就更加蔓延得厉害，心不断地抽痛起来。 织田作之助想着，对方又骗了自己一次，这是第几次了呢？都快要数不清了。明明说好的三年，明明……不是约定好了的吗？ 第26章 1只侦探猫猫 “那个, 国木田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乱步先生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中岛敦一边偷瞄着远处正在桌子上趴着吃零食的名侦探，一边凑到国木田独步身边小声问道。 “嗯？” 国木田独步正在忙碌地整理着如山的文件, 闻言头都没抬, 只是随意地回了一句:“哪里不对劲了？” “说不上来，好像和平常一样，但又感觉不太一样了。自从两三天前起，就感觉乱步先生好像哪里变了。哦，对了, 乱步先生的脸色似乎比以前苍白了些，”中岛敦担心地道:“难道他是因为生病……” “敦君。”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乱、乱步先生。” 中岛敦吓了一跳, 感觉肩上搭了只手。他有些哆嗦地转过身，看见刚才他口中的乱步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歪了歪头:“我的粗点心吃光了哦。” 中岛敦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好的，我马上去买，还和以前一样吗？” “不, 这次我们一起去吧。今天有新口味的零食到货，我还想亲自去再选点新的。” 看到对方态度如常，也没有提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中岛敦缓了一口气, 便应下了。 …… 出了侦探社，中岛敦一路领着容易迷路的名侦探，到了后者非常喜欢的一家零食店里。 “新口味的薯片诶，一定要买。嗯，还有豆沙团子、奶油大福……这个也要, 还有这个……”他欢喜着拿了一个又一个，无节制地将各式零食一股脑地放进购物袋里。 中岛敦连忙制止道:“够了够了, 乱步先生，社长说一回不能买太多，我们可以下次再来买的。” 孩子气的侦探不满了，翠绿色的眸子直直望着中岛敦，盯—— “但我实在没办法拿这么多东西。” 中岛敦无奈地看了看一旁的大型购物袋，里面快要装满了零食。 名侦探退了一步，又放了一堆糖果进去。使袋子彻底装到不能再装之后，他也就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走着走着，名侦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样的停下，道:“啊，怎么忘了。我还没有买波子汽水，这可是必需品。” “那我们现在去买么？” “走不动了，本侦探的腿好酸。” “那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买？” “没有波子汽水的一天，是没有快乐可言的。”名侦探不情愿地回答，然后提议:“能麻烦敦君去买么？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可以是可以，但……”中岛敦有些犹豫，三天前他和乱步先生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将乱步先生弄丢了，过了很久才找到对方。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便总感觉乱步先生似乎发生了什么转变，但明明和往常的举动都一样啊…… “快去快去，”名侦探双手推着中岛敦的背，督促道:“反正一下子就可以买完回来嘛。” “那好吧，乱步先生请待在这里不要离开，我马上就回来。”中岛敦犹豫地应下了，将提着的零食袋子放到了一边地上。 名侦探乖巧地点点头。 但是等到不久后，中岛敦提着装有几瓶波子汽水的袋子回来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乱步先生……呢？ 那个答应得好好的会留在原地的名侦探早已不知踪影，前后左右都望不到熟悉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中岛敦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完蛋，他竟然又一次地把乱步先生弄丢了！！！ …… 摆脱了中岛敦视线的名侦探，早就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就快步离开了。 系统不明白，问:【为什么你喊中岛敦陪你买零食，却又故意走开，直接一个人出去不行吗？】 ‘前些天乱步刚走丢过一次，现在我一个人出去肯定是不被允许的。既然如此，和敦君一起去可比糊弄其他人简单多了嘛。’ 【……】敦君知道是会伤心的吧。 ‘对了，’他边走边随口问:‘现在的任务进度是多少了？’ 【加载中，‘黑步’执念消除值……32％】 【这增长的有点快啊，明明感觉这几天什么都没做。】 ‘是呢。’ 自从三天前，他取代了真正的江户川乱步待在这个侦探社后，任务进度便每一天都在稳定而快速地增长着。而且他基本就没做过什么，只是在重复以往江户川乱步的日常罢了。 幸亏当初先选择完成这个任务啊。 那时系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先使用太宰人偶将上个任务做完，再按部就班地做下个任务。二便是先开启下一个任务，加载出江户川乱步这个身份。 当时何念本来是想着先认真完成首领宰剩余的任务进程，毕竟近在眼前的积分不拿怪可惜的。 但是在溜出那个房间前，为谨慎起见，他先偷偷趴在窗户边。向下窥探了好久，去观察周围的动向。 然后，何念便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这个世界并不是单一的文野世界，估计还融合了一些其他的二次元世界。 因为，他刚才可是在底下看到了……羽毛球。 啊，不对，是五条悟。 戴着黑色眼罩头发竖起来的高个子青年正经过楼下，笑嘻嘻地将手搭在一个海胆头的少年肩上，不过少年倒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两人说着话，就这么从他楼下经过。 串频道了吧，怎么会在文野的世界里看到了咒术师。 ‘系统，我是又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么？’ 【不，接受现实吧，这只是一个丰富有趣的同时包含着咒术和异能力两种力量体系的世界。】 何念无可奈何。根据刚才的这一幕，和观察周围的一些建筑，他得到了一个令人崩溃的答案——这个人偶现在身处东京咒术高专之内，这里应该是一间经过了改造的宿舍。 他要怎么用这一副小孩子人偶的形象越过重重阻难，逃出这里，去和无赖派那三人组会面啊？ 出校门……不，走出这个宿舍间，都充满了危险。高专的人很有可能是见过这个人偶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太宰治的人偶，但很明显他无法装成小孩子瞒过去。 一旦被抓住，或许还要被他们认为是牵扯到什么势力的阴谋问题。 所以，无可奈何的何念只能选择了先开另一个任务，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到有机会再用江户川乱步的身份进入高专，把这个人偶再带回来。 他当时之所以要指定下个任务的对象，就是因为江户川乱步的超高智商。即使他只是会被传输对方的记忆，但他也可以借此琢磨怎样才能让江户川乱步相信他的身份。 否则何念是不敢在那个名侦探面前一直飙戏的。以对方的智商，要是哪里稍微出了一点纰漏，就很容易会被察觉到问题的。 不过，按照黑步的人物设定，该怎样接近武装侦探社的人呢？他先是想了几个偶遇的方法，可是那样会被江户川乱步直接揭穿黑步曾经的那些黑历史的。 毕竟他手上曾经可是沾满了鲜血的啊。 要是因此让侦探社的那些社员畏惧他的话，只要表现出一点躲开的意思，黑步都会敏感地察觉到。任务也就很难完成了。 所以，他只能想了现在这个方式，暂时取代黑步，让他们先和黑步熟悉一下……飞速增长的任务完成度证明，确实是不错的主意，但真正的江户川乱步那边就很麻烦了。 一边思考，何念也毫不费劲地躲着监控，快步绕了好几条道，拐了半天才走到了一个角落的房子处。 掏出钥匙开了门后，里面是一个普通的二居室。他径直走到内屋的角落，掀开地毯，露出了正方形的铁门，他再用另一把钥匙开了锁。 顺着阶梯走下地下室。 入目只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动静，什么也都无法看清。 不在人前，黑发绿眸的少年模样的侦探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他放缓了步伐慢慢向前走。 突然从一旁角落里发出响声，什么东西被挥动，快速向他砸过来。 侦探微微侧身躲过，下一刻，便单手轻松地一把抓住那用作武器的波子汽水，然后按着记忆用手摸索着墙壁。 灯被打开了。 地下室也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可以看到，这里摆放了沙发，床铺，电视和游戏机……丝毫没有被囚禁着的样子，就如同在家一般惬意。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此时对视站着就像是在照镜子般的名侦探站在面前。 是这个人刚才偷袭了他，而且偷袭还失败了。 可对方却没有一丝慌张不安的表情，只是用着熟稔的语气跳脚道:“可恶可恶，居然失败了，但下次我一定能打过你的！”如同小孩子般的语气。 “哦。” 对比起另一个一离开众人视野就冷脸下来的名侦探，眼前的这个人才更像是真正的肆意的江户川乱步。 何念无言地将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保持沉默，转了个身准备离开，似乎来这儿的目的就只是给江户川乱步送个吃的，再看看对方活着没有。 “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这些我都可以分你一点的啦，我又不会那么小气。” 何念在心里叹了口气。 黑步不算什么好人，对‘自己’的优待当然也仅仅是因为社长。 而坏人是不会只满足这一点点的。 连续几句得不到反应，江户川乱步有些闷闷不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这里不能联网，游戏机也玩腻了，好无聊啊。” 何念终于回话了，简短地道:“很快。”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地下室的门再次被锁好。 第27章 2只侦探猫猫 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受邀来横滨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成功解决了委托的案件, 再次为‘沉睡的小五郎’这一威名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由于这次的委托金数量可观，再加上过两天就是横滨一年一度的烟火祭，好不容易来了横滨一趟的大家便决定再待几天来旅游一番。 于是, 毛利小五郎问:“横滨有什么特色景点吗？” “……”无人回应。 没有做好旅游攻略的一行人站在大街上, 面面相觑。 毛利兰环顾了下四周，眼睛突然亮起来:“那边的五座大楼是什么呢？看起来好壮观。” 所有人的视线都挪过去。 漆黑的五座大楼屹立在远处，因为它太过高大了，所以即使隔着许多其他的建筑，也能被人一眼看到。这绝对算是横滨的标志性建筑了。 江户川柯南稍微了解一些, 尴尬地说:“那是港口黑手党大楼……” “有没有搞错，现在的黑手党都这么猖狂的吗？”毛利小五郎一脸不可置信。 柯南弱弱道:“话说, 横滨特色其实就是黑手党吧。” 真是危险的城市啊。 毛利小五郎开始怀疑自己提议在这里旅游几天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毛利兰摸了摸柯南的头，笑道:“柯南似乎对横滨有些了解呢,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 柯南眨眨眼睛，期待地说:“武装侦探社！听说那里的江户川乱步先生是个超级厉害的侦探，好想去拜访——” “不行，”毛利小五郎打断了他的话, 愤愤道:“不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哪有那么厉害，还传的神乎其神。也就是在横滨这个小地方才勉强够看了。要我说, 我们毛利侦探事务所明明就比那个什么侦探社更出名嘛……” 看着这个中年大叔喋喋不休地说着，江户川柯南有点疑惑对方的态度，便偷偷窜到了毛利兰身边:“小兰姐姐？” 毛利兰心领神会，了解自家父亲的她小声对柯南解释:“大概是因为刚到委托地点时，爸爸被小瞧了吧。还记得吗？当时有个人说, 还不如请江户川乱步先生来……” “喂喂，你们当我听不见吗？”毛利小五郎气愤地打断对话。 柯南打着哈哈跳过这个话题。 不经意间, 他眼神的余光突然瞥到路边一个人的身影。 ——江户川乱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看到那个曾在报纸上无数次见过的黑发绿眸的名侦探正从路边走过。 和报纸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名侦探不同，这个人没有挂着往常熟悉的明媚笑容，一下子就让人感觉陌生多了。 柯南愣愣地看着那个人逐渐远离的背影，莫名的有点奇怪的视感。 “柯南？”毛利兰看他半天没反应，便弯腰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回过神的柯南拉了下毛利兰的衣角，示意对方蹲下来，然后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得很低地说:“小兰姐姐，我刚刚好像看到江户川乱步先生了。” “啊？”毛利兰左右看了看:“是哪个人啊？” 柯南思考了下，下定了决心:“小兰姐姐，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江户川乱步先生要个签名，马上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了。”柯南连忙拒绝。 虽然他确实也想要签名，但最重要的是，江户川乱步牵扯进了他一直在追查的国际犯罪组织。这种危险的事情绝对不能将兰牵扯进来！ 具体原因未知，只是在组织卧底的公安警察安室透收到了组织的任务——去往横滨，调查并监视江户川乱步。 他也是在横滨撞见了安室先生，才碰巧得知了这一信息。不过和组织任务相关，私人调查可能会被组织警觉，也没有正当接触江户川乱步的理由……还不如等安室先生调查后再做打算。 但是，那可是江户川乱步！ 对方在侦探界几乎可以说是传说级别的存在了。柯南也算是钦佩已久，连自己目前这个假名的一部分都是来自江户川乱步的名字。 没想到连对方也被牵扯进组织的事了。 既然这么巧地偶遇到了，柯南便无法忍耐着不去探寻背后的真相。 “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小兰姐姐，帮我瞒一下毛利叔叔可以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去找江户川乱步先生的。”柯南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毛利兰。 毛利兰回想了下往常柯南可靠的表现，犹豫着答应了:“那好吧，我会瞒着爸爸，说你刚刚把东西落在路上，现在回去找找。” “嗯！” 毛利兰提醒道:“别跑太远啊。” “放心，很快的。”柯南已经跑走了，便跑便拖长调喊着:“我马上就回来——” “这小鬼又要乱跑去哪？”毛利小五郎不满地喊着。 毛利兰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柯南他……” 余光之中，毛利兰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小小背影，下意识将柯南的身影和另一个人重合在一起，那天在游乐场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喃喃道:“新一……” 毛利小五郎皱起眉头:“小兰？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毛利兰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只是去要个签名而已，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她想。 但是被勾起的糟糕回忆还是扰乱了她的思绪，毛利兰抿抿嘴，眼神暗了下去。 …… 虽然江户川乱步的身影已经远离消失，但柯南还是根据对方刚刚的路线找了过去，绕了几个道，大概找了几条路线后才锁定了一个方位。 虽然有些奇怪对方怎么短时间内绕了这么大一圈，就像是在躲什么人。不过柯南也没来得及想太多。 绕过拐角处阴暗的小道，他一眼就看到江户川乱步的背影站在不远处。 柯南有些开心地喊:“乱——”话语没有喊出来便卡壳了。 他艰难地吐出剩下的声音。 “乱……步先生？” 眼前上演着荒谬的一幕。 溅在地上的星星点点的鲜血，靠在墙上身体正缓缓滑下去的中年男子，深深插入心脏的匕首……以及，身着英伦风格侦探服的江户川乱步此刻手握着匕首，正在将那把匕首从那个男子的身上拔出。 这是……名侦探的杀人现场？ 开什么玩笑？ 柯南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江户川乱步会做出这种事。简直就跟说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是同一个人一样可笑。 但这场景却是他亲眼所见。 柯南身体窜过一阵颤栗，太阳犹然高挂于顶，光线明亮而温暖地洒在身上，他却只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气蔓延开来。 而何念早就听到了柯南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在意，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转过身去，而是先盯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匕首仔细看着，表情越来越显得凝重。 柯南稍稍回过了些神来，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何念这时才慢一拍地回头望向他，翡绿色好看却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神和柯南对上。 就算是刚刚做出了杀人的举动，眼前这个人仍然一副冷静自若的样子，就好像这些事已是习以为常。 “你看见了。”对面的那个人淡然地开口，这不是个问句。 柯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按照平常的他，此时应该要么制服对方、要么理智地立刻走为上策，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他一直都很钦佩的名侦探…… 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东西正悄无声息地开始逐渐崩塌。 “啪嗒——” 出人意料地是，何念紧接着便将匕首随意扔在地上，向柯南浅浅地笑了笑。 这是在做什么？示好吗？ 柯南不明所以。但是不论怎样，对方手上没了武器，也算是在表示自己不会再做什么。这让他暂时稍稍放下心来。 柯南鼓起勇气，小跑到了死者身边，细致地检查现场的蛛丝马迹，试图推演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衣服有些褶皱，沾了灰尘，不是刚刚倒地时沾上的，这是先前就摔过的痕迹。 他小心地抬眼瞥了一眼何念，对方身上没有灰尘。但同样，比起不久前见过的他，此刻的他衣服也乱了不少。 两人打过一架，是江户川乱步赢了？而且是很轻松地赢了？ 柯南蹙眉，他对江户川乱步早有了解，对方可从来不是擅长武力的人，武装侦探社的‘武装’就是为了来守护这个唯一的‘侦探’的。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可真是在一次次打破他对江户川乱步的所有认知。 然而，更超脱常理的是，“警察先生，我要报案，xx街xx路口，有人死了。” 柯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望着一旁拿出了手机拨打报警电话的何念。 他还敢报警？ “对，就在刚刚。”何念当作没看到柯南的视线般，继续镇定地自顾自说着:“死亡原因么？嗯……是自杀。你们快派人手过来吧。” 自杀？柯南连忙转过头，关注起死者的伤口来。刚才一时没想到，现在仔细看来，这刀伤的角度，还有死者手上血溅出的痕迹确实像是自己捅下去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这人要在江户川乱步面前自杀？为什么江户川乱步要……柯南将视线投向那柄匕首，它似乎和其他的普通匕首没什么两样。但对方怎么会尤其关注这个？ 柯南犹豫着开口:“江户川先生……” 何念却打断了他:“小侦探，你似乎要比那些其他的笨蛋聪明一点，但也仅限于此了。奉劝你一句，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一击毙敌之前，还是不要枉自耍些小聪明、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哦？” 柯南的脸色沉了下去，原本还以为是自己方才误会了对方，结果…… 何念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的表情，继续道:“你是和重要的人一起来横滨的吧？嗯，不管是破案还是旅游，横滨都不适合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重要的人……兰！ 是威胁。 自己还是将兰牵扯进危险中了，柯南攥紧了拳，一言不发。 第28章 3只侦探猫猫 在权衡过利弊之后, 柯南最终还是听从了何念的话，没有向警方说出这个名侦探的奇怪举动。 看着相对于面对自己，在警方面前表现的截然不同的何念, 柯南陷入沉思。 为什么他要威胁自己呢？ 明明现场有清晰的证据, 完全可以让对方摆脱嫌疑。而且名侦探的这个身份，也完全不会被别人怀疑什么的吧？ 即使会在自己面前露馅、显出恶的一面，也要避免我说出他的一点不对劲。 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会是什么呢？ 柯南凝神思索着各种原因，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快速流逝。他们说完了案发经过，来到了警局, 做完了笔录……柯南还是没能推理出何念这样做的理由。 这种方式虽然一时简单轻松，但肯定会在后来留下更大的隐患, 江户川乱步不可能出这样的错，而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么果断, 就好像根本不用去担心以后一样？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柯南的思考。 “乱、乱步先生！” 一个有着奇怪刘海的白发少年匆匆赶到警局，脸上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苦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而黑发绿眸的名侦探本来正懒散地趴在桌子上, 闻言迅速抬起头来，脸上也露出欢喜之色:“敦君！” “啊？乱步先生，快跟我回侦探社吧, 大家都很着急。” “你告诉社长了啊。” 听了中岛敦的话，名侦探又重新趴回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道，声音里满是失落。 中岛敦无可奈何道:“我肯定只能先告诉大家啊，毕竟乱步先生又一次被我弄丢了, 还打不通电话……” 何念有些心虚:“那个、忘记了，手机静音了。” “乱步先生。”中岛敦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何念。 何念无法再推脱了。他站起来, 走向中岛敦，叹着气:“好吧，我们回去吧。这次又要被社长说了。” “那保证下次绝对不乱跑了，社长应该就不会多生气了。” “……希望吧，好难。” “乱步先生！” “好吧好吧，我尽量。对了，敦君，我的那些粗点心都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吗？” “不小心丢掉了，因为实在是太重了嘛，我真的拎不动。” “知道了，乱步先生，我等会儿就去重新买。”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35％】 “敦君，你真好啊。” “只要乱步先生下次不乱跑，我就开心了……” …… 两人融洽的对话声渐行渐远，很久之后，柯南才缓过神来。 刚才那个，是江户川乱步？ 变脸真的非常之快，让他严重怀疑对方去进修了演技这门课程。 隐隐约约地，柯南似乎对刚才自己的疑惑有了些头绪。 …… 到了夜晚寂静无声的时候， 何念坐在了电脑桌前。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线微弱地映照出一片地方。 他脸色不太好地操纵着电脑，打开了个聊天框，发送消息:【你是不想合作了吗？陀思妥耶夫斯基。】 对面的消息也回的很快，就好像一直等在这里，为了立刻回复他一样。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何念不客气地反击道:【玩笑？你是想试探我吧。】 那边同样话语带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江户川先生空口无凭地谈合作，要轻松拿走我们辛苦到手的书页，怎么能不展现出点诚意来呢？】 何念顿了顿，回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当时他发现有人跟踪，便将其引到了小巷子里。跟踪的那人却是二话没说先动起手来，一番打斗不敌后，就自己把匕首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他当时是还注意到了后面还有人在跟着，但没想到是柯南。所以才一时没预留好时间，结果竟然被柯南刚好撞上。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暴露给侦探社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发道:【这次就算了，别再派你的“老鼠们”过来了，这样很容易会使我暴露。】 对面却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江户川先生为什么要伪装着留在武装侦探社呢？死屋之鼠十分欢迎你的到来。】 当然要留在武侦啊，现在就离开了，任务怎么完得成？ 何念叹气，不过肯定不能这样说给费奥多尔，得找个理由了。 【只是为了更好的搜集书的资料罢了，多一个消息来源也是好的。我们的目标都是书，自取所需就好了，别再来多管我的闲事了。】 费奥多尔那边紧接着停顿了很久，才发了一句:【希望如此。】 而何念试图抢回谈话的主导权了，他问道:【之前说的事情，你们商量好了吗？】 【这件事很重要，我们也仅有一张书页，当然需要认真综合考虑后才能作出答复。】 何念撇撇嘴:【还需要大概多久？】 【一个周之内应该就能将书页交到你手上了，到时候还劳烦江户川先生替我们找出书了。】 【知道了。】 何念将电脑关机，不想再和费奥多尔勾心斗角了。 之所以要和对方谈合作，是因为还在东京的太宰人偶被困在咒术高专。他需要找个合理的机会去趟东京，不然上个任务的进度就永远无法结束了。 于是，他联系上了费奥多尔，和对方达成了短暂的合作，目的是为了找出书。 他告诉费奥多尔，自己并不是这里的江户川乱步，是通过书的作用才到了这个世界。要回去的话，他也只能借助书的力量。 因为接触过书、对书有些了解，他可以用书页引出完整的书来，虽然方法不能告诉费奥多尔他们，但是他们可以达成双赢——他用书回去，而费奥多尔能获得搜寻已久的书。 这样一来，何念可以借助系统，使用些积分在东京制造些异动，去东京的借口就有了。 至于，“江户川乱步”想找到书，是真的因为想回去吗？ 这不重要了。费奥多尔不会放过找到书的机会，这次合作必然会达成。而且，或许借与费奥多尔的合作，能更快推动黑步任务的完成也说不一定？ …… 两天后的下午， 何念完成了些侦探社的委托后，懒懒地趴在书桌上小憩，反正侦探社的众人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在意些什么。 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直到中岛敦叫醒了他。 “乱步先生？” 何念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此刻的侦探社里只剩下了他们。 “怎么了？” 中岛敦笑了笑，道:“乱步先生，你忘了？今天晚上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祭，大家都回家换浴衣了。乱步先生也得赶紧去换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听着对方的话，何念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他默默在心里戳了下系统:‘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系统不解，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下午六时十五分。】 ‘什么月份？’ 【八月……？】这一开口，连系统自己都察觉到了问题。 ‘刚刚开始这个任务的时候不还是冬末春初吗？怎么一转眼就到了夏天？’ 侦探社的大家没发觉吗？这时间线可太有问题了。 第29章 4只侦探猫猫 纠结来纠结去, 何念最终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柯南——毕竟在柯南的世界里，时间线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柯南甚至能在一周之内体会到一年的四季交替, 所有人还都一无所感。 ‘原来这就是柯学啊, 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真是可怕呢。’ 系统深表同感。 ‘所以，能告诉我到底还融合了多少个二次元世界吗？’ 【这……不能具体确定，但应该不会很多吧？】 何念深吸一口气，也不准备多做深究。他就只有关于文野世界的任务, 只要小心点，应该不会太过牵连些别的世界。 “乱步先生？” 中岛敦终于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问:“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乱步先生发呆了好久，在想什么呢？中岛敦思考着, 不过他没敢直接问出来。 “没有，那你说的浴衣……”何念故意欲言又止。 中岛敦却是没有顺着说出来，只是在认真地等待着何念的后续。 何念无奈，只得道:“我们现在去买浴衣吗？” “买？”中岛敦疑惑地说:“可浴衣不是就在社长室放着吗？前不久社长刚买过了, 当时乱步先生还说一定要在夏日祭穿上呢。” 末了，他终于还是奇怪地加了一句:“乱步先生最近好像忘了很多事。” 虽然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体已经没有了心跳，但何念此刻仍是不由提起心来。 他抿了抿嘴, 镇定道:“想起来了，我等会儿就会去换的。敦君，你也快先回去换浴衣吧。” “好。” 看着何念转换了话题，中岛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的那点不对劲越来越重。 “那我先回去换了, 半个小时后我会回侦探社来接乱步先生的。” “嗯，知道啦。” …… 看着中岛敦离开, 何念暂时放下了心。 他走到社长室。幸运的是，社长也不在这里，看来也是回去换浴衣了，何念莫名开始有些期待等会儿的夏日祭。 雀跃的心情刚涌上来，却在不一会儿后又跌落到了谷底。 何念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着自己的打扮——黑发绿眼的青年……嗯，更像是少年，身着青灰色的浴衣，用纯白的腰带打了带结收拢，衣角处点缀些许流火的花纹，简单却不落朴素。 是很适合他的浴衣，社长挑得很不错，不愧是常年穿着和服羽织的古武传承修习者啊。 只不过，这袖子似乎太宽松了。 这衣袖也确实是浴衣的标准款式没错。 但……何念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私设的角色已死亡的生理特征，也会出现在自己扮演他们时的身上。 虽然系统早早就做了提醒，可他上个任务用积分兑换了幻境，自然能随意调整、设定成首领宰没跳楼之前的身体状况，自然不用担心，早就把这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江户川乱步’却只能维系着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的状态。 就算身体的余温尚在，但无法跳动的心脏还是鲜明地彰显着他是个与此世隔离的人。 这些平常都还容易能够掩饰过去，唯有伤口。黑步在辛苦地训练体术时受的伤，和敌人打斗时受的伤，磕磕碰碰留下来的擦伤……幸好他的那身英伦风侦探服能够掩盖住这些。 现在却要换上袖袍宽大的浴衣。 手臂上的伤疤可就完全遮不住啊。 除非，他能一直规规正正地走着，不抬起胳膊来，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与其被侦探社的大家发觉不对后揭穿，还不如……不行，这伤口也太不好解释了。 何念十分头疼。 楼梯道又在此刻传来了脚步声。 应该是中岛敦回来了，虽然说是半个小时，但对方果然还是快速换好浴衣、提前赶到了侦探社。 这下该怎么办？ 伤疤还是得遮住，要怎么遮住呢？ 何念急中生智，从太宰治平常储存绷带的地方取了一卷，匆匆忙忙地在中岛敦进来前就先躲进了医务室里。 …… “乱步先生？” 中岛敦左右环顾了一下，没看到名侦探的身影，前不久两次弄丢对方的回忆便又涌上脑海。 不会吧？ 他扯了扯嘴角，熟稔又凄凉地打开了手机，准备告诉大家这个不幸的消息。 “敦君！我在我在。别再给社长发消息了！”慌乱的声音突然出现，是江户川乱步。 中岛敦猛地抬起头，再次望了望四周，依旧没有人影…… 然后他随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来到了医务室紧闭着的门前。敲了敲门，他弱弱地问道: “乱步先生？你在做什么？” 何念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马上，马上就好了，等等。” 中岛敦乖巧应下:“嗯。” 几分钟后。 名侦探一把推开门，倚靠在了墙边，向中岛敦轻挥了下手，笑道:“嗨，敦君！” 中岛敦却没被对方明媚的笑容感染，他只觉得一阵恍惚，望着名侦探胳膊上缠着的雪白绷带，眼前的人仿佛渐渐和另一个人重合…… 他晃了晃脑袋，扫去这诡异的念头，连忙问道: “乱步先生，你怎么……为什么要绑上太宰先生的绷带？” 何念满不在意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太宰出差啦，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要是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的话，那扮演难度可就不止高了一个档次……嗯，是黑步扮演原乱步的难度。 所以早在他替代了原乱步、来到武装侦探社的第一天，他就将太宰治支走了，送他去了个很远的地方出差。 果然，就像每当横滨有重大变故，便要安排中原中也出差一样。让太宰治出差也是如此，解释起来方便了不少。 而且，非常有趣。 “不，”中岛敦无力地吐槽:“重点是为什么要缠绷带才对吧？” 闻言，何念慢慢地眨了眨眼，竖起食指:“嘘，暂时保密，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好吧。” 乱步先生真是神神秘秘的。算了，反正等会儿就能知道。 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便将心中的一连串疑问暂且按捺下，道:“我们得出发了，侦探社的其他人可能已经到地方了。” “好啊，快走吧。”何念快步走出侦探社，声音里带着十分明显的雀跃与期待。 “夏日祭、夏日祭～” 中岛敦也带上了笑意，跟在他身后走出。 …… 港湾边， 他们一到这里，就看到了穿着新浴衣的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来得最早，此刻正一个人站在栏杆边，背对着他们，将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中岛敦刚要开口，就被何念止住，示意他不要出声、就留在这里。 他茫然地应下，不知所措地看着何念。 名侦探先是低头调了调手机里的什么设置，再将手机放回了随身带着的信玄袋中。 然后他便蹑手蹑脚地走向前去，慢慢逼近福泽谕吉，一步两步极其小心地挪步到了福泽身后。紧接着踮起了脚尖，伸出手，用手遮住了对方的双眼。 名侦探放在信玄袋里的手机同步响起了一个机械音—— 【猜猜我是谁？】 原来是想玩这个，福泽谕吉了然。 按照他的武学造诣，早就发现了身后江户川乱步的靠近，也算是在默许着，看看对方想做些什么。 于是福泽配合地回道:“是乱步。” 【不，我是太宰治哦，你猜错啦！】 像是早就预测到了对方的回答，名侦探的手机在福泽的话音刚落下后，便又响起了机械音。 然后，福泽谕吉感受到蒙在自己双眼上的手调皮地动了动，使手上绑着绷带的触感更加凸显。他有点好笑，面上却是不显，自若地回道:“太宰？踮着脚很累吧。” 蒙着双眼的手诡异地僵了一下。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他将方才设计的一切暂时忘在脑后了。 身后的名侦探气愤着，不过倒还是在出口时，夹着嗓子，伪装着一下子就能被人认出的假音道:“我一点都不矮！我就是太宰！” 手机里早已设定的设置音不能察觉到这一变故，紧接着就揭穿了他——【好吧，我不是太宰治，但也不是江户川乱步，再猜猜吧。】 名侦探的话顿住了，直接僵硬地顿在原地好几秒。 “乱步……” 福泽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些什么，名侦探就已经再次开口了。 对方继续用假音重复:“猜猜我是谁？” 这样就把刚才这件插曲直接揭过了。 倒是有点出乎福泽谕吉对江户川乱步的认知。 手机也又响了起来——【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 福泽谕吉思索了一下:“你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保持了沉默，手机却代替他回答——【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 还是不行？ 福泽谕吉有点伤脑筋了，他道:“是二十六岁的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言下之意是，都二十六岁了，别再玩闹了，该成熟点了吧。 但手机音继续响着——【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似乎系统里只剩下了这句话的设定一样。 名侦探仍是一语不发。 福泽谕吉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前几天感觉乱步似乎心情不太好，现在难得想玩些，还是多陪他会儿吧。 “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每到这种时候，福泽谕吉就一如既往地感谢自己平常修习的馈赠，能让他忍住尴尬，比往常还要平静地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想。 听了社长少有的夸奖，要是换作原先的江户川乱步肯定会高兴地蹦起来，但现在的这个名侦探却感到压抑起来，他突然就不想再继续让对方猜下去了。 他松开了手，点头应道: “是哟，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终于猜对了嘛，社长。” 名侦探笑得开朗，福泽却不知为何觉得那笑容有些苦涩。 那个机械音却仍是不合时机地响起了。 【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 名侦探慌忙去拿信玄袋里的手机，可能是因为着急的时候更容易办错事吧，他还差点给信玄袋打了个死结。 【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 忙活了半天，终于打开后，他还连连按错了键。那个设置音像是被点了加速键，一下子如潮水般快速涌出…… 【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呀。】、【错了，再猜猜，详细一点…… 声音戛然而止。 摸索了很久才关掉这声音，名侦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社长。 他后悔起自己要玩这个游戏了。 刚才只觉得这声音变得刺耳，非常刺耳。 就好像在佐证着什么。 像是在说着——他猜不出你是谁吗？ 但名侦探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对方能猜出来呢？还是永远猜不出来更好？ 第30章 5只侦探猫猫 福泽谕吉犹疑地道: “乱步？” 何念张了张口, 又停住，实在没能应下这一声，只好保持了沉默地看着福泽谕吉。 看着熟悉的翡绿色眸子染上了陌生的痛苦神色, 福泽谕吉一下子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 似乎想把他不知道的那些日子里疏忽的时光一起弥补回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只是在这几天。 乱步便突然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但这个人也还是乱步，他不可能认错。对方那些细小的举动和习惯，看过来时的全心全意信赖的目光，明明还都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不是别人能够伪装的。 但表面的任性下却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一边如往常一样自信地处理案子，肆意地说:“名侦探无所不能！” 一边又暗自里悄悄用着惶恐不安的目光试探地打量着自己, 借着设置的系统音道:“猜猜我是谁？” 这就又完全不像是武装侦探社里的这个名侦探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乱步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 福泽谕吉想问清楚, 却不知如何开口，别扭地转了个弯提起:“你的绷带……” 他看到等待自己说话的名侦探像是一下子松了口气, 扬起笑容: “唔，当时缠上去花费了好长时间呢，没留意就缠了个死结。先不管它了，等回去再慢慢解开吧。” 福泽谕吉张了张口, 似乎还要再说什么的样子。何念连忙打断他:“社长！” 福泽谕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才顺着这话接下去:“怎么了？” 何念有些慌乱地左右环顾了一下，随即将眼神投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的侦探社成员们:“那个, 大家都到了呢，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逛逛花火会了？” 福泽犹豫许久，看了看远处的侦探社成员，终是点点头，还是等回去再跟乱步谈谈吧。 【叮, ‘黑步’执念消除值……39％】 刚才被那奇怪且压抑的氛围镇住，直到名侦探终于看到了他们, 众人才默默松了口气，逐步走上前去。 气氛渐渐缓和起来，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终于有了点夏日祭的欢快模样。 “大家的浴衣都很好看啊，当然哥哥大人在我心中是最亮眼的那个！” “直美……直美穿着浴衣的样子也最好看了。”谷崎润一郎结结巴巴地回道。 “话说烟花是什么时候点燃呢？” “和往年一样，在八点半就可以看到漫天的绚烂烟花了。”国木田独步看着表，精准地把握好时间。 “真期待啊，第一次参加夏日烟火祭，还是和侦探社的大家一起。”中岛敦道，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他语气带上了点失落:“可惜太宰先生出差了，不能参加。” 织田作之助道:“没事，总有机会的。” 泉镜花也默默地拉住了他的衣角，抬头看向中岛敦，说:“明年可以再一起来夏日祭。” 使太宰治被迫出差的何念没敢开口说一句话。 “嗯，也对。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逛逛花火会吧？”中岛敦又笑起来。 “大家一起吗？” 侦探社在场的一共有十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适合这么多人并排走着逛花火会，太招摇了。其他人也都看出了这一点。 与谢野晶子提议:“我们分开逛吧，八点半在这里集合，到时候再一起看烟花？” “好。” 做好了约定，众人便三三两两地组团，暂时道别分开。 何念自然是跟着福泽谕吉一起了，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进入了花火会。 挺热闹的，果然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烟火祭。 各种或新奇或传统的摊位摆了起来，五颜六色的旗帜标识、诱人的屋台小吃、充满欢声笑语的游戏活动……各类物象穿插起来，共同构成了充满烟火气的夏日祭盛景。 名侦探走着走着，在看到卖苹果糖的摊位时，就停下了脚步，走不动了。 “社长社长，是苹果糖诶！” “今天上午你已经吃了太多糖了。”看着名侦探的表情转为失落，福泽又改了口:“不过，夏日祭例外，其他时候依然不能吃这么多。” “嗯！”名侦探眼睛亮了起来，喜悦地奔到了摊位前，等着福泽递钱来买。 刚接过有着灿金色糖渍的苹果糖，名侦探就又被另一旁的摊位吸引住了。 那边密集的人群都围在一个小摊位面前，他虽然看不清里面在做什么，但已经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社长，我们去看看吧。” 他没等福泽回应，便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向人群里挤进去。 被人群围绕的中央，有个摆满了精致水灯的摊位。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水灯摆放在一起，五彩的灯光交相辉映，令人目不暇接。 “总是想回家的动物是什么？”一个中年大叔带着笑意地指着侧边摆着的纸板，最上面夹着的一张纸上正写着这句话。 “怎么样？这是最后一个谜语了，小朋友还能猜得出来吗？能猜到的话，最好看的那个水灯就送给你了。” 名侦探随口接道:“很简单啊。” “是……” 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答案是青蛙。” “是青蛙哦。” 两人同时向对方望去，目光皆是一滞。 怎么又是他？！ “对对对，这谜底就是青蛙－かえる。小朋友真聪明啊。”中年大叔连连应道。 何念这才注意到那人原先是在和旁边的江户川柯南对话，小声地嘟囔着:“这谜明明很简单嘛。” 中年大叔挠挠头，有点苦恼:“可惜，这是最后一个谜题了，这最大的水灯也只剩下这一种款式的了。”他还是将那个仅有的水灯递给了柯南，把另一个小很多的水灯拿给了何念。 不过，柯南倒是完全不在意水灯。 他只是看着何念，双目无神地喃喃道:“怎么又是你啊……” “这是我要说的才对吧？”捧着小水灯的何念望着柯南手里的水灯，颇有些失望。 他果然在这里又遇见了江户川柯南他们。 离那天第一次见面后的几天里，何念总能在收到委托前去破案时看到江户川柯南，就连没收到委托、仅仅是出游时也能遇到对方，然后再是遇死者破案报警一条龙服务…… 直至今日，这已经是他们三天内的第五次见面了。 所以说，这就是名侦探对案件的吸引力吗？真是危险呢，横滨。 “柯南，要有礼貌。”毛利兰揉了揉柯南的发，抬头抱歉道:“乱步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看看，因为碰见了太多次，就连毛利兰都快要和他熟起来了。 何念懒懒地应了:“哦。” 柯南看着眼前的名侦探一副怨念的样子，感受着对方投过来的目光，嘴角抽了一下。 就是因为这个水灯吗？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灯，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人真有这么幼稚吗？ 柯南试探地开口:“要不，我们换换水灯吧？” 何念脸上的表情顿时转为和善:“谢谢呀，我果然还很喜欢柯南！” 喂喂，变得也太快了吧。 柯南无语地将自己的水灯递过去，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道:“不就只是一盏水灯？” 何念摇头，正经地说:“在水灯上写上自己的愿望，让它随着流水飘走，被神明看到的话就可以实现愿望。越大的水灯应该会更醒目吧，那愿望实现的几率就更大了。” “这种事情真的能够实现嘛。”这不是问句，柯南根本不会相信这种不科学的事情。 “不知道，但总要试试吧。” 柯南非常好奇:“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何念却故作神秘:“说出来就不灵了……对了，要和我们一起玩会儿吗？” “啊？”话题怎么跳到这儿来了？ “这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哦。”何念拉过身后的家长福泽谕吉，像小孩子炫耀自己最珍贵的糖果般，向他们展示道:“怎么样？看上去就很厉害吧。” 福泽习惯了乱步的举动，只是默默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福泽谕吉。” 对面几人也连忙回应。 何念则趁机偷偷对着柯南眨了眨眼，再次邀请道:“和我们一起去玩吧？等会儿还可以见到侦探社的其他人，柯南对武装侦探社很感兴趣对吧？” 柯南皱起眉，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方看起来像是想和自己谈些什么，但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难不成是再威胁他一次不要说出去？似乎又没这个必要。 “也是，柯南早就想去拜访拜访武装侦探社了。不过……”毛利兰犹豫着将目光投向身旁一直气闷着别过头去的毛利小五郎。 果然，毛利小五郎摆摆手，直接拒绝:“首先说好，我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们家就是侦探事务所，有什么好去看别的侦探社的？要去让这小鬼自己去，我绝对不去。” 何念片面解读了毛利小五郎的话，欢呼道:“好诶，让柯南单独来也没问题，夏日祭结束后绝对会把柯南安安全全地送回去的。” 柯南沉默，有人能问问他的意见吗？ 还是毛利兰先低头询问柯南:“柯南你觉得呢？” “……想去。” 柯南还是没有否决名侦探的话。不管是因为对方之前的威胁，还是和组织牵扯上的关系……他都不能不去。 “那就好，你们还住在之前那所旅店吧？”一天前何念刚去过那里解决了一起案件。没错，就是一次经典的柯学案件，很是离奇的杀人手法和杀人理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是的。” “放心好了，保证会将柯南送回到那儿去的。” “没事没事，毕竟是江户川先生，当然放心了。”毛利兰笑道，对着柯南挥挥手:“柯南，再见，玩得开心啊。” “再见。” …… “社长，介绍一下，这是江户川柯南哦，我这几天才认识的小朋友。” 告别了毛利一家，名侦探才突然想起来要给社长介绍一下柯南。 福泽谕吉带上疑惑的语气:“江户川？” 这个姓氏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在全国都是非常罕见的才对。 “嗯哒，江——户——川——”何念拖长了调子，饶有兴趣地道:“我和柯南都姓江户川，可真是有缘呢。你说对吧？柯南。” 柯南结结巴巴地应和:“啊、是啊，真是有缘。”一边暗自握紧拳头，后悔自己当初瞎编了这个假名。 “对了，柯南，你之前一直住在东京吧？” “是……你怎么知道的？” 名侦探满不在意道:“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嘛。” 柯南没法认同他的话。 “听说东京最近几年有个侦探还挺火的，叫工藤新一，你认识吗？” 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柯南紧张起来:“啊，啊哈哈，是……是新一哥哥啊，我们算是很远房的亲戚，确实认识。” “警方的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对吧？”何念用着不知道是什么态度的奇怪语气道:“听起来还挺厉害的嘛。我最近看过他解决的一些案件，确实要比一些笨蛋要聪明点，虽然仅限于此罢了。可惜的是，他前不久似乎失踪了？” 柯南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能听到愈响愈烈的心脏跳动声。 他这是……到底知道了多少？ 名侦探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咔嚓咔嚓”地吃着苹果糖。咬下最后一块后，他伸手拉了拉身旁的福泽谕吉。 “社长，柯南想吃章鱼小丸子了。” 柯南:不，我不想。然而他并没有话语权。 福泽谕吉看向旁边卖章鱼小丸子的摊位，排队等着买的人还挺多的，看来花费需要不少时间。 名侦探歪头望着他:“社长，能帮柯南买两份么？三个人排队太麻烦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福泽谕吉看出他想要单独和柯南谈些什么，却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包容地应了他的话去买。走了几步，他又侧过头:“那乱步想吃吗？” “想！” 名侦探扬起笑容，向社长挥挥手。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41％】 看着社长的背影远去，名侦探便渐渐收起了笑意。 他低下头看着柯南，压低了声音:“大人会变成小孩子这可真是神奇啊。 你说呢？新一君。”【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6只侦探猫猫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柯南的脸色几经变化, 终于才按捺下复杂的情绪，勉力镇定地询问。 何念用着疑惑的语气道:“这很难猜到吗？拜托你的演技实在是太差劲了。你的那位女朋友不也早就认出了你嘛。” “不可能！” 柯南听到毛利兰时才彻底慌了神，直接驳斥, 拒绝相信对方的话。 “为什么不可能？她明明表现得很明显啊, 我就算不用超推理都能看出来的。”名侦探睁大了翡绿色的双眼打量着他:“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呢？” 柯南想要否认，却哑了声，脑子里一团乱麻纠缠着。 兰……早就知道了吗？ “她要是知道的话，那为什么不说呢？”他像是在说服自己般地喃喃道。 名侦探没有回应他的话, 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指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一个人悄悄跟过来的吧。你认为她会放任小孩子在陌生的地方乱跑吗？” 仅仅是简单的这一句, 柯南的脸色便骤然糟糕下来。 名侦探懒得再细数对方那些数不清的破绽。 “难道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更容易被蒙骗吗？”他直接用略显讽刺的问句作结尾，语气却十分平静。 他突然回忆起社长方才的反应。 啊……好像把自己也给说进去了。 社长是真的不知道吗？或者换个说法, 他们已经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呢？名侦探不是不能用超推理探究出来，只是……不想打破些什么。 柯南深深垂下了头，许久，何念才听见对方咬紧牙关的逼问: “你和组织到底有什么关联？” 何念正欲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腰间挂着的信玄袋便突然微弱地震动了两下。 这是他特意为一些特殊的对象设置的提示音。 他从信玄袋里拿出了手机，借着身高差躲避了柯南探寻的视线，打开通信页面。 【江户川君, 组织对内部叛徒的清扫不太顺利，劳请江户川君辅助清扫计划…………】 底下一长串是关于那个代号为利乔酒的叛徒的信息，还说明了利乔酒叛逃的经过，并且他在逃离前偷走了一个装有组织重要资料的u盘。 由组织安插在另外一个犯罪集团中的卧底所得知，对方将会在今晚于横滨花火会和那个犯罪集团约见, 将u盘交易出去。 所以，组织必须将这个叛徒于今晚击杀, 拿回u盘。 邮件的最后一句则是——【……届时请辅助波本完成任务。】 何念恨不得没打开这手机，他头痛地叹了口气。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试探他的立场？证明自己是真的想合作有这么难吗？ 但他其实也明白，要是不给他们留下血淋淋的把柄，是绝无可能取信对方的。毕竟他可是江户川乱步，是破获无数案件的名侦探，是绝对站在正义那方的人物。 只是…… ‘好可惜，这场夏日祭怕是不能顺利结束了。’ 系统疑惑道:【为什么非要和这个组织合作呢？和死屋之鼠合作还不够么？】 ‘使用书需要有合适的理由。’ 系统听得云里雾里。 要发动‘书’的力量，就必须保证写在书页上的内容有着『作为故事的因果合理性』。可是这和这个跨国犯罪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何念却没有详细给它解释的打算了。 柯南没错过名侦探眼中这一连串神情的变化，他更加想知道对方收到了什么信息，何念却紧接着就将手机收了回去。 “社长回来了。” 名侦探看着拿着章鱼小丸子走过来的福泽谕吉，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瞥向江户川柯南的余光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柯南想到自己暴露了的身份，终究还是没有问下去，只得配合对方演这出戏，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于是，三人又继续在花火会里闲逛。 何念漫不经心地走着，刚升起‘该上哪儿去找波本’的念头，随即他们就在转过下个弯时，看见了一个射气球的摊位。 摊主是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青年，一见到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指了指一旁放着的粗点心大礼包:“要来玩玩吗？十发全中的奖励是那个哦。” 看起来是完全掌握了名侦探的喜好呢。 何念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粗点心，只是看着他戴着帽子也遮不住的耀眼金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啊，世界名画，安室透在打工。 柯南也吃了一惊。不过看着安室透假装不认识自己，他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做组织的任务，就咽下了本来快喊出来的‘安室哥哥’。 安室透一直没有收到回应，笑得脸都快僵了:“怎么样？来玩玩吧，那可是夏日祭特款哦。” 何念这才慢吞吞地将视线挪过去，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对福泽谕吉说:“嗯嗯，社长，我们玩玩这个吧，我很想要这些粗点心！” 福泽谕吉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人的不对劲，无奈道:“可是社里已经快堆不下你买的那些粗点心了，乱步。” “可是、可是这个不一样，社长赢下的粗点心是世界第一好吃的粗点心！” 名侦探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福泽，翡绿色的眼中仅专注倒映着他一个人的模样。 福泽能怎么办。他修习古武传承同时锻炼心性，向来擅长包容他人，尤其是乱步，毕竟包容了他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种小事，倒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银狼阁下出手，就算拿的只是准头有偏差的玩具枪，自然也能轻轻松松地例无虚发，赢下最大奖。 安室透赞叹地鼓掌，二话不说就准备将奖品拿给他们。 但走近那个粗点心大礼包后，他却皱起了眉，苦恼道:“可能是运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磕碰了吧，有几包粗点心的包装坏了，都漏气了呢。” 安室透将透明的礼包转了个向，给他们看到礼包的后面，确实像是磕碰坏掉了几个。 “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还带有预备的奖品，就在我停在不远处的车里，我可以带这位小先生去随意挑选，”安室透先是指了指名侦探，然后将真挚的目光投向福泽:“能麻烦您帮我看下摊子吗？” 福泽看了看乱步，名侦探用着‘没问题啦’的神情望回他，“我会早去早回的，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好。”福泽当然相信乱步的推理能力，既然乱步认为没问题，那他就也放心了。 “那我的水灯就拜托柯南先拿着啦。”何念把手中的水灯塞在柯南怀里。 柯南不想错过探寻组织信息的机会，也忙道“我想和乱步哥哥一起。” “不，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去挑选奖品，刚刚的章鱼小丸子就算了，社长赢下的粗点心是绝对不会分享出去的！” “我根本不想吃……” 名侦探打断了柯南的辩解:“乖乖听话的话，等下就给你讲本侦探曾经那些有趣的破案经历哦。” 柯南露出了经典的月牙眼:“喂喂，我……” “还是说，柯南更想听那个什么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破案故事？” 是威胁，绝对是威胁吧？ 柯南看着对方挑逗的笑意，无可奈何只好妥协，极不情愿地道:“好，我留下。”心想，安室先生回去后应该会透露点给他的吧？呃……可能吧。 摆脱了麻烦的柯南，何念跟着安室透一路融洽地走到了后者停车的地方。 安室透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何念也默契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关上了车门。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间的气氛骤变。 “波本。” 名侦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黑框眼镜戴着，随即面无表情地喊出安室透在组织中的代号，“任务我已经了解了，需要我怎么辅助你？” 安室透也卸下了温和的伪装，带上组织成员特有的危险气息:“江户川君可是名侦探啊，想来做一份完美的作战计划应该也不难吧。” “这都需要我帮忙，组织代号成员就这么没用吗？”何念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安室透微笑不语。 名侦探叹了口气，从信玄袋里拿出手机，调出花火会这附近的地图，圈出一个地方给对方看:“这里是他们交易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肯定？” “只要看了利乔酒的信息，就很容易能推测出他一定会将交易地点选在这里的吧。” 安室透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紧接着问:“然后该怎么做呢？” “就一定非要我说出来不可吗？”名侦探直白言明:“知道了具体地点，叫上你安排的那些便衣警察包围住不就好了。” 安室透的心脏仿佛都在这一瞬停止了跳动。 被发现了！？ 他看着名侦探毫不在意的模样，一边思考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一边还是不甘心地开口:“什么意思？” “你的演技很好，但可惜你的那些公安同伴们身上可全都是破绽哦。” 这下没什么好再迂回的了，对方确实是发现了自己是公安派来的卧底。 安室透冷静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江户川乱步没有提前告知组织，而是选择坐在这里和他私谈，肯定是打算拿这个秘密和自己交易些什么。 名侦探孩子气地笑了:“这样就对嘛。放心，我只需要你如实报道我对这次任务的卓越贡献。” “当然可以。”不过，只是这么简单吗？ “这可不简单呦。”名侦探就像能直接看透他的想法一般，道:“你这次来横滨，原本的任务不是为了追杀叛徒，而是调查我吧？只有通过了你这一关，我才能加入组织。可是不管这次任务我完成得有多好，身为公安的你都绝不可能让我加入组织。所以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安室透无言以对，他确实不会让这么一个名侦探加入组织，本来也想好了该怎么让组织放弃招纳对方。再找机会将他送进监狱里去改造的。 “好了好了，合作愉快，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记得给我个五星好评。”名侦探自顾自地转过头，从后车座拿走了一整包粗点心，就准备下车离开。 “乱步君。” 安室透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根据调查，你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作为名侦探解决了数万起事件，其中不乏有无人能解决的难案，更不乏利益的诱惑……但你还是坚持维系了这么久的侦探社，为什么现在却要加入组织呢？” “安室君，我以为你能够理解我的。”名侦探翡绿色的眼睛正正地与安室透对上。安室透莫名感觉对方眼底有种奇怪的化不开的悲哀。 “……什么意思？” 安室透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不解。 名侦探默默地挪开了视线，没有回复，直接转身下了车离开。 何念心下放松道，这下安排妥当了，全部交给公安就好，接下来可以和社长一起好好地度过剩下的夏日祭时间了。 然而，他的好心情却在踏出这里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砰——” 远处是爆炸的巨响，夹杂着人群惊吓的哄闹声一并传入耳中。 名侦探举目远望，在看不到具体位置的远方，爆炸产生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映红了夜幕的一角。 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显然计划出了什么纰漏，应该是那个叛徒和犯罪集团的交易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 岂可修啊岂可修，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果然，名侦里的主角明明是你吧！ 八个蛋—— 第32章 7只侦探猫猫 花火会的角落里, 一个身着黑衣几乎要融进夜色中的青年男子靠着栏杆，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发怔。 这里较为偏僻，没有什么摊位或是活动, 连路人也仅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但从这里抬眼望去, 没有遮蔽物的存在，能看到一片完整的夜空，很适合观赏烟花。 这是他精心挑好的交易地点。 今晚以后，他估计就要和她一起隐姓埋名，在全世界各地逃亡奔走, 随时更换住址。怕是很长时间没机会再回到横滨。 所以至少，他们还可以再看一次这里的盛大烟火。他很后悔之前没答应她来, 但没关系，不久后就可以补上了。 只要交易成功…… 他是一个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 代号利乔酒。 几天前，他携带装有组织机密的u盘叛逃，一路逃到横滨，就是为了今天。 就在今晚, 他将于此把这个重要的u盘交易给另一个犯罪组织。 实话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背叛组织意味着此后将终生在组织的追杀中逃亡，稍有不慎便会死亡。这是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去做的蠢事。但现在却有了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他看了看手表——7:56。 离交易的时间还有四分钟, 离烟火点燃的时间还有三十四分钟。 等会儿就可以见到她了，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对不久后的交易多了几分期待。 这时候，一个身形较臃肿的中年男人装作不经意地走了过来，倚在了他旁边的栏杆, 轻声道:“利乔酒，u盘你带来了吧？” 利乔酒皱眉:“三木结衣呢？她在哪？” “这个嘛, ”中年男人指了指远处一侧:“她在那儿。只要你把u盘交出来，就可以和她一起离开这儿了。” 利乔酒顿时望过去，对方指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个轮椅，勉强只能看到轮椅上躺着一个人，似乎没有意识的样子。 他心弦一紧，从咬紧的牙关处逼出几个字:“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宽心，只是一点儿药物作用。”那人看着他焦急的表情，扬了扬眉:“毕竟她实在是太闹了。为了使我们的交易顺利完成，只好让她先睡上一觉了。” 利乔酒稍稍松了些气，问:“她多久能醒？” 中年男人带着认真的表情略略思考了下:“根据一般情况，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能醒来了。” 利乔酒有些失望，不能一起看烟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来横滨。随即他又在心里宽慰自己，但是她还好，一切就都来得及补救。 “喂，好了。”那人看上去不太耐烦了，催促道:“按照你说的，三木结衣带到了，我也是一个人过来和你交易的。现在该把u盘交给我了吧？” 利乔酒犹豫片刻，从衣服右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递给对方:“交易完成，放我们离开。” “当然。”对方接过u盘，从他身边走过时，提高音量笑着说了一句:“夏日祭快乐～” 利乔酒听着他的祝福，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但没功夫去想对方的用意了，他连忙奔去三木结衣所在的位置。 本来是跑着过去的，然而离三木结衣越近，他的步伐就越慢。直到利乔酒站在了她面前几米处，已经连一步都迈不下去了。 常年身处于犯罪组织内部，处理过无数血腥任务的利乔酒此时早已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前，熟悉的女子躺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单薄的小毯子。她的头歪歪地斜靠着椅背，黑色长发掩住了她大半的脸。 可是从仍裸露在外的小半张惨白的面孔可以看出，对方已经死去很久了。 不…别这样……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不敢相信前些天还生动活泼的那个人以后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结衣……” 他小心翼翼地唤着眼前人的名字，声音极轻极轻，带着某种可笑的美好幻想。 “结衣，我来了哦，你快醒来吧。” 利乔酒不甘心地上前，蹲在轮椅面前，抬起右手轻轻扫开三木结衣脸旁凌乱的发丝，另一只手颤抖地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 三木结衣仍紧闭着眼，像是任人随意摆弄的人偶一般。 “你不是说想回横滨看烟火祭吗？马上、马上烟火就要点燃了，再不醒来就会错过了。” 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地劝着她求着她赶紧醒来。 但明明就在几天前，三木结衣期待地请求着和他一起去到她故乡横滨看一场烟火祭时，他还毫不在意地拒绝了，说着什么“下次吧，我最近很忙。”这种话。 就是因为知道三木结衣不会离开自己，他便有恃无恐地随意敷衍她。就是因为认为什么时候去看烟火祭都行，他才放纵她一个人去横滨，才致使她被抓住成为自己的把柄，被另一个犯罪集团用来迫使他拿走机密，叛逃组织。 如果当时能答应她就好了…… “离放烟花的时间只剩下……”利乔酒看着手表，但是由于手忍不住地不停颤抖，以及眼前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他看了半天都没看清具体的时间是什么。 连只是看个时间而已的小事都做不顺利。他心烦意乱，气愤地一把摘下手表狠狠地砸出去。 砸完后，利乔酒又不安地望着轮椅上的那个没有丝毫动静的人，嗫嚅道:“结衣……” 就在这时，灵光一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衣服左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控制装置。 像是在邀功一样，利乔酒将那个黑色的小型控制装置举到了三木结衣面前:“这是我自己前不久才做好的。” 他顿了顿，想听到往常她惊讶地笑着夸赞的声音，但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不过就在不远处，花火会里人们的热闹欢笑的声音却一直源源不断地传来，那些喜悦的情绪没能感染他，反而让他更加烦躁。 利乔酒勉力提起情绪，对着她兴奋地说:“结衣，你快看，烟火要点燃了！” 说罢，他干脆利落地按下装置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砰——” 爆炸声应声而响。 连天的火光映红了夜幕。远处的那个中年男人在迅速离开这里时，被手中紧握着的重要u盘不明不白地炸成了灿烂的烟火。 那也是他研制的微型炸.弹。 当初交易的那个u盘，他做了手脚，还提前备了份，为着以后和三木结衣一起活着逃离组织，利乔酒做下了充足的准备。 现在看来，果然很有用。虽然不是他设想好的用途，但是……利乔酒看着远处燃起的火焰，听着传来的人们慌乱的哄闹惊吓声，他满意地笑了。 绝对没有什么比这更惊心动魄的夏日烟火祭表演了。 所以， “结衣，快醒醒，烟花很漂亮吧？” …… 何念神情不悦地远眺，脑海中快速分析着爆炸原因的种种可能性。 安室透也立刻结束了将交易地址报告给自己属下的通话，下了车，走到名侦探身边:“看来你的计划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点小意外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名侦探扶了扶老旧的黑框眼镜，专心地思索了一会儿时间便得出了结果。 安室透则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黑框眼镜看。 突然，名侦探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一下子转变成焦急。 “对了，社长！”他懊恼地拍了拍头，便立刻往来时的路跑。 安室透愣了下，也随即跟了上去。 福泽谕吉也注意到了远处的爆炸，但因为江户川乱步迟迟没有回来，他还站在原地很是担忧地等待。 这下看到乱步，他才放心，脸上本来就常年不变的表情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威严:“乱步，怎么回来这么晚？” 名侦探心虚地将视线瞥向一边:“啊，这个啊，就是一不小心挑得时间太久了，实在是因为那里的粗点心种类太多了嘛，我每个都很想要。” 他把手上拿着的那个粗点心礼包小心翼翼地举到自己面前，像是在示意给社长看，又像是借此挡住社长严厉的目光:“下次不会了！” 安室透看到名侦探这么着急地跑过来，却只是因为这点小事。他的疑惑又多加深了几层。 破解数万起案件的知名天才侦探，国际犯罪组织的未来成员，以及……眼前这个喜欢吃粗点心、超级在意社长的幼稚鬼，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福泽谕吉早就看透名侦探这快速认错、死命不改的性子了，正欲开口再说，便被难掩焦急神色的柯南拉住了衣袖。 江户川柯南还迫切地关注着爆炸事件的动向:“乱步哥哥回来了，那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去爆炸的那边看看吧？” 福泽谕吉点点头，问:“乱步，你有关于这次爆炸事件的一些头绪吗？” “当然！” 名侦探自信地说:“这种小事，就放心地交给本侦探吧。” “异能力【超推理】——” 或许是幻觉吧，在名侦探喊出这句话时，柯南和安室透都仿佛感受到了身边不存在的气流在涌动。就连对方那老旧的黑框眼镜也似乎有着绿色的数据代码在快速运转。 只是很短的时间，名侦探抬起头，睁开了翡绿色的明亮双眸。 他懒散地指出了一个方向，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我已经明白了，犯人就在那里哦。” 什、什么？！ 柯南遭受到了剧烈打击，这就已经明白了？没想到传闻中横滨存在异能力者的事是真的啊。 第33章 8只侦探猫猫 在场的几人中, 福泽谕吉就不用说了，柯南和安室透都是十分了解江户川乱步的光辉事迹的，并且也对这次的爆炸事件非常感兴趣。 甚至安室透直接微笑表明不在意自己的摊子, 只希望能跟着去出一份力, 帮忙捉到犯人。 他们当下决定一起去名侦探所指示的那个地方去看看。 刚走到那个地方，他们便注意到了利乔酒的存在。 倒是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是什么面目可憎浑身透露着危险气息的反社会人物。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奇怪又可怜的人。 那青年人半跪在另一个轮椅上的黑发女子面前，按照他们的相关知识储备，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个女子已经死去有好几天了。 而对方却仍在不死心地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哽咽着说着重复的话，试图叫醒她。 实在是太狼狈了, 丝毫没有成年人的面子可言。 这个人会是犯人吗？ 他们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去试探。 或者说, 可能没有谁会忍心打扰这个已经永远失去了重要的人，正哭得狼狈不堪的青年吧。 江户川柯南拉住身旁的名侦探衣角，伪装成天真的样子试探道:“乱步哥哥，这个大哥哥就是你刚才说的人吗？” 名侦探没有回应他。 柯南奇怪地抬起头, 看向名侦探:“乱步哥哥？” 他这时才发现对方的异样。 名侦探少见地静得出奇，站在这里仿佛就是个雕塑。翡绿色的眼睛像极了他自己平常总喜欢拿在手上把玩的弹珠，无机质般的冷淡, 只是一眨不眨地专注盯着前方的那两个人。 柯南侧过头，视线在那个青年人和名侦探之间转了一圈，有些不明白。 江户川乱步这是怎么了？ 而名侦探刚刚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越是停伫，这种熟悉的感觉便越是加深。 渐渐地, 远处人群嘈杂的声音仿佛都不存在了。其他的景物也都模糊起来，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两人的存在。 耳边清晰的只有青年哭喊的声音, 时不时夹杂着恍若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幻听，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 “结衣、结衣。” ——“社长……” “结衣，醒醒，别睡了，不然就要错过烟花了……” ——“社长，一切都结束了，快醒来吧……” “结衣，我们回去吧。” ——“社长，我好害怕，我们回侦探社吧？” 名侦探极力想去看清前面的两人，但无论怎么努力，他都看得不真切。他眼前的景象和另一个更为久远的景象渐渐重叠在一起，他甚至忍不住突然在心中泛起了疑问: 那边正在无能为力地哭喊着、想要唤回重要的人的那个家伙，是我吗？ 那个一动不动紧闭双眼、再也不会醒过来的人是…… ……是社长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 正当名侦探精神恍惚之际，那个青年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装置，顿时除了名侦探的其他人目光都被装置吸引了过去。 只听青年望着轮椅上的人，极其温柔地说出了残忍的话:“结衣，我和这里的人一起来给你陪葬好吗？我们一起过个盛大的烟火祭。” 那个装置是…… 柯南他们很快意识到了爆炸的来源。当务之急是绝对不能让他按下那个按钮！ 柯南先行迈出步伐，由于时间问题，他根本来不及调出手表中的麻醉针去瞄准青年。而且靠现在这个小孩子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到什么。 他只好拼命跑上去，边跑边喊，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争取点时间。 幸好，身旁的安室透快速跟了上前。当下也不在意暴露不暴露的了，他沉下脸，超过了柯南，去夺青年手中的装置。 青年似乎没料到他们的举动，很是慌乱的样子，甚至没有及时按下装置上的按钮，而是不小心将那个装置远远抛开了。 柯南先是松了口气，又立马看向空中被扔出去的装置，想到:不，还不能放心，要是那个装置正面摔下的话，可能还是会触动上面的按钮，导致爆炸！ 柯南努力地伸出手，可是凭他小孩子的身体，怎么也无法阻止空中正在下落的装置。 眼看着装置就要落地。 千钧一发之际，福泽谕吉及时抽出了自己的剑，靠着自身高超的武学造诣，用剑的前端稳稳地托住了那个装置。 完美的配合！ 柯南擦了下额上的冷汗，彻底放松下来，这下终于算是解决了…… 突然，身后的声音又使他猛地转头望去。 那个青年突起发难，眼里燃着凶光，动作简练，带着一击必中的决心，掏出不知藏在哪里的匕首，袭击了名侦探。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却因为距离没来得及阻止对方。 他们这才意识到刚才青年把装置抛出去，就是为了这一刻，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独自对上名侦探。 而名侦探本来有机会还手，不用多做什么，只要阻住对方一瞬的动作，社长就一定能确保护住他。 但或许是想着不能再暴露自己的异样，又或是刚才那人痛苦的神情引起的共鸣，他犹豫了一瞬…… 结果，对方一手扣住了他一侧的肩，一手固定匕首，将其横在他的颈前。 他动作猛然一滞，眼镜在这过程中被碰到了，随着身体的惯性便顺着飞了出去。 “啪嗒——” 老旧的黑边眼镜磕在地上，镜框应声而断。 名侦探目光一缩，下意识地拼命上前去接近它，连横在颈前的匕首也看不到了，一心只想着——这是社长送给他的眼镜。 青年需要的只是挟持住他，还不能就此杀了。 见状，对方也是慌忙地险险缩了下匕首，将名侦探往后一拽。 但匕首锋利的刀刃终还是在名侦探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然而名侦探还是不死心地挣扎着，就像失去了痛觉的感知般，向着不远处坏掉的眼镜徒劳地伸出了手。 “乱步！” 福泽谕吉着急的呼声让他稍稍清醒了点。 名侦探愣愣地侧头望向社长，后者正握住剑柄，犹豫不决的担忧目光像实质化的利刃一样刺痛了他。 他有些嗫嚅着说:“社长，眼镜……”社长送给他的眼镜，唯一能留下来的能用来纪念社长的东西…… “那个不重要！” 福泽谕吉迅速打断他，心里还对乱步刚才的举动留有余悸，同时也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危机而自责。 福泽谕吉缓了缓情绪，放轻了声音安抚，一直看上去很严肃的他此刻却显得非常温和：“没事的，乱步，眼镜可以被修复好的，相信我。” 名侦探声音极小地应了一声，躲开了社长的视线，掩住了自己眼底的翻滚着的复杂情绪…… 安室透开始尝试与利乔酒谈判：“你想要什么？” 既然只是挟持，那就是说还有的谈。 利乔酒望向他:“波本。” 安室透的呼吸乱了一秒。 虽然他们没有真正见过面。但果然，利乔酒和他一样，互相都看过了对方的照片和信息。 这下还是将这个身份暴露给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了。 他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却发现福泽谕吉一直看着江户川乱步，根本没有将半点心思放在这一插曲身上。 利乔酒接着道:“我知道组织派你来拿u盘，我可以把它给你。” “江户川乱步，我也可以放过他。还有，不用担心，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炸.弹了。我只有一个条件——只需要与谢野晶子她帮个忙就可以了。真的，只要用她的异能救活结衣，只要能救结衣，什么都好说……” 提到三木结衣，利乔酒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了，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安室透感到头疼，先不说现在上哪去找与谢野晶子，就单是“救活”这一点便是绝无可能做到的，死人怎么会复生呢？ “好，可以。” 出乎意料的，一个女声急急从远处传来。 利乔酒的眼里明显亮起了光，看向前方。 一个有着及肩黑发、戴着标志性蝴蝶发卡的女子快步赶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与谢野晶子冷声道:“你先放了乱步先生，我就救活她。”虽然她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救活死人，但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心这么说了。 利乔酒眼中的光越来越盛，就在所有人都几乎以为他要同意时，他却摇了摇头，手仍稳稳地握住匕首，理智道:“你先救结衣，只要她活着，我就没有要杀他的理由。” 气氛立刻僵住，两人都没有要退一步的意思，或是说不能让步——他们都没有能够退步的本钱。 这时候，名侦探低下头，额前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自己骗自己，是无法救回重要的人的。” 利乔酒皱眉道:“我警告你，要是她救不了结衣……我不介意拉上你来和我们一起下地狱。” 名侦探毫不留情地说:“笨蛋，完全没有理解我刚才的意思啊。” “什么？” “我不认为你想救活她有什么错，相反我很赞同你——如果要失去的是最重要的人的话，用尽什么手段拼命去挽救也不为过。” 第34章 9只侦探猫猫 闻言, 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有想到江户川乱步会这么说。 名侦探却话题一转:“可是，你真的想救她吗？” 利乔酒的呼吸渐渐更加紧促起来, 道:“当然, 我当然想救她！” “哦？”名侦探表情疑惑地道:“仅仅是听到刚才柯南喊我的名字，便很快确认出了我是谁，对侦探社和与谢野小姐都这么清楚，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她异能发动的条件。” 利乔酒想要辩解，却哑了声。 “所以, 你明明知道【请君勿死】的发动条件是什么，明明知道靠此无法救回她, 却依然还是这么做了。” 众人在旁边听得比被挟持的名侦探要紧张多了，实在担心利乔酒被刺激得情绪激动而杀掉名侦探。 “说到底, 你不是真正地想让她活过来，只是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无论付出什么我都一定要救活她】的样子，以此来弥补些什么，好减轻自己心底的愧疚吧？”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 利乔酒迅速驳斥他的话, 却在“只是”上面卡了壳，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突然回忆起许许多多当年和结衣相处时的片段，愧疚、后悔、自责……各种情绪交错在一起, 是这样吗？明明知道的，与谢野晶子的异能限制是要在人处于濒死的情况下才能发动。重点是“濒死”，而不是已死。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 但是，到底又该怎么做？ 怎么才能救回她？ 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声轰鸣。 一束亮色的光从地面升起, 划过漆黑的夜，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花火。 利乔酒不禁被那抹光亮吸引, 抬起头望去。 ——放烟花的时候终于到了。 紧接着，数不清的光束一个又一个地升起、绽开，天空上充盈着流光溢彩的花火，满是节日的热闹氛围。 利乔酒怔怔地看着，不自觉地便微微松开了些手中持刀的力度。 趁着这个时机，突然，虚空中伸出了一只白虎的爪子冷不防地抓向利乔酒。 他握着匕首的手臂狠狠一痛，也是因为心思放在了烟花上，导致匕首就这么轻易被打落在地。 失去了武器，没有了人质，利乔酒自身的力量也无法与白虎对抗。 毫无疑问，他很快就被那个有着白虎四肢的少年打倒，狼狈地被按在了地上控制住。 简直一败涂地。 一切都完了，他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脑海中，三木结衣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欢快如初:“我们一起去横滨参加夏日烟火祭吧？烟花很好看的。” 他望着夜空中五颜六色的绚烂花火，喃喃道:“嗯。” 烟花是真的很好看啊。 如果当时能答应她就好了…… 场上，解决了利乔酒之后，谷崎润一郎取消了自己的异能【细雪】。幻象消失，瞬间侦探社的其他人也纷纷从空中出现。 柯南彻底被异能刷新了世界观，口中念叨着不可能啊科学啊之类的什么话，随后蹲在一边的角落里默默自闭。 福泽谕吉走到了名侦探面前，严肃道:“乱步，你……” “放心，社长。没事的，我早看透了【细雪】的存在了。” 名侦探很轻松地笑了，仿佛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 但是明明那道脖间的血痕仍然横在那里，虽然很浅，却足够令现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触目惊心。 福泽谕吉无法想象，要是刚才那个人没有及时控制住乱步的话，乱步可能就会…… 他逐渐无法抑制住内心充斥着的气愤和别的莫名的情绪，尤其是……江户川乱步现在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福泽谕吉举起了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这么多年下来，他就只打过乱步一次。 那是在他和乱步刚刚认识不久时，乱步还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少年，一无所有，因此也就无所谓地把自己的命当作了比赛的砝码去挥霍。 那个时候，福泽谕吉无法放下那个孤独的少年。 所以他最终放弃了当初不再与人深交的想法，而选择了与乱步结伴，渐渐地去纠正乱步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作风，告诉乱步遇到危险的事还可以依靠他。 而现在，乱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福泽谕吉注视着乱步的眼睛，名侦探没有躲闪，也没有开口，只是这样静静地回望过去。 福泽谕吉莫名地觉得，对方似乎是在说“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福泽谕吉无力地放下了手。 他没有资格。 福泽谕吉心烦意乱，现在不稳定的情绪也无法再面对这样的江户川乱步，于是，他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便一个人转身离开了。 名侦探下意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能在原地久久伫立，看着社长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远方的拐角处。 “乱步先生，”与谢野晶子犹豫地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安慰道:“社长他刚才是因为很担心你，才会这样生气的。” “嗯，我知道。” 名侦探尽力语气轻松地回答。 然后，他又默默走到了断掉的眼镜处，蹲下，将眼镜断开的几部分都一点点慢慢地仔细收拾了起来。 “我知道的。”名侦探不知道像是说给谁听的，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 第二日上午，在横滨通往东京的一个车站前。 “乱步先生……” 柯南仰着头看着江户川乱步，表情复杂:“谢谢了，不过你不用特意来送我的。” 名侦探笑着回应:“不亲眼看着你离开，我不放心。” “真的有必要吗？” “有必要。” 名侦探补充道:“实在是太危险了，要是你多在横滨待上几天，指不定还要发生多少件案子，我忙也要忙死了。” “这只是侦探与案件之间的吸引力而已。”柯南弱弱地反驳着。 “你开心就好。”名侦探脸上一点信服的表情都没有。 柯南再度陷入沉默。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江户川乱步会来送他，还带着安室先生一起。 柯南悄悄将眼神向安室透那边移了一下。 看不出安室透对江户川乱步是什么态度。但从前者能被一个电话叫来，陪着后者到车站送他这点上来看，就可以明晰一二了。 昨天晚上，柯南因为被早早地送回去了，后面发生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但是猜也能猜到一些。 安室先生已经暴露了自己身为波本的那面身份。 为了不被侦探社送入横滨这边的警察厅，他应该也只能被迫无奈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请求侦探社成员们保密。 不过，侦探社的那些人大约还是不知道江户川乱步会和一个国际犯罪组织有所牵连吧？不然对方也不会现在还有闲情雅致来车站特意送走他了。 现在江户川乱步和波本待在一起，果然还是有什么关于组织的秘密。可恶，好想知道。 这两个恶劣的大人啊，没一个会把组织的事情告诉他。 “柯南，和乱步先生道别好了吗？要快点哦。”毛利兰从柯南身后不远处的车厢门口探出头来，提醒完又回到了车厢里。 名侦探摆摆手：“去吧，你的小兰姐姐在叫你喽。”明显加重了“姐姐”二字的读音。 柯南叹了口气。 对方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孩子啊。 “那乱步先生，有缘再见吧。” 名侦探坏心眼地笑着说：“似乎没那么容易。” “啊？” 名侦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站着的安室透，道：“很快我就会跟着安室君一起去东京，说不定我们过两天就要再次见面了呢。” “这、这样啊。”柯南一时不知该开心线索送到了自己跟前，还是该担心这个尚且阵营不明的人可能会带来的危险。 “对了，之前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柯南一脸茫然：“之前的事？” “难道你一直不打算和你的小兰姐姐说清楚吗？好歹也别让她一直等你啊。”名侦探罕见地有些正经了起来：“我最讨厌看不到结果的漫长等待了，这可是很难熬的。” 柯南立刻变得消沉起来：“可是她会有危险的……” “那种事情是明摆着的吧。既然她都知道了，你说不说出真相，她都会因为担心着你而陷入危险。至少你们能在一起说开了，不才会更加安全些吗？” 柯南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告诉不告诉兰的选项中纠结着。哪一个才会是更好的结果呢？现在完全还不能看出来。 “柯南柯南，快过来，我们要出发了！”毛利兰从车厢中站出来，对着柯南招手，满脸无奈地催促道。 名侦探：“别想了，快走吧，总之好好珍惜能在一起的时光就好。” 柯南下意识地应声，然后转身快步走向毛利兰，走着走着，他的步伐又慢了下来直到停住。 柯南向身后的名侦探大喊：“乱步先生，你也是一样。我相信，只要和他们说清楚了就好。不论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他们都是绝对不会怪你的——” 名侦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远处的柯南快速地拉住一旁毛利兰的手，一起跑进了车厢。 “真是的。”名侦探被逗笑了：“这个家伙，什么也不知道就敢这样说，明明自己都还是一团糟啊。” 第35章 10只侦探猫猫 “诶, 柯南？” 毛利兰突然被拉着跑进车厢，待柯南停下后，才不知所措地问：“刚才你在和乱步先生说些什么啊？” “小兰姐姐。”柯南微红着脸放开她的手, 抿着嘴, 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 “算了，不说那个了。”毛利兰见状，贴心地帮忙转移话题： “明天就是10月22日了，园子她又举办了一个关于剧本杀的聚会要邀请我们去呢。” “嗯？”柯南听着莫名感觉非常熟悉。 “话说，新一他去年也参加过这个聚会。当时他赢得太快了, 其他人丝毫没有游戏体验，后来园子和我吐槽了好久呢。”毛利兰回忆着, 渐渐露出怀念的笑容。 柯南不好意思地啊哈哈笑了几声。 “今年园子可是想要一雪前耻，说着什么就让我推理女王园子大人来打败那个区区高中生侦探……”毛利兰的笑容又淡了些, 道：“不过，可惜新一他这次应该还是不能来……” “他一定是很想来的！” 柯南急声道。 毛利兰低头摸了摸柯南的黑发，看着他，眼神却像是在遥望着另一个很远的人般：“其实我知道新一在处理一些很困难的事情, 但我也很希望他能信任我，将他的压力分担点给我。” “可有些事是很危险的，或许他只是不想你受伤……”柯南脱口而出地说着, 如同压抑了很久的想对兰解释的话。 可他突然又不禁想起了方才江户川乱步所说的话。 兰……她早就知道了吗？ 柯南抬头看着毛利兰，在她那仿佛知晓着一切而悲伤地望着他的目光下败退。 “我也不希望看着新一陷入危险之中，自己却什么都不去做。新一也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吧？” “嗯，”柯南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会理解的。我们回去后，他就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的, 兰。” 毛利兰的眼睛亮起来：“嗯！” “说了多少次了，给我乖乖地叫小兰姐姐啊喂, 你这小鬼！” 不知何时，毛利小五郎出现在了柯南身后，拳头狠狠砸在了他头上。 柯南吃痛地捂住头，却在下一刻低声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毛利小五郎紧锁眉头:“这家伙不会给打傻了吧？” 毛利兰也不由笑了起来。 独留毛利小五郎摸不着头脑地僵站着，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傻笑。 …… “接下来，我送你回侦探社吧？”安室透看着名侦探问道。 “不想回去。”名侦探的声音有气无力，就连翘起的黑发也都懒散地垂了下去。 “那现在你想要做什么呢？” “请我吃饭吧？”名侦探理直气壮地说着，就好像说的不是让对方请客吃饭，而是自己要请客一样。 “好吧。”安室透无奈地笑道:“想吃什么？乱步君。” “年糕小豆粥！” 名侦探欢喜地叫道。 …… 在名侦探叫来侍应生点第三碗年糕小豆粥后，安室透实在没忍住问道：“话说，为什么不吃年糕？” 太离谱了，怎么会有想吃年糕小豆粥而不吃年糕的人？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名侦探一边继续从年糕小豆粥的碗里仅挑出红豆来吃掉，一边说:“安室君，你的忍耐力也太差了吧。” 这种程度？这算什么忍耐力。 安室透一脸无语。 名侦探很快又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点红豆，满意地放下勺子，向一旁的侍应生招手示意:“再来一碗年糕小豆粥！” 安室透:“如果只想吃红豆的话，你大可以点些类似红豆派的什么别的甜点，为什么要吃年糕小豆粥？这里面大多都是你不吃的年糕啊。” “真是的，安室君你卧底得太失格了，不就是年糕小豆粥不吃年糕嘛。” 这是什么很寻常的事情吗？ “我曾经和一个人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吃年糕小豆粥的哦，但他明明就是等到第九碗才问我的。” 那对方的脾气可真是难得的好啊。 安室透出于直觉，没有问那个人是谁，虽然可供选择的选项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了。 不过话说，“别随随便便到处说卧底这些的话啊，这里只是一家小餐厅。”安室透压低了声音，警告着名侦探。 周围还有很多客人，要是有人留心注意到了就糟糕了。 名侦探满不在意地说:“别那么胆小嘛，放心。只要是在横滨，你的真实身份就绝对不会流露出去，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安室透看着名侦探仿佛闪着光的自信模样，只好相信他。 但卧底这么多年的谨慎经验，让他感觉还是很不对劲:“太刻薄了，什么卧底失格啊胆小啊的。好歹我也是你的主考官吧？你就这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成绩吗？” “那么你会不给我过吗？安室警官？”名侦探反问道。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给你过吗？”要是对方加入不了组织，自己估计明天也就会被迫暴露身份而卧底失败了。 安室透想，不过，让江户川乱步加入组织，这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安室透：“我已经把对你的评价上报给组织了。你现在是半个组织成员了。不过看你之前对柯南说的话，应该也知道，你得先跟我去东京的总部一趟才算正式加入组织。” “什么时候有空？提前说好，我很忙，不能一直待在横滨。尽量这几天就走。” “好，我……和他们告别后就走。” 名侦探神色蔫蔫的。 安室透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名侦探不是只去东京几天而已。而是要去一辈子，一去就再也无法回来，再也无法见到这里的人一样。 怎么可能呢？是错觉吗？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名侦探拿起手机接通，没有开外放，安室透也只能观察他的表情猜测电话内容。 名侦探闷闷地对电话回复:“等会儿就回去了。”说罢，就挂断了。 安室透问:“你现在回去吗？” “不想回去。”名侦探慢悠悠地道：“敦君说眼镜修好了，怎么可能嘛，目前横滨没有这种修复物体类型的异能者，也不知道这样劝说我回去是要做什么。” 安室透：“可能是真的修好了吧。不过，你不是有【超推理】这个异能吗？难道不能推测出来？” “需要眼镜作为媒介啦，”名侦探摇摇头：“社长送我的那个眼镜是特殊的。” “好吧。”安室透虽然察觉到名侦探话里的漏洞，但也没必要对这种事追根究底：“我还要去处理利乔酒的事。既然你还不想回去，那在这里坐到想回去了再说吧，我就先走了。” “反正，你根本就不迷路吧？” 安室透还记得那天他们商议完，对方快速而准确地跑回原路去找社长的样子，可一点都看不出重度路痴的感觉。 但在今天他被名侦探叫来送他去车站，侦探社社员却是千叮咛万嘱咐别让江户川乱步走丢了。 “嗯，早就已经不会迷路了。”名侦探道：“我会自己回去的。” 早就已经不会迷路了？ 安室透本来要站起来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问题： “乱步君，你为什么会加入组织呢？我实在想不通。” “这个嘛，”名侦探用着捧读的语气道:“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这是……” “是的，这不就是你们那个组织的宗旨吗？”名侦探坦然道:“因为我和组织的目的是一样的，所以想加入也无可厚非吧？” 安室透用着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看着名侦探，他实在不觉得对方会相信这么不切实际的话。 然后名侦探却突然转移话题道:“你也有死掉了的很重要的人吧？” “若是我说……我可以复活他们呢？” 安室透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回忆起了一直让他刻骨铭心的许多事情，先是萩原，再是松田和景光相继离开，最后连班长也……就只留下他一个人，活着的意义似乎只剩下毁灭这个国际犯罪组织了。 他常常在夜里，梦见他们几个人尚在警校时的嬉笑日常，同时伴随着他们死亡场景的穿插而惊醒。 如果能借组织的力量复活他们的话…… 但随后他立刻打破了自己的动摇，坚定地道:“这种事情也太可笑了，死而复生是不可能发生的。” 名侦探眯着眼，勾起一丝笑意:“你也见识过了横滨的异能力者，应该知道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安室透：“不可能真的有复活的方法，否则这个世界绝对早就乱了套了。” 来到横滨后，安室透也好好调查了一番，自然不会放过前不久轰动横滨的大事件。 尽管拥有着令人咋舌的巨额财富，尽管手下有不少厉害的异能者，菲茨杰拉德还是没有复活自己的女儿，最终落得了凄惨的下场。 这是摆在许多不死心的人面前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复活是不可能的。 看起来安室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了。 “是吗？”名侦探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过了安室透的手放在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处。 安室透疑惑地缩了下手，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意识到的那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名侦探声音很轻，一字一句也说得极慢，但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映在了安室透的脑海中。 “如果死而复生是绝对无法做到的，那么我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他没有脉搏。 第36章 11只侦探猫猫 眼前这个人已经死了？ 这消息的震撼程度让安室透暂时失去了思考事情的能力, 他失神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安室透望向名侦探，对方毫不在意地微笑着正视自己的死亡，看起来就像死掉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所以他的目的是使自己复生吗？ 安室透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昨晚在夏日祭对方就不会那样罔顾自己的性命了。 既然江户川乱步在意的不是复活自己，那是复活谁呢？完全没有头绪。 据安室透所知，江户川乱步身边的重要的人也就只有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了。 但就昨晚来说，其他人看上去并没有出什么意外，甚至连社长都不能知晓名侦探异常的原因。唯一不对劲的只有他一个人。 乱步轻声轻语, 如同引诱般继续道：“喏，现在知道了死人可以复活, 你准备怎么做呢？真的……不想救他们吗？” 安室透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确实不应该触动复活这个禁忌。 如果仅凭自己的私心就随意复活友人, 如果死亡能轻易被改变，如果……如果所有人都妄想去复活自己重要的人，这个世界的和平绝对会被破坏。 他努力地打消心中升起的小小希冀，脑海中早已死去了的友人们的模样却越发清晰。 他仿佛能听到幼驯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呼唤着那个许久未能再听见的称呼——“zero。” 只有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诸伏景光才会这么喊他，所以在对方死后，他再也没能听见这个称呼。 要是能听一次就好了, 要是…… “够了。”安室透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尖锐到让周围的其他客人都忍不住侧目看来。 名侦探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面无表情地望着安室透：“我不明白，有什么能比这些更重要？” 他没有明说，但安室透听懂了。 有什么会比自己重要的人活着更为重要的？ 安室透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道：“但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按照自己那些朋友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事——为了复活, 而助纣为虐，纵容组织继续作奸犯科下去。他们的死亡多是为了公众的利益，而自己又怎么能给他们抹黑？ 名侦探微微一愣。 安室透低声道：“我承认我很想让他们活着，但那只是我的私心，所以我不会赞同你的观点。也希望你自己能多想想吧。” 说罢，这个公安卧底站起身，转身朝着自己的路头也不回地离开。 仅留下名侦探一个人坐在原地。 名侦探身上弥漫着低气压，刚才安室透的话像一根根锐利的刺扎进他心中。 是啊，社长也是这样，宁愿死也会坚守自己的正义。 说到底，复活社长也只是自己的私心而已。 但是…… 名侦探用手扶着头，借额前的黑发遮住神色。 许久，他喃喃开口：“别想动摇我。” 这句话说出，名侦探就好像突然增加了些许力量，他继续如同要说服自己般地道：“我绝对会救回社长的，一定会的，为此不论付出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即便是……被社长所厌恶。 …… 外面天气很好，名侦探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 他一个人默默走在路上，和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该去哪儿呢？ 名侦探没有想法，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回侦探社的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个熟悉的房子面前。 他怔了怔，还是选择了拿出钥匙将门打开，走进内屋，顺着阶梯走入地下室。 这次下面倒是开着灯。 “终于要放我出去了吗？” 真正的江户川乱步靠在沙发上，正专注地操控着游戏机，旁边堆着许多粗点心包装。瞥到有人进来，他也只是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似乎已经不在意了的样子。 何念道：“是的，明天你就能出去了。” 听到他这么说，江户川乱步才有些惊讶。他随手扔开游戏机，望向对方：“你要离开横滨？” 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推理能力何念是知道的，他也没有隐瞒的想法，反正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武力比智力更重要，对方无法做出什么。 何念点头。 江户川乱步快速思考着：“你达成目的了。所以说，伪装成我是要利用侦探社的力量搜寻书？嗯，当然还有社长他们的因素，你是想……” “喂。”何念下意识上前想捂住对方的嘴。 乱步坏心眼地笑着闭上嘴，摇了摇头，向后微挪，示意自己不再说了。 何念沉默着坐在乱步旁边，半晌，像是随口一问道：“你觉得社长认出来了吗？” “这种事情要问你自己才对吧。” “……也是。” 社长怎么可能没有认出来，但就是这样才更令人不解——“那他为什么没有直说？” “怎么什么都要问我，你明明知道答案的。” 黑发绿眸的名侦探茫然地望过来。 江户川乱步趁机抓住对方的脸，轻轻一扯，对方就这样被迫‘笑’了起来。 名侦探连忙努力挣脱开：“你在干什么？！” “我才要问呢，你在干什么？看着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还真是不爽。”乱步说着，捡起一个游戏机递给了他，自己则又翻出另一个游戏机：“陪我一起打游戏吧，这几天真的好无聊。” 何念拿着游戏机不知所措：“我不会玩。” “我知道，没事的慢慢来嘛。” 看着江户川乱步的笑容，何念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 两人默契十足，合作渐渐破了许多关卡，时间也转瞬即逝地过去。 电话又一次响起。 名侦探尚在犹豫，一旁的乱步督促道：“快接吧。” 他默默顺应着按下接通，中岛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乱步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名侦探还是不太想回去面对他们：“我……” “其实社长已经不生气了，乱步先生快回来吧，侦探社的大家都在等你。” 江户川乱步在这时突然凑到名侦探身边，对着手机大声道：“知道了，敦君，我现在就回去！” 何念连忙挂掉了电话，睁着翡绿的眼睛看向江户川乱步。 乱步无辜地道：“确实该回去了，你已经出来很久了。” 何念无话可说，叹了口气。 也对，下一步的计划不在横滨。他也该和侦探社道个别了，然后把真正属于这里的江户川乱步还给他们。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乱步突然道：“不带上我一起去吗？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吧。” “……明天我会找人把你放出来的，再见。” 乱步手支着下巴，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道：“真是个笨蛋。” …… 武装侦探社里。 结束完和名侦探的通话后，中岛敦长舒了一口气，道：“乱步先生说他现在就回来。” “那就好。”国木田独步翻开自己的手账本，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了。” 中岛敦想起刚才的通话，皱起眉头有点不放心地道：“奇怪，刚才的通话有点不太对劲，明明乱步先生上一秒还在犹豫，下一秒就立刻主动说要回来。感觉就像……”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这些天以来乱步先生都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就好像有两个乱步先生对吧？” “嗯！就是这个感觉。”中岛敦眼睛亮起来，随即望向那个接话的人。 黑发鸢眼、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轻轻地笑着，正侧头望向这边。 中岛敦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消失。 幸亏太宰先生提前结束出差回来，这下不管出什么意外都绝对没问题了。 …… 虽然名侦探是这么想的——跟他们简单地道别后就离开，但一想到社长昨天晚上的态度，就觉得很难以面对。 他苦恼地走向回侦探社的路，想了想，还是顺便拿出手机给费奥多尔发了个消息：【等会儿来接我。】 对方很贴心地没有问原因，只是道：【好。】 这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反正就只见一面，等会儿就能永远地结束伪装了…… 这个想法在他到达侦探社楼下时改变。 名侦探很轻易就能察觉到不对劲，毕竟那么明显——他抬起头望去，四楼的武装侦探社因关上了所有的灯而显得阴沉沉的，明明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不是说都在吗？ 名侦探有些不安，他慢慢地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胡思乱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们……发现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提了起来，步伐也更加缓慢，不长的路硬生生走了仿若一个世纪。 但总归还得面对，名侦探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口。 门内很安静，他听不见一点动静。 没人吗？ 名侦探犹豫着，拉开了门把手—— 第37章 12只侦探猫猫 打开门后, 入目先是一片黑暗。 名侦探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即灯便又全部打开了。 耀眼的光芒骤然绽放在眼前，整个屋子一片亮堂, 与方才的黑暗仿佛是两个世界。 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都聚集在了这里, 有的捧着鲜花，有的推着蛋糕车，还有的手里拿着礼物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他们齐声喊道： “乱步先生，生日快乐！” 中岛敦及时地拧开礼花筒, 彩色的礼花爆开，音乐声也恰到好处地响起。 而名侦探则还保持着进门时的动作, 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上挂满了许多各色丝带, 翡绿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怔然。 谷崎直美激动地晃着一旁的兄长：“看来成功瞒过乱步先生了，哥哥大人，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谷崎润一郎弱弱地道：“咳咳，直美我看到了, 你先放开我……” “你们，这是……” 名侦探不知所措地开口。 福泽谕吉解释道：“侦探社的成员们计划给你准备个生日惊喜。” 国木田独步满意地勾画着他的手账本：“嗯，计划完美成功。没想到居然能瞒过乱步先生, 本来都做好被识破后的B方案了。” 中岛敦也笑道：“没有出意外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了好久。” 名侦探搞不懂眼前的状况了。 系统悄悄地提醒：【今天是10月21日，是江户川乱步的生日。】 何念十分头疼：‘我当然记得10月21日是江户川乱步的生日，但问题是昨天不才是夏日祭吗？’竟然一天就从夏日过渡到了秋日，完全不给人一点准备。 【那个……】 ‘好吧, 我知道又是柯学嘛。’后悔，早知道就该早点送走江户川柯南的。 现在弄成这个场面到底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收场？ 要是以后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江户川乱步, 他们会是什么想法呢…… “乱步先生，该切蛋糕了吧？” 名侦探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太宰治在人群后懒散地靠着墙站着，正温和地笑着看向自己。 太宰治？ 他回来了？不应该这么早回来的，时间不对。唯一的可能是太宰治已经知道了他不是江户川乱步，特意赶回来的。 所以大家都知道了吗？ 名侦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其他人看来，乱步先生便是从一开始的茫然转为忧虑，甚至在太宰治那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询问后，还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明明这是一个惊喜，乱步先生却没表现出一丝喜悦的心情，反而是这个态度，太奇怪了。 “乱步先生，怎么了？”中岛敦走上前几步问道，想了想，他顺便将手里拿着的礼物盒递向名侦探道：“对了，这是我送的生日礼物。乱步先生，生日快乐！” 意外的是，名侦探没有伸手去接。 他盯着那个礼物盒，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般，神情更加不妙。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这不是送给我的。 “乱步先生？”中岛敦将礼物盒往前再递了递，疑惑地道。 名侦探哑声道：“不对。” “啊？” 名侦探突然想到，现在立刻把这些还给那个真正的江户川乱步，是不是一切就会结束了？本来就早应该还回去了。对，只要现在去把他放出来，他们还可以继续庆祝生日，一切就能重归正轨……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向后快步走去。 “乱步！”社长在喊他，但名侦探仍没有回头，抑或是不敢回头。 他径直走向门，但就在要开门时，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 “嗨！我来了！没有迟到吧？”门后是熟悉的黑发绿眼、穿着英伦风格侦探服的江户川乱步，他歪头笑着，和所有人热情地挥手。 名侦探愣了一下：“你……” 江户川乱步对他悄悄眨眼，小声道：“我早就说过了嘛，没有我在果然是不行的。” 名侦探一下子反应过来，从昨天开始、或许是更早，太宰治就知晓了所有事情，并通过某种方式和江户川乱步取得了联系。 但是，为什么他们早就可以揭穿他，却拖到了现在？ 而此刻，侦探社算是彻底炸开了锅。 “两个乱步先生！？” “哥哥大人！我没有看错吧？乱步先生分裂了？” “直美，我、我好像也看到了……” “是敌人的异能吗？” “那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乱步先生？” “完全分不出来，这简直一模一样啊。”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毕竟一下子见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简直就像都市传说里的一样离奇。 已经见识过这类似一幕，织田作之助便最先冷静了下来。他询问地望向看起来知道些什么的太宰治：“太宰，这是……？” “没错哦，就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种情况啦。”太宰治很自然地道。 “上次？”中岛敦的脑子彻底转不过来弯了，虽然这另一个乱步先生的出现证实了他刚才的感觉，但他反而更加混乱。明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为什么真的会有两个乱步先生啊喂！ 不过这么说来，这几天乱步先生的异常也就可以解释了，因为有两个乱步先生嘛……不对，不管怎么想都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 还是江户川乱步打破了这一混乱局面，他将手搭在另一个自己的肩上，主动介绍道：“他也是江户川乱步啦，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我。” “平行世界？”不得不说，侦探社的众人都有种世界观重塑的感觉。 “对，就跟织田作一样，正常对待就好！”！！！所有人的视野又震惊地投向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的性格温和，甚至有点老好人的样子。所以这些天来，大家几乎和这个新社员都相处得很不错。怎么也没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居然会来自别的世界。 泉镜花警惕地问：“织田作先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来自别的世界？” “啊？我没有说吗？”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道：“嗯，对了，你们没有问过。” 是、是这样吗？这要怎么问啊？谁会想得到！ 江户川乱步继续道：“所以嘛，只是平行世界的我而已，没什么稀奇的。社长也猜到了吧。” “嗯。”福泽谕吉点头：“因为已经发生过织田的事了。” 江户川乱步笑着作总结：“总之，就是这样！好了，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们快吃蛋糕吧？每次生日的时候，社长就不会限制糖分摄入哦，这可得一回吃过瘾！” 这事情进展的节奏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侦探社的其他人默默想到，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下，而且至少也得告知一下事情的原委吧？ 江户川乱步催促道：“开始分蛋糕啊。” 中岛敦下意识地听从他的话，过去取餐具和碟子了。 谷崎润一郎也木然地开始切蛋糕。 不知道是谁又打开了刚才响完后自动关掉的音乐，轻快的音乐又流淌在空气中，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乱步往蛋糕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名侦探道：“快过来呀。”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53％】 名侦探眨了下酸涩的眼睛，本能地想要往前迈步，却在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后，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真是的，这样的话，他该怎么离开这里？怎么继续计划? 不行，该走了。 他艰难地开口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和这里的江户川乱步不一样。” 江户川乱步：“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同位体啊。” “不。”说完第一句，后面的话也就自暴自弃地说出来了：“我们不一样，我加入了天人五衰，我们站在对立面。” 第38章 13只侦探猫猫 “天人五衰？”泉镜花思考了下：“这是一个犯罪组织吗？” 名侦探应声道：“是的, 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是重塑这个世界，为此他们犯了许多罪，手上沾满了鲜血……我也不例外。” 侦探社的众人都无法接受他的话,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是罪无可恕的罪犯？这怎么能让人信服？ 江户川乱步一针见血地指出：“但这不是你的目的吧？我可没有什么征服世界的兴趣。” “不管是什么目的, 那些都不重要。”名侦探固执地道：“错已经犯下了，我也没有自首的打算。” 中岛敦脱口而出：“可是乱步先生，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你在另一个世界，还可以重新加入侦探社——” “怎么可能？这不符合侦探社招收新成员的原则吧。”名侦探打断了他的话，并悄悄瞥了一眼社长。 福泽谕吉也正巧望向他, 但没有说话。 名侦探抿了抿嘴，慌乱地侧头躲过他的视野。 “而且我很早就知道了, 社长是一个正义之士，是专门惩处像我一样沾满罪恶的人的。”他低下头,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所以我们必然不会成为同路人。” “乱步，我没有这么想。” 福泽谕吉纠结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名侦探，他没有和对方相处很久，但却足够了解‘乱步’, 所以他能看出对方是在刻意远离他们。 不知道原因，对方的态度又这么坚决，怎么才能劝说他留下来？ 果然, 名侦探道：“但我是这么想的。很抱歉这些天的打扰，我要离开了。” 他说罢，就要往外走。 而江户川乱步的座右铭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看着织田作之助去送死一样, 知道会后悔的事绝不做第二遍。 于是江户川乱步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口：“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这里可是侦探社，你如果一定要离开, 我大不了像你这些天对我做过的一样，把你也关起来好了。很公平吧。” 这句话一出，先不说名侦探是什么表情，侦探社的其他人都惊了。 这算是什么奇怪的话啊？！关起来什么的……乱步先生这几天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们已经完全看不懂事情的走向了！ 何念勉力掩盖自己的崩溃，尽管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但表面上还是尽可能维持住冷静的表情。他算了算时间，道：“你做不到的，时间已经到了。” 何念在来之前就给费奥多尔发过消息，按照那个人的效率，来接应他的人如今至少也该到了。他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说明对方极有可能隐藏了起来。这句话算是一个提示，督促对方赶紧出来。 江户川乱步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拉住这个人。 而就在下一刻，四周的空间便发生波动，一个身影仿佛自虚空出现，站在了名侦探的身边。 “初次见面，大家好呀！”一个造型浮夸、如同小丑抑或是魔术师的青年打着招呼，自来熟地将手臂搭在名侦探的肩上。 名侦探微微皱了下眉，又很好地收拾起了情绪。 “这又是……？”中岛敦弱弱地提问。 怎么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真是要命，今天仅仅一天就要比过去的好多日子过得还要热闹和精彩了。总是有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和人出现。 “我是果戈里，天人五衰中的一员。很高兴提前和你们见面，这都多亏了我们的新伙伴，就是他让我好友陀思的计划能够更快的完成了。你说对吧？乱步君。” 名侦探：“……” 太宰治抱怨道：“魔人还真是讨厌。” 果戈里依然愉快地笑着，完全将周围沉下脸的侦探社成员们视为空气，自顾自地继续说：“对了，不好意思，我刚才偷听了你们的对话。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才能听到如此有趣的事情啊。” 名侦探面无表情地威胁道：“说够了吗？再不走我就自己离开了。” “啊，抱歉抱歉。”果戈里眨眨眼睛，没有丝毫道歉样子地继续道：“确实得走了，陀思他该等急了，毕竟我们还要赶紧开启下一步的犯罪计划呢。” 名侦探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一声不吭地默认了果戈里的话。 “乱步！” 就在这时，福泽谕吉突然出声叫住他。 果戈里刚才还说要走，现在却饶有兴趣地抱着手，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样子。 名侦探将视线挪向社长，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眼镜，朝着他的方向递过来，话语从来没有这么温和得近似恳求一样。 “你的眼镜已经修好了。”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68％】 名侦探没有想到他们会为他做到这一步，明明只是一个才相处几天的人而已，明明自己还囚.禁过江户川乱步。 他望着那个眼镜出神，没有任何曾经断裂开的痕迹，它完好得仿佛从来没有损坏过。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也是知道唯一的可能性的。 要狠下心来，他在心里拼命地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脑子里混乱着、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般的平静开口：“这不是我的。” 江户川乱步抢着说：“但它们明明一模一样。” 名侦探摇头否认：“谢谢你的眼镜。不过坏掉了就是坏掉了。不论怎样，这些根本的东西都没办法改变。” “你说得对。”江户川乱步罕见地叹气道:“眼镜坏掉了就是坏掉了，但这不就跟人类一样吗？死去了的事实无法改变，或许你应该向前看。” 他果然猜到了。 也是，自己要瞒过自己可真是太困难了，更何况对方是江户川乱步。 不过幸亏对方没有当众说出来，不然那场面就更加难办了。 名侦探反问：“那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呢？” 江户川乱步顿住了，他不知道，但如果那样的事发生，他或许真的会变得和对方一样也说不定。 没有得到回答，名侦探却笑了：“所以，不要阻止我。” “果戈里。”名侦探微微抬眼望去。 “知道啦，这么快就结束了啊。”果戈里闷闷地道。 他还没有看够戏呢。 但想了想，果戈里又笑了起来。他像个优雅的绅士一般轻轻地拉起名侦探的手，道：“再见啦，大家。你们的乱步先生我就收下了。” 福泽谕吉没有去听果戈里的话，只是一直盯着名侦探：“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名侦探不敢看他，将目光投在地板上：“不能…劝你们还是离我远一点为好……” 果戈里的异能特效触发，特殊的光芒在屋子里绽放开来。紧接着，两人便一起消失在空中。 很长时间，侦探社里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留下名侦探最后的话，还在缓缓流淌着，深刻地留在所有人的心里。 “……毕竟，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 第39章 14只侦探猫猫 果戈里的异能是空间转移, 在他的异能作用下，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很宽敞, 装饰却极其简单, 也没有与外界相连的窗户。就连墙壁和地板都是用一种特殊的金属制成。简直像是一个监狱。 名侦探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得出结论——凭他自己一个人逃离这里的可能性是零。 “江户川先生，欢迎来到这里。” 前方不远处，一个戴着哥萨克帽、看起来有些病弱的黑发红瞳的青年坐在椅子上，跟名侦探打着招呼。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 他甚至还穿着能够完全挡住身形的大斗蓬，这身打扮能让熟悉他的人也无法辨认出来。 不过对方虽然如此神秘, 却还是静静地站在了这青年身后，看样子像是他的下属。 名侦探走了过去, 坐在青年对面的椅子上。他动作还十分自然地拿起了摆放在一旁小桌子上的粗点心，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青年浅浅地笑起来：“江户川先生，你对我可还真是放心啊。” 名侦探反问：“那你会下毒吗？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奥多尔：“那可不是待客之道。” “这不就对了，反正这些粗点心本来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名侦探拿出一个黑色圆形的小型窃听器放在了桌子上：“毕竟你也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吃蛋糕嘛。” “听-得-满-意-吗-？”名侦探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更盛：“抱歉。” 一旁的果戈里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藏着窃听器的地方，那里果然已经空空如也。他突然瞬移到名侦探面前，握住他的手, 兴冲冲地道：“你真有趣，到底是怎么做到瞒过我将它拿走的？” 名侦探抽出自己的手，随意似地道：“只是很简单的手法，毕竟你曾经给我演示过一次的。” “哦？我怎么不记得。”果戈里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转眼间又恍然大悟道：“对了, 是平行世界的我吧，你还真是我们的一员啊。” 名侦探：“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我不想叙旧，也该开始谈合作了吧？” “别那么心急，运送书页的人还在路上。”费奥多尔转移话题道：“我对江户川先生刚才在侦探社说的那些话很感兴趣，我们再聊聊吧，关于你的真实目的什么的。不然就算我相信江户川先生你，其他同伴也没办法放心的。” “开什么玩笑，书页不就在这儿吗？” 名侦探伸出手指向费奥多尔背后的那个人，直接指出：“其他同伴都不重要，福地先生，反正你才是天人五衰的领导者吧？” “哈哈哈哈哈。” 福地樱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爽朗地笑着掀开伪装，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小鬼，就算是平行世界的你也是一样聪明啊。老夫真羡慕那个自己，竟然能从福泽那边抢过你，还真是不可思议。” “……不要跟我提社长。” 福地樱痴捻了捻胡须：“看来果然和老夫猜的一样。福泽他……不小心死掉了吧？” 名侦探表情沉了下去，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好了，知道福泽对你的重要性，当然老夫也是他的挚友嘛，自然不会阻止你去复活他。不过，你该不会傻到为了平行世界的福泽而选择放弃他吧？” “挚友？” 名侦探感到有点讽刺。 社长曾说过福地樱痴是他的发小，也是他最为信赖的人。可是谁能想到，这个世界的英雄背地里却是犯罪组织的首领？ 要不是为了社长，他后来也不会加入天人五衰，与这个人共事…… 没等对面再说什么，名侦探便又继续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分得清谁才是我的社长，不需要你们多操心。而且现在最需要这个合作的是你们吧？只有我才能找到书。” “老夫相信你。”福地樱痴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空白的书页递给名侦探：“小鬼，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何念看着书页，离目标更近一步的喜悦涌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书页，刚想在心里呼唤系统，白色的光芒便乍现。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何念有些愣住了，在越来越明亮的白光笼罩下，被忘却的记忆片段从脑海中翻了出来……当初的场景似乎依旧鲜明，却早已忘记了那时候自己的情感是什么样的。 记忆里，年幼的他躺在床上，刚刚睁开眼便看见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 “林太郎，他醒了——”那女子笑着向外喊道。 这次没有被消音，就连对方的面容都能看得清晰……不过，等等，林太郎？！ 所以这个人是爱丽丝？竟然还是if线里的成年版爱丽丝！ 果然，紧接着森鸥外便走到在了他的面前，温和地对小时候的他说：“你好。” 这是什么鬼？他一直生活在三次元的世界吧。明明在和系统绑定之前，他的生活也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可为什么在失去了的记忆里会有这两个人？ 这不科学……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回忆并没有因为他的崩溃而中断，随后他便听到当时的自己在茫然地问：“你们是谁？”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这样也好。”森鸥外道：“我是森鸥外，嗯……目前算是你的监护人。” 爱丽丝也不甘示弱地抢着说：“喂，我是爱丽丝哟，快叫姐姐。” “姐、姐？” 爱丽丝笑起来：“欸，好乖。” “那，我又是谁呢？” 爱丽丝看向森鸥外：“也是，也该有个名字了。毕竟到了这个新的世界，总不能像以前那么叫了。” 森鸥外想了想，道：“就叫念，何念好了……” …… 【何念、何念……】 何念重新睁开眼。 听见系统的呼唤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只是先愣神地低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书页，没有发光，也没有什么异常，普通得就像是一张随处可见的白纸。 而刚才看到的一切，也像梦一样，显得那样不真实。 【何念，能听得到吗？你刚才怎么了？书为什么会发光？】 ‘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算了……’ 不管这系统是对他故意隐瞒，还是真的一无所知，以目前的他来说，继续追究下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既然在这些任务中，他能找到恢复记忆的契机，那便就先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下去吧。 何念收敛了情绪，将书页递还给福地樱痴，用确定的语气道：“我能感受到，书所在的位置就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费奥多尔当然听过这个学校，也了解不少咒术界的事，但令他疑惑的是：“书不是在横滨吗？” 名侦探：“你也知道我没有说谎的必要。不相信我的话，就没办法合作了。” 费奥多尔沉思着，似乎在分析他的话的可信度。 福地樱痴先笑着拍了拍名侦探，望着他，和蔼地道：“老夫也算是与你相识多年，自然是知道福泽对你的重要性。小鬼你啊，是绝对会为了复活福泽而舍弃掉一切的，对吧？” “……没错。” 为了复活社长，江户川乱步背叛了正义，加入天人五衰，与曾经的同伴为敌。日复一日辛辛苦苦地锻炼体术，去追寻各种复活的可能性，甚至在最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舍弃了一切，所以绝对不会放弃复活社长，绝对不会。 …… 虽然之前说过要尽快走，但按照侦探社和江户川乱步之间的羁绊，安室透也做好了要待上一段时间的准备。 不过，没想到仅仅到了第二天，他便接到了名侦探的电话。 安室透：“这么快就走？你和他们告别了吗？” 名侦探：“嗯，还是早点走吧，现在就去车站，你来接我。”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电子设备通话造成的声音失真，安室透感觉对方的状态更差了，说话时都有气无力的。 安室透：“好，你现在在哪里？” 名侦探报了一个地址。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那是一个陌生的地址，和武装侦探社离得很远。 安室透愣了下，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没有待在侦探社吗？” 电话那边没有再说话，安室透一看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夏日祭，想起了名侦探在与福泽谕吉相处时的明媚笑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大概再也不会看到那样的场景了。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后悔…… 第40章 15只侦探猫猫 安室透很快便将名侦探接到了车站。 不过, 到达后他们才发现，由于提前没有定好时间，所以现在离发车去东京还有好一会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 两人便只好坐在车厢里等待发车。 现在他虽然和江户川乱步面对面坐在一起, 却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安室透有点后悔来得这么早。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如同停滞了一般。 只有对方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响起，而江户川乱步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不回复也不将它静音……只是始终看着窗外发怔。 但名侦探的视线没有聚焦在什么东西上，翡绿的眼瞳里空落落的。看向窗外的这个动作好像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他的心思早就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去了。 既然放不下, 为什么还要离开呢？安室透想着。 他也侧头望向窗外。 天气不是很好嘛。 现在还是上午，天空浮着软绵绵的像棉花糖般的云彩。也正是如此, 阳光并不刺眼，恰到好处地给地面上了一层暖色调。 几处清脆的鸟鸣时不时响起, 微风轻轻拂过。外面的行人大多都心情不错地说笑着，热闹而有序地登上车厢。 安室透被车外人们脸上的笑容感染，嘴角轻轻上扬。 然而将视线收回来后，看着江户川乱步, 对方仍然还是那个样子，孤寂落寞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唉，安室透默默叹气。 “叮——” 提示音不知是第几次又响起来。 安室透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提醒道:“乱步君，手机响了。” 一直望着窗外发怔的名侦探这才挪开了视线，看了看安室透后，又慢一拍地低下头，取出手机……然后, 他便又重新对着黑屏的手机发怔，不知道将思绪丢到了哪里去。 安室透看着眼前仿佛掉了线的江户川乱步, 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劝说:“还是看看吧，说不定是很重要的消息呢。” 名侦探顿了一下，道：“……我大概知道自己会收到什么消息的。” 无非就是侦探社劝说他回去之类的话。 昨天离开后，他便换了一个新号码，将之前的随便扔掉了。但侦探社依然很快找到了他，大约是拜托了异能有关于操纵电子设备的前成员田山花袋帮忙。 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明明他之前说了很过分的话。 安室透对于名侦探的态度无话可说，他和江户川乱步的关系还没到能够追根究底的那一步。所以就算他现在很在意对方的情况也无能为力。 于是，安室透也只好放弃了关注他，开始投入进了自己的事情。 前些天他一直在忙着处理利乔酒所供出的关于组织的消息，现在才有了短暂的空余时间。马上就要返回东京了，他准备先搜集一下这些天组织的情况。 不过，刚拿出手机，他便看到了一个弹射出来的新闻。 ——在横滨某商业街上出现了汽车爆炸事件。 离他们所处这个车站似乎还挺近的。 安室透下意识点进这个新闻，手机的页面便转到了一个似乎是路人拍到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红裙小女孩，还有一个医生打扮的男子前后说笑着坐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然而紧接着，伴随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那辆车瞬间炸毁散架开来，甚至连着车门等一些部件都被炸飞了出去。熊熊的大火从车内燃起，燃烧造成的黑烟直冲云霄。 任谁来看，大概都会认为刚才那两人没有生还机率了。 安室透皱了下眉，按照他的经验，当然能看出这不是普通的事故，应该是有人在车里提前放置了炸.弹的结果。 可是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情？那两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视频里的其他人受到了惊吓，顿时也尖叫喧闹起来。人群慢慢挤成了一团去围观、拍照，嘈杂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天啊，大新闻，居然突然就爆炸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里面的人肯定死了吧？好惨。” ——“等等，你们快抬头看——”伴着这一声惊呼，人们纷纷抬起头去。 视频也随之调整了角度，对准那辆燃烧的车的上空。 是刚才的那两个人，所有人都认为被炸死了的那两人正浮在空中。虽然衣服有被烧焦的痕迹，但幸好人都安然无事。 不过确切的来说，只有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浮在空中。那个男子只是被她单手拎着衣领，才得以停留在空中，从刚才爆炸中幸免于难。 女孩身上亮起一层奇异的紫光，眼瞳里的光亮增加，神采却消失了，显得有些像无机质的仿生人。 和刚才俏皮灵动的模样截然不同啊。 安室透默默打消了刚才认为对方只是普通人的想法。 这下人群中彻底炸开了锅，议论声加剧。 ——“他们还活着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异能吧？” ——“好厉害，还能飞起来！” ——“这该不会是什么街头表演吧？太不科学了。” ——“我之前也在街上遇见过这对父女，没想到这个金发的小女孩竟然是异能者！” …… “爱丽丝？” 对面坐着的名侦探突然开口，愣愣地念出这个名字。 安室透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刚才对方不是还一副不关心任何事的样子吗？ 他想询问对方，名侦探却缓过了神般，立刻从自己的座位站起来，转而坐到了他的身边，凑近来看向他手机里的视频。 视频却很快结束了。 名侦探脸色难看地自顾自将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低沉着气压看完了。 “你认识视频里的这个女孩？”安室透试探地问。 名侦探没有心思去过多解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迅速思考回忆着这件事的起因经过。 何念当然记得，这是文野里【共噬】事件的开端——费奥多尔设计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两人受伤，通过【瘟疫时期的飨宴】这一关于病毒的异能感染这两人。 两人体内的微小异能生物会在48小时内成长，最终使两人同时死去。 但是，如果在48小时到来之前，提前杀掉其中一人的话……异能就会停止。 这是阳谋，是为了激起两人身后这两个组织的矛盾。 所有人都明了幕后黑手的奸计，却不得不为自己首领的性命，而去奋力杀掉另一方。 …… 这件事是这时候发生的吗？ 还是说，因为我的出现使剧情提前了？ 何念心烦意乱地思索着。 记得在视频里的那个爆炸发生之后，费奥多尔会伪装成警察上前，接近森鸥外后捅他一刀，使他感染异能病毒。 从视频的传出再到他看见，这些花费了不少时间，他已经没办法阻止森鸥外的受伤了。 而且剧情里，在此之前的前一日夜晚，福泽谕吉便会先一步遇袭受伤。 不对，时间对不上。 森鸥外受伤的时间按记忆里的来看，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会更晚，是中午或下午才对。而且视频里，他刚才和爱丽丝的对话好像也与记忆里的有些许不同。 果然是蝴蝶效应。 所以，社长是不是可能还没有出事？ 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名侦探想了想，努力缓下情绪，拿起手机给费奥多尔发消息：【你想要做什么？】 对面的消息每次都回得这样快：【江户川先生，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名侦探：【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别装糊涂了。】 费奥多尔：【果然瞒不过你。】 【不过，我才想问江户川先生想做什么呢。】 【我们就要前往东京寻找书的下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在帮忙使那两个组织无暇关注我们的行动。】 【而昨天才与我们达成合作的江户川先生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审问我呢？】 名侦探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反驳：【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他们无法干扰我们在东京的行动。】 费奥多尔：【只是为了万无一失。毕竟事情已经开始做了，剩下的怎么也要完成才好。你就放心地先去东京吧，很快就要发车了不是吗？】 名侦探知道怎样都无法使对方改变主意了。 费奥多尔：【希望你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为了想复活的那个人，能够舍弃掉一切。】 【这个‘一切’里面也应该有这个世界的福泽谕吉吧？】 【最后再奉劝一句，太贪心的话只会什么也无法得到。】 是的。 他说得对。 反正社长不会出事的，最后事情也会圆满解决。 况且，已经有这个世界的江户川乱步陪在社长身边，他根本毫无用处，对方能不能信任他还是二话。 明明之前好不容易才说出‘是敌人’那种话，明明好不容易才放下侦探社离开，明明决定好不再和他们有联系，连消息都一概不看…… 所以不应该回去的。 而且现在要是离开车站去找社长的话，他和天人五衰的合作肯定也不能维持下去了。 大概短时间内连东京也无法去了。 这怎么可以？ 复活社长的希望就在眼前，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绝对不可以。 名侦探努力克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动作僵硬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广播也在此刻于车内响起，亲切温和的女声提醒着乘客们即将发车。 横滨到东京的距离并不远，只需几个小时而已。 再过几个小时，他便能到达东京。 运气好的话，再过几天他就能够复活社长，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那个属于他的社长还活着的那个世界。 然后，与这个世界彻底告别。 这是最美好的结局。【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16只侦探猫猫 “乱步君, 你没事吧？” 看着明显状态不好的名侦探，安室透疑惑地询问。 刚才他也有试着偷偷去看名侦探发的消息，想获得一些信息。然而在瞥见的那几眼里, 他实在看不懂对方在交流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达成了什么合作？要舍弃掉什么？他从刚刚的那个视频里得知了什么？ 这些都一无所知。 不过, 他唯一能看出的是，江户川乱步不想离开横滨。 至少是此时此刻，对方一定是不想离开的。 名侦探却依然坚持道：“我没事。很快就要发车了，我的目的就快要达成了。我能有什么事呢？”他的声音轻得就像要飘起来一样。 名侦探的话配上他失魂落魄的表情，简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安室透劝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去组织, 下次再去吧？现在就先回去好了。” “不。”名侦探低头闷闷地道：“没有下次了，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这次的话, 以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这样啊。” 安室透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大概有些选择只有自己才能做, 旁人是无法左右的。重要的是，无论选择什么都不会后悔。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安室透不再劝说后，名侦探本应该缓一口气，但他反而更加揪心。 种种思绪不断涌现。 名侦探忍不住去想, 在原本的剧情中，森鸥外险些杀掉福泽谕吉，关键时刻是夏目漱石出现才阻止了他。但要是夏目漱石晚了一步呢？ 【共噬】事件本应该在48小时前不久被解决。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拖延到了48小时以外呢？ 虽然根据原著，他已经猜到了病毒异能者的大概所在位置。但要是蝴蝶效应依然发挥作用，费奥多尔换了更偏僻的地方怎么办？ ……这样的可能性太多太多，不论哪个环节出了意外，社长都可能会死去。 怎么办才好？ 怎么才能确保社长没事？ “叮——”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次, 他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了。 名侦探拿起手机，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进入了消息栏的页面。一打开，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 他们是将他的号码群发给了所有人吗？ 中岛敦、与谢野晶子、谷崎润一郎、谷崎直美、宫泽贤治……几乎所有侦探社的成员都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希望他能够回去。 没有人指责他之前的行为，一个人也没有。 甚至，他们还会反过来安慰他，诚挚地表明愿意接纳他，担心他的处境。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75％】 这时候，消息红点又闪了闪，中岛敦刚刚发的一条新消息映入眼帘。 【乱步先生，你在吗？】 名侦探犹豫了下，发道：【我在车站，就要离开横滨了。】 中岛敦立刻回了消息。能看得出来，对方完全没料到会收到他的回复，所以激动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乱步先生！你终于回消息了！】 【诶，等等！你要走吗？去哪里？远不远？】 名侦探被这一连串问号蒙住了，他斟酌着，正想慢慢回，接着就看到了中岛敦的下一句。 【可是，乱步先生你不是还约了社长见面吗？怎么突然又要离开横滨了？】 【社长已经一个人过去了，乱步先生，真的不能多留下来一段时间吗？和社长再见一面也好啊。】 名侦探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当然不可能约社长见面。从现在的情形看来，约出社长的人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但是费奥多尔是怎么计划的？社长为什么会轻易相信他的谎话？其他人怎么不阻止社长？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周围。 不过却也无关紧要了。 名侦探心底某处揪痛了起来，他知道不论如何，社长都是因为他才会陷入危险的。 他没有心思再慢吞吞地发消息，直接拨通了中岛敦的电话，便急匆匆地问：“社长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啊，”中岛敦刚接起电话便懵了一下，然后下意识顺从地回忆道：“社长……应该是二十分钟前出发的。地点不是乱步先生你发消息告诉社长的吗？就是夏日祭那天我们聚集的地方。当时我正和社长刚出来找你，社长收到消息就过去了，让我先回侦探社。” “夏日祭那天见面的那处港湾？” 选择在这个地方，是为了更方便打消社长的疑虑吗？ 按照侦探社附近到那边的距离来看，二十分钟前社长就出发了的话，现在应该就快要赶到了吧。 这该怎么办？真的还来得及吗？名侦探慌了起来。 中岛敦道：“嗯，是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中岛敦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补充：“社长过去的时候还买了乱步先生喜欢吃的许多粗点心，说是要带给你的。乱步先生，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再走吧？社长收到消息的时候很开心，我能看出来的，他是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 中岛敦犹豫了下，又接着道：“其他人也是，大家都很希望你能留下来的。就算立场不同，但我们也绝不会是敌人，另一个乱步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留下来吧，乱步先生？” “……” 中岛敦有些失望，乱步先生依然没有什么回复。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电话另一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中岛敦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实在不行的话……能收下那些粗点心吗？并不重也不是很多的。还有，那天的生日礼物我们后来也再准备了同样的一份，这次是只送给你的，请收下吧……”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83％】 “乱步先生？” “乱步先生，你还在吗？” “乱步先生……” 中岛敦连着喊了好几遍。 对面却一直安静得让中岛敦都快以为电话被挂掉了，他甚至还看了看手机界面来确定对方还在听。 而名侦探也在恍惚，听着听着电话，耳边中岛敦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社长不去探究过问他的包容，想起了危险时刻社长着急的呼声，想起了在生日蜡烛火焰光芒映照下的侦探社成员的脸庞，想起了另一个江户川乱步向他伸过来的手…… 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他都没能想到，只是留下来短短几天便有了这么多无法割舍的回忆。 所以说嘛，早该走的，现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名侦探无奈地笑了笑。 “……嗯，我先不走了。” “诶。”中岛敦愣住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名侦探顺理成章地说出了下一句：“我会把社长安全带回来的。” 说罢他挂了电话，站起身来。 “乱步君，不走了吗？”安室透也有听到名侦探刚刚的通话。 名侦探快速说道：“有非常重要的事，我还需要回去处理一下，有机会的话再去东京吧。” 安室透莞尔：“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 安室透也很高兴他能想明白决定回去，不过——安室透侧头指了指窗外：“车开始移动了，看来应该是已经发车了，还是等到达东京之后再坐车返回吧。” 名侦探摇头：“不，必须得现在回去。” 对方纠结着不想回去的时候说得那么坚决，现在仍然没变，一样的坚决，却是直接换了个选择。 但和来的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同，名侦探明显有了生气。 “再见，我先走了。” 他说罢，没再理安室透，就直接利落地转身，快步向着来时的方向往车门处奔去。 到了车门前，果然有工作人员拦住了名侦探：“先生，已经发车了，现在不能下——” “等等！” 工作人员睁大眼睛，惊呼道。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位穿着英伦风格的侦探拉开了车门，没有丝毫胆怯，对方便直接从逐渐提升起速度的车上一跃而下！ 简直让人心惊胆战，看着对方安全地着陆后，他才松了口气。 “抱歉，我有急事。” 名侦探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但由于车的移动，对方的身影却很快不见了踪迹。 而就在这时候，“抱歉，我得去追他。”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工作人员回头一看。 又是一个金发黑皮的青年过来，先是歉意地笑了笑。随即没待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便紧追那人的后尘，也跳下了车去。 工作人员欲哭无泪：“喂——” 这两人都是在做什么啊，可怜他肯定要被罚工资了。 第42章 17只侦探猫猫 时间来到了中午, 明亮的太阳光线洒下，地板都晒得发烫了起来。 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走过, 大多都撑着遮阳伞。 这时, 一个匆匆跑在街上的黑发绿眼的名侦探便更加引人注目。他一直没有减缓速度，朝着自己目的地的方向奔去。汗水打湿发丝，脚步也越来越感到发软。 名侦探毫不在意那些，只是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 有点迟了，不知道现在会长怎么样了。要是最开始发现【共噬】事件的那一刻就赶过去, 肯定就还来得及吧。 不应该耽搁的，他开始后悔起自己的犹豫不决。 “乱步君。”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前方。 名侦探抬眼望去,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前面几步处，车窗缓缓打开, 坐在驾驶位上的安室透向他招手：“快上车吧。” 名侦探愣了愣，便快走几步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低下头直接说明了地点。 “知道了, 很快就能到达。”安室透边说边启动了车。 “谢谢。”名侦探的声音轻到有些听不清楚。 “没事的。”安室透笑道：“坐稳了，我的车技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放心吧, 他的开车技术很好。” 就像是在证明他的话一般，车速瞬间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值。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何念有幸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二次元的车技，简直快得不像是一辆车了。 安室透突然道：“对了，这边好像有个近路。” 何念睁大了眼睛, 惊恐地看着安室透将这辆车开进了一个小巷里面。 正当他看见车就要飞速撞上巷子里堆积的杂物，在考虑该怎么活下来时, 这辆车竟然将一边的轮子开上了墙壁。车身达到了一个离谱的倾斜程度，就这样躲过了那堆杂物。 为什么车还能飞檐走壁啊？！ ‘这真的只是一辆普通的车，而不是什么被特殊改装过的高科技产品吗？’何念吐槽道。 系统也沉思了好一会儿：【……这应该不是车的问题，而是安室透的特殊技能吧。】 良久，何念再次罕见地弱弱求助道：‘救命，有……有晕车药吗？’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就要吐在车上了。 系统连忙翻看了一下：【有的。】 兑换好晕车药后，何念趁着安室透没注意便悄悄服用了，顿时就感觉勉强重新活过来了。 这时，安室透终于才到了目的地，停下车。 安室透转头望向名侦探：“到了，很快吧。” 何念苦笑道：“是很快。”不过虽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在车上反而更加度日如年了。 何念下了车，感受着比刚才跑步时更加发软无力的腿脚，不由感叹道：“安室君，你也太谦虚了。” 这种车技哪里是‘很好’就能描述的，简直是神迹嘛。 安室透有些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却突然听名侦探看向远处，喃喃道：“社长……” 安室透顺着名侦探的目光望去，福泽谕吉站在远处靠海的栏杆边上。 此刻，福泽谕吉也恰巧地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神情放松，往他们这边走来。 安室透了然地搭上名侦探的肩膀，将他往前轻轻推了一步，善意地催促道：“快去吧，他正在等你呢。” …… 白天的港湾边没有什么人，只有海浪扑打岸边的水声，和鱼时不时跳出水面的声音。 福泽谕吉到的时候，名侦探还没有来。 他倒也不急，单手提着装着粗点心的袋子，就站在了夏日祭那天他所站的位置，等待着江户川乱步的到来。 这一幕就好像时光倒流了一样。 不过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福泽谕吉想起那天乱步望向他时，带着痛苦纠结神色的眼睛。不禁想到，如果当时他做了些什么，或再多说些什么的话，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咕咚——”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是从水下传来的，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呢？ 福泽谕吉正准备靠近栏杆，向海里看去。 然而不经意间，他却瞥见了远处刚从一辆车上下来的江户川乱步和安室透两人。 福泽谕吉瞬间将刚才的声音置之脑后，不自觉便扬起了笑意，向那边走去。 他看见远处的两人聊了两句后，江户川乱步犹豫片刻，也开始单独向他这边走过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乱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不远处停下，对方有些逃避一般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福泽谕吉仍旧继续向前走，更拉近了这一段距离。然后，他将手中提着的装有粗点心的袋子递向乱步，笑道：“乱步……” 话还没说完，福泽谕吉却望见江户川乱步突然抬起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往他的身后望去。 乱步脸上露出了慌乱且着急的神情。 怎么了？ 福泽谕吉本能地想要回头，却在下一刻冷不防被名侦探扑倒在地，对方也因为惯性作用倒在了他身上。他手上的粗点心袋子不知怎的被划破了，粗点心顺着豁口处散落出来，落了一地。 福泽谕吉有些茫然，他还没习惯‘乱步’的武力值增强了。 在他眼里，乱步是一直需要被保护被照顾的那个。从很久以前，他决定要创建武装侦探社，就是因为意识到侦探有必要进行武装，希望为乱步构建一个能够使其安全进行推理的环境。 所以，现在不知在什么时候增强了武力，反应和速度都大幅提升了的江户川乱步，在福泽谕吉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下，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将福泽谕吉扑倒了。 “社长，你还好吧？” 还是名侦探先支撑起身，连忙问道。 “没事。”福泽谕吉顿了下，他突然看到了名侦探侧脸上的一道伤痕，并不深，像是不小心的划痕而已，只是一处微不足道的伤口。 但伤痕上面渗出来的红色的血珠，衬着对方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显得格外刺眼。 福泽谕吉瞬间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敌袭，而乱步为他挡下了。 他沉下心，迅速起身转头向身后警戒地望去。 一个戴着奇怪白色面具，披着黑色斗篷，将全身都严严实实藏在伪装之下的人出现在远处，踩在了他刚在所在的栏杆之上。 随即，一道血线般细小的什么东西凭空出现，速度极快地向福泽谕吉这边再度袭来。 福泽谕吉早有了防备，他抽出自己随身的剑，斩断了那道血线，瞬间那东西便化作真的血液般无害地四溅开来。 就是这个血线刚才袭击了他们，伤到了乱步？是那人的异能吗？ 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见无法再伤到他们，便转身跳入了海里。 “站住！”福泽谕吉想上前去追。 但身后安室透的声音拦住了他：“等等，福泽先生，乱步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福泽谕吉回头，果然望见江户川乱步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都是因为有安室透在一旁扶着，才没倒在地上。 福泽谕吉：“乱步！你怎么了？” 名侦探勉强地摇了摇头，他的意识似乎已经不太清晰了，说话的声音也几乎微不可闻。他又重复了和之前一样的话：“社长，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福泽谕吉心情复杂：“我当然没事，但是你……” 名侦探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再次确认社长没事后，便仿佛放下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莫名地突然想到，这次终于没来晚了。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句话。但想到时，就一下子感觉仿佛轻松了不少。 “没事……真是、太好了。” 然而说完这一句，名侦探就没法支撑了，极大的痛苦让他失去了掌控身体的力量。 名侦探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去，福泽谕吉接住了他。 福泽谕吉：“乱步？” 名侦探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安室透担忧地道：“是刚才的伤口导致的吧，应该是中毒了。我开车了，现在快把他送去医院吧。” 福泽谕吉默默将名侦探背了起来：“不，麻烦你帮忙把我们送回武装侦探社。” 安室透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想起了那天无法摸到名侦探的脉搏的事，原来福泽谕吉也知道江户川乱步的情况。 “好，知道了。”希望侦探社能治好江户川乱步吧。 毕竟他明明好不容易才回来…… 第43章 18只侦探猫猫 与谢野晶子一大早便出来, 去到各种‘江户川乱步’可能会去的地方，搜寻对方的踪迹。 她找完了侦探社附近的地方，找遍了卖粗点心和波子汽水的店铺, 就快无处可寻的时候才收到了另一个乱步先生回来了的消息。 谷崎润一郎：【与谢野医生, 请快回来吧，另一个乱步先生已经回来了，他……】 谷崎的消息没有发完，似乎还在斟酌着怎么说。 与谢野晶子先松了一口气，能找到乱步先生就好。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别的问题。因为急着立刻回去, 她也没来得及看完后面的消息，就匆匆忙忙地赶回侦探社。 到了侦探社楼下, 谷崎润一郎正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等在那里，看到她连忙道：“与谢野医生, 你终于回来了。” 与谢野晶子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乱步先生呢？” “乱步先生在医务室。” “乱步先生受伤了吗？”与谢野晶子一边皱眉问着，一边匆匆上楼。 “是的，好像是中毒，检查伤口后却又没有发现异常。但乱步先生还是一直没有醒来。社长说大概是异能作用, 不过连太宰先生也没有办法……” 谷崎润一郎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与谢野晶子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推开医务室的门，江户川乱步、太宰治、织田作之助等几个侦探社的成员果然都聚集在这里。 与谢野晶子将视线挪向病床, 那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名侦探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而社长则坐在离病床最近的地方，一言不发。 与谢野晶子本能地询问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真的没有办法吗？或许可以试试【请君勿死】。” “不行的。”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请君勿死】的发动条件是濒死，这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与谢野晶子有些疑惑。 乱步犹豫片刻, 看了看社长才继续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其他不知情的侦探社成员完全愣住了, 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难不成前些天和他们一起相处了好些日子的‘江户川乱步’是个幽灵吗？ “怎么可能？”国木田独步脱口而出，他向来不会怀疑乱步先生的话，但确实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他忍不住回想前些天和平行世界的名侦探相处时，对方那生动鲜活的模样。 太宰治：“从生理学上来说，没有心跳的话确实算是死亡了。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没有心跳、血液停滞，身体的自我修复机制也消失了，他的伤口也无法愈合……话说，我也曾见过和他相似的人呢。” 织田作之助神色一暗，显然也和太宰治想起了同一个人。 中岛敦也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收到的那张贺卡，他本能地感觉太宰先生说的就是那个人。 谷崎润一郎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的异能都无能为力，也无法将这个死亡状态的名侦探送去医院，甚至不能让外人知晓死者竟然能够维持这个状态。难道他们只能什么也不做地干等着吗？ 福泽谕吉低着头，努力保持冷静，思绪却还是混乱的，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突然，蓝色的微光映入他眼中。 福泽谕吉顿时抬头望向病床上的名侦探，蓝色圆形的奇怪符文凭空出现，漂浮在名侦探身前。 谷崎润一郎睁大了眼：“这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应他。 “没办法了。”太宰治将视线移到福泽谕吉身上：“要想救这位乱步先生的话，得借他的手机用下，我需要联系计划了这件事的魔人。” 福泽谕吉顿了顿，还是将放在案头的名侦探的手机递给了他。 太宰治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直接找到费奥多尔的消息栏发了一句：【你下了什么毒？】 而费奥多尔就像是开了透视般，就算太宰治没提，他也知晓了对面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是谁，自然地回复道：【太宰君，你是打算救天人五衰的成员吗？】 太宰治：【他现在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了。】 费奥多尔语气不明地道：【那就好。】 【我下的毒是名为共噬的异能，这是某个罪犯拥有的病毒型的异能。极其微小的异能生物会在48小时内成长，并同时吞噬掉两位宿主。但在被吞噬前，如果其中一位宿主死亡，异能就会停止。】※ 太宰治冷冷道：【你设计了社长和森先生，就是为了挑起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斗争。】 费奥多尔：【是啊，可惜计划出了偏差，不知道你们还会怎么选择呢？我很期待。】 太宰治没有再回复，他厌恶地将费奥多尔拉进了黑名单之后，才把手机还了回去。 在将费奥多尔的话复述了一遍后，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情绪更加低落。 谷崎润一郎突然道：“但是，如果是一方死亡异能就会停止的话，共噬怎么会对这一个乱步先生起作用呢？” “这件事我也有考虑过，不过线索不足，无法推断出什么。可能与共噬的判定范围有关，或者书发挥了作用，亦或是他没有真正死掉……可能性太多了。”江户川乱步用手支着脸，闷闷不乐地说：“没有确定前，不能随意做决定。” 也对，要是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可以起作用，自然皆大欢喜。 但是敌方会下这么容易就被破除的圈套吗？ 而且，他们又有谁敢去拿乱步先生的性命来做实验呢？ 思来想去，只有杀掉另一个中了异能病毒的人才是最稳妥的救下他的方法。 宫泽贤治茫然地道：“那我们是要和港口黑手党开战吗？” 国木田独步握紧了他那上面写着‘理想’二字的笔记本，眉头紧锁：“胜算太低了。” 要越过港口黑手党的层层防守，杀掉他们的首领？单单是重力使那一关就很难过去了。而且……要是他们这两个组织开战，只会使横滨乱起来，让幕后黑手渔翁得利。 但是，又怎么能够不去开战？ 即使是平行世界的江户川乱步，他们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丧命，况且他们还一起相处了这些日子。 谁都能看出来，虽然这个名侦探自己说是他们的敌人，但当时他的话里却有提醒他们小心天人五衰的意味。明明说要离开，却在得知社长有危险后便赶了回来。甚至因为社长，他现在才躺在了这里……国木田独步拿不定主意，脑中一片混乱。 没有给他们多想的时间。 泉镜花蓦然从外面拉开了医务室的门，神情严肃地道：“港口黑手党的人来了很多，侦探社周围都被团团围住了！” 中岛敦惊道：“来得这么快！” 看来，港口黑手党是准备先下手为强，杀掉名侦探以此来挽救自家的首领了。 谷崎润一郎着急地说：“该怎么办？港口黑手党的人肯定做全了准备。” 太宰治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出面交涉合作，谷崎君和其他人趁机用【细雪】先带走他，以防港口黑手党杀人。” 江户川乱步点头：“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他们迅速商议好细节后，太宰治便一个人走出去，坐到了底下一楼咖啡店的座位。 中原中也和黑蜥蜴的人一起进来的时候，便一眼就看到了太宰治懒洋洋地坐着。看到自己时，对方脸上原本的笑容顿时消失，用他熟悉的那种令人厌恶的语气道：“又看到黏糊糊的蛞蝓了，真是讨厌。”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的态度激到，忿忿地说：“喂，混蛋太宰，你们侦探社就剩你一个了吗？其他人到哪儿去了，都当了缩头乌龟吗？” “很是不巧，今天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在呢。”太宰治用手撑住脸，道：“就算你把里面都翻一遍也找不到人哦。” 中原中也皱眉，向他身后的那些人吩咐道：“搜。” 随即他们就一股脑地涌入二楼，本就不大的侦探社里挤满了人，确实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踪迹。 太宰治：“既然你们没办法杀掉另一个【共噬】的人，不如还是换种思路。”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道：“什么意思？” 太宰治罕见地正色道：“我们来谈谈合作吧。” 第44章 19只侦探猫猫 那时中了共噬异能倒下去后, 何念的意识便彻底模糊了。 而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又回顾了一遍平行时空里黑步的人生，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且真实的梦一样。 虽然开始任务之前, 系统已经传输给了何念黑步的记忆。但这一次重新回顾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之前系统传输记忆, 是以黑步自身的视角，为了使他能够好地适应和扮演黑步。 而这一次在更像是上帝视角，能更加全面地还原所有黑步经历过的场景和事情。 并且，记忆里的场景似乎多了一部分？ …… 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江户川乱步人生前十九年的轨迹都与其他世界大致一样。 小时候江户川乱步与父母一起在乡下生活。后来父母离世, 他孤身一人来到横滨，凭借父亲熟人的关系进入警察学院。 但不久后, 他就因为揭穿舍监的情史而被退学。退学后他又换了很多份工作，也总是很快就被一遍遍辞退, 没有哪个地方能长久地收留他。 失去了双亲保护的少年懵懵懂懂地接触这个世界。 但他独立得太早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却又有着超脱常人的智慧。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与父母对他描述的世界不一样——父母告诉他，他只是个普通人, 世界上的任何大人都比他更加聪明，等他长大就会明白了。 但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为什么大人们要装糊涂？所谓的大人世界里的规则为什么会存在？ 并且江户川乱步能轻易看穿掩饰得光鲜亮丽的世界表面之下的黑暗，也正是如此, 心智还未成熟、无法被他人接受的他只差一个契机便会沦为黑暗的一部分。 不过幸好，他在十四岁初到横滨的这一年遇见了福泽谕吉。 那时福泽谕吉刚刚离开政府，暂时做了一些保镖之类的工作。由于过去的经历，他的内心筑起了深厚的岩壁，不愿再与人深交。 所以当他刚遇到乱步时, 选择只是给乱步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对方遇到危险可以来找他。而不想收留他, 以此来竭力避免和他人产生联系。 但是乱步当着福泽的面，按着福泽告诉他的联系方式，主动拨通了电话。 江户川乱步手上拿着电话，看着福泽谕吉干巴巴地说：“保镖先生，救救我。我没有工作也不知道今天住哪儿，要死掉了。”* 福泽谕吉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无法放着眼前这个孤独的少年不管。 他带上了乱步。 就这样，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 本来福泽谕吉想在帮江户川乱步找到一份工作后就离开的，但是最终他却改变了原先的选择，收留了乱步。 而江户川乱步也从父母为他编织的保护茧中脱出，跳入了福泽谕吉所编织的保护茧中。 福泽谕吉告诉乱步，他拥有异能才得以瞬间识破真相，他要用异能揭露真相、保护他人，他还只是孩子，遇到事情要找大人解决，不应该将自己的命当作比赛的砝码…… 他们一路同行，共同进退。一起接下了数不清的委托，一起去帮助他人。后来还一起创立了武装侦探社，留下了无数温馨美好的回忆。 然后这一切，在五年后戛然而止。 作为这座城市黄昏的武装侦探社，他们要专门处理无法交给军队和警察的这类危险工作。一般来说，他们破获过多少件案子，处理过多少次危险事件，也就因此会在背后惹上多少敌人。 向来他们都能轻易解决所有的危机。 唯独有一次，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两人一起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 单凭武术，几乎没有人能赢过福泽谕吉。但他过于正直、不善阴谋，也难免忽略了隐藏在暗处的利箭。 有敌人计划了许久在这里设下陷阱，暂时分开两人，并利用了福泽谕吉的善意，向他寻求帮助，借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后趁福泽谕吉不备之时，再由一人从远处利用攻击性异能暗算了他…… 而江户川乱步被事情耽搁了。当他意识到不对劲后赶忙到达的时候，福泽谕吉已经遭遇了袭击，敌人早就匆匆逃离了。 他来晚了。 天空上太阳的光线明亮而温暖，却无法照进偪仄的小巷里。 这里仍然是暗的，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昏暗又安静。灰尘、污渍……遍布了这个小巷，一切都是暗色调的。 现在却多了一抹鲜艳的红。 江户川乱步第一眼看到眼前的这场景时，甚至还停顿了几秒，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就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 江户川乱步看到，向来能够从容解决一切敌人的福泽谕吉此刻倒在了地上，身上沾染的一大片红色刺目极了。 江户川乱步茫然无助地跑到福泽谕吉身边，用手捂住他腹部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却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好似要将全身的血一起流尽般。 “社长，醒醒，不能睡。” “与谢野、与谢野她一定能救你的，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好，她很快就能来的。” “社长，我们回侦探社吧？……”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颤抖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他其实能看出来，以这种伤势，社长支撑不了多久了，与谢野晶子也根本赶不过来。但他还是自欺欺人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社长，还是在安慰自己。 福泽谕吉勉力在熟悉的声音下睁开了眼，看着眼前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只是遗憾一点点填满了整个心脏。 他早已做好了有一天会死掉的准备，也并不畏惧死亡。 但是乱步都还没有成年，没有真正地长大，而他却已经无法再等待对方成长了。 福泽忍着剧痛，轻声道：“乱步，不要哭，听我说。” “社长……”江户川乱步仿佛能看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要逃避。 福泽谕吉在心里叹气，他本来想等乱步再长大一点才告诉乱步的，现在却只好在此刻说了出来：“你没有异能。” 当初他为了帮助乱步、将乱步从悬崖边上拉回来，而对他撒了谎。尽管出发点是善意的，但乱步也确确实实因此被拘束住了。只有揭穿谎言，让乱步正确地看待自己，他才能真正长大。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连忙慌乱地道：“社长，别说了，我们先回侦探社吧。这些、还是其他的，不论是什么都好，以后再说吧？现在你……” 没办法等到以后了，福泽清楚这一点。 于是，他打断了乱步的话：“是我当初欺骗了你。那个眼镜并不是什么异能的开关，只是普通的眼镜而已。这些年你也能看出来的吧。是你的智慧解决了这么多案子，与异能无关。” 江户川乱步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福泽谕吉，眼眶红红的。 “还有，你是侦探社的支柱。要团结社员、辅助国木田，侦探社就要拜托你了。不能总像以前那样。零食不要吃得太多，尤其是糖，要学会自控。起码要多学一些常识，学会独自生活，你的自理能力太差了。也不要再不记路了。不要总待在侦探社，多出去交一些新朋友…… 要成长起来，乱步……” 福泽谕吉絮絮叨叨地说着，意识也在缓缓流失。 他根本没办法放心乱步，只想尽可能地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嘱咐完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 第45章 20只侦探猫猫 不过说再多也总还是觉得不够, 永远感觉还有一部分没说，想说的永远也说不完。还有太多不放心的事情。 但是……已经没办法了。 每一句叮嘱的话语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要好好活着, 就算以后没有我也一样。” 福泽谕吉的声音越来越轻, 直到落下最后一个字时，江户川乱步已经几乎快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福泽谕吉合上了眼。 他像是安静地睡了过去，只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江户川乱步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就好像回到了他孤身一人刚来横滨的那一年，又感受到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的孤独。 他害怕地唤：“社长。” 没有人给他回应。 再也没有人会耐心地应声了。 江户川乱步清楚地意识到, 现在，是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 后来解决完了这件事情、回到侦探社之后, 江户川乱步就颓废了很久很久，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社长室, 谁也不见。 虽然他已经让背后的那人罪有应得了，可是根本没有意义。 不论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了。 他也想像社长说的那样，学会成长，支撑起整个侦探社。 可是没有用, 他做不到。 反而一些自暴自弃的想法总是从心底冒出来——要是社长看到我在他离开后并不能好好活着，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放心不下，会不会就舍不得离开了？ 这是完全没有理由的荒诞的想法。 但他却总忍不住这样想。就像是个小孩子在故意耍脾气一样, 用无理取闹的行为想让大人满足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 这些天来，其他侦探社成员轮番劝了乱步好几次，都没起多大成效。 江户川乱步一边说着诸如“我知道的”、“我没事”、“你们不用在意我”……这类的话，一边尽量避免和他们的接触，经常一个人待在社长室就是一整天。 侦探社成员们能看见乱步先生的时间越来越少。渐渐地, 他们也便无计可施了。只好期望着时间能抚平一切，乱步先生也总能自己想通的。 毕竟不管再怎么不舍, 死人都是无法复生的。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太阳每天都会重新升起，而人只要还活着，就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江户川乱步突然就消失了。 侦探社成员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不过在找的过程中，他们倒是发现了不少细节。 乱步先生之前很喜欢的粗点心还剩下好大一箱，很久没再碰，里面许多都已经快要过期了。而他收集的一堆波子汽水里的玻璃珠也不知不觉已沾上了灰，不再如之前一样干净透亮…… 名侦探喜欢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带走，就好像他还在侦探社里一样。 还是国木田独步最后在社长室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是江户川乱步的笔迹。 ——【我退出侦探社，下任社长由国木田独步担任。再见（さようなら）。】 这是含有一种不再相见，甚至永别意味的再见。 之后，江户川乱步果然再也没有回过侦探社，也没有联系他们任何一个人，就好像与他们完全断了瓜葛般。 很长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再相见。 只是偶尔能从别人那里听说江户川乱步的消息。 ——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他帮忙解决了Mimic组织，他在搜集有关复活死人的方法，他退出港口黑手党，他出现在「猎犬」身边…… 再后来，他们也有偶遇过江户川乱步。 不过那个时候的乱步先生，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 曾经的乱步先生总是孩子气的，爱吃粗点心，喜欢搜集波子汽水里的玻璃珠。座右铭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明明已经十九岁了，看上去却没比六岁的小孩子大多少。 但是许久没见的乱步先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不再穿着那件熟悉的侦探服，而是披着一件之前从没穿过的黑色大衣。举止也难得变得稳重，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跟在福地樱痴背后，周围还围着许多军警。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他们险些都没有认出来。 当看到他们时，名侦探目光里也只有漠然。就像是以前一起相处过的那些岁月完全不存在般。 直到那个时候，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才彻彻底底地体认到，乱步先生和他们已经不是同路人了。 …… 当初江户川乱步退出侦探社后，先是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待了几年后又退出，辗转几个组织后又成为了天人五衰中的一员。 在此期间，江户川乱步一直有锻炼体术，学着像社长一样拿起剑。 明明福泽谕吉很久之前就想让乱步练练体术，那时候他总是嫌苦给推脱掉了，这些年他却一直坚持着。 由于以前几乎从未接触过这方面，他刚开始都能不小心被自己的武器伤到，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意。 他始终没有放弃练武，最终倒也练得有模有样了。 不过，福泽当初对乱步说他并没有异能这件事。乱步倒是没有太大改变，依旧倔强地随身带着那副老旧的黑框眼镜，推理时总是下意识地戴上眼镜。就像从前一样。 除此之外，这些年江户川乱步融入横滨的黑暗面，辗转于各个组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搜集各种有关复活的情报。 他考虑再三后，选择了其中可行率最高的方法——找到世界的本源、传说中只要写下愿望就能实现的‘书’。 终于，一切努力没有白费。在六年多后，江户川乱步跟着天人五衰获得了书的踪迹。 江户川乱步表面与天人五衰他们虚与委蛇，然后再暗自行动，抢先所有人一步拿到了书。 刚得到书的那一刻，他就被早有防范的天人五衰通缉了。 那个时候，福地樱痴依然是日本政府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世界眼中的英雄。他拥有着极其可怕的号召力和信服力。 福地樱痴轻松几句话，就能轻易地抹黑这个退出侦探社、曾在明面上加入过港口黑手党的江户川乱步，把他描绘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随后异能特务科、猎犬和一些军队便受令一同追捕他。 再加上福地樱痴之前已经利用布拉姆的异能操控了一群被吸血鬼化的人。那些人隐藏在人群之中，通过感染他人，数量得以呈几何级增长。这些被操控了的人也在运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面临着几乎是全世界的追捕，尽管武装侦探社也在尽力找他、帮他，但那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江户川乱步凭借着刚练了几年的体术和先前留下的后手，最终勉强以腹部致命的贯穿伤以及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为代价，才得以暂时逃脱入了一个废弃的小巷。 这个小巷和当初社长倒下的那个地方很像，一样的昏暗到几乎没有光亮，一样的逼仄，一样的布满灰尘……不过它还算比较安全。 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江户川乱步还是被迫踏进了这里。虽然他很多年都没有再进来过类似于这里的地方。 刚进小巷，稍微安全一点，江户川乱步便几近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只能无力地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只手捂住自己腹部，然而鲜血还是不断地涌出，止不住的血让他的脸苍白得如纸一般。 江户川乱步理智地判断，和当年社长的情况一样，自己也失血过多了，这样下去没多久他就会死在这里。 而祸不单行，刚刚拿到手后，他才发现书是残缺的。 可能是被人撕掉了太多页，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书比他预估地要薄太多了，只有寥寥几页。 要使用书的力量，就必须使写在书页上的内容有着作为故事的因果合理性。 也就是说，他要完整地编好社长为什么还活着的一整个合理的故事。如果书页太少了，书就没有办法发挥作用了。 江户川乱步皱了下眉后又想开了。 没关系，这些书页已经足够了。反正书很危险，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里，现在用完这些书页也好。 他这些年早就提前想好了合理的故事来使社长复生，顺便也想好了该怎么利用书来恢复现在这个世界的和平。 于是，没有丝毫停顿，尽管他虚脱得手都还在颤抖，却仍用着毅力握住笔开始在书页上写下内容…… 终于，写完了。 江户川乱步看着有着密密麻麻字迹的书，这才放下心，稍稍松一口气。 而这一松气后，全身的伤痕、尤其是腹部的贯穿伤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快要晕过去。失血太多了，他连眼前的景象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就要死了吗？ 他有些茫然地想。 第46章 21只侦探猫猫 社长死去的那些日子里, 江户川乱步一直有着复活社长的目标在激励他前行。所以也就不管不顾地放下其他的事情，眼中只有让社长复生这一件事。 直到现在达成目标了，江户川乱步就像突然停了发条的玩偶, 终于放下了所有。也不免去开始回想那些总是故意被他抛在脑后的有关他和社长的曾经。 但是记忆里的那些就像是隔了一层纱, 怎么都回忆得不真切。 美好的过去宛如一个虚影。而记得清楚的、深刻地映在脑海中的只有他这些年手上沾满了的无辜者的鲜血，还有曾经同伴看向他时难过的目光…… 他一直迫切地想要回到社长还在的那段时光，却与之背道而驰，退出武装侦探社，朝着社长所期望的反方向越走越远。 江户川乱步这才突然意识到, 原来时间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失去社长的时间已经快比拥有的时间还要长了。 他突然又去努力回想社长的样貌, 虽然这些年每天都一直在回忆着，但是却也随着时间的过去, 记忆里的那个模样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再也见不到社长了吗？ 他会在社长复生之前就死去。 仅存的那几张书页上写满了字，只余留下了一小片区域。就算他还能再忽视伤、支撑着写一会儿，就算他能很快就能想到合理的故事使自己活着……就只有这一小片区域，也无法足够再写下什么了。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想要再见到社长一面的想法如燃烧的烈火般蔓延开来。 再见一面就好。 江户川乱步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地又有了些精神, 紧紧地握住笔，在书页最后空余的一小片区域，用尽最后的力气写道： 【江户川乱步会再次见到福泽谕吉。】 会见到社长吗？ 他怀着小小的期盼闭上了眼, 意识沉入黑漆漆的深渊之中。 而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沾上了鲜红血液的书悄悄发出了白色的光。 …… 在这个漫长的梦结束后，何念依然没有醒来，他意识便如同漂浮在海中一般，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在此期间, 他偶尔能听见一些其他人的只言片语。 …… “需要尽快找到那个制作病毒的异能者才行。” 好像是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但他要是已经逃走了呢？” “不，他现在一定还在横滨, 根据异能犯罪资料来看，他大概率会躲在……” 何念知道那个地方是费奥多尔的误导，但他却没有办法出声提醒他们。 …… “乱步先生，找到的那个人说他并不知道什么异能，还说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让他递交给我们一份资料，那好像是军警的关于病毒异能者的资料。而且那个俄罗斯人还让他转告给我们‘规则不能改变’。” 好心的俄罗斯人？是在说费奥多尔吗? “确实不是那个人……不过，这一份资料也是伪造的。” “这么看来，敌人甚至还利用了乱步先生的推理。” “没错，感觉就像是和太宰在博弈。”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在48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怕是根本不能突破敌人设下的陷阱、找到那个病毒异能者了。” “连乱步先生也没办法吗？” “嗯。” “可这样一来，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是啊，怎么办？太宰先生去和Mafia谈合作了，但是现在变成这个情况，他会有危险的吧？” 太宰治去谈合作了？ 怪不得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听见太宰治的声音。 “不仅如此，可能社员们身边的重要之人也会被抓捕。甚至港口黑手党会以那些人的生死作为要挟，逼迫我们交出他。” 何念沉下了心，确实很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够现在就死掉，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 “现在就只剩下那一个办法了。” “乱步先生，你是说……” 从一开始，费奥多尔设下这个局起，就只有这一种选择…… “是与港口黑手党开战，还是撤退？” 何念虽然只能勉强听到模糊的声音，却还是足以感受到气氛的沉重。 …… 还是福泽谕吉的声音先响起：“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 “社长，我……” “乱步，我已经决定了。既然他代替了我躺在这里，那么我也会代替他去和参与共噬的另一人对决。” “社长，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去的。” “不行，绝对不行。”福泽谕吉斩钉截铁地道：“你们得留在这里。不能再激化两个组织间的矛盾了，这样只会使横滨回归混乱。这是我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福泽谕吉的声音略显严厉，江户川乱步只能闷闷地应声，其他人似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很快，传来了他一人打开门离去的声音。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0％】 ……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只是干等着么？” “我得去给社长帮忙，社长也真是的，这怎么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嘛。” “乱步先生，可是刚才不是说……” “刚才如果不那么说，怎么能够安抚得下社长。不过，我可以偷偷帮忙。总之不能看着社长一个人去吧？那个森首领向来城府深沉，我不放心社长。就这样，我先走了，你们不要告诉社长。” “我也去。” 其他几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要想好，这还是很危险的。” “嗯，乱步先生，我也想出一份力。” “是的，我也不想什么都不做。” “……”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3％】 虽然任务完成度接连增加，一下就提升了6％，但何念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 许久再没听见什么声音。 何念也不知道是究竟没人再说话，还是他没能听见。 只能感觉到一片漆黑与寂静，他在其中挣扎着，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睡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外面的横滨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团糟了。 …… 不知过去了多久，何念才终于积蓄了些力量，勉力睁开了眼。 和他想象的场景不同。 入眼是一片梦幻般的粉色天空，用线串连着的各色小旗子挂在空中。 周围是各类超大的气球、玩偶、礼物盒等作装饰，还有城堡和玩具般的小房子均匀分布着，这里就好像是一个孩子们会喜欢的粉色系游乐园。 何念就躺在这里中央的一个白色的大床上，身上妥帖地盖着浅棕色的被子。 床的正对面是一个大门。 除此之外，身边一个熟人也没有。 先前耳边听到的声音就好像只是一个幻觉般。 旁边倒是还有一个有着火红色扎着麻花辫头发的少女，她此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枕着手臂，倚靠着面前的小桌子，似乎正在熟睡之中。 何念依旧感觉身体没多少力气，但还是尽力用手支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靠背上，打量着周围的场景，陷入思索。 这是蒙哥马利的异能【深渊的红发安妮】，可以构造一个异空间，空间里的时间相对外界静止。 而拉开正对面的那扇大门应该就可以离开这个异能空间。 那么旁边这个人就是蒙哥马利了。 何念又回顾了一下原著的情节，福泽谕吉和森鸥外纷纷被设计中了病毒异能，陷入昏迷。 武装侦探社将福泽谕吉安置在这个异空间里面，本来是准备联合港口黑手党一起找出病毒异能的持有者普希金，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是费奥多尔不可能设下这么容易就被破除的局。 武装侦探社无法在短短的48小时内找到普希金。而港口黑手党的人也没有耐心等待，不会就这样将自家首领的性命寄托在敌对方组织的身上。 于是侦探社所有成员选择一起作战，与港口黑手党开战，杀掉对方的首领森鸥外…… 不过幸好，最终在夏目漱石的介入下，两个组织休战，一同找到了病毒异能者普希金，消除了异能。最后，他们也利用神之眼找到了费奥多尔。 而现在他代替福泽谕吉中了共噬。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天秤的两方并不平等，费奥多尔的阳谋不该管用的才对。 异世界的同位体和强敌的首领，这不是很容易抉择的吗？ 明明只是异世界的同位体而已，严格说来，他们只认识了几天，还处于不熟的范围之内。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面临着甚至可能死亡的威胁，去对抗一个庞大组织的首领。 何念心底不知道名为什么的情绪升起。 他没想到，社长和所有的侦探社成员都愿意为了平行世界的江户川乱步而去正面与港口黑手党作战。 但这必然会存在伤亡。 不能放任他们白白受伤、树敌，就只是因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得去阻止他们才行。 第47章 22只侦探猫猫 何念有些头疼, 他用手扶着头，突然就又回想起了刚才倒下的场景和后来梦见的黑步的一生。 他在心里道：‘系统，当初你传输的黑步的记忆是不是少了一部分？’ 系统茫然地道：【啊, 是、是么？记忆不可能存在缺失吧？】 何念回忆了下之前的记忆, 与刚才梦里记得的做了个对比：‘记忆确实少了最后一部分。我当初cos时私设的剧情本来就很简单，不够详细。所以我还以为衍生出的世界略有改动，以为黑步他在拿到书后就死了，没来得及在书上写任何东西。’ 系统不理解他在说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他全身上下那么多伤，还有腹部的贯穿伤, 那不是致命的吗？】 何念：‘那共噬事件怎么解释？按照你所说的，他既然已经死亡了, 就不应该会触发共噬异能的条件。’ 【……】 ‘不准备解释些什么吗？从之前上一个角色那剩余0.9％的任务完成度，再到现在传输记忆时缺失的这一部分……出意外的概率也太高了点。’ 【可能确实是系统运转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上报给上面, 及时处理的。】 ‘会有赔偿吧？’ 系统愣了下，呆呆地道：【……应该会有。】 既然这样，何念也不准备再说什么，反正已经习惯了。向来指望不上系统, 现在就只能靠他自己来解决问题了。 何念思考着，现在名侦探的状态大致处在生与死的界限之间，只靠书来维持着如今的状态。 又或许他确实还没死, 只是书将他的时间暂停了，为了写在书上的那句【江户川乱步会再次见到福泽谕吉。】而使乱步不至于立刻死去。 不过现在多想也没什么用了。 天人五衰已经知道名侦探来自于平行世界。 按照费奥多尔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心再按照原本的布置来完成计划，大概率病毒异能者会比之前隐藏得更加隐蔽。 这么一来，就不能只靠着记忆里的原著情节来判断。 接受费奥多尔的阳谋, 按照共噬的条件来解决这件事才是最优解。 而森鸥外绝对不能死。何念微微低头，像是想起了记忆深处里的什么片段, 眼中神色有一瞬间暗了下去，又立刻恢复了原先的情绪。 所以现在看来，要牺牲的人是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反正他也不会真正地死亡。 只是可惜，本来已经想好了的，这次没打算将死亡作为最终的闭幕曲。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了。 名侦探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拿起床上的被子盖在了睡着的蒙哥马利身上，并取走了放在栏子里的对讲机。 他刚准备走，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我不会阻止你的。” 是蒙哥马利的声音。 名侦探停住了脚步。 “毕竟我也不是侦探社的成员，只是你们社可怜的小奶猫哭着求我，我才同意帮你们的。” 蒙哥马利稍稍抬起头来，却没有转身，仍旧枕着手臂倚在桌上，碧绿的眼睫微垂。她就好像不在意似的，随意地道：“不过作为帮忙的回礼，至少请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名侦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他其实也没想好该去哪里，总之就是准备先随便找个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待着而已。 也许是因为病毒影响的作用，又或许已经算是勉强实现了当初黑步写在书上的愿望，现在他感觉身体的状态越来越虚弱。不像是被定格了时间的样子。 这样下来，很可能没到48小时结束，他就会提前死去。 所以，根本没必要告诉她地点，也没必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此永远地消失也好。 如果让侦探社成员们抱着‘或许他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他只是失踪了’等这类想法，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 所以，名侦探本来想回答‘我不能说，抱歉’。 然而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出声，着急地阻止道：【不能就这么走。如果现在就一个人离开的话，任务就没办法完成了！】 何念不在乎地道：‘任务真的能够完成吗？我很怀疑。’ 系统连忙道：【能的，一定能的。但是不去努力在48小时前做出些什么，任务就绝对无法完成了。如果连续两个任务完成不了，系统运转或许会出更大的问题也说不定。】 何念像是在讽刺一般，淡漠地道：‘是这样啊。’ 【是的，所以现在不能走，至少也该告诉她你去哪了，让他们方便找你才是。】 何念没有说话了。 系统焦急地催促：【如果是上面出了问题才导致任务失败，还有推脱的理由。但要是自己消极不去完成任务，可能会有无法想象的惩罚。】 但何念还是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蒙哥马利看名侦探顿在原地，许久没有回应，闷闷地道：“连这也不能告诉我吗？你直接一声不吭就走掉了的话，我会没法跟你们社的小虎猫解释的。” 名侦探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要去一切事情开始发生转变的那一刻。” 蒙哥马利摸不着头脑地道：“这是哪里啊？就只有这点提示吗？” “嗯，再见了。” 名侦探拉开异能空间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系统表现得跟蒙哥马利一样茫然：【你究竟要去哪里？】 ‘平行世界里，福泽谕吉死去的那个地方。’ 系统不可思议地道：【你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他们也不知道平行时空的事情，怎么可能找得到那里？】 何念：‘我已经做出了提示，如果他们找不到就算了。’ 【？？！】系统：【你是认真的吗？怎么能就算了呢。喂，等等，别走啊……】 何念不再应声了。 单凭借这点提示，他们确实很大概率是找不到他的。 其实他们找不到才是最好的结果。 …… 名侦探一边慢悠悠地避开监控，走向他的目地的，一边注意听着手里拿着的对讲机传来的声音。 武装侦探社用着对讲机作为联系，所以里面不时传来其他侦探社员的声音。 “港口黑手党的情况怎么样了？” “应该是已经把首领转移到了地下的避难室。” “那里很难偷偷进去，看来只能从正面强行突破了。” …… “奇怪，你们有看见社长吗？” “没有，我们都没有看见社长，不知道他会去了哪里。” “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社长应该会去一个他与森首领共同知道的地方，来最后进行一场关于生死的对决。” …… “现在港口黑手党出动了柠檬花道，我们这边连正门都根本没办法靠近。你们那边呢？敦。” “我和国木田先生这边也没有什么线索，还有……我们到了花袋先生家里，才发现花袋先生已经被灭口了。” “花袋居然……” 田山花袋是前武装侦探社成员，异能【棉被】是关于操纵电子设备的。敦他们去找他应该是为了借助他的异能，来找到病毒异能者普希金。 尽管知道在原著的这次事件里，田山花袋并其实没有死亡，那应该只是假死而已。 但何念还是心揪了起来。 毕竟他已经改变了原先的世界线，说不定会因为发生一些意外情况，导致田山花袋最终就真的死去了。 他无法再什么也不做地听下去了。 名侦探调了调对讲机，然后轻声地开口：“大家都能听见吗？” …… 侦探社成员们此刻分散在各个地方，正为了能够挽救下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而努力。 却在这同一时刻，从对讲机里突然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熟悉声音。 “大家都能听见吗？我是另一个世界的江户川乱步。” 第48章 23只侦探猫猫 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后, 谷崎润一郎原本的步伐便顿住了。 平行世界的那个乱步先生醒了？ 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谷崎心底却莫名感觉到不妙。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边的江户川乱步，惴惴不安地开口道：“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扶了扶眼镜, 了然地道：“那家伙还真是乱来啊。” “啊？”谷崎愣了下。 江户川乱步无奈地叹了口气, 解释道：“擅自替我们做决定的那个笨蛋，准备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果然，对讲机里的声音紧接着道：【谢谢大家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不过，就请到此为止吧。】 【请不要再与港口黑手党对战了。战斗就意味着伤亡，还会使横滨陷入混乱, 而这是没有意义的事。就算杀掉了参与共噬的另一个人，我也依旧会死去。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我早该想到的。】 【抱歉, 这些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时候要离开了，请不要找我。】 中岛敦回过神来, 意识到名侦探要离开，连忙才想起来操控对讲机，希望能喊住对方：“乱步先生，请等等——” 【那么, 就此再见了。】 中岛敦还没来得及说话，名侦探便仿佛落荒而逃一样地匆匆道了别。 他不敢再听任何足以动摇自己的话了。 名侦探此时恰巧正一个人走在鹤见川旁，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 名侦探就将手中的对讲机随手扔进了河里。 对讲机在水流的侵入中，不堪重负地发出几声‘呲呲’，随即便再传不出一点声音，慢慢地沉入了河里，消失不见。 名侦探没有再回头, 甚至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 与谢野晶子足够的了解‘江户川乱步’。 所以方才当对方在对讲机里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很快意识到了名侦探打算做什么。 于是, 她直接将刚才还在着急的、无法攻入港口黑手党正门的事抛在了一旁，当机立断地转身离开，决定立刻赶回蒙哥马利的异空间，去拦下名侦探。 不过，她还是来迟了。 与谢野晶子匆匆打量一番没看见名侦探的身影后，便连忙向这里唯一的一个人问道；“乱步先生呢？” 蒙哥马利无奈地说：“他早就走了。” 果然，就算与谢野晶子已经尽可能地花费足够少的时间，一刻也没有休息，气喘吁吁地赶来【安妮的房间】。但还是到得太晚了。 她一直都知道，乱步先生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向来就一定会完成。 与谢野晶子攥紧了拳，犹豫片刻后，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句：“乱步先生有说他去了哪里吗？” “嗯。”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与谢野讶异地望向这个红发绿瞳的少女。 但是，蒙哥马利却是有些迟疑地道：“不过，他只说了他要去一切事情开始发生转变的那一刻。” …… 名侦探又继续走了许久，才到达了记忆里的那个逼仄的小巷。 本以为许多年都没有再来过这里，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才是。可是刚踏入小巷，熟悉的仿佛每晚噩梦里的场景便使他心头一悸。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能对映上记忆里的那天，清晰得如同刻在心底里一样。 原来从来都没有淡忘过。 他的头又痛起来。因为共噬和之前的伤，他身体的状态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虚弱。书对他造成的作用也在逐渐消失。 这一路上他都是忍着疼痛坚持着走过来的。 名侦探只好勉力扶住墙，借着支撑，缓缓地靠着墙坐了下来。 大概，很快他就会像社长当年那样死在这里了吧。 他陷入回忆，低头怔怔地望着前方不远处。在他自己的那个世界里，社长曾经在那里倒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猩红的色彩是他对于那天最印象深刻的记忆。 这个巷子太过偏僻、太过老旧，几乎没什么人会来，更遑论会有人特意来翻修清理。 那时的场景说不定仍没有丝毫改变。 不知道那血液有没有渗入地表，经过风和雨的洗礼，永远地刻印在那里…… 是错觉吗？ 名侦探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那样的场景重现在面前，猩红的血色倒映在眼瞳里。他的呼吸紧促起来。 但是在眨眼间，他又重新看到了眼前平静如初的景象。 他用手扶住昏昏沉沉的头，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了。 名侦探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一天，也没有离开过当年的那个小巷。后来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在逃避着，不去想，也不去面对。但却只是给自己套上了一个隐形的囚牢。 那么，现在重新回到这里，也算是做个了结了。 …… 没有人知晓名侦探去了哪里。 就连江户川乱步，也因为线索不足而无法做出判断。 侦探社众人陷入茫然之中，现在该怎么做？无法再继续和港口黑手党对战了。但是他们又不能什么也不做的等待名侦探死亡。 幸好，情况没有更加糟糕下去，很快事情便迎来了转机。 计划了‘三刻构想’、传说中横滨最强的异能者夏目漱石及时出现，阻止了森鸥外与福泽谕吉的对决，并借此将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联合起来，一起秘密抓捕病毒异能者。 而田山花袋果然如同原著里一样，只是假死罢了。借助他的异能，众人顺利地找到了病毒异能者的所在地。 现在，只要抓紧时间抓捕到普希金，解除共噬异能，一切说不定就可以和平地落幕了。 福泽谕吉望着远处戒备森严的基地，中岛敦和芥川刚刚潜入了那里，合作去抓捕普希金，还有田山花袋远程通讯在给予他们帮助。 而他和其他人就只需要守在外面，防止普希金逃走就好。 但是，不见踪影的名侦探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福泽谕吉一刻没办法确定他的安全，就始终不能够安定下来。 至于另一个乱步最后唯一留下的那句话，江户川乱步虽然猜出了其中的含义——指的是另一个世界里福泽死去的地点。 但再往下，他就无法继续推理出详细的位置了…… 其实，早在那天名侦探跟着果戈里离开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就对侦探社说出了他的推理。 他们也早就知道了另一个名侦探死亡的真相，以及对方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目标。 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真的值得吗？ 福泽谕吉不认同名侦探的做法。 将心比心，福泽不愿意为了自己活着而将名侦探束缚住。如果要看着乱步在黑暗中越陷越深，看着他失去笑容，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福泽还是宁愿世上没有复活的可能性，死了就是死了，他会永远地安眠。 但是，他也无法去指责乱步，他是最没有资格去指责乱步的人。 福泽谕吉心里一团乱麻，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社长。”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福泽身后走来，浅笑着道：“去找那个乱步先生吧，这里有我们在就足够了。” “可是，该去哪里找他呢？”福泽谕吉问。 连乱步都无法推算出什么，线索太少了。 “这个嘛，不用理解那句话也可以找到乱步先生的。”太宰治指了指一旁正走过来的坂口安吾，很自然地说：“只要携带上安吾就行了。” 坂口安吾习惯地吐槽道：“太宰，既然拜托我帮忙，就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什么道具一样啊。” 福泽谕吉立刻想通了。坂口安吾的异能【堕落论】可以读取物体记忆，那么只要从乱步离开的地方一路读取周边物体的记忆，就可以找到他了。 福泽谕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点，他面向坂口安吾，感谢道：“那就麻烦你了，坂口君。” 坂口安吾连忙说：“没关系的。” 于是，福泽谕吉和坂口安吾即刻出发。 因为一路上要边走边用异能【堕落论】探寻方向，他们花费了很多时间，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名侦探最终抵达的地点。 从手机上地图的显示来看，前方拐过弯之后，是一个昏暗的小巷。那里是一个死胡同。 所以，名侦探必然就在前面了。 福泽谕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前。就要见到乱步了，他反而有些不敢面对，不知道要怎么跟乱步说。 福泽拐过了弯，他的脚步随即停住了。 他看到，眼前逼仄、沉寂的小巷里，只有名侦探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墙边半躺着，闭上了眼睛。 第49章 24只侦探猫猫 这不像是福泽谕吉记忆里的那个乱步的形象。当年, 他第一次遇见乱步，是乱步最失意的时候，但就算是那种情况, 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乱步这么狼狈的模样。 名侦探靠在这个充满了灰尘和污渍的墙上, 坐在有着沙砾和尘土的地上。身上穿着的英伦风格的侦探服自然也不免沾上了尘埃，难得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而他的脸色十分惨白，安静地半躺在那里，给人没有丝毫生机的感觉。 一瞬间，福泽谕吉都要以为他已经…… 幸好, 福泽很快便注意到了名侦探的眼睫在微微颤动。 原来是睡着了啊。 不过，睡着了也这么不安稳的样子, 乱步是在做噩梦吧？ “乱步。”福泽喊了一声。 不能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名侦探仍旧紧紧闭着眼, 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乱步、乱步？……” 福泽谕吉的声音在颤抖，他慢慢地走过去，又连唤了几声。 他急迫地想要快点喊醒乱步，浓烈的担忧情绪蔓延开来, 福泽却下意识地不去细究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幸好，名侦探终于在一遍遍呼唤中，艰难地微微睁开了眼。 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 名侦探不确定地小声唤道：“社长？” 福泽谕吉松了一口气：“嗯，我来了。” “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名侦探有些埋怨地说道。 明明没想让他们找来的。 名侦探看到社长身边的坂口安吾的那一刻，就瞬间明白了社长是怎么找过来的。 啊，真是的。都是因为现在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在安妮的房间醒来后，头也一直昏昏沉沉的。他竟然连这点都没能想起来——坂口安吾与太宰已经和好了。就算没和好, 太宰要拜托安吾帮忙，安吾也会因为愧疚而答应的。 如果有【堕落论】的话, 那他岂不是逃到哪里去都会被找到的嘛。 但是被找到了也没什么用。 已经迟了，他们无法改变什么，只能看着他死亡。 还不如不找来，对吧？ “抱歉，社长。”名侦探感到歉意，他努力地笑了笑，想让气氛能稍微缓和一些；“我有些困了，好想就这么安静地睡一觉啊。” 不过他似乎是用错了方法。这句话说出后，气氛没有缓和，反而连空气都仿佛被凝滞了起来。 福泽谕吉微哑着嗓子道：“坚持一下，乱步。就快要找到病毒异能者了，【共噬】很快就会被解除的……” “没用的。”名侦探打断了他的话。 福泽谕吉难得显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但如果结局早已注定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起就没有希望。 于是名侦探虽然不忍，却依旧努力维持冷静，故意地说：“不仅是共噬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只是书延长了我的生命。但也仅限于这一段时间了。解决了共噬也没办法，与谢野的异能也不能改变……” 福泽谕吉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对方平静地谈论自己的死亡，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坂口安吾也沉默着，漫长如同被静止了的沉默着。眼前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不久前一个类似的场景，同样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结局就像从一开始起就定好了一样。 在这糟糕的氛围里，还是名侦探先开了口，转移了话题。 “社长。” 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笑着说：“我想回侦探社了。” “……好。” 福泽谕吉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福泽暂时不再纠结寻找什么使名侦探活下来的方法了。毕竟能够留给他们的剩余时间太短了。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对此无能为力。 至少，在当下他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真如乱步所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那么福泽就只能接受现实，在乱步最后的时刻让他尽量少一些遗憾。 福泽深呼吸了一下勉力平复情绪，然后顺从地应道：“我们回去。”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6％】 随后他背起了名侦探，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样。 那时，他们还没有创立侦探社，只是两个人一同前行，走过无数地方，接下一个个帮助他人的委托。 乱步每次没走多久就一直抱怨着“走不动了”、“好累啊”、“真的，一点都走不动了”、“移动简直是浪费时间”、“腿好酸”之类的话。 福泽谕吉有时能够说服、安抚乱步，但自然也有实在劝不动的时候。 他就只好无可奈何地蹲下，对乱步说：“上来吧，我背你走。” 在这个时候，乱步就会欢呼雀跃地道：“好耶！” 然后就像是怕福泽反悔般，乱步迅速利落地爬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再在福泽看不到的角落里，忍不住地偷偷笑起来。 侦探社成立之后，倒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乱步和其他社员一起出任务的次数会更多。 况且乱步也渐渐长大了。 他们初次相识时，乱步才十四岁。时光迅速地流逝，眨眼间他就已经二十六岁了。虽然乱步依然总是孩子气的，但也成长了许多，不会再闹着要人背着了。 现在重新背起乱步，就好像时光倒流的感觉。 他们向着侦探社的方向前行。 坂口安吾主动与他们拉开一小段距离，默默地跟在身后，默契地不去打扰。 黑发绿瞳的少年模样的名侦探安心趴在社长背上，歪着脑袋看着周围的景物。 安静的小路上没有什么人，绿意倒是总从旁边低矮的墙上露出一角来。有风轻轻地吹拂过这里，叶子就沙沙作响，伴随着不时的几声鸟鸣，奏出了好听的乐章。 他曾经与社长相处时的场景就这样映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名侦探似是随意地、如同当年一样地闲谈道：“社长，还背得动我吗？” 福泽谕吉：“当然，你太轻了。” 真正背起来的时候，才更加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体重之轻。乱步这些年真的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福泽谕吉在心里默默叹气，但是现在说这些也已经太晚了。 这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又是一段沉默。 福泽正在思考该从哪个话题开始切入。 名侦探却先轻声地唤了一句：“社长。” “嗯，”福泽停顿了一下，问：“乱步，怎么了？” 名侦探突然笑起来：“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而已。”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7％】 紧接着，他就像一下子找到了有趣玩法的孩子般，乐此不疲地唤道： “社长……” “我在。” “社长……” “我在。” …… 这条路要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名侦探突然这么想到。 第50章 25只侦探猫猫 名侦探清晰地体认到了时间的飞逝。 每一秒, 他都能感受到书的作用在消失，身体随之变得虚弱，痛觉加重。渐渐地, 他甚至连呼吸都觉得艰难起来。 在生命急速流逝的同时, 遗憾的情绪就这样从心底某处滋生，很快便像火苗遇到枯草，化作熊熊烈火，燃遍了每个角落。 名侦探没有心情再维持笑容了，他喊社长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 名侦探没有再继续说话。 紧接着，福泽谕吉便突然听到了背上的人微弱的抽噎声, 他的心揪着痛起来，但却也没有说什么话。 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现在的他什么都无法做到。 名侦探勉力压抑住哭腔, 孩子气地用着委屈的语调开口道： “还没有……” 还没有和侦探社的大家正式地见面道别。 似乎是因为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对讲机里说过的那些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名侦探实际上想说的话, 说出口后却变了个样子：“夏日祭那天，社长赢得的那些粗点心……还没有吃完。” 福泽谕吉哑声安慰道:“再坚持一下，乱步, 等回到侦探社你就可以吃完那些了。还可以买更多的粗点心，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但名侦探还是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还想……” 还想再见到社长，属于他自己的世界的那个社长, 仅此一个的社长。 还想见到那个社长一面，看着他好好地活着。 一面就好。 但名侦探最终也没有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知道提起这件事会让眼前的这个社长自责。 于是，他便继续口不对心地道：“我还想重新过完那天没有完成的生日宴……” 这句话其实也不算是谎言。 他确实很遗憾，那天的生日宴还没有结束，自己就已经提前离开了。 那次之所以名侦探没有猜到侦探社是在秘密为他准备生日宴，存在眼镜坏掉后他不习惯的原因，存在太宰乱步刻意隐瞒的原因，也存在他时时刻刻恐惧着身份被拆穿的原因……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的世界里的社长离开之后，在六年多的时光里，他没有再过过一个生日了，更遑论是别人为他庆祝生日。 而他自己也早就不记得生日这种事了。 但现在他突然很想过生日，想回到那样肆意过的无忧无虑的曾经。 名侦探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我想要吃蛋糕……那天走得真是太着急了，应该再晚点离开的……还没有看社员们送的礼物呢……” 也没有来得及听大家唱生日歌，在歌曲和拍手声中，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然后闭上眼真挚地许下‘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永远快乐’的生日愿望。 福泽谕吉努力地迅速组织了语言，结巴着劝慰道：“蛋糕、那天的蛋糕我们没有吃，乱步他说要等着和你一起过生日……礼物所有人也都准备了两份，你的那份还好好地放在侦探社，等会儿回去后就能拆开来看看了……” 他非常认真地在回应着名侦探的话，不厌其烦地说着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8％】 社长耐心的安慰使名侦探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得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 名侦探终于忍不住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还想继续待在侦探社……” “还想……” 而他每说一句，福泽谕吉就应一声，许诺回去后就立刻完成他的心愿。 渐渐地，名侦探的意识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混乱，眼前的景象也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他似乎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了，说的话也不连贯起来。 福泽谕吉努力地去捕捉他的声音，才只能勉强听到些许不连贯的呢喃。 “还没有……社长……” 还没有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名侦探说完了目前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心愿，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都能实现的，再坚持一会儿就好。”福泽谕吉压抑着情绪道。接着，他停顿了下，然后用带着恳求的语气喊：“乱步……” 而名侦探此刻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听见福泽的话了，他只是喃喃道： “……烟火祭……明年……能够一起放水灯吗？” 福泽谕吉抿了抿嘴，没有如之前一样立刻作出答复。 他想起了夏日祭那天未完成的计划，本来说好了要陪乱步去放水灯，最后还要一起看烟花的。 不过却因为中途发生的意外，最终只能潦草地结束了那次夏日祭，自己也先行离开了。 早知道、早知道的话，那天就应该陪他去放完水灯再走了。 明年，是否还能一起放水灯、完成今年许下的承诺？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有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是永久的遗憾。 但福泽谕吉最终还是自欺欺人地说：“好，回去就一起去放水灯。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也都要一起去参加夏日烟火祭，约定好了。” 社长还真是惯着他啊。 名侦探的遗憾在社长一遍遍耐心的安慰下，逐渐变得无足轻重。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9％】 或许是回光返照吧。 突然间，名侦探感到自己勉强恢复了点力气，意识也短暂得又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将脑袋贴在了社长的背上，温暖的热度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在这里名侦探能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真温暖，这种感觉都已经快被自己忘掉了，上一次体会到似乎还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真的很温暖。 名侦探又想起当初，他精心谋划了好久，才能提前天人五衰一步抢走了书。 他却也为此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最后就只能自己一个人静静躺在落灰的巷子里等待死亡的到来。 那个时候，因为失血过多，他一直都觉得很冷，如同寒意刺入了骨髓般的冷。 对比起那次的死亡，现在已经很好了。 名侦探靠在社长背上，轻轻扬起了笑容。 已经很好了。 他实现了写在书上的愿望。 他见到了社长，甚至还见到了侦探社的其他成员。 这些天和大家相处得都很愉快。他吃了许多零食，品尝到了新款波子汽水，也久违地拥有了生日宴。夏日祭过得很开心，破除案件也很开心。 只要能够待在侦探社就已经像是做梦一般了…… 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几年前社长还在的时候。那时的每一天也都是这样的，真的很怀念啊。 【叮，‘黑步’执念消除值……99……】 不过， “我果然还是……” 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好想留在这里，一直一直地留在这里…… 【叮，执念消除值……消除值……】 最后的这一句话格外得轻。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一片雪花，慢悠悠地从空中落下，但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静静地融化了。 这一句没有说完，福泽谕吉等了很久很久，却再也没有听到后续。 他慌了，停下脚步，轻声问:“乱步？” “……乱步？” 那个永远孩子气、总是闹腾得停不下来的名侦探终于静了下来，靠在他的背上，安心地闭上了眼，一动也不动。 福泽谕吉了然地握紧了拳头，似乎是在痛苦地忍耐着些什么。 坂口安吾站在福泽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却能够感受到，空气里感情的残渣浓厚得仿佛快要实体化。 坂口安吾几乎要觉得他会在下一刻爆发。 最终福泽却还是什么举动也没有。 他背着乱步，继续如刚才一样往侦探社的方向前行，就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却在不知不觉间放缓了脚步。 坂口安吾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安静地充当背景板的角色，见证着这一切的落幕。 风不知在何时停下了吹拂，叶子也不再沙沙作响。 这条小路比较偏僻，很长很长的路上都没有遇见别的行人。 他们就这样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漫长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切默契得如同约定好了一样，保持着难得的安静。就好像是用沉默在做着最后的道别。【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26只侦探猫猫 另一边, 此刻中岛敦与芥川已经合力击败了费奥多尔的下属伊万。 虽然他们不小心使普希金逃走，不过幸好有其他人在外面将普希金围堵住了，【共噬】异能也因此得以解除。 太宰治与菲茨杰拉德合作, 以替他拿回被死屋之鼠先前抢走的组合隐藏资产为代价, 向菲茨杰拉德借用了【神之眼】这一整合城市里所有监控的无缪之眼，找到了费奥多尔的踪迹。 最后，他们联合异能特务科抓捕住了费奥多尔。 虽然这其中的细节有许多都与原著情节不同，但武装侦探社却依然如原著一般地顺利解决了这次事件。 国木田独步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他拨通福泽谕吉的电话, 语气轻松地告知这一好消息：“社长，共噬已被解除, 幕后黑手也抓住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您找到乱步先生了吗？” 在他看来, 或者说他过于期望着会发生，不愿意去思考别的可能性，以至于在心里形成暗示的是——名侦探的糟糕状况是由共噬引起的。那么既然现在共噬被解除了，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应该就已经没事了。 可是在国木田问出这句话后, 电话的那一边始终没有回应。 是拨通了吧？难道信号不太好吗？ 国木田犹豫地道：“……社长？” 电话那边才迟迟地回复：“嗯，找到了。” 国木田慢一拍地意识到情况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社长的声音很沙哑，语气也明显不对劲, 不会是另一个乱步先生出了什么事吧…… 国木田还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福泽谕吉就先开口了：“国木田，让所有社员先回侦探社一趟。” 社长没有说明原因，但某种不约而同、不可言说的默契，使他不用开口询问, 就已经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不会吧…… 国木田希望自己猜错了，但是空气里弥漫着的悲伤情绪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是。”国木田怔怔地应下, 或许是怀揣着能多拖延一刻就多拖延一刻的想法，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挑明。 很快，接到通知的侦探社成员们就纷纷赶回了社里。 和国木田想象的一样，当他们回到侦探社后，便看到了最坏的结果。 名侦探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比起以前仿若死亡的状态，现在的他便可以直接被称作是死人了。 没有丝毫意识和感官，不会有任何出自身体本能的细微的动作，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找任何医生来看，估计对方都会道声“节哀”，然后直接建议准备后事。 共噬事件解决的喜悦荡然无存，社里的气氛瞬间低至零下。 与谢野晶子的异能根本不敢使用，就算使用了大概也会是没有丝毫作用，江户川乱步也难得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谁也没有办法能使死人苏醒。 就算把社员们都喊回来，也只能是让他们无力地面对这一现实。 …… 在那之后，名侦探就一直躺在了侦探社医务室的病床上。 他保持着死亡状态，却很幸运的因为什么他们无法知晓的原因，身体没有衰败腐化。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他再也没有醒来过，哪怕一次。 但所有人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期望他能再次醒来。 于是他们秘密改造了医务室，将名侦探藏匿在这里，对外缄口不言。既保证了他的安全，又方便他们时刻来照看名侦探。 万一奇迹发生了呢？ 他们总忍不住这样想，想着说不定名侦探有一天会突然醒来。便也总忍不住常常往医务室里跑，习惯性地对着死人打招呼，怕他无聊似的跟他聊聊天。 但却日复一日的，得不到名侦探的回应。 不论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名侦探始终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一般。 始终，什么回应也得不到。 …… 后来，在某一天的夜里，有人在远处燃放烟花。 这天不是什么节日，烟花也并不怎么特别，只是随处可见的玩具烟火而已。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便停止了。 但福泽谕吉在透过窗户不经意地瞥见后，就回想起了之前那个夏日祭的夜晚，心绪一直难以平静下来。 明明从夏日祭那天到现在也没有过去很久。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改变了太多，以至于恍惚间回忆起来，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福泽谕吉突然莫名地燃起一种冲动——很想去看看乱步，跟他说些什么。 于是，他就深更半夜离开了居住的地方，孤身一人来到武装侦探社。 和白日的热闹不同，此刻这里已经关掉了全部的灯，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非常安静。 福泽摸黑上了楼，用钥匙开了锁，推开门，便径直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然后像是怕吵醒什么般的，他放轻了脚步，动作也更加轻缓地拉开了门。 如往常一般，黑发的名侦探静静地安眠在纯白的病床上。不管他什么时候过来，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甚至会觉得，对方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福泽谕吉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犹豫了很久，他才用不自然的口吻道：“乱步……”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磕磕绊绊地继续说：“共噬解决了之后，横滨也恢复了平静。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社员这些天跟往常一样……” 开头的话说了出来，后面的便也就能渐渐顺利地接下去了。 “社员们、他们每天都会来看你几次，总是带着各类东西……床边的这个柜子里已经塞了许多东西，柜子上面也快堆放不下了。” 这是个医务室，原本是不应该会有床头柜的，现在的这个不知道是哪个侦探社社员买的，从某一天起就突然出现在了病床边。 侦探社里的其他人也就都开始时不时地带点东西来，放在这里。 这个世界的江户川乱步更是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一堆自己心爱的粗点心和波子汽水，还借着另一个自己的名义又买了许多好吃的，把那些都放进了柜子里。 这柜子能被塞满，单是江户川乱步他一个人就有着近乎八成的功劳。 …… “乱步他最近买了太多零食，已经超过了之前约定好的限制额度。不过他说那些都不是他要吃的，是送给你的，算是你当初给他买粗点心的回礼。” 江户川乱步近些日子买的零食实在是越来越多，这就苦了会轮流陪他采购、帮着拿东西的社员们了。 有社员倒是也有小心翼翼地提过“零食太多了，柜子快放不下了”、“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也会喜欢吃粗点心吗”、“这些零食已经够了吧，买太多吃不完会过期的”……诸如此类的话。 江户川乱步当时就信誓旦旦地对他们说，“既然也是‘自己’，那么最了解他的人肯定就是我啦。相信本侦探吧，再多的零食也是不够的，粗点心和波子汽水是永远都不嫌少的！” 福泽谕吉想起最后的时候，名侦探也曾提到过那些没吃完的粗点心，便忍不住道： “乱步，早点醒来吧。” 福泽谕吉想用轻松的语气对名侦探说出这些话。但到了这一句，他的声音里还是难免掩藏不住难过。 “……如果再不醒来的话，不少零食就要过期了。” …… 顿了顿，他深呼吸了一下，迅速重新平复好情绪，然后当作无事发生般地继续道： “社员们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就堆放在床边，包装还没有拆开。” 毕竟生日礼物还是要本人亲自打开才是最有意义的。 “等你醒来就可以自己打开来看了，你之前不是很期待吗？” …… “花瓶里的花是与谢野准备的，今天的这束是兰花。” 与谢野晶子每天总是带来不同的花束放在名侦探床边上，给素白的医务室增添些许明亮的色彩。 花一旦稍稍枯萎了就及时换掉，她总是很细心…… 福泽谕吉将视线不经意地移到花瓶后方，看见了一盏精致好看的水灯。 “这盏水灯……” 福泽谕吉的话停下了来。 这盏水灯不是柯南当时送给名侦探的那盏，而是后来福泽自己特意去买了放在这里的。 看到它的那一刹那间，突然，夏日祭那天没有放成的水灯，还有名侦探最后说的那些话语都一齐映入他的脑海中。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乱步有多期待去放水灯，却没有去成。 最后名侦探离开后，福泽谕吉记起夏日祭那天的水灯、想要去找时，却哪里都找不到了。 是乱步什么时候拿走的吗？还是不小心丢掉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福泽有些懊悔当初自己的不上心，最后也只好再重新去买了一盏，放到了病床旁的柜子上。 此刻的福泽谕吉叹了口气，想了想，拿起了那盏水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或许是情绪堆积到终于忍不住想要宣泄，抑或是今夜格外得宁静、难得没有旁人在，福泽谕吉今晚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支撑着，使他做出往常不会有的举动来。 在即将踏出医务室的那一刻，福泽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名侦探。 不知道怀着什么想法，他提了些音量道了一声：“晚安，乱步。” 这一句的声音比刚才他刻意放轻声说的那些话都要大。如果是平常熟睡的人，此刻也应该会被吵醒了。 但躺在病床上的人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就像刚刚那样、像之前他们每一次和他说话一般，从来都收不到一点回应。 没有奇迹发生。 福泽谕吉低着头，垂下眼帘，将悲伤的情绪很好地隐藏住，然后无声地关上了门。 第52章 最后一只侦探猫猫 从侦探社出来后, 福泽谕吉一个人拿着那盏水灯步行了很久，来到了当初夏日祭集合时的那处海岸。 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顺着栏杆的延伸往更远处走去, 想找个离海面近的地方放水灯。 风拂过他的发丝, 像是在陪伴他般地吹向相同的方向， 像现在这样天空漆黑一片的凌晨，通常走在大街上都没有几个行人，更别说是在海边了。 但福泽谕吉在海岸处走了没多久，就正巧遇见了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也在海边散步。 老人很快就注意到了福泽, 似乎是难得在这个时候看到别人，她便热情地主动打招呼道：“这位先生, 你这么晚还一个人跑来海边啊？” 福泽礼貌地微微点头：“嗯，您也这么晚来？” “老了, 晚上总是睡不着，就经常来海边逛逛、散散心。我小时候就是在这海边长大的呢。”老婆婆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这样啊……”福泽谕吉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道：“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请您注意安全，还是早点回去吧。” “没事的, 这边我很熟悉，本来也打算很快就回去了……” 老婆婆说着说着，不禁将目光挪向了福泽手中提着的水灯：“你是为了放水灯才来海边的吗？” 福泽愣了下, 道：“是的。” “真是巧啊，”那个老婆婆感叹道：“前些天我看到了一个穿着侦探服的年轻人来这儿，同样是大半夜来的，同样也是拿着水灯呢……” 福泽仿若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心跳都不自觉地加速。 他下意识地问道：“可以请您再说详细些吗？” 老婆婆有些茫然：“啊？” 但看到福泽与方才不同的、稍微鲜活了些的神情, 她还是听从了他的请求，回忆道： “我记得那是夏日祭的第二天傍晚了, 那个一副英伦风侦探打扮的年轻人独自来到了这里。当时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跟你刚才的样子差不多。” “我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他说他是为了放水灯而来的。我还好奇地问过，怎么大半夜来啊，都已经那么晚了。他说他第二天早上就要出发去东京，担心现在不来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来了……” 末了，老婆婆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对吧？他最近过得还好吗？” 福泽谕吉沉默了许久。 他想起了方才见到的那个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生气的名侦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嗓子都变得艰涩起来。 就在老婆婆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福泽终于开口了，用着尽量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对，我认识。他最近过得很好。” 老婆婆了然地笑着说：“怪不得这么巧，都这个时间点特意跑过来放水灯。原来你们认识啊。” 福泽谕吉记得，放水灯除了祈求神明实现愿望的含义，最初是为了悼念亡魂，而将水灯放于江海之中的一种祭祀仪式。 当初夏日祭时，乱步就曾说过想要放水灯。 但没想到，就连准备离开横滨、前往东京的前一天晚上，乱步也会特意带着水灯来到了海边。 这些都是在为了平行世界的福泽而去祈愿吧。 不过……为什么最后…那个时候，乱步还会提到想要来放水灯？他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吗？ 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他的意识太过混乱不清，以至于忘了自己已经放过水灯、祈过愿的事情了吗？ 福泽这么思考着。 然后便措不及防地听见老婆婆继续道： “不过，你们倒是有一点不同，那个年轻人提了两盏水灯。” “……两盏？” 福泽谕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莫名的感受涌上心头。 “没错。”老婆婆道：“他说，因为是有两个很重要的愿望希望能实现。” 福泽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低下头，勉力掩盖住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声音沙哑地问：“是两个什么愿望呢？” 老婆婆努力从脑海深处挖掘着那天的记忆，慢慢地开口： “那个人说他就要离开横滨了，去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他听说放水灯能祈愿，便特意来了一趟。第一个愿望，就是期望自己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那件事能够顺利达成。” “那年轻人还说，不管能否成功，他大概都不会回到这里来了。但是这里还有他牵挂的人。于是，第二个愿望是祝愿他们能够过得很好，永远平安、幸福。” 福泽默默地听着。 他也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心底某一处很温暖，却又带着隐隐约约的钝痛。 那天乱步不应该回来的。 他应该果断些，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离开横滨，前往东京后再也不回来。 如果乱步不赶回来，他就不会替自己中了共噬病毒，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说不定……结局就会有所改变。 为什么乱步会选择回来呢？ 他在本应该毫不犹豫前行的道路上停止了步伐，甚至近乎是背道而驰了。这真的是值得的有价值的决定吗？ 福泽谕吉恍惚间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乱步最后所说的关于“明年一起放水灯”的遗憾，原来重点不在于放水灯，而是在于‘一起’二字啊。 …… 之后，福泽谕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告别了那位老婆婆的。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是不停地回放着刚才老人所说的那些关于乱步的话。 不知不觉间，福泽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这里临海，地势平坦开阔，离马路也不远。夏日祭的时候，人们一般都是在这里放水灯的。 而福泽谕吉一路精神恍惚地走着，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到了地方，只是本能地迈着步伐前进。直到他的鞋子踩进了海水里，冰冷湿润的触感才让他刹那间清醒过来。 他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于是，福泽谕吉将水灯的灯芯点亮，随后小心地将水灯放入海里，看着它在海水荡漾下渐行渐远。 早就已经过了漫海灯火、火红的光芒将天空与海洋都一并点燃的盛大夏日祭了。 此刻，漆黑的天空，空荡荡的大海，唯有这么孤零零一盏亮着微光的水灯点明了一小片海面。 这盏水灯是福泽特意去挑选的、是他见过的水灯中最大的一盏了。 但就算如此，将它放置于这浩瀚的海中，它也便立刻显得如同沧海一粟般太过渺小了。 ——那已经沉睡于彼岸的亡者，又是否能够收到生者的寄念呢？ 福泽不知道答案。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水灯一点一点地远去，最后消失在茫无涯际的海岸线，再看不到最后一点光亮…… 第53章 污浊1 何念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觉自己正躺在野外的草地上，入眼皆是一片绿色。 郁郁葱葱的草木，清脆的鸟鸣, 潺潺的流水声, 还有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组成了一副美好的山水画卷。 还真是糟糕啊，何念叹了口气。 他之前问过系统，关于下个任务的对象一般来说是没有办法确定的，上次能指定江户川乱步只是一次例外。 不过，何念也不在意任务的先后顺序。之所以上次要指定名侦探, 是为了借传送他的记忆，来使自己琢磨怎么瞒过乱步本人这个剧本组天花板。 但是, 关于任务的地址却是可以指定位置的。他已经提前告诉系统，传送在横滨随便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就好。 但是现在, 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山上来？ 何念手撑地坐了起来，立刻便发觉了更糟糕的事情——自己现在的身体最多只有十一二岁。 而他没有cos过年龄这么小的角色。 虽然何念当年确实写过大概这个年龄的文野人物的私设剧本，但出于身高方面的原因，何念最终还是没有出过他的cos。 何念伸出双手, 看着上面暗红色的奇怪条纹陷入沉思——这是中原中也开启污浊时身上会浮现的纹路。 所以，果然是那个私设吧。 被迫开了污浊之后死掉的中原中也，死亡时候的年纪小到称为少年都有些牵强。 何念有些头疼, 这个中也所处的时间线过于早了，那时候【羊】组织还存在着，中也的执念大概也有一大半在于【羊】身上。 可现在那个组织早就被解散了，当初的成员们也已被送往了世界各地……这个任务还真是不好办。 他在心里呼唤系统：‘喂，系统, 在吗？出个声。’ 系统这才声音微小地回应：【我在。】明明是机械音，何念却硬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心虚。 何念知道系统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虽然当时他由于意识模糊, 记不清任务的进度了，但他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和上次一样罢了。任务卡在了99％，无法彻底完成。 对于这件事，他都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 何念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生气，只是悠悠地问道：‘之前你说过已经上报在修复bug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修复好吗？甚至还增加了新的bug啊。’ 【抱歉！】系统蔫蔫地说：【……我咨询过了，上面一直说还需要时间。后来催得急了，对方就直接说我没有查询的权限QAQ。】 何念看着系统可怜巴巴的样子，便宽容地道：‘没事，那我先做中也的任务就好。’ 【？！！宿主，你真好呜呜呜！】系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瞬间感动极了。 ‘哦对了，别忘了补偿的积分，跟上次一样就行。’ 【……好的。】 系统暗自腹诽，可恶，感动早了。就知道何念这关不会这么容易过。 而何念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怎样投诉催促都无法改变什么，便暂时不去纠结那么多了。 这差一点就能完成的两个任务当中，存在着许多明显的不对劲之处。不仅仅是系统频繁出现bug，还有他自己也出现了问题。 任务里，他扮演角色的时间越长，和角色融入得也就更加深入。 渐渐地，他会以所扮演角色的视角看待问题，被角色的情绪所感染，甚至会因为角色本身的意愿做出不利于任务完成的事来……要是再待得久一些，何念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彻头彻尾地变成那些人了。 以此看来，真正的任务绝对不像系统当初说的那么简单。但连系统自身也是一无所知，何念就更没有地方去搜寻答案了。 客观上来说，这些都是坏事，何念却莫名生不出厌恶的情绪来。 大概是因为…… 何念回忆起在那两个任务里的点点滴滴，表情不由得变得柔和起来。 大概是因为和那些人之间相处的回忆太过美好了吧。 假如让还没有穿越的自己看到这些，他一定会很讶异，自己竟然会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实的、鲜活的……人。 算了，看在做这些任务能让我记起以前的事的份上，就先维持现状吧。何念这么想着。 他有预感，所有任务都完成后，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全部答案。 何念打起了精神站起来，准备找个下山的路，然后离开这里。 现在虽然还只是中午，但是下山并且找到可以寄宿的地方需要不少时间。再耽搁下去，今晚就要睡在荒山野岭了。 幸运的是，何念很快就找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虽然路很崎岖狭窄，还杂草丛生，但却可以借此判断出山脚下是有人居住的。 说不定这里离市区其实也不远。 何念就这样往山下走了很久。 说来也巧，下山的路途中他遇见过一个破败不堪的古旧神庙，里面供拜的竟然还是荒霸吐。看起来非常有年代感，灰尘都铺了厚厚一层，大概已经有好多年没人来过了。 不过这个小小插曲他并没有多在意，进去看了两眼后就继续赶路。 就快要到山底的时候，何念突然想起来问了系统一句：‘对了，系统你有导航功能吗？看看这里是哪里？’ 【有。等等，我看看……】 系统运作了一下。看到结果后，它迟疑地问：【宿主啊，你还记得自己上个任务时原本想去的地点吗？】 何念皱起眉：‘你该不会是想说……’ 【是的，没错。】系统僵硬地说：【你先前的计划实现了，这次的降落地点直接到了东京。】 ‘……’ 【而且时间线也提前了，现在是2018年7月，目前离中岛敦加入侦探社都还差一段时间呢。】 何念顿住了脚步，令人窒息的沉默维持了一会儿后，他转身沿着自己来时的路走回去。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我、很、好。下次这种事早点说……算了，还是不要有下次再出现bug的情况了。’ 【……好的，我尽量。】系统心虚地应下了，又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不下山了吗？】 ‘当然是回刚才的神庙住着，然后等着别人过来找我。’ 【啊？】谁会自己主动找过来？还是在这个荒山野岭？ ‘对于这个年龄的中也而言，去现在的横滨没有必要。还是就近在东京完成任务吧。反正确实本来在上个任务的时候，就计划好要来东京的。’ 何念垂眸思索着。 而且……虽然说良心有点痛。 但果然，比起去横滨，还是留在东京会更好一些。在这里不用面对文野的人物，他也就更能忍得下心去以最优解来完成任务。 系统弱弱地道：【原来宿主你在横滨时会不忍心完成任务啊。】要不要先看看无赖派三人和福泽社长他们再说这种话？ 糟糕，刚刚忘了关掉和系统的对话了。 何念无辜地道：‘啊咧，当然了。我没有说过我是文野全员厨吗？我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啊。’ 系统努力回忆了下这几个任务的过程，然后真挚地说道：【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 在不久前的英集少年院特级假想咒灵事件中，虎杖悠仁死亡，后来又因为与宿傩的契阔而复活。 五条悟为了让虎杖悠仁变强以抵抗背后之人下一次布下的陷阱，便暂时瞒下了他复活的事，将其藏匿在一个地下室内里，教虎杖练习如何控制咒力。 在这期间，五条悟接到了一个任务。 有个偏远地区最近流传起神明的传说。据说起因是有人上山失足踩空时，有个神明飞起来救了他。后来还有不少人说他们也见到了神明，这类传言也就蔓延开来了。 根据窗的检测，那是一只特级咒灵，咒力很强，非常危险。 幸好那咒灵一直待在山上，没有变换过位置，所以需要让五条悟前去尽早祓除，以免酿成大祸。 五条悟没听出来危险在哪儿，本来也是没打算去的。 但想了想，就算他不去，上层也会派遣别的人去。 正好五条悟也蛮好奇会救人的特级咒灵是个什么样子。于是他接下了任务，叫上了虎杖悠仁，美其名曰：“老师我带你出去历练一下。” 他们便踏上了公费旅游的路途。 五条悟先是在山脚下买了许多当地的特色美食，再随意地打听了下关于山上神明的消息。一直拖延到了下午，才慢慢悠悠地带着虎杖悠仁上山。 “我们还没到吗？悠仁——”五条悟无聊地拖长调子。 虎杖悠仁头上冒着虚汗，将手中那村民们好心给予的手绘地图看了又看，努力把地图上的画的地点和周围的场景对上号，却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投去求助的目光：“五条老师，我真的看不懂这地图啊。” “这是历练，悠仁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哦，不要总是依赖老师。”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试图装可怜。 这时，有个声音突然从侧面不远处传来。 “喂，那个、你们是迷路了吗？” 虎杖悠仁抬眼望去，看见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他穿着黑色卫衣，一头赭色的卷发被遮盖在卫衣连帽下，仅露出些许发丝来。望向他们的湛蓝的眼眸别扭却带着善意。 诶，他的脸上好像有暗红色的什么…… 虎杖悠仁没来得及看清，却见和他对上视线的那孩子似乎是不好意思地拉低了连帽，将自己遮掩得更加全实了。 ……是看错了吗？ 第54章 污浊2 “是的是的, 我们迷路了呢。” 虎杖悠仁还在发愣，却见五条悟已经自来熟地跑过去跟对方交流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住在这附近吗？” 那小朋友仿佛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 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头也更加低下去，让人看不到他的脸。 “嗯，我叫中原中也。你们要下山的话，我可以带路。” “中也。”五条悟立刻直接亲切地喊他的名字，道：“谢谢你了。不过我们才刚上山不久, 是要来找一个神庙的，你知道在哪吗？” “神庙……？” “对哦。”五条悟像是听不见中原中也僵硬的声音般, 继续补充道：“是供拜荒霸吐的神庙。” 中也闷闷地说：“那你们还是早点下山吧，找那个神庙根本没有意义, 这里并不存在神明。” “诶——真可惜，不过来都来了，就算只是去看一眼也好啊。对吧，悠仁？” 接到五条悟暗示的虎杖悠仁连忙点头附和：“是的, 走了好久才过来的，就这么回去也太可惜了。” 赭发的小少年看起来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被他们这么一求就犹豫地答应了。 “好吧, 不过就只能去看一眼……” 中原中也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而且真的没有什么神明，这里无法治好你的眼睛。还是多想想其他办法吧。” 欸，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五条悟摸了摸自己戴着的眼罩，没有解释, 反而笑着道：“只要能够去到那里我就知足了。” 中原中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跟上我就行。这里的路有些崎岖，小心点。” 随即他转身迈步, 在最前面带路，虎杖和五条在后面跟着。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怪不得这庙不好找，这里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树干和繁茂的枝叶把神庙挡了个严严实实。就算飞到空中也不一定能找到这小小的神庙。 他们在神庙里随意逛了逛。 确实，中也说的应该是对的。 这个神庙太过破败不堪。因为罕有人迹，这里已经长满了野草，角落布着蜘蛛网。他们每走一步，仿佛都能扬起地面上厚重的灰尘。 连神庙里最为关键的东西——神像表面也早就生锈腐蚀，刻下了岁月的痕迹。 怎么看都不像是神明会居住的地方。 就算是他们要找的特级咒灵也没有丝毫踪影。 虎杖悠仁凑到五条悟身边，小声说：“五条老师，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特级咒灵啊，是跑掉了吗？”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会，特级咒灵不就在这里嘛。” 虎杖悠仁睁大眼睛，连忙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警惕着什么厉害的特级咒灵从角落里突然跳出来。 “？！在哪呢、在哪呢？” 五条悟却笑着没再说话。 这时，虎杖悠仁的侧脸上突然多长出了一张嘴，毫不留情地说道：“白痴，咒灵和人类都分不出来。要是哪天这种伪装成小孩的咒灵突然对你下手，说不定你临死了还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呢。真是天真啊小鬼……” “别乱说话。” 虎杖悠仁连忙一掌拍在自己脸上，把两面宿傩的意识压制下去。 他听出来了宿傩是在指特级咒灵就是中也，但中也怎么可能是咒灵？ 虎杖悠仁回忆了下自己见过的那些咒灵——它们残忍又恶心，是只懂得杀戮的怪物，和中也一点都不像。 中也明显就是人类，还担忧他们迷路所以好心地帮忙带路。两面宿傩应该是别有阴谋才这么说的吧。 对了，糟糕，差点忘了中也还在。 虎杖悠仁有些慌乱地看向中也的方向，希望自己刚才的状况没有吓到小孩子。 幸好中原中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一直戴着卫衣连帽还低着头，他就从来没有看清过中也的正脸。 所以，中也应该没看到刚才宿傩突然冒出来吧？ “哈哈哈，最近学校在排练话剧，我就总忍不住演上几句。我、我的变声很厉害吧？”悠仁强行解释着。 中原中也没对刚才发生的事表态。 不过显然中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沉下来：“既然已经来过庙里了，现在你们该离开了吧？” “啊？”虎杖悠仁下意识看向五条悟，想让他拿个主意。 五条悟开诚布公地说：“其实，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找什么神明。我们是咒术师，是接到任务来祓除咒灵的。” 就这么说给小孩子听真的好吗？ 虎杖悠仁睁大眼睛。 果然，中原中也茫然地问：“咒术师和咒灵是什么？” “人类溢出的负面情绪会形成咒灵。大多数低级咒灵智力低下，只会肆意破坏、杀戮。而高级的有智慧的咒灵几乎也都仇视着人类，仅凭自己喜好便随意滥杀。” “这就需要我们咒术师的存在了，这一职业是专门来负责祓除、也就是杀死咒灵，保护人类的。” 中也哑然。 他有些理解了自己目前是什么状况，却又不敢向五条悟确认。 终于，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如果一些人对某人憎恶到了一定程度，所产生的负面情绪会使那个人在死后也会以咒灵的形态复生吗？” “这样的事我倒是没有见过。”五条悟思索着说：“不过，我有一个学生。他曾经因为不愿意接受重要的人的死亡而诅咒了她，使她在死后化作咒灵活着。” “虽然这两种情况有些相似。但是我那个学生只是个特例，他自身的咒力接近于无限。而一般大多数人的咒力都很低微。” “如果只是少数普通人或者只是一般的怨愤程度，是绝无可能达到那个地步的。” 原来……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默默听着五条悟的话，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如同空气中的氧气被人缓缓抽走了一般，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窒息。 这就是他在死后重新活过来的原因。原来是这种程度的恨意…… 五条悟打量着情绪陷入低谷的中原中也，对他更加感到好奇。 六眼使他在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觉察到了这是一只咒灵，一只奇怪的对人类怀有善意的咒灵。光从外表上来看，它几乎和人类没有差别。 而且似乎对方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状况。 竟然会对着他们咒术师——咒灵的天敌，主动地上前帮忙。 这是他从未遇见过的情况。 好奇心驱使着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祓除对方，甚至还假装自己是普通人，跟着对方一路来到了神庙。 现在看来这真是个正确的决定，中也非常有趣。 因为被憎恨而死后化作咒灵……他会是另一个祈本里香吗？ 五条悟继续开口，边说边关注着中原中也的反应。 “听说最近频繁有人宣扬在这附近见过‘神明’，而负责监测工作的窗又检测到这儿有只特级咒灵。由此看来，咒灵就是神明的概率非常大。所以我们才要来神庙一趟，找出那只危险的咒灵。” “咒灵就是神明？”中也用讽刺的语气道：“会把咒灵误认为神明真是非常可笑……不对，神明本身就不值得去追捧、供拜。” 就像是荒霸吐。 被称作荒神，却无法帮助他人，只能给他人带来毁灭与灾难。 五条悟道：“你为什么这样觉得呢？” 中也没有立即回答。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周遭的氛围冷到可怕。 五条悟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看着对方，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面前的小少年缓缓抬起手，放下了一直戴着的连帽，微仰起头望向他们，钴蓝色的眼瞳里像是存在着一片死寂的海。 他平静地问道： “你们要找的特级咒灵就是我这个样子的吧？” 他的脸上有着暗红色的奇怪条纹印记。 或许不只是脸上，这印记扭曲地刻印在他皮肤上，从额头延伸一路到脖颈，大概率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也都存在着这种印记。 就像伤痕一般的、如同血液干涸后留下的大片印记，如此令人难以忽视。 ——这便是中也非人的象征。 第55章 污浊3 “中、中也？” 虎杖悠仁下意识有些颤抖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在这种时刻, 他脑中一片空白，突然莫名地想起了见到中也的第一面，怔怔地想：原来当时他没有看错啊。真的有暗红色的条纹状印记。 而且, 竟然真的会有中也这样的特级咒灵。 紧接着, 他就回忆起了这次的任务——找到特级咒灵，并祓除它。 ……要祓除中也？ 没等他苦恼完任务要求，面前的中原中也就已经先提起了这件事。 “你们已经找到咒灵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杀死咒灵，对吧？” “按照以往惯例来说, 没错。”五条悟先是点头回道。 然后在一旁的虎杖悠仁因为自己的话，流露出仿若晴天霹雳般的表情后, 五条悟又笑着转变了态度说： “但是中也，你和那些咒灵不一样。你并不仇视人类, 反而还总是帮助着别人。之所以那些人将你误认成神明，就是因为你帮助过他们吧。” 五条悟回忆起先前和悠仁在山下村镇的时候，他们打听到了不少消息。那些村民脸上带着憧憬的神情，热情主动地讲述了许多关于神明的事迹。 可以看出, 村民们是发自内心地感激着神明的。 于是，五条悟加重了肯定的语气道：“中也就像是神明一样，不求回报地给予了他们援助吧。” “既然如此, 就没有理由杀死中也了。不过总有些老橘子喜欢杞人忧天，应该还会找咒术师来对付你。为了保险起见，你可以来咒术高专做我的学生，老师自然是会保障学生安全……” 中原中也没有听完，也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拒绝掉对方的邀请：“不用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就可以。” 五条悟的话语停下了。 他就像早就猜到对方不会轻易答应一样，默默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刚才就委婉点了。 果然, 知晓了自己很可能是因为许多人愤恨的诅咒才化作咒灵而存在，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若这些恨意是源于自己亲近熟悉的人们的话，就更是如此了。就算为此一时想不开，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也是正常的事吧。 糟糕，他可不会哄小孩子。 “现在直接杀死咒灵就好了。”中原中也面上带着好似什么都已经不在意、不管不顾了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说道。 是听错了什么吗？ 还没理解为什么中也突然这个态度的虎杖悠仁不由得一愣。 哪有上赶着让别人杀死自己的咒灵？ 中原中也看到对面两人始终没有动作，迟疑地道：“……按照你们的话来说，是祓除咒灵对吧。那就请祓除我，完成任务吧。” 虎杖悠仁终于忍不住着急地出声：“你在说什么啊中也？” 为什么、中也现在……不就是在求死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会祓除你的，中也。”五条悟在沉默了许久后，开口道：“我的任务是祓除会对人类不利的危险咒灵。你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 中原中也攥紧了拳，想也不想地立刻反驳道：“不是的。” “从刚才就一直这样……表现得就像你们很了解我似的。” “可是你们根本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曾经都做过些什么，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危险，不知道我害死过多少人。” 他的情绪控制不住变得尖锐。像是在用言语支撑起一个屏障，将自己封印在内，拒绝着他人的靠近。 气氛骤然冷下来，周围安静得仿佛被定格了时间。 虎杖悠仁看着中也现在仿若浑身竖起尖刺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紧接着，他却又莫名地转念想到，现在的中也至少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多了。 这说明中也并不是一心求死，还是可以交流的。 而且…… 如今忍不住宣泄出情绪的中也，倒是终于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了。 这样想着，虎杖悠仁方才提起的心竟然反而放松了一点。 虎杖悠仁慢慢走上前去接近中也，和他保持在一个亲近又不过分接近的范围内，尝试着轻声安抚道：“那么能够告诉我们吗？关于中也曾经的事情。将那些不开心的事分享出来的话，说不定会好一些。”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想像刚才一样和对方拉开距离。 “那种事情完全没必要……” “但是我也想要更了解中也。” 中原中也望着虎杖悠仁诚恳的目光，突然就没办法再说出刚才那些话了。 虎杖悠仁再接再厉道：“有很多事情，仅依靠自身是无法全面地判断的。所以，我想知道中也曾经的事情，想知道中也为什么会那样看待自己……我想证明你是错的。我觉得中也不像是会做出那样事情的人。” 中原中也有些无措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种事？我们明明还不怎么熟吧……” “我想努力拯救更多人，让人们得到‘正确的死亡’。这是我的一个亲人的遗愿，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期望。” “因为是咒灵的缘故，就算中也一直帮助别人也要直接被祓除。这不是我心目中‘正确的死亡’。还有，尤其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子自顾自地走向死亡呢？”虎杖悠仁带着笑意说道。 “哈，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岁吧，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啊。” 中原中也小声嘟囔着，然后迟疑地说：“实在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听了之后大概就会后悔刚才那样说了。” “不会后悔的。”虎杖悠仁坚定地道：“如果不弄清楚事实就随意祓除中也的话，我会永远都怀着遗憾不安的心情。”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3％】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中原中也这样想着，心底隐约升起了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小小期盼。 于是，他组织了下语言，准备揭开经年隐藏于内心深处的过往。 不过在即将出声的时候，中也重新低下了头。 他不敢想象对方听完后，脸上将会流露出什么表情。 所以，中原中也就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赭色的发丝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和前方的视野。这样的话，别人看不见他的脸，他也无法看到别人。 “我以前大概也不算是人类。我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从一片黑暗中苏醒之后，一个人流浪在当时由于巨大爆炸而形成的镭钵街里。” “后来在一无所知、快要饿死的时候，我被未成年自卫组织【羊】收留，成了【羊】的成员。我们作为同伴，一直互相扶持着在镭钵街生存下去……” 虽然那些都只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可是后来我才知晓，我是荒霸吐计划中的实验试作品*甲二五八号。是军方苦心研究造就的有自我意识的特异点。” “四年前，来自欧洲的异能谍报员入侵实验所想要带走我，却发生了意外。我体内的荒霸吐苏醒，铺天盖地的热浪将周围的一切毁灭殆尽……我也由此‘诞生’。那是我人生的起点，却是许多人人生的终点。”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艰涩地说：“……太多无辜的人因为那场爆炸而死去了。” 直径两千米的巨大爆炸能牵扯进多少人？ 中原中也不知道具体死亡的人数，他也不敢去探究了解。 他只知道，那些人本来可以有着美好幸福的生活，可是却在那一天永远结束了。 一切皆因荒霸吐的存在而被永久埋葬了。 “而爆炸造成的研钵状洼地，也就是如今的镭钵街。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那里，它在横滨很有名……这不是正面的评价。” 镭钵街是横滨有名的灰色地带，是法律无法管辖到的危险区域。这里被繁荣与美好背弃，许多人只能如野犬一般拼命挣扎着，才得以狼狈地活下来。 但即使镭钵街是个糟糕的地方，却也是他一直以来生存着的地方。 他在那里经历了许多事情。体会过快要饿死的感受，和敌人厮杀以获得生存权力，与同伴们彼此依赖，一点点使【羊】扩大…… 不论是喜悦还是悲伤的经历，都是宝贵的。 曾经他是这么想的。 “那里的凹陷范围实在太大了，政府没有办法也没有好处去填补那里的土地。大概它会一直是那个样子吧，爆炸的痕迹永远不会消除。” 现在每次想起镭钵街，想起那无法填埋的研钵状凹陷之地，想起那些深埋于地底的亡魂，想起羊的成员们……都会深刻地提醒着他。 ——要永远记得自己的罪责。 …… 听着中也的诉说，旁边两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虎杖悠仁劝道：“可是这不是你的错。不论是欧洲的异能谍报员也好，军方也好……他们才是真正的引发爆炸的人……” 虎杖悠仁不明白，为什么中也他会揽下不该自己背负的责任。 他隐约察觉到了中也还有没说完的糟糕经历。 但此刻，虎杖悠仁能做到的也只有坚定地望着中原中也，再次强调：“中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受害者而已。”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虎杖会这么说。 他连忙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就算再推卸责任，依旧不可否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 “但是如果没有你的话，他们依然会因为利益去进行荒霸吐计划，只是可能造出了别的实验体而已。爆炸依旧会发生的。”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7％】 中原中也心底某处被牵动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说出这些话。所以面对虎杖悠仁的好意，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中也只能张了张口，慌乱地想说些什么来证实自己的话。 “可是……” 他也想去顺应虎杖悠仁的话，将全部责任归结于他人，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想要仅一刻也好，卸下自己一直压在心头的负担。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曾经他也以为，那些都是他人的错误，镭钵街的悲剧全是由军方造成的。 可是最终事实证明，那只不过是弱者的逃避与自我欺骗罢了。 当真正看见那些受害者、直面那因自己而造成的狰狞伤疤时，才能真正地体认到自己的罪责。 他的出生和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不论是否出于自我意愿，那些伤害已经造成了。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去推脱责任，也无法摆脱自己的罪行。 不论如何都无可挽回了。 所以最终才造成了那样的局面吧。 记忆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那声音满怀恶意与仇恨，吐露着不知压抑了多久的话语。那些愤恨指控般的话语他始终难以忘记，并且一遍遍自虐似的回放在脑海中。 ——“都是中也的错！” 曾经不是这样的。 在没有发现他就是荒霸吐之前，他们所表现的亲切与关心不是伪装的。 因为有着什么难以跨越的东西横在他们之间。所以即使曾经真心相待过，也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个地步。 中原中也回忆着这些往事，却怎么也难以宣之于口。 最终，他只是嗓音沙哑地、就像是在反问般地道了一句：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呢？” 曾经的同伴们，那些帮助了他的【羊】组织的成员们……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因为父母死于当年的爆炸，最后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才一直留在镭钵街的。 他们原本会有的美好平凡的生活，因为荒霸吐的存在，才全部都泯灭于黑色的火焰之中…… “中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执拗地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错。” “但是，”五条悟罕见地表现得像个正经的人生导师，道：“想要死亡很容易，并且这是最轻松的解脱方法了。而活着却要承担更多的东西。” “死亡是轻松的解脱吗？……随便你怎样说都好。” 中原中也低声道：“反正我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的恨意而在死后化作咒灵，这……” 这真是非常荒诞可笑了。 他们知道的话也会很气愤吧，明明是恨不得要杀了他，却又是因为这种恨意才使他死而复生。 五条悟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道：“没有意义，那就创造一个意义好了。” 他的语气非常轻松，就好像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而已。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的话，那就活着继续走下去，一直一直地救助更多的人。这样才是最有意义的赎罪。不是吗？” 虽然用了‘赎罪’这个词，但其实五条悟并不认为那是中原中也的错。不过现如今也只能这么去说，才能暂时安抚一下对方。 总之，先把中也骗回去，再等以后慢慢看看能不能纠正他的错误观念吧。 中原中也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条路，茫然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根本不可能抵消得了吧……” 五条悟叹了口气：“总是想着逃避的话，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真是的，我可不擅长说这种正论啊。 五条悟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给中也科普咒灵，一边表面上仍努力表现出让人信服的靠谱模样。 “就算不能完全弥补过去的错误，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当你救助过的人数超过了曾经伤害过的人数时，也可以算是功大于过吧？” 果然，中原中也被他唬住了：“但是，让咒灵去帮助人类……其他的咒术师应该都不会同意的。” “不要想太多了。” 五条悟实在没忍住，正经的模样才维持了一会儿便原形毕露。他抬手揉乱了中也的头发：“这些都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去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啊忘记说了，我可是最强。”五条悟指着自己，张扬且自信地道：“如果你加入咒术高专，我就是你的老师。作为老师，我当然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学生了。” 虎杖悠仁也在一旁鼓励他，甚至还拿自己的事去说服他：“我也不小心吃下过特级咒物，现在却依然成为了咒术高专的学生，可以祓除咒灵、帮助他人。这都是五条老师的功劳。” 中原中也脸上浮现出动摇的神色。 五条悟趁机半蹲下来，使自己和对方的视线尽量持平。 随即，他向中原中也伸出了手，重新发出邀请：“中也小朋友，你想要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成为我的学生吗？” 中原中也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下意识地小声嘟囔道：“说了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对面没有再出声。 中原中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慢慢抬起头望去，视线从自己面前伸来的手，一直延伸到看见对方的脸庞。 这个时候，太阳即将下山，天边橘红色的晚霞褪去了灼目的光线，却更加显得温暖。 晚霞的光洒在面前人的身上，白发也仿佛被染成了浅浅的橘色。五条悟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脸上挂着笃定的笑容，就好像认定了这一次他不会再拒绝了。 中原中也顺着余光望了望一旁，虎杖悠仁此刻也正期待地看着他，脸上同样是温暖的笑容。 或许，加入他们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先试试看吧。 他迟疑地搭上了面前向自己伸出的手。 中原中也抿了抿嘴，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别人，有些不太习惯地道： “嗯……五条老师。”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12％】 第56章 污浊4 在这次事件完美落幕之后, 又过去了好些日子。 某天，在昏暗隐蔽的地下室里，虎杖悠仁和中原中也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 还人手抱着一只长相奇怪的玩偶。 这是一种锻炼咒力操控的方式。 他们需要在观看各种类型风格的电影时, 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并不断地往玩偶体内注入一定量的咒力。否则玩偶就会醒来并攻击他们。 这种训练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他们看完的电影碟片都堆放了好几沓。 显然两人都实在看不下去了，倚靠在沙发背上，不知不觉间头垂得越来越低, 眼睛也几乎快要合上了。 “悠仁、中也——” 突然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安静温馨的氛围，有人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从阶梯上走下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虎杖悠仁睡眼朦胧地直起身，转头望见了提着装甜品袋子的五条悟。偷懒被抓住的心虚使他瞬间清醒, 他有些结巴地喊：“五、五条老师。” 就在此时，他原本稳定输向玩偶的咒力一时间没控制好，玩偶伸出沙包大的拳头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等到虎杖悠仁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反应过来及时躲开了。 幸好, 旁边也刚清醒过来的中原中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那玩偶，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两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进步得很快嘛。”五条悟没有责备他们偷懒，反而夸赞道：“困乏的时候也能控制好输送咒力的量, 能达到这点已经不错了。你们确实也在地下室待了很久吧。那么今天就到外面去玩玩好了，也是要劳逸结合的。” 虎杖悠仁欢呼：“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赭发少年的眼睛也亮起来。 确实在地下室闷了好多天了，再不出去，感觉自己就快要发霉了。 但是还需要遵循【中也】的人设行动。不过，正好可以趁此机会…… 于是何念想了想后, 又表现出有些低落的样子，拒绝道：“你们去吧, 我就不去了。” “哎——”虎杖悠仁惊讶地拖长调，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只是单纯地不想出去玩而已。” 虎杖悠仁失望地叹气道：“可是没有中也的话，大概会很无聊的吧。” 一旁的五条悟看着中也的反应，若有所思。 本来当初五条悟是想直接把中也带去高专的。 不过，中原中也听说了虎杖悠仁正处于假死阶段，还需要再锻炼一段时间，以此提升自保能力，等到京都姊妹校交流会的时候才会回去。 他便提出想等着虎杖悠仁特训完，再和他一起去高专。 中也给出的说辞是，他也不太了解咒力，想要和悠仁一起先学习了解些关于咒术的常识。 五条悟当时就隐约察觉到，对方在逃避着与他人见面。大概先前一直待在山上没有离开也是这个原因吧。 五条悟思考片刻后，笑着劝道：“真的不出去玩玩吗？外面对比起11年前发生了很多变化，中也还没有怎么了解过吧。” 中原中也微垂眼睑：“……还是不用了。” 这些天五条悟也搜查过关于中也的事情，可是却发现了和中也之前描述不符的情况——使镭钵街形成的那场爆炸不是发生在4年前，而是发生在15年前。 中也的记忆停留在了11年前。 若只是时间对应不上，还可以说是因为他以咒灵状态复生并拥有意识，这期间共耗费了11年的时间。 但是五条悟还查到了一个22岁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他11岁半之前的人生几乎和这个‘中也’一模一样，但是他却顺利地活到了如今。 在和中也谈过之后，他们猜测到中也可能是来自于平行世界。 由于镭钵街太过龙蛇混杂，没有监控，缺乏法律的管制。再加上中也对当年的事情不愿多提，所以五条悟也没能弄清楚到底是在哪个节点出现了分支，使两个中也一者死在了幼年，而另一者加入了黑手党。 中也倒是对另一个自己没有多么关注，也对于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没太多执念。 总之，在五条悟把这个世界黑手党中原干部的资料递到中也自己面前后，中也选择了不打扰对方的生活，依然愿意留在高专。 沉默良久后，五条悟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可是，中也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地下室吧？” 中原中也：“……” “中也？” 五条悟再次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这下中也知道自己无法再避而不谈了。 “可是，我这个样子出去的话，会吓到其他人、引起骚乱的吧。” 五条悟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这个样子？” “是指那些暗红色的印记吗？”虎杖悠仁猜测着，看到中原中也抿着嘴默认后，他道：“我觉得这很酷啊，不难看的。” 中原中也：“但这总归是另类……” “诶？那些印记都无所谓吧。反正普通人是看不见中也的。”五条悟打断了中也的话，语气古怪地说道。 中原中也：“？！！” 虎杖悠仁也想起了这一点，应和道：“对哦。除非即将死亡，否则普通人一般情况下都是无法看到咒灵的。” 中原中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表达能力：“怎么可能？……之前我在山上也接触过几个人，他们……是有人能看得见我的。应该是能看见的吧？” 五条悟回忆起接到祓除特级咒灵任务时，他看到的关于中也的资料，还有那时在山下从村民口中听到的传闻，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中也，你救了一个失足踩空落山的人吧？” 中也愣了一下，肯定了五条悟的话：“是……我记得他当时很明显是能看得到我的。”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可能激发潜力看到咒灵。” “但、但是，之后我也有遇见过其他上山的人……” “可是我和悠仁先前在山下调查过神明，村民们对于神明的形象并没有统一的认知，各种传言都有。对吧？悠仁。” 虎杖悠仁点头：“是的，如果有人能准确叙述出中也的模样，我后来也就不会那么震惊了。” “所以，中也真的确定所有人都能看见你吗？”五条悟单手托着下颔：“要不再好好回忆一下？” 中原中也此刻大脑一片混乱，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便下意识地听从对方的话，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 最开始时，他苏醒在山野间，找到了个荒废的庙暂住。 后来意外救了一个失足踩空落山的人。 嗯……按照五条老师的说法，那人在生死一刻的时候，应该是短暂地拥有了看见咒灵的能力，看到是他用咒力救了对方。 似乎，当时那人还询问过自己住在哪里。其实可能是在隐秘地想探寻他的身份。而他那时竟然还傻乎乎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旧的荒霸吐神庙。 想到这儿，中也不由得难堪扶额。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点，才致使别人将他误认成是神明的？ 这么说，之后那人在下山后，估计是将这次的经历告诉了其他人。那些村民也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会帮助人们的神明。 所以后来，当在山上遇到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时，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想到神明而不是别的妖怪什么的。 说起来，怪不得他有好几次遇见过上山的人，他们大多不会理他。原来是因为根本就没看见他。 有次，他凑巧看到前面一个女子的钱包掉落了，便捡起来跑过去想还给她，结果对方却吓得转身就跑。 现在想来，对方可能只看见了自己的钱包突然浮空飘过来，难怪会被吓到。 还有一次，自己给一个迷路的游客指路。他说了很多遍路线，对方都仿佛没听懂的样子。 无可奈何，他只好帮忙带路。待到他自己先走在前面带路后，那个游客才会犹犹豫豫地跟上。 其实对方应该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吧。 只是根据周围没有风便莫名被压倒踩折的那些草和地上突兀的脚印，那人判断出有这样一个看不见的存在。 最后他在前面带路时，那人大概也是通过仔细观察周围草木枯叶的动静，才能跟上他的。 话说，他在这个山上住了没多久后，来这里的游客就越来越多，他们不会都是因为神明的传说才不辞辛苦地来到这儿的吧？ 而当时的他却以为，那些人之所以害怕自己、不愿正眼看自己、不想搭理自己，是因为畏惧或厌恶自己身上因【污浊】而留下的古怪印记…… “……他们好像确实是看不见我的。”中原中也艰难地说出这些话：“我之前还以为是这些印记的缘故，他们才不想接触我。”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20％】 虎杖悠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所以中也你当初第一次见到我们时，一直戴着连帽低着头，就是这个原因吗？” 赭发小少年此刻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噗嗤——”五条悟捂着嘴偷笑起来。 “喂，别笑了。”中也有气无力地想要制止他，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我……” 事到如今，他就算现在否认也挽回不了自己的形象吧？ 中也沉默了。 身旁的五条悟愈加放肆、毫无忌惮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中也基本了解到了五条悟的本性。 五条老师是很难让学生们尊重起来的。如果不是最强，那性格简直超级招打。 就在中也逐渐攥紧拳头，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五条悟终于收起了笑。 “好啦，那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都行。” 于是，他们三人便来到了大街上。 刚没逛个多久，五条悟的手机便响了，他又收到了祓除咒灵的任务。 作为无可替代的最强，忙碌是没办法的事，五条悟只好告别了悠仁和中也，让他们自己随意去玩了。 两人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懂事地没说什么。 现在可以不必陪幼稚的大人去甜品店了，但他们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 虎杖悠仁：“中也有什么想玩的吗？” 中也摇了摇头：“我不了解现在流行的娱乐活动。” 其实，中原中也从有意识起就一直待在镭钵街，不只是现在流行的娱乐活动，就连当年流行的有哪些都不知道。 “也是。” 虎杖悠仁苦恼地思索着，不经意瞥见了路边的KINEMA电影院门口贴着的电影海报。 “蚯蚓人3……这里居然有这部老电影。超无聊啊，竟然还会重新上映吗？” 第57章 污浊5 虎杖悠仁回想起在地下室时, 因看这部电影走神而被玩偶揍过的经历，不由得感叹道：“你说对吧？中也。” 何念停住了脚步，看着眼熟的电影海报和影院陷入沉思。 关于咒回的剧情, 他只记得个大概, 很多细节早都忘光了。 何念在心里暗暗问系统：‘这个KINEMA电影院是不是在剧情里出现过？’ 系统也不确定地道：【可能大概似乎好像是……吉野顺平结识真人的起源？】 ‘……那就去看看好了。’ 看到中也半天没回复，虎杖悠仁茫然喊道：“中也？” 中原中也突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这部电影吧？” “诶？” 不是之前看过了一遍吗？悠仁刚要问。 不过他突然想到，这是中也难得的主动想做什么，而且对方似乎以前从没去过电影院，也就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好啊, 确实电影院会更有氛围。” 他们走到售票处。 售票员此刻正戴着耳机，坐在座位上吃饭。 虎杖悠仁：“两张蚯蚓人3的票, 谢谢。” “3600日元。” “好。” 售票员接过钱，抬头瞥了一眼虎杖悠仁, 随口提醒了一句： “对了，电影快要开始了，让你朋友快点过来吧。” “啊，我们两个人看就可以了……”虎杖悠仁说着, 下意识看了看身侧的中也。 他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不妥之处，但也已经没有办法收回了。 “你们？” 售货员往四周望了望，没看到别的什么人。 她想起刚才这个粉色尖刺短发的少年频频侧头看向旁边的空气, 那示意的神态和动作，就好像那里有一个什么看不见的存在般。 难不成…… 明明还是白天，售票员却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去。 虎杖悠仁还在苦恼地想着该怎么圆过去，售票员就已经把两张票递过去，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 像是怕惹上麻烦般地催促道：“好了，您的票。电影要开始了, 快去吧。” 虎杖悠仁没了说话的机会，只好拿了票默默转身走开。 “似乎我被当成鬼怪了啊。”中也小声道。 “大概是我被当成怪人了吧。”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忍不住侧过头又望了一眼售票员。 那人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的仿佛在祈祷着什么，同时她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他们这边，悠仁这一回头刚好与对方的视线对上，售票员连忙低下头，心虚地装作无事发生。 嘶——看来还是得注意一下，不能在有普通人的场合大声交流了。 …… 电影开始放映了。 在影院里观看确实比在电视上看更有氛围，更别说这是主打血腥的片子。本应该比上次的观影体验更好，但可惜身后远处的座位一直传来有三人交流的声音。 这部电影比较小众，又是重新上映的，本身就没多少人来看。 而明明是上学的时间，那三个穿着高中制服的男生却出现在电影院。大概是逃学的吧，所以只是随便挑了个片子。 那三人交谈的音量很大，还玩着手机，没有丝毫顾及电影院里其他人的感受。 让悠仁和中也实在难以投入进去，专心看电影。 过了些时间，那些声音非常突兀地消失了，电影院里又只剩下播放的影片的声音。 虎杖悠仁回头望了一眼，不过因为影院里关了灯，电影的光芒又非常微弱，还有座椅的遮挡，他什么也没看清。 中原中也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有血的味道。” 虎杖悠仁立刻警惕起来，与中也眼神示意了一番。 随即，他们悄悄弯腰低身离开座位，顺着旁边的阶梯向后走，接近刚才有人交流的那几个座位。 在时明时暗的电影光线照射下，他们看见了三个……怪物。 应该是要这么称呼吧。 虽然那三个家伙下半身还勉强像是人类的样子，也都穿着高中生的制服没错。但头部却是极度扭曲古怪的形状和颜色。 此刻的它们五官流血，瘫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看来已经死掉了。 饶是在镭钵街长大的中也，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仍旧会有点不适。 中也：“这是……刚才的那三个男生吧？”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边！”虎杖悠仁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顺着悠仁指的方向，中也回头，看见一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影院出口的拐角处。 虎杖悠仁：“可能是凶手，不能放他走。” 虽然虎杖对那三人的举止没什么好感，但也绝不该就这么看着他们被残忍杀掉。 “嗯。” 于是，悠仁和中也追了上去。 为了以防万一，虎杖悠仁边追还边顺手给五条悟发去了定位，并简单解释了几句。 外面街上的路人很多。那个疑似凶手的人便穿梭于人群之间。 由于视野被人群阻挡，他们两人时不时地能看到对方的背影，当追过去后，那人的身影却又出现在了更远的位置。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方便使用咒力，也担心如果和对方打起来会不会殃及无辜。 幸好，那人如他们所愿地越走越偏僻，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他拐进了一个胡同，这里阴暗、寂静、脏乱，只能看到老鼠等小型活物偶尔出没。对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们这才终于拉近了和那人的距离。 中也喊道：“喂，等等！” 那个人停了下来，神态自若转身地看向他们。 他们这才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模样——长相如同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但和寻常人类明显不一样。他穿着奇怪的服装，有着一头蓝色的中长发，全身上下布满了缝合线。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和中也类似的咒灵。 “你们三个为什么跟着我？” 三个？ 中也和悠仁心中刚升起疑惑，就听见背后传来了声音。 一个黑发、刘海遮住半边脸的高中男生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像是刚跑着追赶上他们般，现在正扶着一边的墙累得气喘吁吁。 看到面前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男生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我刚才也在那家电影院里……” 高中生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对上了蓝发缝合线青年的目光：“我看见了，是你把那三个人变成那个样子的吧？” 中原中也脸色沉下来：“果然是你杀了他们。” 缝合线青年没有否认，反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虎杖悠仁攥紧了拳头，“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缝合线青年笑盈盈地说：“我是真人，是由于人类互相怨恨、畏惧而诞生的诅咒。咒灵杀死人类，需要什么原因吗？我早就杀过很多人了。而那三个家伙……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因为他们太吵，打扰到我了。” 他轻飘飘的话语点燃了虎杖悠仁的怒火。 “既然如此，你会付出代价的！” “你是要祓除我吗？为什么不先祓除你身边的那个咒灵？”真人完全没在意虎杖悠仁的宣战，只是自顾自好奇地问：“真是奇怪，为什么咒术师会和咒灵待在一起？” 虎杖悠仁：“中也和你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咒灵都和你一样滥杀无辜。” 真人忍不住被逗笑了：“哈哈哈哈真是好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你还真是天真啊。” 不过这么一来，真人对中也的兴趣明显提升了，他径直走近他们，低头看着中也：“中也？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你呢，你是新诞生的特级咒灵吗？” 中原中也抿嘴不言，警惕地摆出防备姿态。 “真是让我难过，我们不是同类吗？为什么要和咒术师混在一起？” 中也：“……我不是你的同类。” 真人：“那就抱歉了。话说，我还没尝试过实验除我自己之外的特级咒灵的灵魂呢。” 虎杖悠仁攥紧了拳头。 但是中原中也却在此刻伸手，将悠仁拦在了身后。 何念明白真人的术式效果，只要通过手掌接触到对方，他就可以通过让灵魂形态改变来强行改变□□。一般人无法抵御对灵魂的攻击，中招便几乎等同必死无疑。 虽然虎杖悠仁体内有两面宿傩的存在，可以说是真人的天敌。 但真人的成长性很强，到后期重创了钉崎野蔷薇，还杀死了七海建人，不能只依靠悠仁去对付他，否则悲剧只会重演。 ‘系统，有什么道具能使真人的术式对我无效吗？’ 【有是有……】 ‘兑换吧，只是这种道具，我的积分应该完全足够吧。’ 【但是不需要的。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从我们绑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灵魂与寻常人不同……真人大概是无法改变的。】 何念沉默。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快习惯了所有不合乎常理的事，也就迅速恢复了心态。 倒也没有心思再和真人继续周旋了，何念直接出手想先制住对方。 真人没有躲闪，反而面带笑容地缓缓抬起了手。中也这样做正合他意。 “中也，等等——” 虎杖悠仁从真人的动作中察觉到不对劲，欲拦住中也，却慢了一拍。 “无为转变。” 随着真人轻声念出这几个字，他的手触碰到了中原中也，术式发动…… 这一瞬间漫长得仿若一个世纪。 虎杖悠仁脑子快速转动，思考着真人的术式究竟是什么，看上去似乎是要靠碰触生效。 他顿时回忆起了影院里死去的那三人，想起了他们扭曲可怖的躯体、流血的五官……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快要幻视中也在下一刻即将也变成那个样子…… 紧接着……什么也没有发生。 术式没有生效。 第58章 污浊6 中也什么事也没有。 反倒是真人的躯体后退好几米倒在了地上, 他费力地撑起身，吐出一口鲜血，像是遭受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重创, 惊诧地看着中也。 虎杖悠仁睁大眼睛：“中也, 你好厉害！” 中原中也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我刚才好像没那么用力吧？” 真人想向往常那样使用术式维持住自己灵魂的形态，以此来恢复伤势，却发现短时间内没办法修复受伤的内脏。 他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低声呢喃着什么。 声音太小了，虎杖他们没听清, 只能隐约听到“空白”“怪物”一类的只言片语。 不过真人也没有失神太久，他知道目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利。 要是一时大意被祓除掉了, 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真人咬了咬牙，从口中吐出了几个造型各异的小小怪物, 用手一扔，它们便抽条拔高变大了好几倍。 他冷硬地命令道：“杀了他们。” 那几只类似于咒灵般的怪物便迅速动了起来，四肢张开向他们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真人则操纵改变了自己的灵魂形态, 从背后生出了双翼，头也不回地飞离了这里。 这些怪物没有智力，咒力也不算多强, 要全部杀掉并不是个难事。但稍微再耽搁些功夫，估计就绝无可能追上真人了。 悠仁和中也想暂时先抛下这些怪物以追上对方。 但是视角余光却又注意到，那些怪物并不只是针对他们两个发起攻击的。 有一个怪物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们身后的那个高中男生袭去，对方踉跄地躲避。虽然这个高中生能看得见咒灵，但却似乎并不会使用咒力。 如果放下不管的话, 他可能会死的。 这或许就是真人早已谋划好的，对方看准了他们不会袖手旁观他人的死亡。 确实如此, 虎杖悠仁只好奔过去，飞身一拳打倒了那个怪物。怪物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想爬起来。他的咒力随之慢一拍地爆发，更加强劲的二次冲击贯穿了怪物的身体。 而其他的怪物仿佛毫无畏惧地涌了上来。 “虎杖——” 旁边传来中也的喊声，虎杖悠仁默契配合着拉上那个高中生退到一边去。 中原中也拆下旁边的钢制管道，紧接着使用重力，轻松地将它挥了出去。 长长的钢制管道将那些怪物压倒在地。因为上面施加着重力，它们的躯体都深深地内陷了进去，且无法摆脱管道的压制、重新爬起来，只能痛苦地哀嚎着逐渐死去。 就这样，所有的怪物都解决了。 不过这么一耽搁，真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虎杖同学在吗？” 此时，胡同口处又走来了一个陌生的成年人。他戴着护目镜，穿着米色西装，感觉非常成熟稳健的样子。 他确认了下手机上显示的地址。然后抬头，视线扫过四周的怪物尸体和眼前的几人，最终停留在虎杖悠仁身上。 “诶诶!”虎杖悠仁惊讶地应下：“是我，您是？” “我叫七海建人，一个自由职业咒术师。是五条先生叫我来帮你们的，他现在还脱不开身。不过，看来你们已经解决完了。” 虎杖悠仁愣了愣，拿出手机。先前一直忙碌着，给五条老师发了消息后就没再看手机了，现在才看到他给自己的回复。 ——【啊，悠仁，可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呢。】 ——【做任务的地点有卖黄油土豆的，听说是家经典老店。我刚买了一份，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找了个可靠的后辈去帮你们，还是一级咒术师呢。已经把你发的定位转发给他了。】 ……不愧是五条老师。 “你是叫……中原中也吧？” “嗯。” 听到对话的声音，虎杖悠仁的思绪才回归当下，心一下子提起来，转头便看到七海建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中原中也面前并打量着他了。 糟糕，对方是咒术师，而中也……他目前是咒灵。 两者的身份是绝对的对立。 虽然知道五条老师不会让同伴相残的事情发生，但虎杖悠仁还是不能放心。他连忙跑到他们两人之间，将中也挡在身后。 “那、那个……” 虎杖悠仁拼命地在脑中搜索着什么，想着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却一时词穷，“那个”了好半天，也没吐出些别的话来。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我还是不太理解，对人类态度友好的咒灵这种存在。” 他微低下头看向虎杖身后的中原中也，对方的外表怎么看怎么像正常的人类小孩，再想起五条悟简述的那些中也过去的遭遇，他就没办法继续说出不好的话了。 “但既然五条先生保证过了……虽然我并不尊敬他，却还是信赖他的。总之，我们正常相处就行。虎杖同学，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悠仁和中也绷紧的神经纷纷放松了下来。 身为成年人中的成年人，七海建人一旦严肃起来还是非常可怕的。所以其实，刚才的中也不过是一直在努力维持着镇定模样而已。 七海建人：“那么，那边的同学又是谁？” 悠仁和中也望过去，看到黑发的高中生还默默站在角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这边的动向。 “他是当时出事的影院里的目击者，也能看见咒灵呢，叫……”虎杖悠仁思索了一下，想起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连忙问道：“对了，请问你的名字是？” 吉野小声地道：“我叫吉野顺平。” 七海建人：“你能看见咒灵？” 他有些紧张地回应：“是最近才能勉强看见的。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七海建人：“看来你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想要进入咒术高专学习吗？” 吉野顺平犹豫道：“……我可以吗？” 七海建人：“嗯。不过这并不代表是一件好事，咒术师的死亡率很高，咒术界也很令人讨厌。你要考虑清楚。” “普通人的社会也很丑恶，总是少不了霸凌他人的人和冷眼旁观的人……”吉野顺平似乎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消沉，说道：“我想进入高专学习。虽然还不能确定未来想走的路，但至少希望自己有能力去抉择……” “那我们就会是同学了吧。”虎杖悠仁看出了他的低落，热情地抢着说：“初次见面，吉野君，我是虎杖悠仁。” 中也跟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中原中也。” 吉野顺平愣了愣，不太习惯地道：“你、你们好……” 虎杖笑着说：“吉野，你知道吗？高专一年级除了我们三个外，只有两名同学！” 吉野下意识接话：“这么少吗。” 虎杖：“是啊，到时候我们都会一起上课、一起训练的。还可以挑选邻近的宿舍，住在隔壁呢。” 吉野：“中原君也上高专一年级吗？” 中原：“应、应该是。我已经快要十二岁了。” 虎杖：“诶？！” 中原：“不要表现得那么惊讶啊，你不知道吗？” 虎杖：“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总是莫名会感觉中也的年龄小我很多。” 中原：“那是因为你现在十五岁就已经到一米七几了，太夸张了吧，五条老师和七海先生也都很高。你们到底为什么都能长这么高？” 吉野：“……就算是十一二岁也远远不到上高专的年龄吧。” …… 七海建人看着几个少年很快就打成一片、交谈甚欢的样子，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当年还在上高专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怀念地低语道： “今年的新生真多，看来高专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吧。” 第59章 污浊7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 吉野顺平说服了他的母亲给他办了转校，正好他那段时间也因为遭受校园暴力而处于休学中。他的母亲虽然担忧他，却也尊重他, 为他能重新振作起来而感到高兴。 五条悟自然也乐意咒术界的未来有更多的人去支撑, 便收下了这个学生。 鉴于吉野顺平对于咒术一无所知，五条悟刚好就先安排他和悠仁、中也一起，特训了一段时间，还给三人恶补了许多咒术界的常识。 时光流转，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和京都姊妹校的交流会。 一个月前, 五条悟就告知虎杖悠仁他可以在这一天结束假死状态，重新回到高专上学, 并见到阔别已久的同伴了。 虎杖悠仁已经期待很久了。 今天一早，五条悟安排好一切, 提前秘密登记好了两个新生的咒力。随后带着他们三个偷偷穿过结界，溜进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学校建筑多，人员却一直都很少，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个偏僻且平日里几乎无人踏足的屋子待着。 直到早上九点, 终于听闻京都校的人到来，东京校的同学们也都集合完了。 虎杖悠仁便迫不及待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大家那边呀？” 五条悟：“这个嘛，悠仁和顺平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吉野顺平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中原呢？” 中原中也不自然地说道：“我还需要过两天才能露面。” 看着五条老师和中也就像事先达成了什么约定般的样子, 虎杖悠仁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五条悟难得正经地解释道：“我怀疑京都校中有与诅咒师和咒灵相通的人员。他们会利用中也的身份做文章。所以，还是等他们离开后再让中也和大家见面，这样比较稳妥。” 让五条悟说出“比较稳妥”这样的话，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其实他也不想剥夺小孩子们可贵的青春时光，但无可奈何, 中也的咒灵身份实在棘手。 除了京都校内可能存在卧底之外，咒术界的高层也是一大隐患。 因高层算计而导致悠仁差点死亡的英集少年院特级假想咒灵事件, 还是前不久才发生的血淋淋的例子。 那些烂橘子连宿傩的容器都无法容忍，就更别提本来就身为特级咒灵的中也了。 甚至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其他所有的咒术师都有可能会敌视中也，尤其是那些被咒灵伤害过亲近之人的咒术师，他们或许会联合起来使中也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中也的实力能够应付所有明枪暗箭，但他也无法顾及到身边每一个人。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暂时将中也隐藏起来，让他待在高专里。这里远离市中心，占地面积很大，就算长时间住在这里不出去也没有多大问题。 而且五条悟还是了解东京校的，毕竟他也在这里任教多年。这里的大家应该都是可以接纳中也的，他也有把握能让所有人瞒住中也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理由，虎杖悠仁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他只能闷闷地道：“那我也不去参加交流会了，等结束后再和中也一起回去好了。” “不用陪我了。”中原中也无奈地提醒他：“吉野目前认识的同学就只有我们。如果我们都不去的话，他一个人过去可能会遇到困难的。” 吉野顺平倒是默默和虎杖悠仁统一了战线，道：“我也不去参加了，我才刚学习咒术没多久，去了只会给同伴们拖后腿的吧。” 中原中也：“……” 虎杖和吉野真挚地盯着他。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26％】 中原中也有些感动，但两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他难以面对地挪开了视线，看向身侧的五条悟，用眼神和他交流——【你不管管他们吗？】 五条悟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他们自己不想参加，我能有什么办法？】 ……好吧，看来是指望不上五条老师了。 中原中也只好自己努力，他斟酌了片刻，然后先是对虎杖说道：“虎杖，你当时假死的事情不是没告诉一年级的其他同伴吗，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吧。别让他们为你难过太久了。” 虎杖悠仁想起伏黑和钉崎，心虚地沉默了。 中也再看向吉野，道：“交流会只是一次锻炼的机会，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胜算，怎么会拖后腿呢。吉野的式神淀月很有用的，一定能派上用场。” 吉野顺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中也再接再厉地补充道：“反正我是咒灵，就算去了交流会，其他人也肯定不会允许我参加的，我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近乎小到听不见。 因为虎杖和吉野的情绪肉眼可见得变差了。 好像说错了话…… 中原中也看着他们为自己感到难过的样子，后知后觉地连忙道：“没事的，不参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五条老师还给我准备了这个。” 中原中也指了指一旁墙上挂着的巨大显示屏，笑着说：“交流会的第一天是团体战，师长们会共同在台后注意着现场的状况。而这个显示屏和他们的设备是连接的。我可以在这上面看到你们的出色表现，所以加油，要拿到胜利啊！” “可是……”虎杖悠仁不死心地还想继续说服中也。 没办法了。 “你们要是不去，我会很自责的。” 赭发小少年望着他们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整个人明显消沉下去，蔚蓝色的眼睛仿佛都黯淡了些许。 祭出的这句杀手锏成功起到了作用。 虎杖和吉野只能被迫答应中也，他们会去参加交流会的。 最后，中原中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笑着挥手道别说：“交流会只办三天而已。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再次见面了——” 但是那个时候，虎杖和吉野绝对没有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甚至，只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 …… 五条悟也要跟其他老师一起在台后监督交流会现场，屋子里便只剩下何念自己了， 何念坐在沙发上，关注着面前屏幕上姊妹校交流会的进展。 这场两校之间的比赛定在东京校的一处区域，这里树木绿丛多建筑少，范围也很大。提前由专人在其中分散地放出二级及以下咒灵，哪方祓除得多便为获胜者。 果然还是看现场直播更有感觉。 何念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紧张刺激的打斗，如同看电影般时不时地与系统点评上几句，就差放个零食吃了。不过可惜，咒灵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从正中慢慢落向西边。比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显示屏里的画面突然闪了一下，便彻底黑掉了。 何念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晏然自若地站起身，径直走出了屋子。他背倚着门，抬头望向远处比赛场所的方位。 这时，那里的上空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如墨般的黑点。在极短的时间内，墨色从上到下快速蔓延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帷帐，将整个比赛场所罩了进去。 看过咒回剧情的何念知道这是敌人设下的结界。 目前结界里应该已经偷偷潜入了不少特级咒灵和诅咒师吧。而里面却只有高专的一群学生。他们还没成长起来，大多数只是二三级的水平。 若是现在便正面对上特级，那些学生怕是就全部都要折在这里了。 ‘该到了出场的时候呢。’ 第60章 污浊8 其他老师们也注意到了比赛场所被设下的结界, 意识到有外敌入侵。于是他们迅速安排划分好职责，然后兵分几路。 五条悟、乐岩寺校长和庵歌姬赶去结界处，负责保护学生们的安全。 可是当五条悟触碰到帷帐时, 结界上黑色的强劲咒力涌动, 将他弹开了。相反另外两人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能够轻易进出。 五条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敌人针对他一人设下的结界，只有他不能进去。 “歌姬，老爷爷, 你们先进去保护学生。” 看着那两人先进入结界后，五条悟双手插兜, 头也没回地轻松说道：“中也，你回去吧, 这里交给我就好。” 赭发蓝瞳的小少年从不远处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忧虑地说：“刚刚我过来的路上，遇见了和影院那三人死法相似的咒术师尸体, 应该也是真人做的。” 五条悟后来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人的存在，他托住下巴喃喃道：“原来如此……是声东击西么？” 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在学生们这边，那些人就可以趁机去另一边完成自己的目标。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而且也不能放着学生们不管, 那些家伙可是不会在意随手杀个人这种小事的。 这样就麻烦了啊。 中原中也道：“结界里面就交给我吧。” 五条悟犹豫了。按照中也的实力，确实能够解决结界里的危机。但是这样一来，他也就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了。 “五条老师，你无法进入这个结界对吧？” 否则他现在就不会停留在结界外面了。 五条悟：“那个诅咒师的能力不错，也掌握了不少我们的情报。不过放心吧, 只要给我点时间就能打破这帷帐了。” “多拖延些时间，虎杖他们就多一分危险。而且结界外估计还有真人和别的诅咒师在。”中原中也还是坚持地请求道：“五条老师, 就让我进去吧。” “……好吧。”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五条悟也不好再拒绝他，中也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那里面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处理结界外的事吧。” 五条悟笑着拍了拍中也的肩膀，随后向着他来的方向离开。 如果中也进去的话，这里暂时也就用不着自己出手了。他还是先解决完其他事情，再回来帮忙吧。 …… 此刻帷帐里，面对特级咒灵花御，伏黑惠和禅院真希都已身负重伤。 在关键时刻，虎杖悠仁和东堂葵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们两人，并让在之前比赛中受伤的熊猫与吉野顺平带着那两人逃离结界，决心自己留下来应对花御。 伏黑惠深知花御的强大，他忍着伤痛，着急地劝说道：“不行，虎杖，我们——”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也都听见了空中突如其来的破空声，警惕地停下动作，抬起了头。 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从空中落下，站在了咒术师们和花御之间的地方。他有着赭色的卷发，钴蓝色的眼瞳，身上未被衣物遮挡的地方都布满了暗红的条纹状印记。 不过，那人的年龄看起来也太小了。若不是刚刚当众从空中落下来，他们估计还会以为是哪家小孩子不小心误入了战斗现场。 是咒术师？ 不。伏黑惠只是恍惚了片刻，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诅咒的气息。 他之前还从未见过如此像人类的咒灵。而且这种咒力……难不成也是特级咒灵？ 在场的不知情的咒术师们，此刻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个特级咒灵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来一个的话，他们怕是一点胜算也没有，能不能活着逃出去一个人都困难吧。 东堂葵片刻不敢放松地摆着防御的架势，脑海中迅速思考着种种应敌的方式，但又一个一个地将想到的办法弃掉……不行，面对两个特级咒灵这种实力上的绝对碾压，究竟有什么战术能够奏效？ 一时想不出方法，东堂葵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向身旁刚认识的挚友虎杖悠仁。 而他的挚友虎杖悠仁身影也在这一刻动了，向那个新出现的特级咒灵走了过去。 目前还不清楚敌人的术式，就这么走上去也太冒失了。 “挚友！” 东堂葵紧皱眉头，低喝道，想制止虎杖悠仁继续前进。 虎杖却没有停下，还是走到了那咒灵身边，甚至伸出手亲近地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然后虎杖悠仁才转过头来面向他们，脸上露出仿佛被咒灵蛊惑了般的轻松笑容，跟他们介绍道：“这是中也，中原中也。跟我一样，也是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名新生。” 开什么玩笑。 众人就好像被石化了一般，怔忡着看着面前这突然变得奇怪的剧情走向。 他们甚至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个咒灵的术式是蛊惑的可能性。 “中原，你怎么来了？”吉野顺平也欣喜地道。 又来一个，不会吧…… 然而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特级咒灵的反应。 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我担心你们有危险，就过来帮忙了。”说着，他还用目光悄悄观察着他们这些人。看着神情，就好像是在担心他们对他有什么意见似的。 东堂葵没有因此就放下戒心，反而更加警觉。 按照那个咒灵和虎杖的距离，再加上虎杖完全不设防的状态来看，要是对方发动攻击，没人能及时救下虎杖。 担心挚友安全的他，现在就拍响双手，暴露了自己的术式【不义游戏】。随即在下一刻，东堂葵便与中原中也互换了位置。 虎杖悠仁惊讶地发现自己身旁的人换成了东堂葵，而中也却出现在了远处，他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应该是东堂的术式：“东堂，你在做什么？” 东堂葵道：“兄弟，你清醒点！高专怎么可能收咒灵为学生？” 比起咒灵站在人类阵营，这种几乎让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荒唐可笑的话，东堂葵更相信自己的挚友是被满嘴谎言的咒灵给诓骗了。 虎杖悠仁焦急地想要解释：“中也跟其他的咒灵不一样，他以前是人类。而且他现在赶过来就是为了帮助我们。” 吉野顺平也跟着连忙道：“我也可以证明。中原没有恶意的。” 伏黑惠从小见多了残暴狡诈的咒灵，却从没有见过会帮助人类的咒灵，并且他也知道虎杖和吉野都是刚接触咒术界没多久，对咒灵缺乏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伏黑惠担忧地提醒道：“可就算是人类，在死后化为咒灵，也不可能再是生前的那个人了。” 祈本里香就是一个例子。在她车祸逝世化身为咒灵之后，她变得极度危险且难以控制，对除乙骨忧太之外的所有人类都有着攻击性。 禅院真希和熊猫也默认了伏黑的话。 确实，按照长期以来被教导的知识及长年累月所积累的经验来看，咒灵是不可信的。况且咒术师的职责就是祓除咒灵，两者天然对立，又怎么可能和谐相处。 虎杖悠仁无力地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样才能让没和中也相处过的伏黑他们去信任中也？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 虎杖下意识望向默默站着的中也。 中原中也没说话，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般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在一旁观望了许久的特级咒灵花御突然开口，用的是陌生的语言，但能让所有人都理解其话中的含义：“中原，你也看到了。人类向来都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是不会认同你的，你应该和同类站在一起。” 中原中也虽然莫名于对方对自己的友好态度，但却不赞同对方的话，不为所动地道：“你是谁？” 花御：“我是花御，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特级咒灵。真人之前跟我提起过你的。” “哈？”提到真人，中也就想起上次被他跑掉的事，攥起拳头道：“原来你是那个家伙的同伴啊。上次被他跑掉了，这次你可别想着能在我面前溜走了。” 花御失望地道：“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谈一谈吗？” 中原中也：“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中也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花御真情实感地惋惜道：“看来，就只能使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了。” 同时花御在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打败那些咒术师，之后再如何强制将中原中也带走。 花御认为中也一定是受到了人类的诓骗，才会站在人类那边。 要是能带走中也，让他摆脱掉人类的洗脑控制，说不定对方就能认识到什么才是正确的，从而加入他们咒灵一方了。 随即，花御释放出了一个由枝条缠绕而成的木球悬浮在空中，木球中伸出了两根巨大的树枝一左一右地朝着中也的方向延伸攻击过去。 中原中也的身后是吉野、伏黑他们，而他们因为之前的受伤，已经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 于是，中也便立在原地没动，身上浮现出黑红色的咒力，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而那两根树枝却意外地越过了他所在的地方，向中也身后继续迅速延长着枝条。 不对，花御的目标其实是其他人。 “喂，你的对手在这儿呢！” 中原中也反应很快地徒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根树枝。在重力的碾压下，树枝没能坚持多久就从中间断裂开来。 而另一根中也没来得及够到的树枝，幸好也被虎杖悠仁配合着及时解决了。 花御叹息般地道：“我还是很不希望和同类战斗。” 对此，中原中也只能继续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我们不是同类。”【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污浊9 花御坚持地说道：“你终究会理解的, 你只能和身为咒灵的同伴们待在一起。” 中原中也默不作声地将刚才自己弄断的那截巨大树枝扔了回去，砸向花御，以此作为自己的回答。 花御跃到了旁边躲开, 随后解开了自己一直用白布包裹着的左臂。 看样子, 对方是准备动真格的了，中也小心提防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果然，中也所踩着的地面刹那间突出巨大的树根，他的视野猛然拔高。他很快适应并稳住了身形，然后正好趁此机会奔向前去, 想缩短和花御的距离。 而跑着跑着，用咒力具现化的树根突然消失, 中也却没有从空中落下，而是立刻用重力操纵着身体浮空, 终于接近了花御。 花御估算失误，现在只能与中也展开近战。 “他眼部的树枝很脆！” 身后远处传来伏黑惠的呼喊，中原中也愣了愣，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提醒, 别扭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随即，他便施加重力对着花御眼部挥了一拳。 花御自然也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伸手格挡。然而中也的力量却大大超出了花御的预料。尽管他提前做出了防备, 却依旧没挡住自己左眼上的树枝受力断裂开来。 没等他缓过来，中也的攻击又快速到来，其每一次的威力都超过了身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真希。 花御能做的，只有护住自己最脆弱的眼部。在对方接连不断的攻势下，他甚至连反击都做不到。 连挨了好几击, 花御才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术式：“你的术式应该是重力吧？很不错的能力。” 中原中也：“你的抗打击能力也很强嘛，几乎没人在承受了这些攻击后, 还能留有战斗能力。” 花御无言，刚才的对战他完全落了下风，并受了不轻的内伤。再这样近战下去，只会此消彼长，很快迎来失败。 中原中也脚下再次凭空生长出树根来，比刚才的要小很多，强度和速度却有了大幅度提升。幸好中也一直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 花御趁此向后退去，双臂一挥，地上便生长出了巨大的花朵，密集的诅咒种子镶嵌其中。 下一刻，花心面向了中也所在的方向，密密麻麻的种子喷射而出，铺天盖地般袭向他。 中原中也刚想使用咒力拦截下面前的攻击，却突然视角一变，眼前的景物换了个样子，自己莫名出现在了不远处。 这种事刚才也发生过。 于是中也立刻反应过来，望向四周，看到东堂葵站在了他刚才的位置，迅速收敛了咒力，用自己的身体轻松抗下了刚才的攻击。 果然是东堂葵使用了术式【不义游戏】，跟他换了位置。 中原中也：“为什么？” 东堂葵解释道：“那些种子是以咒力为食粮而成长的，不能使用咒力阻挡。” “……我刚才想问的不是这个。”中原中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明明之前对方还在警惕他，现在却又主动来帮忙。 东堂葵自然地道：“我相信你了。之前的事情抱歉了。” 如果这两个特级咒灵是一伙的，大可没必要在他们面前演上这么一出，况且中原中也刚才还一直注意着不让战斗殃及到他们这边来……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是想骗取他们的信任去谋求别的事，那大不了以后再小心防范就是了。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33％】 中原中也没怎么收到过别人的道歉，再加上对方还保护了他，不太习惯地道：“没、没关系。” 眼看着那边对方阵营的人们逐渐解除误会、拉近关系，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联合起来对抗自己了，花御知道必须展开领域才能赢得胜利。 他将自己的左手触及地面，想要夺取植物的生命力，将其转化为咒力。 这一招会大范围地吸收掉周围所有植物的生命力，对环境造成严重破坏，所以他一般都会将自己的左臂包裹起来。 但现在唯有这样才能获得大量咒力以供领域展开了。 “花御，走！” 一个蓝色中长发，浑身布满缝合线的特级咒灵突然出现，对花御喊道。 “真人？”花御中止了行动，错愕地望着计划里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真人。 对方不仅突兀地来到了这里，而且还明显受了重伤，咒力虚弱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程度。 真人愤愤道：“计划出了问题，五条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的学生。我在去完成任务的时候碰见了他，没办法就到这里来了。他现在正在外面刚开始破解结界。我们先走吧。” 看他颇为狼狈的样子，可以预见到真人逃过五条悟的追杀有多不容易，也幸亏这里提早设下了这个帷帐。 中原中也自然不想再一次地放过真人，不依不饶地道：“既然你也来了，那就一起留下吧。” 真人暂时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的想法，闻言便从怀里取出一堆造型各异的小小怪物，向着中也他们所在的方位扔去。那些怪物落地便瞬间抽条变大了许多，灵活地向着对面冲过去。 他想像上次一样，用这些怪物拖住他们。 中原中也：“又放这招，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虽然这些怪物数量比上次的要多上好几倍，但是依旧没提高多少攻击力。而且和上一次不同，他现在身边的同伴们都是咒术师，有能力可以抵挡它们。 中原中也轻车熟路地就先干掉了一个最先冲到他面前攻击的怪物。 “咦？”真人实打实地惊讶了，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他般，感慨道：“中也，你还真不愧是咒灵。居然这么快就学会放下不该有的同理心，能对人类下杀手了啊。” “你在乱说些什么？”中原中也压抑着怒火道。 他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味，却讨厌别人总是将自己与人类割裂开来，随时随地提醒着他是个异类。 真人突然有了兴致，笑得非常愉快：“什么嘛，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看着真人的表情，中也心里涌上些不好的预感：“知道什么？” 真人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这个帷帐是由相当高水平的诅咒师制作的针对五条悟一人的结界。就算是最强，一时半会儿应该也还是进不来的。他便放松了些，对中也‘善意’地解释道： “五条悟他们还真是好老师啊，一直瞒着你们，没有说过它们都曾是人类吧？” “人类？！” 虎杖悠仁想起自己曾和中也一起杀掉的那些长相丑陋的畸形怪物，实在无法将它们与人类对上。但他眼前却又突然浮现出电影院里，死去的那三个男生扭曲如怪物的头部…… 不会吧？那些……是人类？ 真人刚好顺便做了术式公开：“我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通过改变灵魂形态而强行改变□□。而这些家伙可都是我用活生生的人类改造而成的。” 被怪物们缠上的中原中也手下的攻击一滞，本来会干脆利落地杀掉眼前怪物的攻击落了空。反而被侧边的另一只有着锐利指甲的怪物钻了空子。 指甲划伤了他的腹部，渗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衣物，滴落在地上。 中原中也却没有还击，而是向旁边躲去，只是一味地避开它们的攻击而已。 “中原！”吉野顺平察觉到他的状况，担心地喊道。 “我没事。”中原中也立刻回道，但看他吃痛地捂住伤口处的样子，还是难免会让其他人担忧。 真人幸灾乐祸地补充道：“话说，它们储存起来还蛮不方便的。能凑到这么多的数量，我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真人！”中原中也气愤地喊道。 但中也此刻却没有余力去对付真人，应付眼前这些怪物的攻击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心神。 怪物的数量太多了，其中也不乏长出翅膀、能飞到空中进行攻击的，它们从四面八方灵敏地追赶着他们这些咒术师。 其中大部分都跟在中也身边，大概是受到了真人命令的缘故。 就算它们失去了原本身为人类的意识，变为了狰狞丑恶的怪物，只会听从敌人的命令来攻击己方，中原中也却依旧始终对它们下不了手。 犹犹豫豫、束手束脚。 最多只能将它们打倒在地，而那些怪物却会很快重新爬起来，仿佛不知疲倦、没有痛觉地一遍又一遍地发出攻击。 而其他咒术师也与中原中也面临的情况相差无几。 他们都还是学生，缺乏经验。不能当机立断，不够狠心，总还是期望着找到一个两全其美、万无一失的方法。 在尚且不知道这些改造人是否能够恢复成人的情况下，他们也无法痛下杀手，只能被迫地艰难抵抗着。 真人算计得没错，用这样的方式对付这些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62章 污浊10 真人算是看足了一场好戏, 但再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任务已经失败。而且学生里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两面宿傩的‘地雷’，所以不好对这些学生下手。也没那么容易将中原中也打败带走。毕竟五条悟还正在外面努力破开结界呢。 真人顿时感到有些无聊，他转过身, 不再去看那些苦苦作战的咒术师们, 而是对花御招呼道：“我们走吧，花御。” “好。”花御跟上了真人的步伐。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中原中也攥紧了拳头，不甘地道：“喂……” 要是现在放走了真人他们，说不定今后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所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中原中也逐渐下定决心。 得狠下心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些改造人打个半残, 先废了它们的行动能力。然后他才能有机会拦下对方。 这么想着，他身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咒力, 打算暂时不再无意义地躲避了。 中原中也尽量控制好力度，寻找机会，三下五除二便打断了自己面前的几个改造人的脚骨，让它们无法再纠缠着自己不放。 看着地上躺着的怪物们痛苦哀嚎的样子, 中也有些不忍地挪过视线，准备跨过它们，继续赶紧追赶并拦住真人他们。 但是就在他跨步之时, 身后视野死角处，有一只干枯修长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腕。 中原中也神经一下子绷直，快速转身将视线挪到了地上，才看见一个通体褐色的改造人。 它的体型比较小，因为一直是四肢着地的爬行状态, 所以速度也不快，再加上刚刚并没有感知到杀意的缘故, 他才没有立刻发现它的存在。 中原中也缓了口气，准备继续像刚才做的那样，也将它的行动能力废除。 那个改造人在此刻张开了血盆大口，行动缓慢地凑近他，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的头部往前一点点挪动，似乎是想要撕咬他。 这种程度的速度和力量，根本无法伤害到他。 中原中也不在意地抬起了手，暗红色的咒力涌现…… 而它接下来的动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褐色的改造人睁大了它头部唯一的眼睛，灰色的眼珠紧紧盯着中原中也，嘴巴艰难地动了动，依稀吐出人言来。 “杀、杀了我，求求你……” 它似乎还保留着些许人类的意识，已经受够了自己如今狰狞可怖的外表，以及没有自由的被操控着的躯体。 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到机会向别人求助。 但却不是求救，而是求死。 “杀了我吧……”它继续地重复道。 它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非常平淡无波。就如同其改造人的状态般，恰似一个没有情感没有思想的傀儡工具。 而灰色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中原中也。 由此，那只改造人的眼睛变得干涩，从而眼眶里渐渐泛上生理性的泪水。看上去，就像是在哭一样。 中原中也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不动。 这样的话非常耳熟。他曾经也听别人这么对他说过。 即将走远的真人注意到中也这边的情况，回头望了一眼他，似是好心地最后对他喊道：“咒灵的天性就是欺瞒、诓骗和杀戮。中也，你不应该压抑自己的本能。杀掉这些人类吧，反正你之前不是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吗？” 已经这么做过一次？ 中原中也没办法再去顾及离开的真人和花御，他的思绪混乱起来，下意识地默念着这句话……已经做过一次了？ 脑海里顿时回忆起那天傍晚，阴暗的胡同里，他杀掉的那些改造人。 它们痛苦着的样子，挣扎着的样子，最后渐渐死去的样子……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紧接着，回忆的画面又闪回到许多年前，荒霸吐诞生的那一天，也是造就了擂钵街的那一天。 在冲天的黑红色火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那里的一切都被毁灭殆尽。不论是建筑，还是生灵……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研钵状洼地。 他确实早已做过相同的事情了，而且不止一次…… “杀了我…杀了……” 那只改造人的话语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中原中也突然觉得头很痛，下意识踉跄着后退，如同恐惧一般的杂乱情绪驱使着他远离面前的改造人。 而那只改造人却没有放弃，坚持不懈地用着四肢爬行过去，再次努力去接近他。 后退的时候，中原中也不小心绊了一下脚，难得这么笨手笨脚地跌坐在地上。 甚至他也没有及时站起来，像是被下了降头般，变得明显不像往常的自己。只是愣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只改造人便趁机慢慢爬行过去，上半身倚在中也身上，两只干枯修长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央求一般地重复道：“……杀了我。” 以前、以前也有过类似于这样的场景，那个人抓住他的衣服，痛苦地哀求道： “杀了我吧，中也，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中原中也感到呼吸变得很困难，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场景时刻变换着，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了。 而危险也在此时悄悄降临。 不知不觉间，其他的改造人已经默默接近了中原中也。 仿佛察觉到了猎物的虚弱，它们一个个将他围了起来，就连刚才被断了脚骨的几个改造人都艰难地爬了过来。 况且他面前这个求死的改造人，也不是全然无害的。 刚才能找回些许意识、支撑着说出这些话只是短暂性的。 它无法一直拥有这些自由。如今也已经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只能被迫遵循真人的命令，要杀掉眼前的这个人。 它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中原中也的脖颈处凑去…… “中也——” 远处，同样在和那些改造人艰难战斗的虎杖悠仁，通过余光偶然注意到了中也的危机，着急地喊道。 但是根本来不及，他们的距离太远了，而且还有那些改造人阻挠着虎杖的行动。 虎杖悠仁只能寄希望于提醒中也，使他自己能够发觉危险并解决。 然而尽管大声地呼喊了中也的名字，那个赭发少年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蔚蓝色的眼里明明倒映出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却好像如同死物一般，没有任何做出反应。 虎杖悠仁仿佛幻视般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中也，那时的他也是这个模样…… 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中也，好不容易才让他加入咒术高专……虎杖悠仁还曾想过要怎样才能使中也对过去的事情释怀，今后怎样和中也相处，怎么跟同伴们介绍中也…… 他不想看到中也就死在现在这种时候…… 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什么都来不及做。 虎杖悠仁无能为力地看着远处致命的攻击离中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关键时刻，被帷帐笼罩着的天空一下子由暗转明，周围的景色明亮了起来。 结界被破开了。 紧接着下一刻，一道攻击从上方而至，迅速又精准地撕裂中原中也面前的改造人，暂时解除了他的危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去。 高空之上，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白发蓝瞳青年出现在那里，凌空而立，单手拿着平日里很少取下来的黑色眼罩。很显然刚才的那一击是他及时发出的。 五条悟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啊啊，真是千钧一发呢。”五条悟从空中落下来，看向中原中也。 刚才形势紧张，五条悟只是瞄准了中也面前最近的那个改造人，仔细地避开中也，精准击杀了它。 而现在对方的身边还围绕着许多改造人，这些对中也依旧是个威胁。 五条悟慢慢走向中也所在的位置。 正望着眼前改造人的尸体失神的中原中也，有所感知地抬起头来，连忙提醒道：“五条老师，这些都是人类……” 五条悟猜到了些刚才发生的事情，解释道：“这些人在变成这个模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准确的说，他们的死亡是由于被改造而引发的休克死。和你没有关系。” 闻言，中原中也重新低下了头，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直到五条悟使用术式「苍」轻松地击杀完其他的改造人，中原中也依旧没什么精神，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死去的改造人，好像他和对方早就熟识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中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尚短，总共也没认识多少人。 五条悟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只能苦恼地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安慰他。 中原中也却忽然小声说道：“抱歉，五条老师，真人和花御已经逃走了。” 五条悟愣了下，然后揉乱了中也的头发，笑道：“没关系的，不用道歉。” 他顿了顿，也没有问对方之前发生了什么。而是用正常老师对待遇到困难的学生的温和态度，继续说道： “中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帮我争取了时间，还保护了其他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第63章 污浊11 咒灵入侵高专姊妹校交流会的事件结束了, 可是后续引起的波动还久久难以平息。 在此次事件中，高专人员活捉到了两个诅咒师。虽然还是让两个特级咒灵跑掉了，但至少将己方人员的伤亡控制到了最小, 也没有丢失什么重要的特级咒物。 而这件事却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起原来的剧情中, 宿傩的六根手指和‘咒胎九相图’的1到3号被盗引起的议论还要多。 主要原因当然在中原中也身上。 东京校收留了一个特级咒灵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咒术界高层更是即刻就对中原中也判处了死刑，督令东京校立刻执行。与咒术界高层关系密切的御三家也不断向其施压。 他们还提及了虎杖悠仁的死缓，再次强烈要求将他与中原中也一起立刻执行死刑。 在种种压力和舆论的逼迫之下，中原中也暂时被关起来了，就关在当初虎杖曾被关过的地方。 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 在于他自己坚持这么做的。 虽然五条悟早已预料到会发生此类情况，但还是低估了那些烂橘子对中也的戒心。 就算是在高专被入侵的时候, 中原中也前去帮忙、与花御大打了一场的这些行为也无法消除他们心中的偏见。 那些人依旧只是一想着尽快祓除这个咒灵，为此大有准备闹个不死不休的架势。 没有别的办法了。 过了几天, 五条悟通过自己的渠道私下里得到消息之后，在咒术界高层集体开会商议此事的时候，直接从正门闯了进去。 当着一众脸色难看的高层的面，他没有任何寒暄, 直白地问：“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能收手？” 高层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厉声道：“只要杀了那个特级咒灵，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不行。” 高层们也没料想到五条悟这么不给他们面子，一个个气得面色铁青。 “五条悟, ” 又站出来一个人，把几张印着许多文字的纸张拍到了桌子上，神情严肃地道：“高专的那个咒灵，就是你之前执行的一个任务里要祓除的特级咒灵吧？” 看来对方已经查出了一些信息，知道了中也表面上的来历。 不过还好, 大概是因为人类和咒灵的区别足够大，他们没有查到目前横滨的另一个中原中也身上去。 否则若是暴露了平行世界的消息, 中也定然会吸引来更多人的注目，他也就更难护住对方了。 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些念头，五条悟点点头，也没上前去把那些纸张拿起来看，似是随意地说道：“是的，那又怎样？” “因为一个咒灵，居然就谎报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你是想要叛出咒术界吗？” 其他人也附和道：“这样下去，以后他说不定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情。就和之前的夏油杰一样！” “乙骨忧太、宿傩容器，再加上现在这个特级咒灵，他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对啊，就仗着自己的实力胡作非为……” …… 一时间，会议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 高层们高谈阔论着他的种种‘恶行’，像是终于忍不住长期积累下来的怨气，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五条悟则在一旁双手抱臂，厌恶地听着他们无聊的话语。 结合咒术界高层们的交谈，以及这些天的观望，他逐渐从他们的态度中看出些端倪来。 或许……他低估的不是那些烂橘子对中也的戒心，而是那些人对自己的戒心吧。 五条悟冷声道：“说起来，你们是忌惮我和咒灵串通在一起，联起手来把你们都扳倒了，对吧？”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这些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没人敢正面直视他。 五条悟猜测得没错。 他是最强，是罕见的特级，是咒术师阵营里最厉害的保护伞。自其诞生起就改变了咒术界的均衡，致使咒灵一方的实力逐年增强。 而这样一个存在，又从来不听任何人的管教，没有人能束缚得了他。 怎么能让高层们放心呢？ 先前的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在五条悟的逼迫下，他们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放那两人一条生路。 但也就是因为对方所做的这每一件事的层层累加，让他们越来越不放心这个人。 而现在五条悟又变本加厉，居然连咒灵都敢收留。 谁又能知道五条悟会不会和咒灵勾结到一起？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到那个地步，咒术界就全完了。 纵使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但谁都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寄托在五条悟的一念之间，寄托在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上。 所以，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将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先前最先发言的那个老者再次色内厉荏地开口：“这是也为了你考虑。咒灵是不可信的。那个特级咒灵大概是因为什么阴谋，才故意伪装来接近你的，不要被他骗了。” 五条悟完全不为所动。 相反，看着这些烂橘子，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将他们全杀了。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这些人死了，也还会有其他的不逊色于他们的后继者上位。咒术界的高层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迂腐、缺乏良心、自私自利，从来都没有任何改变。 而他又不能做到杀光所有人，流血的手段也不能其他人信服。 他只能选择培养好学生，让咒术界的未来不至于也变成那种腐朽的样子。然后逐步让学生们替代如今的高层，慢慢改革咒术界……所以，现在就只能暂且忍耐了。 这样想着，情绪变得愈加烦躁，五条悟懒得再和那些人继续纠缠。 “到底是不是为我考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提高了音量：“还有，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们这群腐朽的烂橘子。如果我愿意的话，根本不用与任何人联手，我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部杀了。要是谁再继续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我就说到做到地杀了他。” 五条悟丢下了这些话，没等那些人回应，便直接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里，有专门为了关押危险的诅咒师或咒灵，而设立的一间隐蔽的房间。 房间中心放着一把木制椅子，中原中也坐在上面，低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被贴着符咒的镣铐所束缚住。 他已经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许多天了。 每天看到的景色都是一成不变的——局促的空间，始终昏黄的灯光，还有房间每个角落都贴满的奇异符咒。 不过，他却没有任何难以忍受的表现。整日里保持着沉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得如同一个仿生人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戴着眼罩的白发男子走了进来，打破了这里一直以来的平静。 中原中也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人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中也面前蹲了下来。一边为对方解开镣铐，一边毫无阴霾地笑着对其调侃道： “抱歉啊，老师来迟了。主要是路上看到了京都的特产生八桥饼，就买了些。不过，我有带回来伴手礼哦。中也不会怪我吧？” 赭发小少年摇了摇头，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何念虽然一直待在这里，但却可以通过系统了解到外界发生的事情。 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引发了多大的波澜，五条悟想要压下它又有多么不容易，就连他跑去京都也是为了赶去高层的会议、解决这件事的。 五条悟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帮了忙却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罚，很不公平吧？” 中原中也眼帘微垂，没有回答，反而说道：“五条老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就这点小事一点都不麻烦啦。”五条悟轻描淡写地将那些糟心的事情揭过，说：“放心，我是最强的，解决这点事当然轻而易举。”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36％】 以前在【羊】组织里的时候，几乎都是实力最强的中原中也作为首领，保护着同伴们。从来没有人像五条老师一样，站在最前方，坚定地也保护着他。 但在中原中也涌上暖意的同时，又不免心中有些不好受。 事情必然不会像五条老师说的那么轻松…… 他小声地道：“……要不然还是祓除我吧？” 中原中也想起了自己曾经杀掉的那些改造人，还有横滨的镭钵街。 或许，咒术界高层的决策是正确的。确实应该处决了他。 如果当年他就死在那个实验所里，说不定一切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五条悟沉默了好久，半晌才回复了一句：“不要说这样的话。” 然后，他故意岔开话题：“……中也，不要想太多了。悠仁和顺平还在等你，这些天他们一直嚷嚷着想要见你，你也想见他们了吧？” “我……” 没等中也说完，五条悟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悠仁和顺平还联合高专其他人一起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中原中也愣愣地重复：“惊喜？” “是啊，我们快去看看吧。” 五条悟站起身来，也将中也从木制椅子上拉了起来，带着他走出房间。 推开门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色一下子由暗转明，视野措不及防地亮起来了。 中原中也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睛，伸手去遮挡过于刺眼的光线。却还是有些许光亮穿过指间缝隙投射在他脸颊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咒灵的身体也仿佛变得暖洋洋起来了。 在昏暗的环境下待了许久，中原中也此刻陡然见到外面的蔚蓝的天空，恍若隔世一般。 “对了，”五条悟回头看向他，脸上扬起笑容：“从明天起，你就要和大家一起在高专学习了，我担任你们一年级的班主任。” “入学快乐，中也同学。”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40％】 第64章 污浊12 悠仁和顺平他们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何念本来还怀着期待的心情, 饶有兴趣地猜测着等下会看见什么。 但是，随着他和五条悟路过布满绿苔藓的石制路灯，走过长长的石阶, 在不远处瞥见高耸入云的四角古塔……之后, 何念逐渐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这路怎么越走越熟悉？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何念的脚步也下意识地越来越慢。 还没等他思考完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里，五条悟就已经停在了一个气派华美的古式建筑前，向他招呼道：“中也，快点。” 何念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进去直接上到二楼, 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扇门前。 五条悟侧身示意他上前，神秘地说：“中也, 你自己开门吧。” 何念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上个任务时，自己打开侦探社的门后的遭遇……顿时, 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想要夺路而逃的念头。 虽然任务进度大概率会增加，但他还是不怎么想去面对那样的场景。 五条悟歪头看他：“中也？” “好的。” 可惜没有退缩的余地，他只能弱弱地应声，然后动作缓慢地拉开了门把手。 “Surprise——” 虎杖悠仁欢快的声音先行传来, 伴随着礼花筒拧开的声音，随后中原中也便感觉自己被彩条和亮片糊了一脸。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扒拉开头上的那些彩带。 不出意料, 他看到眼前不大的房间里站满了人，大概在校的同学们都到场了吧。 但是为什么要特意聚集在这里？ 何念用余光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的布局——整体都是天蓝色的墙面。右侧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许多积木玩具。而左侧放置着一张大床，被套枕头床头灯……甚至连陪.睡的巨大棕熊布偶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男孩的房间，还是蛮有童心的那种。 这是……他们为中也准备的宿舍？ 作为中原中也, 对于眼前的这一场景绝对是开心的。 然而作为何念，他目前只能感觉到万分惊吓的情绪。 何念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立刻去问系统：‘系统，这个房间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系统呆愣地回复：【确实好熟悉……】 这不就是之前太宰人偶被放置的地方吗？！ 何念顿时记起当年，他曾和系统探讨过这里会是哪个小孩子的房间，咒术高专里怎么会出现小孩子之类的话题。 甚至在进行上个任务时，他还想着要来东京校探查一番，不过中途发生了共噬事件，去东京的计划也就最终不了了之。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来到了这里，而这间屋子竟然可能是东京校为中也准备的宿舍。 这可真是非常玄幻了。 何念看着眼前还在期待着自己反应的高专同学们，他费了好大劲才维持住面部表情管理，装作茫然地问：“这是……？” “这是你以后的宿舍。” 果然，熊猫这样笑着回应道。 禅院真希补充：“我们也住在这附近，以后就方便经常见面了。” 何念也预料到了他们的回答，不过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再次迟疑地开口：“这个墙面的颜色……” 全是天蓝色的房间，感觉和学校古典高雅的风格不太搭啊。 高专宿舍的装修都是这么有新意的么？ 五条悟了然地解释：“这个房间空的时间太久了，悠仁和顺平就帮忙一起装修了下。这是他们两人专门重新涂好的漆。” 虎杖悠仁眨眨眼睛：“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网上搜索了受欢迎的房间风格，按照排名第一的风格进行装修的。” 何念心里大概明白了，他们应该搜索的是最受小孩子欢迎的房间风格吧。 不过还是辛苦他们了。 装修、重新涂漆和准备家具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况且……目前任务完成度到一小半了。虽说比之前那两个任务的进展速度要慢许多，但‘中原中也’也必然不能在这里住太久。 他垂下眼帘，有些不自然地道谢：“谢谢你们，辛苦了。”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46％】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没关系啦。” 吉野顺平也是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也没有怎么辛苦，其他同学也帮了我们很多忙。” 中原中也下意识跟随对方的视线，将目光挪向一旁帮了许多忙的其他同学们。 在姊妹校交流会的时候，他已经见过这里的大多数人了，不过还有两个人是陌生面孔。 “你好，初次见面，中原君。”钉崎野蔷薇主动上前，友好地跟他打招呼：“我是钉崎野蔷薇，和虎杖他们一样也是一年级生。那只布偶棕熊是我送的，希望你能喜欢。” “破费了，谢谢你，钉崎。”中原中也顿了顿，说：“我很喜欢它。” 虽然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害怕晚上一个人睡觉，更不需要抱着布偶熊才能睡着……当然了，咒灵也不用睡觉的。 不过，他还算喜欢这份礼物。 毕竟在镭钵街居住的人们，连生存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也就很少会有人有闲情雅致去送别人什么礼物。 然后，就是旁边一直用高衣领掩盖面部的银发少年了，只剩下他还没跟中也接触过。对方礼貌地先行开口：“海带。” 中原中也：“……啊？” 看出他的疑惑，熊猫提示道：“海带是问好的意思。” 中原中也仍旧一脸茫然。 虎杖悠仁小声为他解释：“这是二年级的学长狗卷棘，他是咒言师。为安全起见，日常生活中他都说饭团馅料来与人沟通。桌子上的积木是他送给你的。” 中原中也连忙向学长道了谢。 狗卷棘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的。 这两个人开了个头后，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送上礼物，就好像这是什么规定的要完成的仪式般。 中原中也只能无措地一个个道谢。 他今天一天收到的礼物比以往所有日子加起来的还要多。 幸好，他们大多已经把礼物放置在房间里了，不然他现在身上估计已经挂满了礼品袋。 收完最后一份礼物，中原中也有些局促地说：“不好意思，我都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 禅院真希：“没事，也算是感谢交流会那天你的援助了。” 钉崎野蔷薇体贴地道：“而且这些天你也没有机会去准备嘛。” “对了，中原。”伏黑惠道：“我们不太清楚你喜欢什么，所以就随意买了些。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中原中也赶紧摆摆手：“没有，这个房间的物品已经很周全了。” 虎杖悠仁追问道：“那中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呢？” 中原中也有些纠结。 钉崎野蔷薇：“放心，咒术师工资很高的。你这里缺什么直接说就好了，顶多完成两个任务就赚回来了。” 中原中也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对他们说：“我比较喜欢……酒还有机车。” 不是错觉，气氛有一瞬间变得死寂。 还是熊猫在一片沉默最先开口，打哈哈道：“我就说嘛，中原肯定喜欢我送的机车模型。” 然后熊猫凑近他，低声劝道：“这两样东西，未成年人还是暂时不要接触啦。” 在镭钵街长大、不了解法律常识的中原中也茫然地跟着点点头。 虎杖悠仁忙问：“中也，你还有别的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对方作出冥思苦想的样子。 其他人生怕他再说出一个违法的东西。 好在中原中也最终说出的是：“有点想试试戴上黑色的礼帽。” 大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突发奇想，不过反正法律不禁止未成年人戴黑色礼帽。 五条悟倒是猜出来了原因。 当时查到另一个中原中也时，他给中也看过这个世界的成年版自己的照片，对另一个自己的打扮好奇也很正常嘛。 五条悟：“那等到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购物吧。” 中原中也：“好。” 一旁的吉野顺平犹豫了许久，最终忍不住期待地问出来：“中原，你喜欢这间宿舍吗？” 中原中也不假思索地回复道：“当然喜欢。” “那就好。”得到正面的回复后，吉野顺平明显放松了下来：“装修的时候，总担心你会不喜欢这样的风格。” “不会的。” 吉野顺平愣了愣。 中原中也笑着道：“你们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很喜欢的。” 【羊】的组织里，可没有谁会花这个功夫，想着去给他准备这么一个惊喜。 在他摸索着、掌握了重力异能之后，他自然也就要负起责任来保护组织里的成员。 平日里常见的是，大家唤着他的名字理所当然地寻求帮助——“中也，有人竟敢来挑衅【羊】，你好好教训一下他。”、“中也，柚杏他们有危险，快过来！”、“中也……”…… 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很明显，比起曾经组织里的成员们，眼前的这些新同学反而更像是他的同伴。 能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一起嬉戏打闹的同伴。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55％】 …… 一番笑闹过后，考虑到中原中也被关了好些天才被放出来，其他人也就很快跟他道别了，让他先好好休息。 现在，宿舍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何念在房间里找到合适的位置，把收到的礼物都一一放好，然后站起身来再次环顾这间宿舍。 果然……更加熟悉了。 但是这个时间段，一年前的中原中也的宿舍里，并不存在太宰模样的人偶。 何念走到正对面的那扇窗户前，往外面看去。 果然，从这方位看去，他刚好能看到由远及近的石制路灯、石阶和四角古塔……也就是自己和五条悟来时走过的那条路。 怪不得先前会觉得这周围的景色眼熟，原来是以前就在窗边见到过，潜意识记住了这里。 第65章 污浊13 何念神情复杂：‘系统, 你觉得是谁制作了那个人偶呢？’ 【这个……】系统也拿不准。 何念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莫名地问道：‘现在能切换回人偶那里吗？’ 话题转换得太快，系统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啊？】 何念：‘就是转到一年后的那个时间线, 切换回太宰人偶身体里。可以做到吗？’ 【可以……不过切换的过程中, 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定位传输。】 ‘那就现在切换一下吧。’ 系统尽管不清楚理由，但还是习惯性地听话照做了。 于是，几十分钟后。 何念眼睛闭上又睁开，就换了一个视野，到了一年后的那个人偶身体里。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和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天蓝色的房间依旧干净整洁, 桌椅摆放整齐，甚至床单都平整得好像没有一点褶皱。 没有人在这里居住生活的痕迹。 不过却也没有什么灰尘, 说不定是有什么人定期来打扫。 接着，他在房间内走了走, 活动着人偶的四肢，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的情况。 随后何念闷闷地对系统说：‘和我想的一样，这个人偶其实是咒骸啊。’ 当时的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咒力，自然也就无从察觉这一点。 而现在, 他在学习了几个月咒术知识后，再回到这具人偶身体里，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身上的咒力。 ‘能做出太宰人偶的咒骸, 得是既认识太宰，又了解咒术方面知识的。会是谁呢？’ 何念思索着，忽然发现系统不知从何时起没有再回应他。 ‘系统？你还在听吗？’ 【宿、宿主！】 系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抬高了音量喊道，语气还颇为慌乱。 何念：“什么事？” 系统懊恼地说：【我刚才传输的时候, 顺便整理了下系统内部。这才在系统商店里发现了一个道具，可以制作真人大小的精致人偶。】 说到这儿, 它心虚地看了一眼何念，发现对方没什么表情之后，才敢继续说下去： 【……仅可使用一次。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人的模样就可以制作出等身人偶了。只需要花费25积分。】 何念没说话。 系统连忙补充道：【因为这个道具太鸡肋了，制作出的只是普通人偶，所以从来没人能用得上。我也就几乎快忘了它了。】 何念像没听见般，继续回到了自己刚才的思考之中，甚至更加专注沉浸了。 ‘……会是谁呢？’ 【这么精致的人偶，一般人无法制作，也没有理由去制作。】 ‘真是难猜，范围太广了。’ 系统弱弱地唤：【宿主……】 ‘果然，这种融合了多种能力体系的世界就是麻烦。’ 【……】 ‘谁知道会不会是别的未知体系的人做的呢……’ 【其实，】系统不愿再看何念继续自欺欺人，默默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猜到了，对吧？】 ‘……’ ‘真的很不想承认啊。’ 何念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好吧，在看到这个‘惊喜’的第一眼时，我就已经有预感了。’ 但谁让自己当初还曾想过，制作了这个幼年版太宰人偶的家伙真的不是个hentai吗？ 现在的他实在不想承认，hentai竟是我自己…… ‘大概是未来的我在一年前的时间线里，制作出了太宰模样的人偶咒骸吧。’ 这是最合理的一种可能。 首领宰的身体在跳楼后严重受损。要想彻底完成任务，制作一个咒骸身体是必要的前提。 ‘不过，为什么未来的我会选择制作幼年版的太宰？’ 何念自言自语：‘嗯，其实也挺好。这个年龄的黑手党首领容易让人放下戒心，有利于完成任务……而且蛮可爱的。’后面这个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但还有一个问题——在他私设的‘中也’的背景中，太宰没有出场过。 所以按理说，他制作完咒骸之后，应该避开和咒回等人的接触，直接操作这具身体返回横滨。这样也会免去很多麻烦。 可是太宰人偶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后面有需要用到他出场的地方…… 咒回漫画只看到玉折篇的何念决定暂时放弃思考。 ‘算了，之后再慢慢想。’ 何念撇了撇嘴：‘我们先回去吧，这个房间应该定期会有人来打扫，要是被发现……’ 这句话还没说完，何念便听到房间外传来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不会吧，说什么来什么？ 他催促道：‘系统！’ 【我正在努力操作。】系统的声音也很着急：【虽然已经定位切换过一次了，但再回去至少也还需要几分钟。】 糟糕，根本来不及。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存在什么侥幸的可能了，对方就是朝着这间房而来的。 要不然，先装作没有意识的人偶躺回原本的位置？ 何念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有着粉色尖刺短发的少年站在门口，何念侧头看去，猝不及防与其对上目光。 对方立刻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已沉睡许久的人偶突然又活了过来。 “太宰先生？您终于醒来了。”虎杖悠仁诧异地道。 何念不知道自己当时给自己编造了什么背景，所以暂时未开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暗暗思索着。 这个人偶看着就像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既然虎杖这样称呼他，看来他当时套用的大概还是首领宰的身份吧。 而且从对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他们两个之间应该不怎么熟，顶多见过两三次面的那种。那就好办了。 虎杖悠仁见他神情恹恹，迟疑地说：“我现在去叫五条老师他们过来吧。” 黑发的人偶少年摇摇头，果断拒绝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虎杖悠仁听后，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太宰先生要回横滨吧？需要用车吗？高专的位置比较偏僻，距离市区很远。打不到车的。” 何念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忙在心里问系统：‘回去之后再想切换过来，时间会改变吗？’ 系统：【误差不会超过十分钟。】 那就没问题了，等先解决了一年前的事情，再来处理这个人偶吧。 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贸然行事容易出错。 于是，何念转过话题：“我现在有些不舒服，想再休息下，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虎杖悠仁应该是看出他还有事要做、不方便说，倒也贴心地没有多话，道：“没问题。那我等会儿再来找您。”说罢，他便退后，准备拉上门离开。 不过，就在门即将合上的时候，虎杖悠仁望了眼何念，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地开口：“太宰先生。” “怎么了？” 何念抬头望去，看到虎杖悠仁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中也吗？” 何念怔了一怔。 “当时太宰先生说过，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再见到中也吧？可是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太宰先生，你那时候说的话不是在安慰我的，对吗？” 虎杖悠仁的目光落在空中，不敢与对方对视，生怕收到的不是自己期待的回复。 而这些话却流畅地涌现出来，甚至没有任何停顿思考，就像是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现在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何念保持沉默。他不知道后来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自然也就无从回答。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抱歉，打扰了。” 最终虎杖悠仁丢下这句话，便匆匆拉上门，逃也似的快速离开了。 只留下何念一个人在房间里，他无奈地说：‘系统，我们回去吧。’ 这次总算是没有被突发事件打断。 顺利回到了一年前，何念疲惫地躺到床上去，闭上了眼睛。 虽说咒灵不用睡觉，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只想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下。 “嗡嗡——” 手机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 这是前不久壕气大方的五条老师送给他的手机，里面的联系人只有寥寥几个。能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应该也就只有五条悟本人了。 何念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来自五条老师的新消息。 ——【中也，明天早上第一堂课之前记得去一趟校长室哦，夜蛾校长想找你进行入学测试。】 ——【放心，很好过关的，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其他学生入学时都经历过了。校长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实际上还是蛮好说话的。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去。】 ……入学测试？ 何念回想起原著情节里虎杖悠仁经历过的入学测试，不由得苦恼地抱怨了一句：‘真是麻烦啊。’ 都已经在高专待了好几天了，他原以为已经逃过入学测试了呢，没想到只是错觉啊。 第66章 污浊14 【入学测试不是个很好的机会么？】系统提醒道：【正巧可以见到夜蛾正道, 你可以请求向他学习制作咒骸。】 何念：‘你那里没有制作咒骸的方法？’ 【……没有。】 ‘话说，把那个人偶制作成普通咒骸就可以了吗？还是需要制作成像熊猫那样有自我意识的咒骸才行？’ 【普通咒骸就行。】 系统补充说明：【根据检测，普通咒骸体内只有一个核心。熊猫却有三个核心, 而且是由三个人类灵魂构成的核心。】 【死去人类的灵魂太过虚弱残破, 无法独立操纵身体。只有当三个灵魂被放置在一起、相互刺激之后，产生了熊猫这个新的独立灵魂，才可以重新‘活’过来。】 【而我们不需要担心灵魂强度的问题，所以普通咒骸就足够了。】 何念默默消化着这些情报，似乎由此联想到了什么, 神情复杂地沉默了许久。 系统不解地说：【只需要学习普通咒骸就行，夜蛾正道应该不会拒绝的。】 何念：‘话虽如此, 但中也突然莫名想要学习制作咒骸，之后人偶太宰又会在高专众人面前露面……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 【确实。】解释起来估计得很麻烦。 ‘对了, 系统。’何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弯了弯眼睛，语气很好地道：‘能帮我个忙吗？’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忙？】 ‘之前关禁闭时，辛苦你奔走在外面、给我传达外界的消息了。’ 系统逐渐感到不妙：【不辛苦。】 ‘既然你可以跟着其他人到处跑, 可以随便去任何地方，也不会被发现。那就能者多劳吧。’ 果然，何念如此说道：‘以后也要拜托你跟在夜蛾校长身边, 偷学制作咒骸，学会后再来教我吧！’ 【……啊？！】 …… “你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 戴着墨镜、看起来有些凶恶严厉的中年大叔端坐在正前方，一脸严肃地问出了这个经典问题。 中原中也则紧绷着脸站在他面前，像是被教导主任训斥的犯错学生般。 尽管周围摆满了夜蛾正道自己制作的丑萌丑萌的咒骸玩偶，也无法让气氛稍微缓和一点。 毕竟夜蛾正道是东京校的校长, 他的态度也决定了中原中也是否能留在这里。 要是回答错了后被赶出去的话…… 中原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在余光里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五条老师向他悄悄眨了眨眼, 中也便努力鼓起了些许勇气。 他深呼吸了一下，试探性地回复：“因为……我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 在夜蛾校长愈发严肃的神情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几个字直接几不可闻。 夜蛾正道摇了摇头。 中也看着他的动作，又不禁忐忑起来。 “我听悟说了你过去的经历……” 夜蛾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不论如何，怀着那样的想法是没办法长久承担咒术师工作的。你能理解吗？” “嗯……” 中也略微低落地垂下头。他已经能想到校长的下一句话，大概就是请他离开高专了吧。 算了，这样也好。 继续留在这里，还会给五条老师他们添麻烦，离开也算是…… “以后在高专学习的空余时间再多想一想别的答案吧。”夜蛾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努力将语气放温和了些。 中原中也愣愣地抬起头来。 夜蛾正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希望下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中也不太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过，这么说看来算是同意他留在高专了吧？他终于稍稍放心下来。 夜蛾正道：“每个人成为咒术师的原因是各不相同的，但也都应该是出于他们内心的想法。 现在的你拘泥于过去的经历，还无法看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不过不用着急，慢慢来，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到自己作为咒术师的意义。我相信你总能找到的。” …… ……自己作为咒术师的意义？ 教室里，中原中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撑着下颔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他还在思考着早晨校长对他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中也！”一声亲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迎上虎杖悠仁的笑颜。 “都已经放学了，我们快走吧。晚上还有二年级前辈们举办的聚餐呢，小心别迟到了……” 中原中也有些恍惚。 现在的生活离以前镭钵街的自己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他之前从未想过，未来有天会过着这样的生活——有互帮互助、一同进步的伙伴，还有虽然平时不太正经、但关键时刻很可靠的老师。所有事情都不用自己独自去承担，总有人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他最开始并没有很想成为咒术师。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现在却忽然想到，如果能够一直待在高专，和大家一起做着咒术师的工作就好了。 不过，这样普通又微小、没有多大志向的愿望……真的可以作为成为咒术师的意义吗？ “……中也？”虎杖悠仁察觉到了他的失神，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中原中也侧头，还瞥见了吉野顺平等人此刻也正在外面等待着。 他连忙站起来，笑着回应了一声“没什么，我们走吧”，顺便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暂时都先抛到了一边去。 毕竟找到答案也不急于一时，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慢慢思考。 …… 接下来的日子里，高层和咒灵一方倒没有再来找什么麻烦，他们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 白天，中也和同学们一起上学，学习咒术知识、锻炼体术。 顺便让系统一直跟着夜蛾正道，偷学制作咒骸的方法。 到了夜晚，学有所成的系统回到何念的寝室。 因为咒灵的身体不用睡觉，何念便直接整晚跟着系统学习。再加上自己的琢磨，一点点地改造着用积分兑换的人偶太宰，尝试着将它变成能够寄宿灵魂的咒骸身体。 偶尔虎杖他们会接到祓除咒灵的任务而离开学校。 尽管中原中也希望能够帮上他们的忙，但为了避免高层们暗地里使什么手段，他还是只好一直待在高专里，仅能目送其他同学的离开。 何念担心会因为蝴蝶效应发生什么意外，还让系统帮忙盯着。 幸好虎杖他们都如原著般顺利解决了那些任务，还因此获得了提升。不久后，就在冥冥和东堂的推举下，即将升为一级咒术师。 时间一天一天迅速地流转着，任务的完成度也在与高专众人的相处中慢慢增加着。 但是执念消除值到达百分之七十之后，就仿佛卡在了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增加过了。 看来，还得需要一个契机才行。 不过何念没太着急。 毕竟按照咒回的一贯风格，要波折还不简单吗？渴求一直风平浪静下去才是件难事。 …… 两个多月后，难得的平静果然还是被打破了。 咒灵与诅咒师私下合作，于2018年10月31日晚上19点整，在涉谷布下了结界术，‘绑架’了整个涉谷地区的人类。 他们把这些人质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五条悟赶来涉谷。 显而易见，敌方敢正面对上最强，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他们必然已经准备了很久，在涉谷布下了针对最强的天罗地网。 但就算如此，五条悟也还是不得不自愿踏入他们的陷阱。 第67章 污浊15 “五条老师, 也请让我一起去吧。” 在听说涉谷的事情之后，中原中也便匆匆找到了即将离开的五条悟，一见面就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五条悟倒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没那个必要。就这点小事, 我很快就能解决完回来了。” 中也担忧地问：“没有那么轻松吧？那些家伙肯定是确信自己有胜算, 才会要挟你前往的。” 的确，五条悟早就预料到了危机。 甚至前段时间他还专门去找了乙骨忧太，告诉乙骨如果自己有何不测，东京校众人就交给对方全权负责。 不过现在面对中也，五条悟还是轻松地说：“……我能够解决的。中也还是待在学校就好, 不用着急出任务。就算是你们一年级里最早出任务的惠，也是15岁时才执行第一次任务的。你还早呢。”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从加入高专以来, 这样的话他都快说腻了。 中原中也有些苦恼。 当初还在羊组织时，什么大事小事都需要他去处理。毕竟他有异能, 是组织的首领，多承担一些事也是应当的。但偶尔，他难免也会觉得疲惫。 没成想到了现在，一切却反过来了。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但他同样也会因为自己什么事都不做而感到不安。 中原中也：“而且, 在校的其他所有同学都去涉谷执行任务、保护人类了。我没办法什么也不做，只是在这里等待。” 五条悟看着面前执着的赭发少年，叹了口气, 认真地说：“没错，这次事件非常恶劣。也就是因为如此，出任务的咒术师很多，不止是高专。高层、禅院家和加茂家都会派遣人来。” “许多守旧迂腐的咒术师没办法接受和你共同作战……”五条悟顿了顿，道：“他们如果看到你, 只会先跟你打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中也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如何回复。 “放心吧。我可是最强, 肯定能顺利解决所有危机的。” “可是……”中也还想说些什么。 “中也，安心在这里等我回来。”五条悟却提前打断了他，保证道：“要相信老师，不会有事的。” 中原中也看出自己是无法说服对方了，无奈妥协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嘛。”五条悟笑起来：“话说，中也你很久没出过高专了对吧？等这次事件解决，我们集体出去游玩一番吧，就算作是庆功啦。” “好。” 中原中也应下，然后只好默默地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 ……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五条悟回来。 察觉到这次涉谷的事件没那么简单，何念在求着一同跟去未果后，就非常顺手地拜托系统去帮忙盯着五条悟了。 果然没过多久，系统便带着糟糕的情报回来了——现世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被封印了。 ‘停，你再说一遍。’ 何念有些怀疑人生。 系统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干巴巴地再次重复：【五条悟被封印了。】 ‘？！他不是最强吗？’何念不解地问：‘走的时候还保证过没事的，他应该会更加谨慎注意危险的吧。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封印了？’ 【对方那里有特级咒物狱门疆。五条悟本来应该能够躲开的，可是头上有着缝合线的夏油杰突然出现了，他失神了一刻，就被狱门疆给封印了。】 系统现在还没缓过来，脑海中仍回放着自己刚才看到的十分掉san值的场景： 【然后缝合线夏油说，他是可以通过移植大脑来交换身体的术师，不是夏油杰本人。甚至，他还当场掀开了他的头盖骨，露出了不断蠕动着的脑花，那脑花上还长着嘴巴……】 ‘……倒也不用描述这么细致。’ 何念都不禁下意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算了，这也太考验人的想象力了。咒回的剧情还真是越来越阴间了。 ‘早知道应该更坚决些跟去的。’ 何念叹了口气，想起方才与五条悟的对话，痛心疾首地说：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五条老师还说肯定会解决的、很快就回来、等回来后就怎么怎么样……他都宛如戏台上的老将军，背上插满这么一堆flag了，怎么可能不出事嘛？’ 系统：【……】 ‘现在最强都被封印了，咒术界看来是要彻底完蛋了。’ 何念这么一说，系统逐渐从对脑花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突然想起了关键的一点： 【不过，狱门疆还未能处理完五条悟的情报，他们暂时没办法带它走。就是不知道能拖延多长时间了。】 ‘下次这种事早点说。’ 系统果然还是一直这么不靠谱…… 何念面无表情地道：‘既然都这么紧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带路，我们走吧。’ …… 另一边，虎杖悠仁不久前刚从机械丸留下的后手那里得知五条悟被封印，并且五条悟所处的位置被布下了术师无法进入的帐。 他把这关键信息传递了出去，准备与大家一同突入、营救五条悟。 七海建人打算去外部和伊地知汇合，申请支援。而虎杖、伏黑、猪野和吉野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此期间解除这一结界。 四人此刻正在讨论该如何破开这异常坚固的结界。 余光里，伏黑惠突然瞥见了刚赶来的熟悉同学。对方本应该待在学校里，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他有些惊讶地出声：“中原？”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也惊喜于同伴的到来。 “中也，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太放心你们……” 中原中也想起五条悟的叮嘱，颇为心虚地随口回应了一句，然后连忙转过话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有需要帮忙的吗？” 他的目光移过了不远处的帐，还有旁边这个陌生的面孔。 与他们三人不同，身为自由职业咒术师的猪野琢真虽然也听说过这个东京校的新学生，但面对危险的特级咒灵，他还是下意识地表露出了几分防备。 “猪野前辈，这是中原中也，我们的同班同学。“ 吉野顺平忙解释道：“中也，这是猪野前辈。五条老师目前被封印了，我们正打算破开这个结界前去营救他。” 猪野琢真一时还无法改变从小到大形成的对咒灵的印象，实在无法把咒灵当作同伴来看待，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中原中也则礼貌地问了一声好，没有得到猪野的回应也没在意。 虎杖悠仁：“对了，中也，你可以破除这层帐吗？” 他刚才用迳庭拳轰击了好久帐的边缘，却依旧没能破开它。 猪野琢真猜测是布下帐的敌人跑到了帐的外面，用提升被发现的风险来换取帐的强度提高。 本来他们还在计划去找到布帐的人。不过现在，幸好有着特级实力的中原中也来了。他们或许可以直接打破帐进去，不用再浪费时间去找人了。 “我试试吧。”中也这么说着，双手放在帐的表面，身上燃起暗红色的咒力来。 令人咋舌的庞大力量爆发开。 那层帐坚持了没多久，就在重力的碾压下片片碎裂开来。 “我就知道中也能做到的。”虎杖悠仁松了一口气：“这样就能省下时间、快点找到五条老师了。” 吉野顺平犹豫地道：“七海先生申请的支援还没有来，我们要不要等他们来了再行动？” “现在情况紧急，没办法再等待下去了。”猪野琢真摇了摇头：“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确实如此——要是让敌人把五条悟带走了，最坏的情况便是，人类的时代要被终结了。” 伏黑惠：“现在帐已经被解除了，其他咒术师队伍应该也会从别的线路进去。我们就先到终点去看看情况吧。” 顺平和中也点了点头。 几人达成共识后便立即出发，前往最底部地下五层的地铁站。 一路走下去，他们看到的是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几乎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到处都堆满了尸体和残肢断臂，入目所及全是一片刺目的血色，空气里难闻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仅有几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人类存活了下来，也都受着或轻或重的伤，在死人堆里苟延残喘，时不时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哀嚎来。 伏黑他们几个的脸色都不禁苍白起来。 咒术师大多都已经见惯了死亡，可是又有几个人能见过如眼前这般惨烈的场景？被牵连死亡的人数可是超过了千人。 涉谷本来的人流量就很大，再加上敌人又特意挑选在万圣节前夜这天，在各地的人们欢笑着汇集在涉谷、准备庆祝节日之时，布下了帐。 这应该也是为了增加人质的数量，以此来牵制五条老师。 而在成功封印了最棘手的咒术界最强之后，这些人质自然就没有用了。他们估计就起了兴致，残忍虐杀了这些人类……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默默攥紧了拳头。 他上一次看到这种规模的伤亡，还是在四年前造就了镭钵街的那一天…… 第68章 污浊16 在走过了这异常漫长又令人煎熬的道路后,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而地下五层地铁站的情况比上面的还要糟糕。 这里的人数比上面几层加起来都多，而且一眼望去，根本没看见几个活人。 入目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地上也布满了斑驳的血迹, 几乎没留下一处干净的可供人行走的地面。 周围还有许多长相丑陋如同咒灵般的怪物，它们分散着游走在这地下五层里，身上也都沾上了不少喷溅状血迹。 看的出来，这里的不少尸体正是由它们造成的。 他们几个的平均年龄连17岁都到不了，如今看着这样的场景, 皆是有些失神。 突然间，中原中也注意到了危险的一幕。 ——不远处, 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女子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 她似乎已经被这周围发生的一切吓破了胆，双眼紧闭, 手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这样掩耳盗铃就能躲过死亡一样。 而在她身后，一只怪物不幸发现了她并悄然靠近，伸出长长的锋利爪子正要攻击对方。 那女子却什么也没发现, 仍旧维持原状没有逃跑。 中原中也来不及唤别的同伴，直接就运转咒力疾奔至那人面前，打算帮她解决掉这个逼近的怪物。 但当致命的攻击就要落在那怪物脖颈处时, 中也下意识地留手了。 那一击偏移，落在了那怪物的胸膛。它被击飞出去，却并没有死。 而与此同时，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怪物的注意，它们纷纷向这个方向涌来。 中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因为自身可能要陷入险境。而是因为刚才接近那怪物的时候, 他乍然发现这不是咒灵。 这也是他那时急急偏移了攻击方向的原因。 ……这是改造人。 是真人用活生生的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它们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只会听从命令, 残忍地杀害自己的同类，没办法再重新变回人类。 但是……中也看着它们，就会回想起上一次面对改造人时的情景。 所以他方才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去下杀手。 “真人给我说你不敢杀改造人的时候，我还不怎么信呢，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陌生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一个绑着半丸子头、穿着袈裟、头上还有着一圈缝合线的奇怪男子站在远处，笑盈盈地看着中也。 中原中也暂时没有去搭理他。 反倒是另一边的吉野顺平在闻言后，着急喊道：“中也，你那边没问题吧？” 中原中也侧头望去，看到他们那边不知何时同样吸引了不少改造人。 吉野已经召唤出了式神淀月，正在和其他人一起努力地击杀那些改造人，却还不忘分出心神来关心中也这边的情况。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因为担忧他，所以一边战斗都还要一边关注着他这边的情况。 中原中也抿了抿嘴，安抚道：“我可以解决，不用担心我。” 不能再让他们担心了，得解决掉这些改造人才行…… 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改造人，他深呼吸了一下，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五条老师和其他同学们当初说的话。 ——“中也，没关系的，换做是我也只能这么做。” ——“那些人被改造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不是你的错。” ——“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79％】 这些话语给了他力量。他紧握拳头，身上燃起红褐色的咒力，终于能够狠心击杀周围的这些改造人。 它们本身很弱小，也就仅占了数量多的优势。 中原中也在压抑住心里的负担后，对付它们就很轻松了。再加上有着虎杖他们几个的帮助，这些改造人很快就被清理一空了。 那个额上有一圈缝合线的男子就这么远远地旁观着，丝毫不见外地道：“哦？看来这些日子你成长了不少嘛。中也君。” 中原中也皱眉，警惕地望着对方。 那人便非常自觉地自我介绍道：“你好啊，我是羂索。” 中也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一番，但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 “虽然中也君你不认识我，但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了。毕竟两个多月前你可是破坏了我的计划，让我损失惨重呢。” 羂索这么说着，语气里却很轻松。仿佛那些失败不值一提，他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似的。 ……两个多月前？ 中原中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咒灵入侵高专姊妹校交流会的事件。原来竟然是他策划的。那这次大概也是这个家伙在涉谷谋划了这一出、封印了五条老师吧。 果不其然，旁边的虎杖悠仁立刻就印证了他的想法，怒气冲冲地对着羂索道：“把五条老师交出来！” 之前机械丸告诉虎杖的情报，正是一个额头有缝合线、穿着袈裟的男子封印了五条老师。 羂索不屑地回应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能力做到了。” 看来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中原中也想到。 不过，在战斗之前…… 趁着羂索还站在远处似乎是在等他们先行动，中也迅速侧过头去，向身后仍在颤抖地蜷缩着身体的女子伸出手，尝试着说： “暂时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改造人来攻击你的。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一般来说，普通人是无法感知到咒灵的。但方才她一直处于生死关头，说不定能够看见自己…… 总之，在和羂索打起来之前，还是赶紧让这些没有自保之力的普通人离开吧。 果然，对方听见了那句“已经没事了”。 那女子明显终于卸了口气，慢慢恢复了点理智，握住中也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刚才她虽然瑟缩着躲在角落里，不敢抬头观望。但也有注意到刚才的动向，知道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一直在保护自己。 站起来后，她便连忙哆哆嗦嗦地道谢：“谢、谢谢……” 然而话语才刚刚落下，没经过什么思考，另一声惊呼便不由自主地从她的喉间挤出：“怪物——！！！” 先前她一直没有注意，直到现在与中也近距离接触，她才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孩子的样貌，同时也看见了他脸上暗红色的条纹状印记。 那大片大片的印记十分扭曲怪异，醒目地展露出了对方的非人身份。 本就一直情绪不太稳定的女子，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差点再次跌倒在地。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去扶她，但却在瞥见对方惊恐的表情后，默默收回了手。 然后他将视线转向吉野顺平，就像这场闹剧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自然平静：“吉野，拜托你搜寻一下这里的还活着的人，然后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吉野顺平点头应道：“没问题。”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你们要小心。” “嗯。” 虽然吉野顺平也很想留下来和同伴们一起战斗，但他明白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其他人，待在这里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于是他便听从了中也的话，用式神淀月去搜寻幸存者，准备把那些普通人送离之后，再带着支援赶回来帮助他们。 幸好在这过程中，远处的羂索并没有打扰吉野的动作。 弱小的普通人的生死他并不关心，反而对于他们把自身战力分走、就为了救下那些普通人而感到好笑。 这样无法成为术师的人类就像蚂蚁一样数不胜数，多到泛滥。 又有什么价值呢？ 第69章 污浊17 “中也君, 咒灵就算是伪装得再像人，也终究不可能成为人。” 羂索望着中也，道：“那个人不都已经那样说你了吗？为什么还要救她？你这样傻傻地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怪物了。” 最后那‘怪物’二字他咬得很重, 语气里极具嘲讽的意味。 话罢，羂索便意外地看到了对方面上压制不住的怒意。 “闭嘴！” 羂索反倒扬起了笑容，果然刚才他表面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吧。 就算不提由负面情绪诞生的咒灵，就算是人类，谁又能不在乎自己一片好心被人当作了驴肝肺呢？ 中原中也大概早就后悔救了那个女子吧, 不仅没得到回报，反而被说作怪物。 却还因为要在同伴面前伪装得完美无缺, 所以才故意表现得毫不在意。 看到羂索的嘲笑，中也似乎是再没办法忍耐下去了。他运转咒力, 没等和同伴商量就提前一步，脚下发力袭向对方所在的位置。 “中原！”猪野琢真在他身后喊道。 中原中也却没有回头：“没事，不要过来，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他！” 真是符合年龄的小孩子心性啊。不仅连杀个改造人都会犹豫, 还这样自负且容易被激怒。 羂索这样想着。 不过面对这种特殊的特级咒灵，他倒没有自大到正面抗下对方的攻击。而是脚步微挪，侧身用巧力化开了中原中也的一往无前的攻势。 为了避免出现失误, 他甚至还使用咒灵操术召唤出了两个特级实力的咒灵，跟他一起和中原中也打近身战。 打了几回合后，羂索感到有点无聊。 虽然中原中也的力量很强，涵盖着重力的每一击都需要他很费力才能接下。刚才还被对方找到机会，打残了一只特级咒灵。 但是那又如何？羂索降服的咒灵多得是, 他又立刻召唤了几只全盛状态的一级咒灵。 而且因为他很快就熟悉了对方的攻击套路，局势慢慢逆转, 羂索由刚开始的处于下风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也是，这种诞生没多久的咒灵能有多少战斗的经验呢？ 羂索一边和中原中也对打，一边还留有余力说话：“如果你就只有这点实力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其实，在虎杖悠仁他们几个刚到地下五层时，狱门疆便已经处理完了五条悟的情报。 他大可以直接带着被封印的五条悟一走了之。却因为贪心，想要击败中原中也这个特级咒灵，再用咒灵操术将其收为己用，这才留了下来。 不过，或许他高估了对方的价值…… 就到此为止吧。 羂索寻到了中也的一丝破绽。他没有再继续谨慎地试探下去，而是直接出手，决定就用这一击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当羂索的攻击瞄准对方致命之处时，中原中也刚才那因为战斗吃力而焦急的表情却突然不见了。 他的战斗水平仿佛瞬间提高到了另一个层次，立刻察觉到羂索的意图，并且镇定地马上偏过身躲开那道咒力攻击。 虽然因为距离太近而没有完全躲过，但那道原本应该穿透中也颈部的致命攻击，改为只是穿过了他肩胛骨处。 鲜血四溅开来，痛觉信号立刻传入大脑，中原中也咬牙忍下。 这样的伤势对于不会反转术式的他来说，确实有些不妙，但却也暂时对眼前的战斗影响不大。 是陷阱？ 羂索皱起眉。 果然，中原中也在下一刻便把握好时机。利用方才羂索因发出攻击而防备不再完善的空当，他干脆利落使出万钧的重力袭向对方。 羂索连忙回防，动作十分狼狈。还以一只特级咒灵彻底死亡的代价，才换来自己最终险而又险地躲过去，只是被擦伤到而已。 这道攻击可比中原中也之前发出的所有攻击都要凌厉多了。难道他刚才的那些举动才是真正的伪装？这次的破绽也是他故意展现的？ 但是为什么这么做？先不说他始终不可能对这种特级咒灵放下所有戒备，就算是这次的以伤换伤也并不值得。 中原中也明明可以挑选更好的时机…… 这些思考在羂索脑中迅速闪过，然而仅仅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形恢复状态。 中原中也：“钉崎！” 出乎意料的一声呼喊响起，中也喊完之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果断地向后退去，视线不再掩饰地挪向羂索的身后。 羂索尚未有机会反应，就感知到了背后突然袭来的危险，并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一个女声回应：“知道了，刍灵咒法——” 三枚急速旋转的钉子锁定了他的方位。 羂索突然明白了，刚才那一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原来中原中也从一开始起，就没抱着自己单打独斗便能战胜他的想法。 先前，这个特级咒灵是故意表现出那副被激怒的模样，就是为了一点点瓦解他的戒心。然后在他终于忍不住出击之时，中原中也以负伤的代价，换取了那次攻击的机会。 而对方根本也没有指望凭此就可以打败他。 只是趁他因全力躲过那道攻击而无心去防备的紧要关头，中原中也把希望寄托于同伴，让别人去把握好这个绝佳的机会进攻。 如果同伴没能理解中原中也的意思，或是仅仅慢了一拍，对方就会白白受伤了。所以，要想达成像这样完美的配合，彼此必定都是绝对信任对方的。 一个特级咒灵向身为人类的同伴们交付了全部信任？ 羂索无法理解。 但不得不说，中也赌对了，这一次他没能再次好运地躲过这道攻击。 三枚特制的钉子从他后背深深刺入，扎根在血肉之中，羂索面色发白，咳出一口血来。 没给羂索留下用反转术式恢复伤势的机会，一个有着奇怪花纹的尖角紧接着便向他袭来。那是猪野琢真的术式。 羂索想要躲开。 与此同时，却又突然出现了一只巨蛙式神。它用自己那长长的舌头牢固地缠住了羂索的右脚腕，使他没能及时闪避，硬生生又抗了一击。 然而，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各式各样的袭击从四面八方而来——禅院真希握着特级咒具·游云从正前方袭来；伏黑惠的式神玉犬从右侧进攻；式神鵺在上方盘旋着，等待着机会降下雷电；东堂葵和虎杖悠仁的联手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先前被分为几队、处于不同区域的咒术师们在发现外层的结界被破除之后，就纷纷往最底部地铁站前进。 在中也几人遇见羂索没多久后，他们便也到达这里了。 中原中也最早察觉到了羂索身后远处出现的钉崎野蔷薇几人的身形，便想到了这一出。 以他们同窗几个月的默契，不必言说，仅是一个眼神那些同伴就明白了中也的打算。于是便隐藏起来，在此刻才同时向着羂索发起了攻势。 当所有的咒术师一起出手，他们的攻击都即将落在羂索身上时，钉崎野蔷薇也在关键时刻采取了行动，为这场战斗多增了一份胜算。 她的咒力再次涌动，喝道：“刍灵咒法·簪！” 随着她声音的响起，刚才扎根入羂索后背的被注入了咒力的钉子，也在此刻自爆开来。 可以了，已经足够了。 这些咒术师的全力一击，再加上这样近距离的自爆……中原中也想不到羂索该如何在这样的绝境中活下来。 就算操纵那些咒灵阻挡也没多少用处。 这样近的距离，羂索没办法召唤出太多咒灵挡在自己前面。而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之下，就算是漏壶那种级别的咒灵挡在他前面也不一定能为他抗下所有伤害。 中原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涉谷的这次事件终于要结束了，等会儿再找机会解除五条老师的封印就好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异变突生。 第70章 污浊18 本来正在爆炸的钉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停滞了, 而后被咒力弹射出去。 同时，接近羂索的咒术师们也纷纷感到了一阵难以抵挡的巨大压力。 在这种如同泰山压顶的力量之下，他们无力再继续完成刚才的攻击, 仅是一刹那间就都被压倒在地, 连地面也被砸出了凹陷。 此刻，唯有羂索还站立在原地。 虽然他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却也是除了暂时退至后方的中也之外，仅剩的一个还有着行动能力的人。 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所有人都猜到了，除了咒灵操术之外, 羂索竟然还有第二种术式！ 而且，这熟悉的感觉……中原中也很快就判断出了对方的术式类型。 是重力！ 羂索拥有着和中原中也类似的术式！ 重力操术这个底牌, 他藏了许久，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就被迫展露了出来。失控的感觉使羂索再不复一开始时的气定神闲。 羂索怒极反笑：“你们以为单凭那些手段, 就可以对付我了吗？” 中原中也没有去理会羂索的话。 虽然形势一下子反转过来，但他并没有受到打击就一蹶不振，而是尽量保持镇定，不受对方话语干扰。 他快速思索着眼前的局势——羂索现在明明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却没有乘胜追击，还在趁此机会暗自使用反转术式自愈…… 中也意识到了什么。为了抓住时机，他不再犹豫, 直接采取行动，同样使用了重力术式迅速向前奔去。 当中原中也踏近那些倒地的咒术师之时，他们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一扫而空。 而羂索似乎也是早就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在感知到自身周遭的重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他便急速向后退去。 趁那些咒术师支撑身体站起来的空当, 羂索与他们重新又拉开了距离。 这下对方更加谨慎了，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像刚才那样取巧了…… 中原中也试探地开口：“你的重力术式似乎有不少限制。” “是啊, 我很羡慕你的术式。” 羂索直接承认了。 确实，羂索重力操术的术式范围只有他身周的2到3米，而且持续时间也非常短暂。 这也是他非常想击败中原中也，然后用咒灵操术极之番「漩涡」抽取术式的能力，将对方的术式据为己有的原因。 “但是，我可没有要跟你比拼重力的意思。”羂索笑得极为瘆人。他敞开双臂，语气高亢地道：“来，看看这个如何——” 形态各异的众多咒灵自羂索身后突然浮现，这是他的咒灵操术，是在场的人都已经见识过的招式。但是咒灵的数量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谨慎的羂索提前做足了准备。他存着的咒灵数量之多，就如同当初骇人听闻的百鬼夜行事件一般。 甚至因为场地的限制，数不清的咒灵只能被迫密密麻麻地挤在这里，此刻涉谷地下五层地铁站的情景比当初的百鬼夜行更加恐怖！ 咒术师们其实也料到了对方可操纵的咒灵数量应该不小，但完全没想到竟是如此之多。 他们立即严肃地摆好阵势，做好了即将迎来一场艰难战斗的准备。 然而，羂索却并没有马上指使咒灵们去攻击那些咒术师。 他饶有兴味地说：“我们来做个选择游戏吧。” “什么选择？” 其他人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了。 羂索：“我会将这里的咒灵全部放出去，命令它们分散开来，去肆意虐杀所见到的全部人类。” 凭这里的咒灵数量，要是真让它们都分散出去屠杀人类，恐怕造成的死亡人数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所有咒术师都心中一凛。 羂索故意顿了一顿，才慢悠悠地继续道：“当然，你们可以选择将所有的咒灵都拦截在这里。但与此同时，你们也就无法阻止我带着被封印的五条悟离开……”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表面长着许多眼睛的正方体，向其他人示意这正是封印着五条悟的狱门疆。 “怎么样？你们这些咒术师要怎么选？是选择那些没有价值且数量多到令人恶心的普通人，还是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要是让这些肆意攻击人类的咒灵离开这里的话，估计会造成十分惨重的伤亡，刚才一路走来所看见的惨剧又会在别的地方不断重演。 但要是去拦截这些咒灵、保护人类的话，眼前的敌人便会带着五条悟逃离这里。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按照大局来说，应该专心营救五条悟。虽然人命的价值无法用咒力来衡量，但确实五条悟的重要性无人可比。 可另一边可能造成的伤亡也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没办法在明知自己可以拦截的情况下，漠视那些咒灵溜走，对其他人的生命不管不顾。 如果选择了专心去救五条悟，为此忽视掉别的损失，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他们怎么能安心再继续做着咒术师的工作？ “选择还没有做好吗？”羂索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么纠结的话，我就来帮你们快点做出决定吧。”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周遭的那些咒灵终于开始动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去。 这里是地下五层，尚且还可以堵住各个出口来阻止它们离去。一旦让它们逃到了外界去，就再也无法拦下数量如此庞大的咒灵们了。 不能再纠结下去了。 ……但是到底该怎么做？ 中原中也恍惚地抬起头，与远处立在咒灵海洋之中的羂索目光相对。 此刻，那个头上有着一圈缝合线的男人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就像是在问——想好了吗？你要怎么选择呢？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中原中也反而快速冷静下来，下定决心做好了选择。 他靠近离自己最近的虎杖几人，压低声音快速道：“能请你们帮我个忙吗？” 要是平时虎杖悠仁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直接应下。说不定还会开玩笑地说些“中也，以后不要再跟我们这么客气了”之类的话。 可现在糟糕的局势，以及对方过于认真的语气都让他隐约感到不安。 但目前情况危急，虎杖悠仁顾不上多想：“什么忙？” “我等下会试着展开领域，将羂索和这里所有的咒灵都一起拉进领域里……”中原中也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犹豫。 钉崎野蔷薇惊喜地道：“中也，你会展开领域？”她和中也同窗了两个多月，之前却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开领域的样子，她自然也就以为对方还没有掌握领域。 如果中也能够展开领域，那一切就好办了，就不用被迫选择了。 这个好消息非常关键。 毕竟除中也之外，他们之中能使用领域的就只有伏黑惠了。但他的领域还是半成品，无法做到覆盖这么宽阔的地方，也没有必中术式。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虽然还没有尝试过，但我有预感我能做到的。大概就像是使用那个一样……”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伸出手来，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怪异扭曲的黑红色印记，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个？” 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含义，中也看起来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系统立刻抢先所有人一步，坚决地投出了反对票：【不行，不能展开领域！你没有兰堂赠送的埋藏着异能金属的帽子，咒灵的身体也并不稳定……非要开启领域的话，你的身体很可能在战斗结束后就会直接消散的！】 ‘我倒是也猜到了这点。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但是任务还没……】 ‘没关系的。’何念打断了系统的话，安慰道：‘我已经想到该如何在短时间内加快任务进度，应该可以完成任务的。所以，等会儿这个身体消散就直接切换下一个任务好了，反正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这次任务进度的增长比前两次的要慢许多。也是因为中也和这些咒术师的羁绊是从无到有，慢慢才开始培养的。 这样太没有效率了。 而且再和他们相处下去，他也担心自己快不忍心给他们发刀了……咳咳。 系统有点怀疑：【还有21％的进度未完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赶得及？】 何念的语气很轻松：‘当然是用我们熟悉的老办法了。你待会儿照我说的做就行……’ 总之，是时候让他们多了解一些中也的过去了。这样他们才能对症下药地帮忙来化解中也的执念嘛。【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污浊19 “我有把握能在领域里击杀羂索和所有咒灵。但是展开领域后, 我会丧失神志，只能不受控地毁灭周围的一切。直到力竭死亡，否则不会停下。” 中原中也很平静地说着, 就好像话里的内容与自己全然无关一样。不过, 由于他低着头而垂下的赭色发丝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他们也无法看到对方如今的神色。 “而且，在咒力不够致使领域解除之后，失控的我有可能还会离开这里，跑到其他地方去肆意破坏……” 原本得知有办法可以解除如今困境, 因而钉崎野蔷薇脸上露出的笑容在此刻却渐渐淡了下来，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几人间的气氛直接跌至冰点。 “所以, 拜托了。” 中原中也一直没有停顿地说道： “我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人了。所以当我解决掉羂索和那些咒灵后，请在我力竭之时, 及时祓除我……” “不行！”虎杖悠仁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中也，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我是绝对不会祓除你的！” 中原中也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想起当初和虎杖悠仁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但那天的场景仍旧清晰地印在记忆里，不管再过多少年都不会褪色。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83％】 中也终于忍不住显露了一丝情绪, 但依旧努力压抑着让自己尽量表现得理智。 他抬眼望向他们：“很抱歉让你们这么做，但是……” 中原中也知道，如果自己先表现出了不舍的情绪，其他人就更加没办法去做到那件事了。 他只能这么说：“但是现在只有你们能帮助我了。” 钉崎野蔷薇有些慌乱地道：“中也，不需要你展开领域。我们再想想, 还会有其他方法的，一定还会有其他方法的！”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 拒绝了她的提议。 猪野琢真沉默地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交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咒灵都一样残暴嗜杀。只是可惜，或许以后没机会和对方成为同伴了…… 中原中也：“现在就结束这一切才是伤亡最小的唯一办法，你们是知道的。”他说得非常坚定，不容拒绝。 “中也……” 钉崎和虎杖一时间都无法反驳他。 这次涉谷事件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若是能以一个特级咒灵的死亡换得这次事件彻底结束、世界重归安稳。大概那些高层以及不认识中也的咒术师们都会认为，这非常值得。甚至于他们求之不得吧。 可是他们怎么能做到用他的死亡换来战斗的胜利？ 此刻，中也脸上却浮现出怀念的神情，轻声地说着：“当初五条老师邀请我加入高专的时候告诉我，如果没有生存意义的话，就自己去创造一个意义好了。” “他说，让我继续走下去，一直一直地救助更多的人，这样总能弥补些过去犯下的错误。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虎杖悠仁不认同地道：“可是中也……” 那并不是你的过错。 “我知道。” 似乎是看穿了虎杖想说什么，中也提前这么说道： “当经历了和你们一起相处的日子之后，我就不经常那么想了，我越来越意识到什么是咒术师的责任。很感谢你们邀请我加入高专，这段时间真的过得非常开心……” “所以，这次我不是为了赎罪，只是单纯想为了同伴才这么做的。如果换作是你们也会这样的，不用太过介怀。” 中原中也蔚蓝色的眼里闪着坚定信念的光，此时的他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 也是。 为了同伴抛弃一切。 作为赌上性命的理由，这可算是极度正当的类型啊。*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88％】 虎杖悠仁他们哑口无言。 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这样的中也。 中原中也扬起了笑容：“那么，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在我又一次伤害到其他人之前，请及时祓除我——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中也想要表达的含义。 “我明白了。”虎杖悠仁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了这句话。 他不会再阻止中也展开领域了。 但虎杖同样也没说出口的话是，他不会祓除中也的。 就算中也会失控地破坏一切，他也只会拼上性命地束缚住对方，不让对方做出自己会后悔的事情来。然后一直到找到让中也恢复神志的方法为止。 一定会找到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不断用这些话安慰着自己。 …… 幸而那些咒灵数量太多。 它们一个挤一个地往外涌，速度因此减慢了许多，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地下五层车站逃出地面。 但是，这些咒灵中最快的那几个也都离开很远了。那种距离已经没办法再追上了，就算展开领域也几乎不可能扩到那么远去。 中原中也这个时候才终于动了，他一个人往着羂索的方向走去。 羂索不躲也不避，站在原地：“看来你终于做出选择了。放弃那些没有价值的人确实是再正确不过的选……” 而中也立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谁要跟你玩这种小孩子气的选择游戏了？生命没有什么优劣之分。保护普通人，这也正是咒术师的责任。” 羂索脸色沉下来，不以为然地道：“你就只会过过嘴瘾吗？” 他们这些人亲眼看着咒灵逃出去却不去阻止，必然会造就无数伤亡，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了。 “刚才和你打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尽兴。”中也突然这么说道。 这让羂索想起了刚才自己的失误，他面色很差地讥刺回去：“巧了，我也没有用出我全部的底牌呢。” “是吗？”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只是说：“那现在正好来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重力吧！” 他缓缓向前走去，口中如同咏颂着什么晦涩咒语地道：“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这是打开‘门’的控制咒语。 上次中原中也是被迫念出了这个，然后在那之后死去了。但这次没有任何人逼他，他却还是主动地这么做了。 因为，就算再一次地将要迎来死亡，他也不会再怀着那样遗憾的情绪离开了。 随着话语的落下，中也全身刻印的如盘踞伤痕一般的印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不可思议地在身上流淌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中原中也却本能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领域展开——【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红黑色的咒力自他周身迅速蔓延开来，铺天盖地般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第72章 污浊20 当那由咒灵组成的海洋浩浩荡荡地涌向外界、即将逃出地面四散而去的时候, 一大片红黑色的阴影也快速蔓延过来。 下一刻，那片阴影就已经覆盖了这里所有咒灵的所在之处。 咒灵们顿时就感觉被一股强劲的重力所拉扯，身体再不能往前一步, 只能无可奈何地陷入这红黑色的重力泥沼中。 甚至许多低阶咒灵还没坚持几秒, 就无力地被拖拽着往后退去，离地面越来越远。 而在场的这些咒术师的状况却与那些咒灵截然相反。 那片重力泥沼就像能够分辨敌我一样，将他们迅速推远开来。虽然那股力量依然很难挣脱，但却比其对付那些咒灵的要柔和多了。 很快，所有的咒灵被重新拉回到原点, 咒术师们也都被迫地被拉远了距离。 那片阴影便向上延伸，形成半圆形的暗红色结界, 包裹住了中也、羂索和咒灵们所在的区域，将其他咒术师都隔在了领域之外。 羂索此刻才费力地挣开脚下禁锢住他的重力泥沼, 踩在自己召唤的咒灵身上。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终于明白了中也刚才话中的含义——原来对方找到了第三个选项。既要救下五条悟，也不放弃那些普通人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中原中也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展开领域，之前可从来没有任何关于他领域的情报传出…… 羂索没来得及继续深思下去, 眼前的处境很危险。 当对战的一方展开领域后，另一方只有同样展开领域进行对抗，才有机会赢下这场战斗。 但是, 他也不是不会领域展开。 更何况，现在这里全是自己召唤出的咒灵，咒术师却都被隔绝在领域之外。对方刚才展开那么大范围的领域也一定消耗了不少咒力。 现在他的胜算要大于对方。 羂索想通了这些，镇定下来并发动咒力：“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一棵血色巨树自他身后拔地而起，树上长着无数形态各异却又血肉相连的狰狞面孔。 这是一个无需封闭的具现化领域, 应该可以瓦解掉中原中也的领域，这样他的这些咒灵仍然还是可以逃出去。 羂索看着在这巨树扎根的地方, 红黑色的重力泥沼开始渐渐向四周散去。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果然，想选择第三种选项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时，中原中也像是察觉到这边的危险，抬手凝结了个不断旋转的黑洞向着这棵血色巨树扔出，那是重力的凝缩体。 这股力量狠狠地撞击在巨树身上，树上长出的那些面孔更显丑陋狰狞，它们嘶吼着发出血色的咒力反击。 然而这棵树却没坚持多久，吼叫声很快转为痛苦的哀嚎声，被中也用咒力击中的地方无法控制地溃烂了，血色巨树从中间硬生生地断开。 什么？！ 羂索难以置信，自己的领域竟然这么快就崩溃了。 明明千辛万苦才将五条悟封印，以为从此就没什么人可以阻挡他了，没想到却多了中原中也这个变数。 此刻，羂索所踩着的咒灵也被重力泥沼包裹着陷入地下。 他晃神间才注意到自己再次被这粘稠的重力给牢牢抓住，身体正在慢慢地沉入地底。 已经没有办法来抵御对方的领域了。 “你赢了。” 羂索终于认输，伸手拿出狱门疆向中也示意：“你不是想要解除五条悟的封印吗？这就是封印了五条悟的特级咒物【狱门疆】，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开。” 他顿了顿，但在感受到自己即将沉入地下时，还是狼狈地说出这样不体面的话来：“放我走，我就帮你解开这个封印。” 中原中也没有回话，甚至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敌人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专心地屠杀着周遭的咒灵，连一丝眼神都没留给羂索。 羂索觉察到不妙：“你是不想救出五条悟了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 他刚杀掉一只一级咒灵，连溅在脸上的猩红血液都没擦一下，就立刻又转换了目标厮杀起来。仿佛已经全身心沉浸在享受杀戮之中。 面临死亡的威胁，羂索失去了耐心，一字一句地怒喝道：“中、原、中、也！” 中也仍旧没有回应，这态度跟刚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羂索这才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除了这些印记之外，中原中也的外表一直和寻常人无异。但是此刻，他的非人感却非常强烈，蔚蓝色的眼睛犹如无机质的玻璃珠，浑身散发着浓厚的危险气息。 难道说，现在的中原中也已经丧失了神志？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来进行攻击？ 也难怪为什么对方一直拖到这时候才展开领域。而且方才展开领域时，他所展现的力量远超以往，就好像是打开了什么禁锢着力量的门一样。 看来，这些力量需要中原中也付出很大的代价。可能是留下影响终身的伤，也可能是永远无法恢复自身意识…… 但目前对羂索而言，这不是件好事——他没办法和中也谈判，就没办法用狱门疆换下自己的命。 这次看来真的是要死在这里了，羂索绝望地想道。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大部分都沉入地下了。在重力泥沼即将覆盖住他面部的时刻，羂索最后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中也还在肆意地杀戮着咒灵，而他自己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符合特级咒灵的表现。 这个怪物！ …… 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何念开口道：‘切换意识吧。’ 此时的中也完全被荒霸吐所支配，不需要何念来操控身体，就会自己无意识地进行杀戮。不过，如果何念现在非要来操控，也无法控制这身体就是了。 系统闻言，便迅速又熟练地将他的意识挪到了另一具人偶的身体上，但是倒不是一年后的时间段，而是如今。 没错，经过前些日子他们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已经成功地制作出太宰治的人偶咒骸。 而且来的时候，何念预感可能会用到这个人偶，以防万一就把其收入系统仓库了。现在系统将它投放到附近果然方便了不少。 何念操纵着人偶身体，往地下五层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中也的那层红黑色领域屏障，以及旁边站着的那些咒术师们。 看得出来，虎杖他们几个已经把中也的事告诉其他人了。他们此刻焦急又不安地站在领域之外，无法破开领域进去，只能什么也不做地等待。 幼年版人偶太宰站在他们身后，冷不防地开口：“你们想要救他吗？” 那些咒术师们立刻纷纷回过头来，警惕地望着他，摆好了防御架势。 这个十二岁模样的孩子竟然能走得离他们这么近，他们却还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连一点咒力的波动都没感知到。 不对……这，真的是个人类吗？ 东京校的几人经常接触高专二年级的咒骸熊猫，自然也就很快察觉到眼前这家伙和熊猫的相似之处。 太宰治倒没在意这些人如临大敌的态度，继续执着地问：“你们想要救结界里的那个家伙吗？” 伏黑惠抿了抿嘴：“你是说中原中也吗？” “当然，除了那个小矮人还能有谁？”太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动作搭配上他如今的表面年龄来看，颇有种小孩子故作成熟的奇特感。 “我可以帮你们救下中也，就看你们想不想冒风险了。” 第73章 污浊21 虎杖悠仁本来觉得希望渺茫, 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没顾得上多想就连忙道：“该怎么做？不管冒多少风险我都可以！” “虎杖，不要冲动。” 禅院真希向前走出一步, 伸手将虎杖拦在身后, 理智地问眼前的那个咒骸少年：“你是谁？帮助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会仅仅是因为突发善心吧。” 被这么一打断，虎杖悠仁也稍微冷静了下。 这确实更像是一个陷阱。比起突然来了个古怪陌生的咒骸要帮他们，还不如说是那些诅咒师和咒灵挖了个坑引着他们往下跳更合理。 但他仍然抱着一线希望紧紧盯着太宰，等待对方的回答，期望能听到好的答案。 太宰尽可能简要地解释：“我是太宰治, 来自书中无数平行世界的其中一个……在那个世界里，我和中也曾经是搭档。但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中也, 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中也，只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而已……” 猪野琢真不解地道：“这个世界的？” 什么跟什么啊, 说的就像他们认识的中原中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你们还不知道吗？”太宰困扰地说：“你们认识的那个中也跟我一样来自其他世界，都是因为书的缘故在死后被带到了这个世界。” 其他人大多听得云里雾里，不太理解什么书和平行世界的事。只有和中也认识最早的虎杖大概能听懂太宰的话。 “不过，我的确不会免费帮忙的。”太宰治：“我目前只能寄居在这具咒骸身体里。然而这具身体暂时还不太稳定, 应该会休眠一段时间。这期间就拜托你们帮忙保管了，只要找个地方放着保证安全就行。怎么样？” 禅院真希：“就仅仅是这样吗？” 只是这种程度的要求，哪里需要来跟他们做交易？难道在那个世界里, 对方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很好？ 要是让太宰治知道了她所想的内容，大概会震惊又浮夸地匆匆和中原中也撇开关系。 幸好他还没超脱出人类的范畴，到达能读心的那个地步，尚且能微笑着回复道：“就仅仅是这样。” 当初，虎杖悠仁曾跟着五条悟一起帮中也探查过这个世界的他的事情。借着五条家的情报网, 虎杖也知道了一点关于太宰治的情报…… 他回忆着那时候自己看到的资料，不禁犹疑地问太宰：“你和中也成为搭档是在15岁的时候对吧？” “是这样没错, 看来被你发现了啊。”太宰治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很随意，看上去就像本来便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我确实不是表面这个十一二岁的年龄，自杀死掉的时候都已经是22岁了。” “毕竟这是个咒骸身体嘛。表面年龄什么的，制作咒骸的人还不是想怎么设就怎么设……” 说到这里，太宰治表现出有些郁闷的样子。 虎杖悠仁：“那个……” “我是不会说出制作了这个咒骸的人的。”太宰治就如同有读心术般地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别的问题吗？” 虎杖只好闭上嘴，想了想，他又最后问了一句：“既然你已经自杀成功了，为什么还会在意这具咒骸身体的安全呢？” 据他知道的那点资料来看，太宰治自杀死亡并不怎么出人意料，而对方就算以咒骸的形式也要活下去才是件奇怪的事。 “……确实啊，死了也不能迎来长久的安眠真是糟糕透了。不过，我和别人做了约定。在完成约定之前，暂时还没办法离开。” 太宰轻松地笑道：“这样说能打消你们的疑虑了吗？” 虎杖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好，那我就赶紧来说明一下正事吧。” 太宰治：“我应该可以用无效化异能破开中也领域的一角。但要想解除他现在的状态，必须找到中也触碰到他才可以。我无法免除物理伤害，打架什么的也不擅长。所以只能拜托别人将我带去中也面前了……” 虎杖悠仁自然应下：“没问题，我会做到的。” 伏黑惠的声音几乎与前者的同时响起：“我能将你安全地带过去的。” 禅院真希紧接着道：“也加我一个。” …… “喂，先别答应得这么快。” 太宰治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积极主动的样子，心情颇为复杂，提醒道：“中也失控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况且还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要是你们的敌人还没死完就更危险了吧？” “为了同伴而拼命，这可是非常正当的理由。” 钉崎野蔷薇目光坚定：“既然中也都能这么做，那我们又怎么可能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 太宰怔了下：“……这样吗，那就随便你们吧。” 他没有再想劝说他们的打算了。 太宰治往着结界的方向走去，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伸出手去碰触结界。与他接触到的地方，本来非常坚固的屏障也渐渐化开了一道口子。 当那处开口足以容纳一人进入后，太宰治没有回头，直接便踏步走进去。其他咒术师也都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 结界的里面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看不见。 虎杖悠仁才跟着太宰治摸黑走了两步，就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点儿其他人的声音都听不到。就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似的。 “伏黑？钉崎？” 他尝试呼唤了一下同伴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这方空间里回荡。 虎杖立刻转过身去，想试着回到刚才进来时的地方，去找到其他人。 然而，一道白光突然从眼前绽开，他的视野骤然由暗转亮。 虎杖悠仁出于本能，不适应地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就变了个模样。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地下建筑的天花板不见了，甚至时间都由晚上变成了中午。火红的太阳高挂于头顶，空气又闷又热。 然后是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环顾了下四周，入目皆是一片破败的建筑，地表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石块沙砾…… 然而，就是在这样糟糕的地方，也依然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大多也和周围的景色十分相配，穿着脏旧的衣服。很多人脸上都带着麻木的表情，仿佛拼尽全力地生存下去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全部心力。 虎杖悠仁恍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不清楚自己这是突然跑到哪里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回去帮其他同伴。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走过去了一个熟悉的赭发蓝瞳小孩。 虎杖悠仁立刻回过神来，追上前去喊道：“中也！” 那个孩子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往前走着。 “中也？”这次的呼喊明显多了几分不确定的语气。 对方依然没有回应。 虎杖悠仁凑过去，一边跟着这个小孩走，一边观察着对方、将他和自己记忆里那个熟悉的人作比较…… 虎杖越看越觉得这确实是中原中也没错。不过眼前这个中也看着只有七岁左右，瘦瘦小小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此刻还穿着像是从哪儿捡来的破烂军装，身上灰扑扑的。甚至连鞋子也没有穿，赤脚走在这坎坷的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地上这些尖锐的石头划伤。 虎杖悠仁还没见过中也这么狼狈的样子，不忍心地想要拉住中也，让他先停下来。 结果，他伸过去的手却直直地穿过了空气，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那个小孩仍然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着，没有分给他半分目光。 虎杖悠仁有些愣神，脚步停了下来。 ……这些都是幻境吗？ 这是四五年前的中也吗？可为什么他会突然进入这个幻境、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时候的中也？ 就在虎杖停留在原地思索的时候，中原中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前方街道拐角处。 然后没过多久，没等他又追上去，周围的环境就再一次地变化了，虎杖重新出现在了离中也很近的地方。 这再次证实了这里就是一个幻境，而且大概率是中也本人过去的回忆。或许是中也领域的效用之一吧。 但是尽管猜到了这点，虎杖依旧很头疼。 该怎么出去呢？他没有破除幻境的经验。更何况现在都无法触碰到东西，有力量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没有办法，他就只能一边跟着中也，一边思考着出去的方法。 这期间，他看到中原中也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捂着饿得发扁的肚子，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好像一只刚破壳就被赶出巢去、必须要试着自己去捕猎的雏鸟。 路上遇见的其他大人却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们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多久，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这个孩童。 虎杖越看越揪心，但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慢慢落下来，中也不知不觉也走到了一处桥下。有几个年龄同样很小的孩子们正在那里偷喝酒。他们的衣物同样很旧，却比中也穿的还是要好一点。 中也忍不住向那些人搭话，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喝水了：“你手上拿着的四方的板是什么？” 四方的板？真是一个奇怪的描述。 虎杖顺着中也的视线向那其中一个银发的孩子望去，对方的手上此时正拿着一片面包…… 虎杖悠仁的心情顿时复杂极了。 那个人似乎也被这样的描述惊到了，愣愣地回答：“是面包。” 中也却又紧接着问道：“可以吃吗？” 他的常识实在低到了一个过于离谱的地步。 好在另一个褐发灰眸的男孩看出了中也的窘境，他走过来，把自己手中拿着的饼干递给中也：“面包是可以吃的。这个是饼干，也可以吃。你吃吧。” 中也还不懂得怎么表达谢意，就直接拿着饼干往嘴里塞，看上去是饿了很久了。甚至他还因为吃得太着急而呛着了，连连咳嗽起来。 褐发灰眸男孩赶忙把手里拿着的瓶子递过去，中也接过后，倒是没再问这是什么就喝了起来。 “咳咳咳——” 这次他却明显呛得更狠了，咳嗽了好久才停下，脸颊都红了起来。 褐发男孩连忙拿回酒瓶：“抱歉抱歉，我忘了这是酒，你还是不要喝比较好。” 中也同样不知道什么是酒，尽管被呛着了，但缓过来之后他依旧忍不住对那个独特的口感产生好奇心。 可是对方已经把酒收回去了，中也不好再去要，只能暂且记在心里。 第74章 污浊22 旁边那个拿着面包的银发男孩看着中也的模样, 忍不住笑起来，对褐发灰眸的男孩说：“此川，你看他真是傻乎乎的。” 此川环矢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白濑, 别这么说, 他也挺可怜的。” 而中也却不懂得自己受到了嘲笑。 这个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一点常识也没有的赭发孩童，只知道自己得到了救命的食物和水。他很感激这些人，却不明白该怎么表达。 看到白濑笑起来，中也想要作出回应，就笨手笨脚地学习对方的动作, 扬起嘴角露出了自从拥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笑得那样明媚灿烂，与镭钵街这样糟糕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这下轮到白濑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对方的笑容愣了好久，然后冷不防别扭地问：“喂, 你要不要加入【羊】组织？” “羊？”中也对此完全不了解。 虎杖悠仁却知道这个组织将会在未来和中也结下很深的牵绊……可这样的牵绊真的是好事吗？ 早已经看到了四年后中也的死亡结局，所以虎杖并不看好他们的结识，但却也无力改变些什么。 白濑他们其他的一个同伴凑过来，小声地说：“真的要让他加入吗？这家伙也太奇怪了, 感觉会给组织添很多麻烦的。” “可我们不是说过了嘛，【羊】组织就是为了让流浪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得到庇护而存在的，只要是无家可归的未成年人都可以加入。”白濑不在意地道：“他怎么就不能加入了？” 此川环矢也说：“是啊, 就像组织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我一样，我也不能放着其他可怜的孩子不管。” “好吧好吧，”那个同伴最终无奈地点头同意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现在就只看中原中也本人的意愿了。 “你想加入【羊】吗？”此川环矢正式向他发出邀请：“这是一个未成年自卫组织，你加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中也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同伴……” “是的。”此川环矢解释道：“同伴就是要互相帮助、彼此扶持。我有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有人欺负你我就会帮忙揍他。今后我也会一直罩着你的！” 话语很孩子气, 但说得非常真挚。 至少在此刻，这些话完全是他发自内心的。 中也被此川的言论所打动, 他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应下：“嗯，我想要加入【羊】！” 此川环矢开心地笑起来。 “哦对了！”此川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在身上几个口袋里摸索了下，却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不由得苦恼地皱起眉。 随后，他思索了一下，把自己右手腕上的蓝色手环取下来，递给面前刚认识的孩子。 “这个给你。” 中也小心地接过了手环，仔细观察这个蓝色的，不明所以地问：“这是什么？” “是【羊】的标志，组织里每个人都有的。”此川示意中也把手伸出来，随后帮他戴在右手腕上：“好啦，戴上它就能知道你是我们的同伴了。” 中也侧头望了望，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几个孩子手腕上确实也戴着蓝色手环。 此川环矢弯了弯眼：“我没带多余的手环。我的这个就先给你戴着吧，回组织后我自己再重新取一个就行……” …… 虎杖悠仁旁观着他们的交流，不禁也有些感慨，希望时间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周围的景色就再次发生了转变…… 这次，他出现在了镭钵街的另一处地方。 眼前，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强行扛着一个不停哭喊挣扎的粉发女孩，似乎正打算掳走这个女孩。 此川环矢紧紧扯住那男子的衣角不让他走，中原中也同样站在对方面前伸出双臂阻拦。他们两个看上去长大了些，却依然还都是小孩子，与大人的体格力量相差很大。 “你们这两个小鬼快滚，否则我把你们也一起拐卖了去。”中年男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放了柚杏，我们就走。”此川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喊：“否则、否则我们【羊】组织不会放过你的。” 中原中也同样没有逃避，语气坚定：“没错，我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 中年男子挑眉俯视着这两个孩子：“哪里来的什么羊组织，听都没听说过……你们不会是在瞎编吧？” “不是的，我们组织……” 中年男子打断了此川的话，不屑地说：“就算是这个组织存在。能收下你们这几个小孩子，看来也是够废物的了。” 他懒得再跟他们耗下去了，左手拿出一把匕首，恐吓般挥向离他最近的孩子。 看着锋利的匕首迎向自己，此川下意识松了手，恐惧地后退了两步，随后就被这男子直接一脚踹倒在地。 中年男子继续将匕首对向眼前的另一个孩子。 中原中也打不过成年人，也没有带什么武器，自然毫无胜算。但他看了看无助哭喊的柚杏，还是咬着牙站在那男子面前阻拦着。 没能吓走这个执拗的小鬼，看着对方勇敢为同伴出头的样子，中年男子的情绪也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和嫉妒所裹挟，不知不觉间，他就真的握着匕首刺向了那个孩子。 匕首的那抹银光划破空气，中也只得抬起手准备硬抗…… 然而下一刻，奇迹发生了——暗红色的光芒闪现。 处于弱势方的中原中也没有受伤，反而是那个凶恶的中年男子像是被什么强力所压制，匕首直接断裂，他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柚杏趁机挣脱了对方，快步跑到中也身后躲起来。 中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还感到很陌生。 “异、异能者！”那个中年男子喃喃道。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敢再造次，趁着那些孩子还没反应过来要报复他之前，就连滚带爬地先逃走了。 “中也，你好厉害！” 柚杏年龄还小，对刚才的事没怎么后怕，现在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了起来：“你是觉醒异能了吗？我还以为那只是传说呢。” “应该是吧。”中原中也不太确定地说：“刚才莫名其妙就用出来了，感觉好像是操控重力的能力？” “那真是太好了。你有了异能，我们以后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柚杏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快回去告诉其他同伴吧！他们也一定会很惊喜的。” 突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中也不能免俗地兴奋着点了点头。 这时，他却蓦地意识到此川环矢一直蔫蔫的没怎么说话，转过头去，关心地问：“环矢，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此川环矢看着中也，想起了方才自己被踹倒时的狼狈，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没事……” 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更不想再回忆起自己那时的恐惧与后退。尽管中也和柚杏没有表示什么，但他仍旧忍不住猜想他们会不会在心里想…… 此川环矢转移开话题：“柚杏说得对，我们快回去吧。” “嗯！”中原中也便也没有多想。 场景再次变换，面前是镭钵街下水道里的一处地方。 这里的环境非常差。尽管看的出来应该有人经常打扫收拾这里，周围地面上堆放的生活用品还算摆放整齐。但空气里依旧永远弥漫着难闻的气息。 许多孩子却习以为常地待在这儿歇息、吃饭、聊天，显然他们是把这里当成了组织的大本营。 中原中也他们几个从隐蔽的入口钻进来，一些人瞥了一眼看到是熟人，就放心地继续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柚杏则雀跃地拉着中也，走到中间的位置，提高了音量：“我有好消息要说。” 她平时胆子没这么大，但现在旁边有着中也在，就好像有了什么坚实的依靠，自己似乎就无所畏惧了。 “中也觉醒了异能！非常非常厉害的异能！”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议论，本来还算安静的下水道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猛然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异能？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个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中原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觉醒异能……” “……” 中也尴尬地小声说：“柚杏，我还不能熟练掌握这个异能……” “但那就已经很厉害了！” 柚杏崇拜地抱住中也的左臂：“我今天在路边差点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幸好有中也在。全靠他的异能，我现在才能回来。” “此川当时也在，你们也可以听他说，中也可是一击就轻轻松松地打败了那个壮硕的大人，对吧？” 此川环矢的眼神暗了暗。 柚杏只对中也表示了感谢，一点儿也没提到他……也是，自己什么用处都没派上，柚杏这样说也是应该的。但是…但是他依旧难免会感到不甘与难过。 可是在众多面露好奇之色的同伴面前，此川环矢还是尽量表现得如往常一样：“没错，是这样的。都是凭借中也的异能，才能把柚杏救回来的……” 听到这些话，这里的议论声更加热闹了。 【羊】组织的成员们激动地谈论着传说中的异能，喜悦于组织实力的增强，幻想他们是否可以跟着沾光借此得到更好的生活…… 就在此刻，不知道是谁突然提议道：“要不然就让中原来当组织的首领吧。” 其他孩子们当即便纷纷认同了。 “对呀，我们确实缺个领头人。” “我早就觉得中原他最适合当首领了……” 就算是平常和中原中也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此刻也表现得与其熟络起来，仿佛中也一直都是众望所归要成为首领的那个人。 反而是先前和中也虽然有时拌嘴，但关系本来就比较亲近的白濑，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白濑本来一直在争取着成为【羊】之王，最近已经拉拢了许多支持者，想着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然而现在，那些孩子却忘了他，轻易转向了中原中也那边。 为什么…中也他哪里适合当首领了？ 明明加入组织的时间比他晚，之前在组织里的人脉也是，话语权也是……全都远远比不上他。甚至当初中原中也刚加入时，傻傻的什么都不懂，还是他这几年教了这家伙那么多常识…… 第75章 污浊23 白濑在心里愤愤地发泄了一堆自己的不满, 却没有说出口来。 毕竟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反对也没用，现在那么多人都已经同意了…… 见证着这一切的虎杖悠仁难得与他的想法有所重合——中也不适合当首领。 至少是在如今这个时候, 这个年龄还这么小的中也并不适合成为首领。现在的他还不该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无法负起要维系好一个组织这样重大的责任。 而这些孩子之所以想让中原中也来当首领，很显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看重他的异能。 【羊】组织说到底只是一个未成年自卫组织罢了。由一群孩子组成的组织，仅仅是为了自保而成立的组织……这样的组织太过脆弱了。 如果中也没有觉醒异能，【羊】很可能会在今后的某一天, 被一点不起眼的风浪无声无息地摧毁。 正是因为如此弱小，其他成员才在得知中也觉醒异能后, 就迫不及待地想将他推上这个位置。 他们希望以此作为束缚，把中原中也和组织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异能者何其稀少, 中也想去别的哪个组织都会有人争着抢着要。他们这些未成年则只会被当作拖累。所以一定要赶紧先保证留下中也，这样他们才能利益最大化。 这种想法无可指摘。 镭钵街的孩子们想要活下去都需要费尽全力，根本无暇去顾忌别的什么了。 但作为中也的朋友，虎杖悠仁还是更希望他能不去承担那些过重的压力与责任。 …… 面对同伴们期待的目光, 中原中也显得很犹豫，怀疑地问： “我真的可以吗？” 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上一个组织的首领。 柚杏却比中原中也自己更有信心：“是中也的话，就一定可以的！”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道： “如果中原不当首领, 就没有其他人能当首领了。” “是啊，中原绝对当之无愧。” “……” 在这番言语轰炸下，中原中也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应下了：“那好吧。” 周围随即捧场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天晚上，住在下水道里的【羊】组织头一次这么热闹。 组织成员们拉着中也，好奇地拜托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展示自己的重力异能。 看着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些孩子仿佛窥见天光，燃起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一个个脸上几乎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们不禁畅想起未来组织繁荣兴盛时的情形，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吃饱穿暖，离开下水道，住在可以遮风挡雨、温暖干净的大房子里。 ——这些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们都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但却是这些镭钵街的孩子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终于应付完了那些突然过于热情的同伴。中原中也走向往常自己待着的角落，打算去找熟悉的朋友打个招呼。 结果他刚走过去，原本坐在那边的白濑一看到他，就板着脸直接站起身走开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中原中也自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惹到那家伙的。他不解地问还坐在旁边的此川环矢：“白濑他怎么了？” 此川环矢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今天他偷酒喝又被人逮到了吧？” 这个回答未免也太不走心了，白濑刚刚这态度明显是对他有意见……中也犹豫了会儿，看到此川的状况也和往日不同，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我还没说呢，”此川环矢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向他道贺：“恭喜你当上首领啊，中也。” 中原中也压低声音，想问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了：“环矢……” “我要睡了，”此川环矢却打断了他的话，甚至没怎么掩盖自己目前不想与他交谈的心情：“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中原中也便也只能道：“……好。” ……可是到了明天，中原中也还是没机会跟对方说上话。 此川环矢远比往常更早地起来离开了，显然是在故意避开中也。 而中原中也之后也变得越来越忙，更没时间去找对方好好地把问题说开了。 组织首领果然不是个轻松的位置，他需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了太多。不仅要焦虑组织成员们的吃穿用度，还得帮惹了事的成员收拾烂摊子。 虽然多了异能这张好牌，可是相应地，中原中也要承担的责任也就更重了，整日都忙得连轴转…… 在中也刚当上首领，因为不熟练异能而非常忙碌的这段时期里，虎杖悠仁经历了好几次时空转换。 不过每次转换都挺短暂的，这也使他迅速地了解了中也这段时间的经历。 虎杖悠仁渐渐习惯了自己如同空气般的身体，习惯了默默跟在中也身边。 他也体认到，这些展示出来的场景应该都是中也记忆里最深刻难忘的过去。 大概过完了中也所有重要的记忆片段，他就能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了吧？虎杖悠仁这么宽慰着自己。 虽然很抱歉看到这些记忆，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离开。只希望看完后能赶紧出去，找到现实里正处于危险之中的中也，到时候再跟对方好好道歉吧。 不过虎杖悠仁总是下意识忽略，又或是始终不愿意去想，这个幻境的结尾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 “中原——” 才刚刚休息了一会儿，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完，中原中也就又听到【羊】的成员在着急地喊他。 中原中也无奈地放下食物，站起身问：“怎么了？” “有几个混混来找事，要打劫我们。白濑直接和他们打起来了！就在这附近不远处。”那人看上去着急得快要哭了。 “哈？白濑一个人和他们打？”中原中也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白濑不是会这么冲动的人。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算白濑很气愤也不会直接跟对方打起来，而是会秋后算账的吧。 那人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为自己解释道：“我不擅长打架，即使去帮白濑也没办法打过他们，只好先过来找救兵了。我就猜到中原你这个时候应该会在这里……” 中也叹了口气：“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算了，你快先带路吧。” 中原中也跟着那人匆匆前行，拐了两个弯。没过几分钟，果然很快就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白濑和其他几人的身影。 那几个小混混围着白濑打，他们一个个年龄都比白濑大，有的手里甚至还拿着木棍。 白濑奋力抵抗，却也无济于事，四面八方的拳脚和棍子都恶狠狠地招呼在了他身上。 白濑这时候都不肯服软，挨着打还要嘴硬：“你们就只会以多欺少吗？有本事一对一单挑！” 这些话换来了更狠的毒打，那些混混骂骂咧咧地道： “混蛋，还有力气犟嘴是吧，看来我们打得还不够狠。” “得好好给这小子长长教训……” 中原中也赶忙上前去阻止他们的行为。 那些混混原本还瞧不起对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气势汹汹地一齐上前，想也给对方一个教训。 结果中也使用重力没几下就把他们掀翻在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把这些家伙狠狠地给打了一顿。打到那些混混跪下来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找【羊】的麻烦了，中也才放他们逃走。 解决完了那些混混，中原中也转过身，低头看着此刻坐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白濑，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他这些天没怎么见过白濑，没想到现在会以这样的形式和对方面对面。 而白濑也难堪地垂着头，掩耳盗铃似的用手遮着自己的脸。显然他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中也。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时，给中也带路的那人凑过来。 似乎是想弥补之前抛下白濑而自己逃走这一过失，那人连忙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对白濑说： “没事吧？白濑，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我就说不要和那些人起冲突，应该先去找中原嘛。要是中原一直在我们身边，你也就不会受这些伤了。” 白濑的脸色一下子变差，咬牙道：“才不需要他来！我自己可以解决，就这点小事情哪里要麻烦羊之王特意过来……” 白濑这一通夹枪带棍的话，让旁边的那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措地下意识紧紧闭上了嘴，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而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暂且忍下去了，表现得毫不在意：“正好，我也不是来救你的。只是为了揍那些胆敢找【羊】麻烦的家伙而来的。” 白濑抿了抿嘴，突然莫名有点后悔起自己刚刚说的话。 其实方才中也赶过来救他的时候，白濑已经不怎么生他的气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有道理该生中也的气。 白濑知道，成为首领这件事并不是对方的错，而且还是其他人争着求中也去当首领的。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刚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所以……当时被打劫的时候，他听见同伴说回去找中也帮忙就好了，便忍不住冲动地正面对上那些人…… 愣神间，中原中也已经摊开手，主动将手心递到了白濑面前。 白濑茫然地抬头看他，干巴巴地问道：“干嘛？” 中原中也的语气很自然：“拉你起来啊，难道你还想一直坐在地上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白濑边说边忙用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但他刚勉强直起身，脚步就踉跄了一下。幸好中原中也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不然白濑差点又要重新摔倒在地。 中原中也叹气：“别逞强了，你的脚踝扭伤了吧？” 白濑想狡辩几句，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中原中也忍不住继续道：“白濑，今天你怎么这么鲁莽？你自己一个人连武器都没有，还敢正面和那些混混起冲突。下次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到，说不定你就不只是扭伤脚这么简单了。” 听着中也别扭的关切话语，白濑没有回应，而是骤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中也，你为什么来救我？” 他这些天一直把气撒在对方身上。什么也没跟中也说，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处处绕着对方走。偶尔看到中也，自己也没露出什么好脸色…… 所以，为什么中也还会不计前嫌地立刻赶来救他？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然后反问他：“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邀请我加入【羊】？” 白濑哑然失笑。 第76章 污浊24 听到中也的这句反问, 白濑不禁回忆起当初的时光，明明只是三四年前而已，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 【羊】组织刚刚成立没多久, 组织成员也少得可怜。他们一群小孩子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才艰难地熬过了最寒冷的严冬。 不过尽管那时的生活不好过，但白濑却有些眷念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关系都很亲近，大家都很团结，同德一心, 为了组织能变得更好而不懈努力…… 白濑恍然想通，中也的确是应该成为首领的。 中也有着重力异能这样强大的手牌, 理应坐在这个位置，也自然要负起他该负的责任——击败组织的一切敌人, 为了组织的未来和利益而战斗。 而他和其他人所需要做的，则是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 这样齐心协力、共同努力就一定可以逐步扩大组织，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生活，再也没人敢瞧不起【羊】……至于首领是谁, 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中原中也看着白濑的神情逐渐变得和缓轻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一直苦恼于自己跟白濑和环矢的关系，现在看来应该总算是有解决掉这些问题的苗头了。 中原中也趁机问他：“白濑, 你这些天到底是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白濑眼神飘忽，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总之就是不敢直视中也的双眼：“我有生气过吗？” 中原中也毫不留情：“你当然有。” “真的没有。……可能只是最近我心情不太好，对谁的态度都一样，不是在生你的气？”白濑心虚地瞎编。 白濑实在不想跟中也解释原因。 他怎么能把过去的那些不成熟的念头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中也。这也太丢脸了。如果被人知道他莫名奇妙生气的原因是……反正, 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看着白濑似乎决心要做个锯嘴葫芦的样子，中原中也犹豫地问：“……你们是不希望我成为首领吧？” “啊？”白濑顿住了, 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乱想……” 中原中也反而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白濑，你说谎话的水平还需要进步，目前是骗不了我的。” 他又不是个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白濑也是，环矢也是，他们都从那天开始才一直疏远他的……从他觉醒异能、被推举为组织首领之后，这两人对他的态度就显然改变了太多。 白濑张了张口，下意识想继续否认，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中原中也微微敛眸，语气低沉：“其实这些天我也渐渐发现了，我确实不适合当首领……” “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白濑顿时不免着急起来。现在的他完全想不出除了中也之外，还有谁能成为首领：“只是因为你还不太习惯而已。换其他人来，也没办法一开始就做得很好。” 白濑的反应出乎了中原中也的意料，中也完全想不到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白濑的想法就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见中也没有表态，白濑继续说道： “保护组织成员，与组织的敌人战斗……这些都是只有中也才能做到的事情。你拥有这份力量，所以只有你能当首领。”他用迫切等待回复的目光望着中也。 “中也，你会承担起相应的这份责任吧？” 中原中也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着中也答应了自己，白濑还是不太放心，皱着眉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点。 “对了，中也，你刚才说‘你们’不希望……” 他将视线慢慢挪向旁边正努力扮演着空气的同伴，语气不善：“难道是他不认同你当首领吗？” 那人慌里慌张地摆手：“怎么可能是我！我从始至终一直都很支持中原首领的！” 白濑仍旧狐疑地盯着他，似乎是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中原中也连忙解释：“确实不是他。” “那是谁？” “……是环矢，他这些天跟你一样不太开心，还总是躲着我。” “环矢？”白濑有点诧异，回忆了下：“我最近见到过他好几次，但我们没怎么说话，他看上去确实情绪不太对劲。” 不过白濑当时自己也在生闷气，就没怎么关注此川环矢。 白濑没多在意：“别担心，那家伙可能只是还不太习惯你们之间的身份转换吧。” “此川总是习惯照顾弱小的同伴。你小他一两岁，之前又什么都不懂，他那时不是还说过会一直罩着你的吗。而现在你却突然变成首领了，他估计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与你相处了。” “不过放心吧，他闹别扭一般都不会持续多久的。也许再过两天就没事了。” 中原中也叹气：“希望如此。” 白濑：“要是你不放心的话，就主动多找他聊聊应该就好了，他一般情况下脾气都挺好的。”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应下。 …… 然而连着几天，中原中也还是没找到机会跟此川环矢说上一句话。 现在【羊】组织也没扩大到多少人，事情却越惹越多，他一直忙得停不下来。 因为随着组织成员们逐渐见识到中原中也异能的强大之处，就越来越胆大，行为做事比以前张扬太多了。这样自然便招惹了不少敌人……中原中也意识到这样不太好，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他试着劝过同伴们行事谨慎一些。 但白濑却认为，他们这样做可以让组织声名远扬，获得更多利益，是件好事。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组织的强大，就不会有人再敢来冒犯【羊】。 白濑对中原中也说，解决掉组织的敌人是首领的责任。他相信中也一定可以处理好那些弱小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承担着如此信任，中原中也无奈只能多多练习自己的重力异能。让自己能够更快地赶场，更快地将敌人打倒…… 虎杖悠仁看着这些，总担忧【羊】组织会惹出什么大事。中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总有无法解决的事情。 但他自己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干看着空着急。 不过，这段时间里倒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 中原中也在忙碌之余，也有了不少信息来源，让他查到了些自己一直挂念着的荒霸吐的资料。 虽然没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这天，中原中也拿到了关于他当年所在的研究所的一些资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边看边思考。 ——对了，他们组织这些天换了新的大本营。 虽然又小又旧又破。除了他和几个组织早期加入的成员有单独的小房间，其他人都是几个人挤在一间。但至少是房子了，远比之前的下水道好了太多。 “咚、咚。” 门外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中原中也随意将手上的资料放在一边，起身上前去开门。 他原本以为又有同伴叫他去帮什么忙，结果打开门后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褐发灰眼的少年站在门外，微微垂着头，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此刻正紧张地不自觉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蓝色手环。 “环矢？” 中原中也实在没想到会看见此川环矢。对方躲了他这么久，今天却突然主动找上门来，他不禁有些忐忑。 不过，对方显然比他还要忐忑不安，眼神有些躲闪，欲言又止。 中原中也只好自己先开口问：“环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此川环矢大概是不会主动找过来的吧。 此川环矢犹豫道：“听说你在调查四年前这里发生过的那场爆炸事故……对吗？” “嗯，是的。” 中原中也倒也不奇怪对方会知道，毕竟他在查这件事的时候没有特意隐瞒其他人。但他却感到好奇，为什么环矢也会对这种旧事感兴趣？ 先前听中也提到过一些过去的虎杖悠仁看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了个不妙的猜想。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惜眼前的场景却越来越往着糟糕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此川环矢鼓起勇气道：“中也，能让我跟你一起调查吗？我一定会帮上忙的！” “没关系，当然可以。”中原中也对于多个人一起调查这种事无所谓。 然而，看着此川环矢过于在意此事的表现，他隐约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不过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就被中原中也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已经好久没跟此川环矢相处了，眼下是个好机会，等会儿正好可以把他们之间的问题说开。 就跟先前自己与白濑聊过之后便恢复了关系一样，希望这次也可以那么顺利……这样就能回到以前…他当首领以前的处境了吧？ 中原中也侧身让出一条路，对此川环矢发出邀请：“先进来坐着聊聊吧，刚好我拿到了一点资料，你要看吗？” 此川环矢自然答应了。 这些资料不多，内容也就仅仅是说明了军方曾经秘密在横滨创立过研究所，他们研究的核心是【荒霸吐计划】。 至于这个研究所具体的位置所在、实验的目的、相关人员的信息、荒霸吐计划究竟是指什么……这份资料上都一律不明。 中原中也看着此川环矢看完这些资料，刚准备跟他解释说，当年那场爆炸的起源就是在这个研究所。 此川环矢便提前开口问中也：“就是这个研究所……是他们研究的荒霸吐引发了那场爆炸吗？”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此川环矢都念得很艰难，像是正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然而，再怎么努力抑制也无法完全掩盖，满腔的冰冷恨意还是伴随着话语溢出。 中原中也有些僵住。 他从未见过现在这个样子的此川环矢。 第77章 污浊25 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 此川环矢显然没有耐心稍作等待。他用正燃着仇恨的灰色眼眸紧紧盯着中原中也，咬牙追问道：“……是荒霸吐引发了爆炸吗？” 尽管中原中也知道对方的情绪至少目前来说，并不是针对自己的, 但也不免被这强烈的恨意所灼痛。 他意识到此川环矢应该, 不、绝对是非常痛恨那场爆炸事故的。如果这个问题的回复是肯定的话，此川也必然由此会对荒霸吐产生厌恶…… 所以，中原中也的话到了嘴边，但却始终说不出来。 此川环矢不解地着急唤他：“中也？” 中原中也很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也清楚撒谎是没有用的。 最终,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微不可闻地应声：“是这样的。” 此川环矢攥紧了拳头, 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时空里，像是由此回忆起了什么。有很多话想诉说, 可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中原中也便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终于，此川环矢问他： “中也，你知道我是怎么加入【羊】的吗？”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 在此之前, 他从来没听此川环矢提起过自己加入组织之前的事情。 此川环矢：“在我无家可归、快要饿死的时候，是【羊】收留了我，让我活了下去。” “……可是, 我其实本来并不是无家可归的。” “我有慈和的父亲、贤惠的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他的眼睛和你一样，都是澄澈的蓝色……” 此川环矢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忆起以前的日子了。那样的生活已经离他太过遥远，再也无法回去。所以他尽量使自己不去想，宁愿忘掉那些事, 这样今后的生活才能更好过一些。 然而，如今回忆起来, 记忆里家人们的面貌依旧无比清晰，根本无法遗忘。 “那天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父亲下班回到家，母亲做了一桌子菜迎接他。我们坐在餐桌上，正准备开始吃晚餐……” “爆炸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 当时尚且年幼的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我要开动了——”。 周遭却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击力将他压倒在地。 此川环矢立刻慌乱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仍旧身处一片漆黑之中，电灯早就坏掉了。此刻地动山摇，家具纷纷倒下，建筑物如同纸糊一般轻易倒塌。 恐惧使他只能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此川环矢在黑暗中依然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闻到难闻的血腥味，弥漫在周围的每个角落。 “环…环矢……”是母亲在喊他。 爆炸发生前，母亲离他的位置最近。此川环矢艰难地凑过去，伸手触及到了一片黏糊糊的血液。 母亲被垮塌下来的天花板的一部分砸中了。她无力挣脱，气息一点点变得微弱。 他努力地想要搬开她身上压着的重物，却无能为力。 此川环矢想要找寻父亲和弟弟的身影，可是他面前都是建筑物的残骸，堵住了他的视线和前进的道路。他尝试着呼唤他们，始终没得到半点回应。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血腥味渐渐变得更加浓郁。 什么办法都没有了。那时候的他只能无助地哭泣，希望借此引来其他人的帮助。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没有人会理他。 这场直径两千米的巨大爆炸毁掉的家庭远不止他们一家，四周哭嚎着的人、怒骂着的人、痛呼着的人……比比皆是。 他的声音在这其中显得太过渺小了。 其实，他们家并不处于爆炸的中心，甚至还比较边缘一些。离得近的房屋都融化在黑色的火焰之中，而他们家只是被冲击波震塌了。 但人类是脆弱的，普通人的死亡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最后，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更大的不幸。 当时，他家的房屋坍塌了一大半。 而他恰巧处在墙角位置，是罕见的刚巧没被爆炸毁掉的一小块区域。 但是，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他们最终全部都死掉了。 “如果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哽塞，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没有那次爆炸的话……”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因为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那件事已经发生了。不管再假设出多少个更美好的可能性来，也都只会使人更加难过。 中原中也拍着他的肩膀，无声地做着笨拙的安慰。然而，现在他自己心里也乱成了一团。 此川环矢说的这些比他先前猜想过的情况还要糟糕。 确实，如果没有荒霸吐的话，或许…… 此川环矢将所有痛苦都化作仇恨，愤愤地道：“不仅是我的家人，当年那场爆炸还害死了非常多的人。如今镭钵街里不少无家可归的人，都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羊】里的不少人应该也是因为家人都死了而被迫流浪的……” 听着此川环矢的这些话语，虎杖悠仁终于彻底明白了，初见时的中原中也为什么会是那个态度，为什么对自己的情绪那么负面。 可是……这其实不是中也的错误。 他什么也不知道，并不是出于自身意愿而去做了这些。不论怎么说，都不能随意将这些归咎于中原中也。 虎杖悠仁迫切地想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们，但是如今也做不到，只能听着此川环矢继续对中原中也说道： “……这些都是军方的错，都是那个研究所的错，荒霸吐这样的研究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 荒霸吐是古代日本人民信仰的神明，可此川环矢现在一想到这个，就感到非常可笑。 “荒霸吐……它根本就不是神明，而是恶魔！” 中原中也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 现在仔细想想，荒霸吐诞生的那天确实死了数不清的人。他之前却一直一直都忽略了这些，只记得那天是自己开始拥有了自我意识、从一片黑暗与虚无当中解脱出来、获得了自由的日子。 明明那次爆炸造成的伤害从来都没有抹去。他每天都生活在这个因爆炸而形成的研钵状洼地里，明明每天都能再清楚不过地看见这里的混乱与破败……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些都是由自己造成的呢？ 此川环矢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的不对劲，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中也，我们一定要揪出当年参与了荒霸吐计划的所有人。” 他为自己急迫想要复仇的心理找了一个光鲜亮丽的借口。 “如果他们还没有全部死掉，还想着再继续实验的话……如果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羊】就彻底完了。我们是绝对没办法抵挡那种程度的爆炸的！”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僵硬地点着头应和。 幸好此川环矢此刻也仅仅是需要他的倾听而已。 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太久了，终于找到了可以对其宣泄的人，此川环矢忍不住说了许久许久。 中原中也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这样无声地听着。在他这样的陪伴和倾听下，此川环矢终于渐渐地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 突然想起先前闹别扭的事，褐发灰眼的少年有些羞赧，开始后悔自己这段时间的那些行为： “对了，中也，之前真是抱歉了。你突然当上首领，我……我有些心理落差。我以前一直都把你看作是需要照顾的同伴。” “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想通了，你确实是最合适成为首领的人。” 之前一直在意的事情解决了。 中原中也微微失神，可是他现在已经没办法为此感到喜悦了。 他轻声回复道：“没关系……” 中原中也本来想说，他们可以一直是原来的关系，可以一直是互相扶持的同伴。但在听过了此川环矢以前的经历之后，如今这样的话，他同样也已经说不出来了。 中原中也不免开始后悔当上首领，后悔调查荒霸吐…… 他的记忆始于一片粘稠的黑暗之中。直到有人闯入实验所并打破了封印，他体内的荒霸吐苏醒，黑红色的火焰将周围的一切焚烧殆尽。 他由此获得了自由，来到外界，像一个人类一样地活着。 然而他一直都无法释怀，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可是，如果代价是让现在的生活付之东流呢？ 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这才是一件好事。 …… 从那天之后，他跟环矢和白濑的关系好像渐渐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那两人不会再躲着他走了，见面时甚至还会主动热情地打招呼，他们又像以前一样时常在一起聊天说笑。看上去就像是关系非常要好的同伴。 可是只有中原中也自己知道，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表面的美好都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就是荒霸吐的话，他们对他的态度估计又会有巨大的改变吧…… 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查荒霸吐的资料了。可此川环矢却总是来找他询问调查进展，还积极地出谋划策。 中原中也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一度想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都倾吐出去。 可是不论怎样，他都做不到开口告诉此川环矢，他就是对方所痛恨的荒霸吐。 于是，在此川环矢的不断敦促下，就算中原中也再怎么不愿意去查，再怎么只做表面功夫……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得到的资料与信息还是越来越多，离当年那场爆炸的真相也越来越近。 就这样，终于直到某个不起眼的一天，在中原中也即将回到【羊】基地的路上，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拦住了他。 第78章 污浊26 这是回到【羊】基地必经的一条路, 过了这里后，再往左边最多走上五分钟就能到【羊】的地盘。 陌生的男子就站在这条路的中央，静静地望着走来的中原中也, 似乎是早已等候他许久了。 中原中也镇定地问：“你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为N。”那个男子温和地说：“N是取自中原（Nakahara）的首字母, 我是你的家人。”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本来淡然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我才没有什么家人……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是你这种连姓名都不敢说出来的家伙。” 中原中也觉得这个人说不定是提前调查了自己的信息，然后过来欺骗自己以谋求什么利益的。 自从【羊】组织逐步扩大后，想要跟【羊】沾上关系的这类人也不在少数。 N完全没有因为中也不善的态度而生气, 反而轻笑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中原中也懒得再搭理N，对方用了家人这样的谎言……而他对这种话术向来深恶痛绝, 对N的印象也被拉到了一个非常低的点。 他恐吓似的丢下一句“再敢胡搅蛮缠就宰了你”，便要无视对方直接离开。 N并不着急, 看着他即将远去的背影，只是在原地微微提高了音量：“中也君，看来……你知道自己是荒霸吐啊。” 周围的一切仿佛骤然安静下来。 虎杖悠仁不可思议地望向这个突然语出惊人的陌生男子。 中原中也同时也顿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看着N，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是像没听清一般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N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中原中也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 就被吸引住了全部心神，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到N面前，接过照片认真仔细地盯着看。 照片里的背景是一片碧蓝的大海，斜照下的阳光非常耀眼。穿着麻质和服的五岁小孩和一个青年并排站在海岸边，手牵着手, 齐齐望向摄影师的方向。 ——那个孩子是中原中也，而那个青年就是他面前的N。 中原中也抿着嘴, 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他是人类吗？ 并不是怪物的化身，也不是人造人……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孩。他其实是有着过去的，也有着家人的……只是自己忘记了而已吗？ 在中原中也看着照片心绪不宁时，只有虎杖悠仁眼尖地注意到N抬起了头，往中原中也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 N是看到了什么吗？ 虎杖悠仁这么想着，然后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眼中措不及防印入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是此川环矢！ 褐发灰眼的少年立在拐角处的墙边，身形被墙挡住了一半。 他眼里全是慌乱与难以置信的情绪，此刻正双手捂住嘴，仿佛用尽了全力才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但从对方的样子来看，此川环矢必然听到了关键的一句，也就是方才N对中也说的那句‘你知道自己是荒霸吐啊’。 虎杖悠仁猜到中也的身份必然终有一天会暴露。 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被最不该知道的人听到了这样的话……这真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N完全没有要提醒中也的意思，他看起来非常乐见于中也和【羊】的关系破裂。 虎杖悠仁察觉到了N的问题，警惕地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家伙，猜测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中也君，能请你来研究所做客吗？” N的语气非常诚恳，表现得仿若毫无恶意，全都是为了对方好一般：“你最近不是在调查荒霸吐吗？不用再那么麻烦地到处查了。那里正好有你想知道的全部资料。” 中原中也闻言却皱起了眉。 他原本还不确定N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从对方说的这些话来看，N应该只是当年负责荒霸吐计划的研究人员之一。 中原中也：“……研究所那种地方居然又重建了吗，你们还在幻想着荒霸吐计划成功的美梦？” N摇了摇头，只是道：“不，中也君，你是独一无二的奇迹。” 中原中也并没有为此感到荣幸。 N：“放心吧，我们已经没有再继续荒霸吐的实验了。毕竟谁也不想研究所第二次被炸毁了。邀请你来，只不过是因为那里存放着曾经第一研究所的许多研究资料。” 中原中也对他的话保持怀疑，那些研究人员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他们估计还是想要拿自己去做实验吧。 但是，对方提出的条件是他无法拒绝的…… 中原中也：“好，我会去的。” 就算有阴谋的话，他也能够用异能解决掉一切敌人。 N贴心地问：“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所以时间就约在明天，可以吗？” 中原中也点头应下。 他之前跟同伴们说好了回到基地的大致时间。如果N要求现在直接去的话，他暂时是没有时间的。 而很巧的是，他明天刚好还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安排。 “那明天中午十二时整你再来到这里，我会安排人在这里等你，开车接你去研究所。”N想了想，又补充道：“中也君，那是国家重要的机密设施，所以希望你能一个人来。” 中原中也：“没问题。” N笑道：“那就再见吧，中也君，期待你明日的到来。” “等等，”中原中也拿着那张和对方的合照，面露犹豫之色：“这张照片……” N毫不留恋地说：“送给你了。”随即他便转身离开，只是挥了挥手作为告别。 中原中也看着N的背影远去，怔怔地立在原地。 许久后，中原中也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将照片装在衣服口袋里，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后他便也转过身，继续自己原本的路线。 当转过拐角处时，中原中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随后，他也再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地顺利回到了【羊】的基地。 虎杖悠仁知道，此川环矢是提前悄悄离开了，中也还不清楚对方听到了这些……现在的情况真是越来越让人忧虑。 他担心这件事最终会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身处于未来时间线的虎杖悠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见证着事情渐渐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发展…… ……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夜幕降临。 镭钵街这种法律无法管辖到的灰色地带，自然是没有路灯的。 幸好今晚的月亮和繁星的光芒格外璀璨，高挂于空中，让镭钵街的人们能够不用提灯便能看清道路。 有着赭色微卷发的孩子坐在石阶上，抬头望着夜空发愣，不知道在惆怅着什么。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右肩被轻拍了一下，条件反射般猛然回过头去，看到是自己熟悉的人才又放松下来。 白濑走到他的身旁也坐了下来，语气轻松地说：“首领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别调侃我了，白濑。”中原中也无奈道：“听你喊我首领这种事，还真是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 “好吧，中也。”白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然后继续不依不挠地问道：“你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中原中也无法把心事讲给白濑听，只得搪塞过去：“没想什么……” 白濑：“怎么可能？我刚才靠近你、拍你肩膀，你居然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还被吓了一跳。这可不像平常的你。” 中原中也无话可说。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白濑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外面晚上这么冷，你还是回房间里待着吧，小心着凉了，组织的首领可不能因为着凉这种小事就倒下了。” 中原中也却也暂时不想回去。 他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提议道：“白濑，你们之前不是在聊现有的房间不够住的事嘛。我的房间其实还有空余，可以再让几个人搬进来住的。” 白濑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不行！你可是首领。” “首领又怎么了？”中原中也有些郁闷：“我们以前还住在下水道的时候，每天晚上还都是大家围在一起睡的。那个时候不是挺好的吗？大家一起聊天说笑，每天都很热闹。” 白濑解释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组织的人数增多了，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你需要摆出首领的架子来，不然是管不住组织里所有成员的。” 白濑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中原中也无法反驳。 可是，在听了白濑的话后，中原中也却感到更加无力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首领啊…… 中原中也仿若想要转移注意力般，仰望着夜空，忍不住轻声感慨道：“今晚的繁星很璀璨呢。” 这句话实在有些突兀。 白濑愣了愣，然后接话道：“是啊，天色真好。不过，还是月亮的光芒更夺目吧？像今晚这样明朗的月亮还真是少见。” 中原中也沉默了许久，才道：“是吗？可是……” “……比起孤零零的月亮，还是作为漫天繁星中的一员会更好吧？” ——比起组织的首领，还是极其寻常的同伴中的一员这个身份会更适合他吧？ 白濑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只是看着此刻中也落寞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原中也站起身来，先开口道：“白濑，我就先回房间了。都这么晚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白濑茫然地应下：“啊，好的。” 他感觉中也这些天不太对劲，情绪一直很低落。 可是怎么可能呢？ 最近又没发生什么糟糕的事，【羊】组织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势力扩大了，成员增多了，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了……不是吗？ 第79章 污浊27 中原中也一回到房间, 就疲惫地直接躺倒在床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思考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以应付明日的约定。 可是, 别人却没有留给他休息的机会——中原中也几乎是刚一躺下, 就察觉到了异样。他立刻坐起来，从身下的床铺上摸到了一张纸条。 看到它的瞬间，中原中也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 纸条上先是称呼他为荒霸吐，什么也没解释。便直接明了地说了个地点，让他在明天中午十二时, 独自一人去与对方见面。 甚至对方还威胁道，如果不去的话, 就无法保证【羊】的成员会遭遇到什么了。 之前遇到敌人时，就算他们用他的同伴作为威胁, 中原中也还可以直接毁掉那些家伙的组织，让他们再升不起对抗【羊】的心思来。 但是，要是一点敌人的信息都不知道就麻烦了。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一个人无法保护好所有的组织成员。要是有一个同伴因此死了, 都是无法挽回的过失。 所以，到底是谁不仅知道他是荒霸吐，甚至还能偷偷潜入【羊】基地, 精准地找到他的房间放下了这张纸条？ 中原中也再怎么努力思索，都找不到一个怀疑的人选……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身份。而N那边，既然已经跟自己约好了明日见面，他大概也不会这样多此一举。 相对于完全没有思路的中原中也，虎杖悠仁看到这张纸条的第一眼, 就猜到了写下它的人。 知道中也是荒霸吐，能轻松进入中也的房间, 还用了这样幼稚的威胁……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也就只有此川环矢了吧？ 他还特意约在了明日十二时整……是在看中也会选择N，还是选择【羊】吗？ 但这种选择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中原中也肯定会在乎同伴远胜于其他。 但是就算到时候中也赶过去了呢？此川环矢难道看到了中也，就会放下这么多年的仇恨吗？这并不现实…… 虎杖悠仁有些不安，不敢再想下去。 中原中也沉思了许久，突然想到，说不定会有同伴目击到这个溜进基地的人。 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快步走出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他看到【羊】的同伴就直接问：“今天有没有见到其他不认识的人来组织基地？” 中原中也在基地里转了一圈，也问了一圈的人。 然而无一例外，得到的回应都是“没有。” 虎杖悠仁一直跟着中原中也，看他一遍遍重复着问各个同伴同样的问题，无奈地叹气。 这样是问不出来什么结果的。 能潜入【羊】基地，精准地找到中也的房间……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敌人做到的，确实会让人感到害怕。 但是只要简单换个思路想，就能注意到，组织里的每一个同伴都能做到这样的事。 而中也下意识地忽略了组织内的人，只关注外面的人，这样注定是揪不出此川环矢的。 这时，此川环矢正巧路过，看到了在组织基地里乱转的中原中也，主动迎上来喊他：“中也，你在做什么呢？” 中原中也犹豫了下。 他和此川环矢关系很熟，不容易随意搪塞过去。要是让对方知道了有敌人闯进过他的房间，估计会让对方担心着急吧。 而且，这事其他人也帮不上忙。还是像往常一样，由他一个人去解决敌人就好。 中原中也这样想着，于是答道：“……没什么。” 幸好，此川环矢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闻言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中也，你这几天有找到关于荒霸吐的什么新的线索吗？” 这段时间，此川环矢总是一见面就这样问他，中原中也已经快要习惯了。 不过…… 中原中也想起了不久前与N的对话，那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新线索了。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此川环矢。 他艰难地说着谎言：“暂时还没有。” 此川环矢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用灰色的眼瞳凝视着他，语气轻松地说：“这样啊。那你如果得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一定要告诉我啊。” 这个样子的此川环矢让中原中也感到更加心虚。他微微低下头，移开视线，含糊地应下：“嗯。” …… 告别了此川环矢之后，中原中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就算把所有人都问一遍也不一定能找到线索，更何况要是有人缠着他问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好跟他们解释。还是只能按照纸条上说的去做了。 中原中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盯着那张突然出现的纸条，陷入思索。 上面留下的地点他知道在哪里，不过位置非常远。他如果明天要在十二点整之前到达那里，就绝对无法履行与N的约定了。 但他肯定是非去不可的，不能放着这一威胁不管。 不过，或许……可以明天提早先去与N约定的地方留张字条，提醒对方自己临时有事，下次再约定时间会面。 然后，他再去到纸条上提到的地点。 将那里的敌人全都击败，审讯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荒霸吐的，并使其再无法对【羊】出手…… 这样应该就能解决掉这件事了吧？说不定还能得到关于荒霸吐的更多线索。 想到这个办法，中原中也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那就这样做吧。 …… 到了第二日清晨，中原中也一大早就起来了。 实际上，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睡着，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他随意跟大家编造了个理由，就早早出了基地。 中原中也一边向昨日与N见面的位置走，一边无奈地想着，自己对于说谎这种事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还没等他走到目的地，一辆黑色的车就开了过来，目标明确地停在了他身边。 防窥防弹的特制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坐在里面的两人。一个人在驾驶位，一个人则在后排。 驾驶员首先开口对他说道：“中原先生，我们是过来接你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很正式，就算是面对中原中也年龄这样小的孩子，依旧自然地说出了尊称。 而且这两个人都穿着军装，戴着军用手套，身上明显带足了枪支。这样的装扮很有威慑力。如果是一般的孩子，估计早被震慑得对他们唯命是从了。 可中原中也却没有在意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毕竟仅凭这些是完全无法伤害到他的。他面色如常地问：“你们就是N安排的人？” “是的。” 中原中也：“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了？明明离我和N约定的时间还早吧。” 对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解释：“中原先生，我们其实……” 中原中也在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你们一直在监视我？” 如果不是一直监视着他的动向，是无法在自己离开基地后就立刻找过来的，毕竟现在离之前约定好的时间还非常早。 看来昨天N干脆利落的离开，只是在做表面功夫罢了。N根本无法放心荒霸吐从他的掌控之中再次逃脱。 “就这么担心我不去吗？”中原中也沉声道。 “抱歉，N大人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才会安排我们在暗中保护您的。” 中原中也：“说得好听罢了。实际上究竟是什么目的，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实在抱歉。”驾驶员无奈地再次道歉。 似乎是为了赔罪，他转头对后面的同伴道：“把那份资料先拿出来吧。” 后座上的那人点头，小心地打开一个密封的袋子，从中取出几页纸交给驾驶员，再由其递向中原中也：“这是我们搜集到的关于荒霸吐资料中的一小部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易地交出这个。他接过资料，忍不住仔细地开始看。 驾驶员解释道：“还有许多其他资料仍保留在研究所里，因为是重要的国家机密，所以大多是绝不被允许带出来的。 但是N大人考虑到您应该很在意这方面，就特意找出了些能拿出研究所的资料，让我们先带给您了。” 这点资料并不多，中原中也很快就看完了。 上面记录着，四年前来自欧洲的异能谍报员阿蒂尔·兰波和保尔·魏尔伦，两人入侵研究所、唤醒荒霸吐的一些具体经过。 中原中也回忆了下那些久远的记忆片段，和这份资料上的描述也都能对上，看来N确实没有糊弄他。 但这些资料也没有多么重要，并不能解决他最大的困惑。N只是想把这个当成诱饵吊着他吧。 不过就算是陷阱，最终也还是得去一趟才行。 中原中也将资料递还过去：“回去告诉N，下次再重新约个时间见面吧。我今天有事要忙，无法赴约。下次一定会准时到的。” 驾驶员并没有伸手接过资料，而是与后座上的同伴对望了一眼，像是用眼神交流了些什么，随后为难地开口：“中原先生，现在去一趟研究所，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中原中也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得要今天去？” 对方没有及时回应，皱着眉，像是在斟酌着该怎么说。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离中午还算很远，但是这个时间应该也有些人起床出门了。 这里离【羊】基地很近，要是被其他同伴看到他们的交谈，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中原中也不愿再拖延下去了：“还是下次再约个时间吧，我有事得先走了。” 说罢，他不再管对方有没有伸手接，就直接将那几页资料从车窗处塞进去，便打算走了。 “中原先生，请等等……” 看着中原中也转身就要离开，尽管还没想好适合的理由拦下他，但驾驶员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急地一边出声唤道，一边打开车门。似乎是打算实在不行的话，动手也一定要拦住中原中也般。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他有种不太对劲的预感。 明明自己已经坚定地表明态度了，他们却还是一直坚持挽留着。明明他们应该知道是拦不下自己的，却还是想方设法地……仿佛在拖延时间、等待着什么一样。 驾驶员依旧没能给他一个答复，而是再次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后座的同伴。 对方点了点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驾驶员明显松了口气。 ……什么时间？ 第80章 污浊28 还没想通那两人到底谋划了什么, 突然地，中原中也莫名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下意识伸手想扶住些什么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却踉跄了几步, 直接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 力气几乎一瞬间全都消失了，连使用异能的办法也没有。 尽管中原中也竭力想要振作起来，却还是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很快就连睁眼的力气也丧失了…… 迷迷蒙蒙之间，他听到了那两人的交谈。 “…N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他的耐毒性果然比普通人要低。” “多亏了这点, 研究所的新发明才能管用……” “……这种毒虽然很难被察觉，但起效慢, 毒性也不强，幸好这次能顺利派上用场……” 他是中毒了吗, 什么时候来着？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拿过的那几页资料，又想起这两人一直都戴着军用手套，还有那时他们的种种奇怪举动…… 一切都明了了。 他们在那些资料上涂抹了特制的毒，所以才小心地将其密封装好, 所以才穿得这么严严实实。争取时间，增加他触碰资料的时长，一直拖延着, 等待毒性发作。 尽管想通了前因后果，但此刻已经晚了，中原中也没能再撑多久，便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 再次恢复意识时，中原中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比自他有意识以来所经历过的伤痛之和，还要更加严重百倍千倍。 中原中也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位于一个纯白的房间里。 一圈圈带着尖刺的铁丝缠绕着他的手腕，将他吊起，只有脚尖能勉强触碰到地面。锁链将他牢牢禁锢着，有电流不断注入。背后还刺入了四根长管，尚且不知道用途。 真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模样。 电流强度逐渐加大，他抑制不住地从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恍惚中，似乎能嗅到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虎杖悠仁已经看不下去了，可他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中也就是这样死掉的吗？因为N…… 虎杖悠仁攥紧了拳，只希望赶紧离开这个幻境，出去之后一定要给中也报仇。 不过，这里的一切并没有那么快结束。 “中也君，感觉怎么样？”这是N的声音。 中原中也循声抬头望去，N的身影出现在挂在天花板上的影像装置里。对方语气平和地跟他搭话，就像是他们两个上次见面时的那样。 中原中也咬着牙道：“……混蛋！” “看来你的精神还不错。” N在远处的实验观测室里，监视着中原中也的状况。他似乎对此很不满意，侧头对自己身旁的部下道：“注射20ml咪达唑仑。” 于是，液体顺着刺入中也背部的四根长管，流进他体内。 仿佛内脏被扭曲般的痛楚，中原中也筋疲力尽，脑中一片空白。 “中也君，我也很不希望这么折磨你。”话虽然这么说着，但N的脸上却没什么情绪，丝毫看不出这样对待一个孩子的不忍。 “但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能将荒霸吐从你身上脱离，为了维持研究，为了这个国家，我不得不这么做。” N操控着远程操作面板，升高了电压，大幅的电流涌入中原中也体内，他再次难以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很痛苦对吧？中也君。” N温声劝诱道：“现在，只要你念出初始化封印的认证密码，打开‘门’之后，我们就能把你的人格程序删除。很简单的，只需要一句话，你很快就能从这痛苦中解放、获得永久的休息了。” 刚刚注入的药剂起了作用，中原中也神情恍惚地喃喃道：“永久的、休息……” “对，只要跟着我说一遍就好。” N紧紧盯着中原中也，一字一句地道：“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汝，” 中原中也跟着开始念，此刻他已经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也没办法去想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只想马上结束掉所有的痛苦。 “……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最后一个字落下，N脸上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向自己的部下下令：“现在立刻将他删除，覆盖上新的人格程序！” 实验观测室里，几乎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匆匆动作起来，为了使这个重要的实验万无一失，他们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可是，事情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一个研究员冒着冷汗道：“无法删除他的人格。” “为什么会这样？” N立马抢过那个研究员的位置，一边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变化，一边对比着实验计划书。 确实出了问题，现如今的数据变化情况跟预计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能说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荒霸吐从他们手中逃脱了四年之久，这期间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可恶！” N气愤地骂了一声，又转头去看中原中也的影像。 这时的影像里，那个赭发孩子身上逐渐显露出暗红色的印记，扭曲又诡异，周身弥漫着难以忽视的危险气息。 现如今，已经打开了‘门’，却无法控制住荒霸吐。 一个不小心，就会重现四年前的那一幕——荒霸吐再次暴走，整个研究所于黑红色的火焰之中消亡，周遭的一切也会尽数毁灭。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实验所建在城市外的某座山的半山腰，周围没什么人，不会造成严重的伤亡。 就算这里爆炸了，估计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如果想要将一切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N现在就应该下令，把致死的毒液注入中原中也体内。 但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永远失去荒霸吐，以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就快要挣脱束缚了！” 一个较年轻的研究员望着影像里的场景，着急地道。 他也听闻过四年前的那场事故，明白荒霸吐的危险性，不想就这样步了当年那些前辈的后尘。 N依然犹豫不决。 在荒霸吐这项研究上，他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与精力，并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N望向显示屏，里面的中原中也已经在无意识地挣扎，缠绕在手腕上的一圈圈铁丝开始断裂。 铁丝上的尖刺深深扎入了他的皮肉，鲜血不断滴落下来。中原中也仍然如同没有痛觉般，一直在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 而本来被药物作用抑制的重力异能也在快速恢复，甚至比原先的强度更大，暗红色的光芒萦绕在中原中也周身。 N终于做出了选择，对身侧的部下道：“快把书页拿来。” 那是前不久在横滨发现的书的半张残页，上级耗费心血得到了它，命令他们对其进行研究。 书拥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如果他们能够从那残页上研究出什么东西，掌握这种力量，那么统治世界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并不容易，他们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收获。 那半张残页看起来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纸而已。在不能书写它、也不能破坏它的前提下，不管他们怎么努力研究，也没办法从中发掘出什么力量。 现在，掌控荒霸吐的机会就在眼前。比起对残页进行空虚渺茫的研究，还不如实实在在地获得荒霸吐的力量，那也能成为国家重要的一大杀器，比超越者更加珍贵得多。 耗费了些时间，书的那半张残页从机密的保险箱中被取出，小心又迅速地被带到了实验观测室里，交给了N。 而在这期间，中原中也已经彻底摆脱了身上的束缚。黑色的火焰自他周身显现，那有着足以焚烧一切的热量，他所处的那个房间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熔化。 按照这种速度，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个实验观测室也会被殃及到。 N顾不上再思考下去了，直接拿起笔，就开始在残页上书写。 他尽自己所能地写出了一段具有一定逻辑性的文字。首先最重要的是阻止荒霸吐的暴走，让它变得可以被控制。然后删掉中原中也的人格，将荒霸吐的力量掌控在他们手里…… 在红色应急灯的闪烁中，附近的建筑也开始坍塌了，许多研究员与警备人员四散逃命…… 警报声和混乱的人声掺杂在一起，N努力使自己不去听也不去看，集中精力地写着。 就快要写完了…… 马上就能掌控荒霸吐了…… 然而N还是低估了荒霸吐的爆发力，就在他即将写完最后几个字时，一股能量组成的洪流波及到了这里。 那并不是荒霸吐带有目的性的攻击，只是因为它开始行动而带动的力量余波而已，其产生的危害却是无法想象的。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实验观测室一瞬间就熔化掉了，连同里面所有的仪器和研究人员。N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意识就永远地消失了。 而那半张书的残页，也没能幸免于难。 在最后的关头，它终于表现出了些异于普通纸张的模样。残页上散发出微弱的白色亮光，不过却也没能坚持多久，就被黑红色的火焰所覆盖，化为灰烬。 过了不久，荒霸吐便已经毁掉了这个研究所，就像四年前破坏掉那个第一研究所一样轻而易举。它现在即将往城市的方向继续肆虐蔓延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荒霸吐居然却又快速平息了下来。 其中蕴藏着的巨大能量就像出现时一样，消失的时候也非常突兀迅速，也不知道是不是书的残页起了作用。 …… 中原中也只感觉自己处于一片粘稠的黑暗之中，就像他拥有记忆之前体会到的那样。 这里什么也不存在。 没有痛苦、没有干扰、没有动静……也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人类了。只要在这里待着，一切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中原中也逐渐放松下来，疲惫感蔓延上心头。 他很想休息一会儿，一个人安静地好好休息一会儿。 纵然沉睡之后，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但现在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想那么多，只想抛下所有的一切，不管不顾地睡过去。 “中也。” 仿佛有熟悉的声音在喊他，他不想应声，不想去面对。 可那个声音依旧不依不挠地出现：“中也，你要保护组织的成员，与组织的敌人战斗……” “……这些都是首领的责任。” 中原中也突然想起来，这是白濑的声音。【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污浊29 耳边的声音在继续响起：“中也, 你会承担起相应的这份责任吧？” 中原中也脑海中闪过当时的场景，记起了白濑说这些话时的模样，也记起那时自己点头应下了。 是的, 既然拥有强大的异能这一手牌, 就必须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他的责任…… 中原中也乍然想起了什么，必须要赶紧醒来，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解决那件事之前，他还不能就这么沉睡下去…… 等到中原中也终于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严重凹陷的焦土之中。 天空被黑色的浓烟染了色, 整个研究所只剩下了一点点残骸，周围的一切都因极高的热量而扭曲变形……这里就像复刻了四年前镭钵街的场景, 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他没空去想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N的计划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去解决组织的敌人。 如今应该早就过了中午十二时了，如果约他见面的那人没看见他准时到达，或许会迁怒到【羊】身上。 对方轻而易举便能潜入【羊】基地, 应该也能同样轻松地伤害到他的同伴。【羊】的成员都是些普通的孩子，只是装备了些武器而已，根本没办法很好地保护自己。 所以, 他必须得帮他们排除掉所有的威胁才行。 中原中也艰难地爬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荒霸吐的爆发耗尽了他的精力，中原中也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异能也几乎用不出来，头昏昏沉沉的。 他只能凭借毅力，坚持着挪动脚步, 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 另一边，此川环矢已经一个人站在约好的地点等待了很久。 他把地点选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是想和中原中也彻底做个了断的。 要么他杀掉对方、成功报仇，要么中原中也为了自保而反击、杀了他。 除此之外，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性。 就算他根本就打不过对方，也必须这么做。必须要给自己的家人报仇，让凶手也体会到自己的家人们经历过的痛苦，这是他的义务。 不过，中原中也大概不能理解这些。他明明知道自己仇视着荒霸吐，却依然欺瞒着自己，虚假地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真是太虚伪了。 此川环矢没办法忍耐着再和中原中也演下去，也不想看到对方对自己手下留情。 所以他特意戴上了面具，穿着能遮挡身形的黑色大衣，以‘组织的敌人’的身份等待着中原中也到来。 然而，从日出时分一直到日影西斜，此川环矢始终没看见中原中也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默默将手里的匕首纂得越来越紧，固执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处，试图找到中原中也的身影。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好几个小时，应该是等不来任何人了。 此川环矢回忆起昨天下午听到的那些对话…… 那个自称是中原中也家人的男人，跟中也约定了第二日中午十二时带他去研究所，把荒霸吐的资料都交给他。 所以，中原中也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选择了N，去了研究所那边。 但此川环矢根本无法相信，中原中也居然真的会跟着那个家伙走了，一点都不在乎【羊】的安危。 难道是为了家人吗？ 因为中原中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所以就把【羊】放弃了吗？ 那他的家人呢？因荒霸吐而死掉的家人呢？他们又算是什么？明明自己本来也是拥有着幸福的家庭的，可是为什么……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中原中也怎么能拥有家人呢？ 此川环矢的想法越来越扭曲，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阴暗的念头不断滋生…… 就在这时候，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中原中也。 此川环矢有些怔住，眼前的中原中也显得非常陌生——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都是灰尘和血痕，狼狈得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他差点下意识地上前，想要询问对方这是怎么了。 可是才往前走了两步，此川环矢就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清了中原中也身上的印记。不是沾染上的血污，而是宛如刻印上去的诡异符文。 此川环矢立刻回想起了四年前改变了他人生的那一天。 之前虽然听到了中也承认自己是荒霸吐，可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个模样的中也，此川环矢才能对此有了些切实的感觉。 是啊，他是荒霸吐。 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是他将这里变成了镭钵街……所以，他必须要杀了那个怪物才行。 此川环矢咬牙，没有跟中原中也说上一句话，便握紧了匕首直接向他刺去。 而中原中也此时虽然神智有些模糊，却还是及时凝聚起所剩无几的异能，拦住了迎向自己的攻击。 中原中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就是【羊】的敌人，就是用【羊】的安危来威胁自己的那个人。 他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让他报复羊，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拉着【羊】的敌人一起。因为这是自己的责任，是自己答应过白濑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的身体又奇迹般地积攒了些许力量，黑红色的重力异能向敌人碾压过去。 这股异能比往常的弱了太多，但幸好敌人似乎只是一个很好对付的普通人。 中原中也运用重力异能，使敌人被迫松开手中的匕首，而他则趁机夺过了匕首。 这个时候，中原中也刚刚积攒的异能也彻底消耗殆尽了。不过敌人已经没有了唯一的武器，打败他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 中原中也立刻用自己刚夺过来的匕首，向敌人发起攻击。 对方没能及时躲避，第一时间竟然是下意识伸手护住脸上的面具，就好像那面具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 不过中原中也此时意识不太清晰，这一次的攻击没能精准伤中对方的要害，只是划伤了那人手臂，鲜血将衣袖浸湿。 中原中也又继续握着匕首刺去，可是运气不好，连着几次都没能成功将其击倒，只能伤到像肩膀、手臂这类无法致命的部位。 而且他的攻势也越来越慢，力气快要耗尽了。 又是一击过来，这次此川环矢险险地躲了过去，没有受伤。 此川环矢终于得以缓了口气，却感受到右手手腕一轻，这才猛然察觉过来有什么东西掉了。 刚才那一击过来，虽然没有伤到他，但刀锋划破了他的衣袖，同时也划到了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环。 这手环的质量并不怎么好，这一击下来便断裂开来，随之滚落在地。 那只蓝色手环掉落在扬起的尘土之中，静静地躺在地上，沾上了灰。 这样的手环中原中也同样也有一个，此刻就戴在右手腕上。而【羊】的每个成员都有着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手环。 ——那是【羊】组织成员的标记。 中原中也停下了动作，手不自觉地松开，匕首也跟着掉落在地。 周围静了下来，刚才的战斗在此刻突然像极了一个笑话。 虎杖悠仁也保持着沉默，看着地上那只灰扑扑的手环，他想起了眼前这两人初次见面时，此川环矢笑着将自己的手环给中也戴上的模样。 ……为什么最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呢？ 此川环矢没有必要再遮掩下去了，他默默地摘下了面具，将其丢在地上。 中原中也不能理解眼前所看见的场景，难以置信地道：“为什么……会是你？” 他答应过白濑，要保护组织的成员，与组织的敌人战斗。可是为什么，他所以为的敌人居然会是下定决心要保护的同伴？ 此川环矢也觉得很可笑：“我也想问为什么会是你……” “中也，为什么荒霸吐会是你？” 中原中也本就不好的面色变得更差了，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顿时理解此川环矢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了，知道我是荒霸吐了。 这是中原中也一直在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压抑了太久，现如今破罐子破摔，此川环矢再也没有必要继续忍下去了。 一瞬间，这些年积压的情绪全都涌上心头。 他终于忍不住发泄似的指控道：“都是中也的错！我亲眼看着家人死在我面前，我曾经的亲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刻而毁掉的……我那么痛恨荒霸吐。” “可是为什么会是你啊？中也，为什么你是荒霸吐？为什么你是这一切的元凶？！” 中原中也哑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任何为自己脱罪的话，根本无法在受害者面前说出来。 也是，归根结底确实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不存在的话，那些悲剧都不会发生，这里根本就不会变成如今的镭钵街。 此川环矢走近他，中原中也不做抵挡，任由对方伸手扯住他的衣服：“……中也，为什么偏偏是你？” 可是，不仅是此川环矢对这个问题无法释怀，中原中也同样也想知道答案……该怎么办呢？为什么荒霸吐偏偏是自己呢？…… 看着中原中也失魂落魄的样子，此川环矢不禁想到，如果趁现在捡起地上的匕首杀了他，应该会成功的吧。 但是，此川环矢却迟迟下不了手…… 要是杀了中也的话，他就回不去【羊】了，也没办法在别的地方活下去，更不想苟且偷生。这些他早就清楚了。 第82章 污浊30 其实从一开始起, 此川环矢心底里希望的就是做好伪装，让中也在察觉之前便杀了自己。这样他所有的痛苦就都能结束。 并且还能借此报复到对方，让中也永远无法回到【羊】…… 况且他本来就无法战胜中也, 战败后被杀死, 这是很正常的结局。就算死后见到自己的家人，也没有什么不好面对他们的。 可是没想到情况演变成现在这样。如果能够杀掉仇人，却动不了手…… 这也太软弱了。 此川环矢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中原中也，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 不知道是怀着报复的心理，还是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 此川环矢开口说道： “【羊】里的不少成员也是因为荒霸吐才失去了亲人，最终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的。他们也和我一样厌恶着荒霸吐。” 中原中也愣住了。 “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回去后我就会说出一切。只要我活着回去, 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荒霸吐。【羊】肯定不会再接纳你这个怪物的！” 此川环矢步步紧逼，他只给中也留下了唯一的一条路。如果不现在将他杀了，栽赃嫁祸给其他人，中原中也就再也回不去【羊】了。 中原中也却根本没能意识到这点, 他怔怔地望着此川环矢灰色的双眼，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暗红色的诡异条纹印记布满了皮肤。 大概是从研究所醒来离开后, 他的精神状态太糟糕了，再加上一直挂念担忧着【羊】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别的事…… 中原中也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些印记。 的确，就像对方说的那样……确实很像一个怪物。 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 中原中也突然莫名头痛起来。 他痛苦地用手扶着头，仿佛又回到了受刑时的房间, 耳边听见了N的声音，劝诱似地对他说道：“……只需要一句话，你很快就能从这痛苦中解放、获得永久的休息了。”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随着耳畔这句幻听的话语响起，中原中也又逐渐感受到体内力量的失控。他努力想去压制，却收效甚微。 中原中也努力回忆着在研究所时的经历，想探究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记得经历了酷刑，被注射了什么药剂，意识模糊地跟着N念了一句话…… 之后他到底都做了什么，研究所是怎么被覆灭的，这些事则完全没有印象了。 醒来后，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只是力量耗尽，抑或是药效还没有过去，所以意识才模糊不清的，异能也很难用出来。 可现在看来，他其实根本就没能掌控住荒霸吐的力量。只需要一点刺激，它就会再次复苏。 中原中也想起研究所最后的惨况，意识到假如自己再次失控，这周围的一切就会再现研究所的结局。 甚至是变成第二个镭钵街。 他不能再这么做了。 该怎么办…… 恍惚间，他听见此川环矢在痛苦地说：“杀了我吧，中也，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中原中也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天……他明白此川环矢的含义，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绝对不能再像四年前致使了那么多人的死亡一样，再次重蹈覆辙地害死对方。 所以…… 中原中也垂下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刚才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已经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做了啊…… 自己的存在给太多人带去了伤害，早就是时候该抹杀掉这个错误了。 此川环矢看着中原中也慢慢拾起地上的匕首，没有躲闪，甚至觉得有些安心，想着这一切终于能够结束了。 然而，中原中也没有要杀了他的样子，还轻声又郑重地道歉：“环矢，对不起。” 此川环矢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可置信，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刻便看见中原中也握住刀柄，反转刀锋对准了他自己的心脏。他的动作非常流畅，下定了决心后就不会再有一丝犹豫，快到都没有留给别人多少时间去反应。 此川环矢想要拦住对方。无论如何，他没想过真的…… 可是，造成了自己一家惨剧的那晚的场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幻听到了濒死的母亲用虚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环矢……” 那是他每晚噩梦里都会出现的场景。 在得知中原中也就是荒霸吐之后，这样的噩梦进化成了无处不在的幻觉，他眼前总能幻视出当年的场景，就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 …… 就在这心神一晃间，什么都晚了。 现实中真实的声音将一切幻觉击碎，此川环矢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金属穿透血肉的声音。 他看见中原中也将匕首送入了自己的心脏处。 “中也——” 下一刻，此川环矢带着颤音的呼唤慢一拍地喊出来，同时泪水也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 但是却已经晚了。 虎杖悠仁的声音倒是比他更早响起，早在中原中也捡起匕首时，虎杖就明白了中也的意图。 甚至更早在中也幻听到N的声音、精神恍惚的时候，虎杖也发现了……每一次中也受伤煎熬的时候，虎杖都能及时注意到，很多次都忍不住出声为他担心。 可是，这些完全没有用。 就像现在，尽管虎杖悠仁已经第一时间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还是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此川环矢最终接住了中原中也倒下去的身体。 血液止不住地从创口处涌出，此川环矢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堵住，却根本无济于事，只是沾了一身的血。 鲜红的、有着温度的血液。 跟他四年前的那晚，在自己家人身上触摸到的鲜血的感觉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属于人类的血。 中也怎么会是那个怪物？他明明是人类才对！ 此川环矢终于意识到了这点，他焦急地喊：“中也、中也？！” 怀里赭发的小少年闭着双眼，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放松神情，那样安静地睡着。他终于从这痛苦中解放、获得永久的休息了。 此川环矢却完全感受不到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非常恐慌，害怕着对方的死去。 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连自己也没有答案。 此川环矢语无伦次地道：“中、中也，我其实是骗你的，他们没有那么觉得……” 他根本就不知道【羊】的其他成员对荒霸吐是什么看法，甚至可能大多数成员都不清楚荒霸吐是什么，刚才的那些话都只是他临时编出来的谎言而已。 “中也，对不起……” “我不会说的，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怪物，从来都不是……” “不要死…明明当初说好了的，同伴之间要互相帮助、彼此扶持，我会一直罩着你的……对不起……” 后悔的情绪在心底发酵，此川环矢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最后会变成这种结局。 要是中也只是中也就好了，要是他不是荒霸吐就好了，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然而现在说再多的话，中也都不可能再听见了…… 此川环矢突然感觉，比起四年前，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了。 …… 随着中也的生命走向终结，幻境也终于坍塌了。 虎杖悠仁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沉重的心情，便回到了现实之中，发现自己还处于刚进入中也领域时的地方，身边都是和自己一起进来的同伴。 他们相互望去，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情绪。立刻就都明白了，其他人方才也进入了幻境，大家都看到了一样的场景。 原来当时他们不是走散了，而是依旧停留在原地，各自被困在幻境之中，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假。 虎杖悠仁想起了什么，左右打量了下，突然着急道：“太宰先生呢？” 现在只有太宰治有机会救下中也。可他们是一起进入结界的，这周围却唯独没有太宰治的身影。 禅院真希安抚道：“别着急，他拥有无效化异能，应该没有陷入幻境。” 猪野琢真：“是啊，说不定太宰先生现在都已经找到中原的位置了。” 他猜得没错，大家很快便感觉到周围弥漫的可怖咒力缓缓减弱，中也的领域正在逐渐解除中。 太宰治应该已经顺利地控制住了污浊。 但他们没能放心，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中也的结局实在太过糟糕，现在他们只有真正见到活生生的中原中也，才能彻底松一口气。 于是，所有人抓紧时间往地下五层，也就是领域的最深处赶去。 刚到这里，便看到了他们都很熟悉的五条悟站立在前方。太宰治则拿着狱门疆站在一旁。 看来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同样能解除狱门疆的封印，五条悟被成功解救出来了。 而中原中也看上去也恢复了清醒，甚至连曾经身上的暗红色印记都全部褪去了。 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没有怪异印记的中也，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走在外面应该也不会再被人误认成怪物了。 一切皆大欢喜。 似乎已经迎来了完美的he结局。 可是，虎杖悠仁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不论是太宰先生，还是五条老师都很奇怪……他们周身的氛围非常沉重，仿佛正在看着什么无法挽回的悲剧发生。 虎杖悠仁一步步走上前去，离中原中也越来越近，这才观察到对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咒力也一点点散去…… 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第83章 污浊完 看着逐渐消散的中原中也, 虎杖悠仁顿时幻视了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最后画面……难道那样的结局又要再次上演一遍了吗？ 他强忍着情绪喊道：“中也……” 中原中也反倒平静多了，看上去就像即将要死掉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因为他早在要开污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 甚至, 他还主动轻轻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 安慰道：“别伤心，能够认识大家，和你们一起度过这些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虎杖悠仁非常不甘心。 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都属于过去，他曾经再怎样努力也无法干涉过去的一丝一毫。可如今回到了现实中, 他却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 他扬起笑容，似乎想冲淡悲伤的氛围, 道：“现在只不过是回归到我本该有的结局而已。在最后的时刻，还能有机会跟你们告别, 这就已经足够了。”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91％】 钉崎野蔷薇忍不住道：“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是你该有的结局！” 伏黑惠也默默点头。 在幻境里的时候，伏黑能感觉到中也一直在被荒霸吐束缚。造就了镭钵街的那次爆炸明明不是他的错, 可是不管是此川环矢，还是他自己……都将这些全部归咎于他。 本该有的结局什么的……这样的话不该是中也说出来的，更不能是中也在最后这种时刻会想到的事情。 在一个人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 想起的却是这是正确的、是理所应当的、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赎罪……这也太可悲了。 这样的死亡…… 伏黑惠忽然想起了曾经听虎杖说过的一句话——这不是正确的死亡。 中原中也敛下眸光，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赞同钉崎的话，也没有反对，只是保持着沉默。 虎杖悠仁记起刚见面不久时, 那时的中也也是这个模样，甚至比现在还更加自我苛责, 一脸平静又决绝地对他们说着“请祓除我吧”。 不对，在更早之前…… 在五条老师带着他去历练然后在山上迷路时，中也帮他们带路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中也看起来和平常的小孩子区别还不大。 中也态度的转变是在得知了咒灵和咒术师的事情之后。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中也努力鼓起勇气、艰难地问他们——“如果一些人对某人憎恶到了一定程度，所产生的负面情绪会使那个人在死后也会以咒灵的形态复生吗？” 而五条老师似乎回答的是，虽然有过相似的事例，但那只是特例。如果只是少数普通人或者只是一般的怨愤程度，绝对无法做到这种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中也的脸色才一下子就变了。 少数普通人或一般的怨愤程度…… 虎杖悠仁猛然意识到，或许他们一直弄错了重点。 其实，最关键的不在于中也是怎么看待荒霸吐造成的那些灾难的，而是中也的同伴们是怎么看待中也的。 从“仇恨”中诞生的咒灵，怎么能够彻底放下过去、毫无芥蒂地好好活下去呢？他存在着的每一刻，都在被提醒着自己曾经的同伴们有多怨愤他。 可是，虎杖悠仁又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 似乎不是这样的，中也可能误会了什么。 虎杖悠仁突然心念一动道：“中也，【羊】的其他成员其实不知道你是荒霸吐。” 中原中也愣住了。 虎杖悠仁解释说：“我们刚才进入你的领域时，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你的回忆里了……所以我们看到了你过去的经历。” “在你死时，此川环矢是后悔了的，他说过不会对任何人说你是荒霸吐的。” 中原中也被突如其来的这些话弄懵了，好半天才理解了虎杖的意思，但还是无法相信，喃喃道：“……怎么会？” 虎杖悠仁诚挚地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钉崎野蔷薇虽然没弄清虎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出于信任同伴，她也出声帮腔：“确实是这样。中也，在你倒下去的时候，此川环矢就后悔了，他说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此川环矢说，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怪物。”伏黑惠补充道，看着中也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中也，你根本就不是怪物。”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93％】 长久以来，把他当成怪物避之不及的人太多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坚定地对他说你不是怪物。中原中也完全不知所措。 不过最令他错愕的还是前一句话的内容。此川环矢会说这样的话吗？怎么可能呢？他实在难以相信。 但是眼前这些同伴看起来非常真挚，蕴含着关切担忧的目光温暖到几乎要灼伤他。 中原中也逃避似的微微偏过头去，还是下意识想要信任他们的话，不由得开始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情况。 当时他将匕首捅入了自己体内，痛苦随之蔓延开来，生命随着血液的涌出而快速流逝。 眼前的景色蒙上了层黑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 就在那时候，他仿佛听见耳边有人在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带着浓重的害怕与担忧的情绪，可那声音却又仿佛只是临死前产生的错觉。 肯定是错觉吧。 当时的他是这样想的。 毕竟身边的人只有此川环矢，而他却没道理会为自己的死感到难过。因为此川环矢非常痛恨着荒霸吐，为死去的家人复仇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中原中也是知道的。 而如今此川环矢终于成功地复仇了，肯定会为此喜悦吧，又怎么可能为仇人的死而痛苦呢？ 中原中也感到恍惚。 如果当时他没有听错的话，如果此川环矢没有把他是荒霸吐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的话…… 此川环矢难道还将他看作是同伴么？ 毕竟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作为抱团取暖的同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最后那种时刻，或许他对自己并不只剩下了恨意？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95％】 看着中原中也茫然的样子，虎杖悠仁开口提醒道：“中也，【羊】的成员不知道你是荒霸吐，此川环矢也在最后时刻后悔了。所以……” 虎杖悠仁顿了一下，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中也，没有人恨你。” 一直以来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中原中也没有立刻感到欣喜，反而像在地下待了太久的人畏惧突如其来的刺目阳光般，本能地想要缩回地底。 “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想起五条悟当时告诉他的关于咒灵的知识——咒灵产生于人类溢出的负面情绪。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怎么会重新醒过来？作为一个咒灵活着？” “你知道答案的。” 虎杖悠仁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而是想要中也能够自己想明白。 中原中也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此时已经消散得很严重了，咒力所剩无几，身体也越来越透明，仿佛很快就会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虎杖悠仁焦灼地望着中也，他希望至少在最后，能让对方不带着遗憾离开。 中原中也却还是无能为力地道：“……我、我不知道。” 他脑子里现在一团糟，完全想不明白。 虎杖悠仁着急地提醒：“中也，回忆一下死前的最后时刻。那个时候，你最深刻的执念、最难以忘怀的感受是什么？” 中原中也下意识听从他的话，再次努力去回想。 那个时候……为了不让荒霸吐复苏将那里毁掉，他只能选择死亡。 中原中也还记得做出决定之后，自己第一时间感到了久违的轻松。虽然那是逃避问题，但还是为终于能放下首领的责任而放松。 可是在死亡逐渐逼近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过去的场景。 从他在一片虚无中醒来开始，一直往后，如同走马灯一般地闪过了那些愉快的、激动的、温馨的……数不清的一幅幅过去的画面。 他拥有记忆的时间只有四年多。但大多半时光里，他其实都过得挺开心。认识了许多同伴，和他们相互扶持，努力地活下去…… 如果能一直那样过下去就好了……不舍难过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底。 很快，回忆里最开始时美好的场景渐渐远去，他和同伴们笑着交谈的回忆片段越来越少，他当上了首领，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与同伴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为荒霸吐的事困扰…… 直到最后，走马灯的画面里出现了此川环矢，他的眼神里带着恨意与痛苦，问“中也，为什么荒霸吐会是你？”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想的是…… 或许自己的存在真的是个错误。 如果没有荒霸吐，就不会出现镭钵街，或许也不会有【羊】组织……他们的悲剧是由自己造成的。而从他加入【羊】起，便注定了只会迎来那样的最终结局。 如果、如果……自己死在荒霸吐诞生的那天就好了…… 突然间福至心灵，中原中也恍然想通了原因，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化为咒灵了。 不关【羊】成员的事，是他自己……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五条悟也猜测到了大致经过，他叹了口气：“中也，并不是因为其他人有多恨你才使你变成咒灵的。” 只是少数普通人或者只是一般的怨愤程度，绝对无法让死去的人化为咒灵。但是…… “因为你是特殊的。所以在最后那个时候，才会因为对自己产生的恨意阴差阳错地成为咒灵吧。”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99％】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中原中也忍不住埋怨似的说着，但他的语气罕见得轻快起来：“一直以来搞错了那么久，竟然现在才发觉。真是太逊色了。” 说完，他忍不住笑起来。 与之前露出的笑容完全不同，就像掀开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重石，笑得轻松又朝气。 众人仿佛隔着难以跨越的时空，看到了以前的中也，那是加入【羊】之后拥有了同伴的中也，也是尚且没有成为首领的中也。 这才应该是中也本来的样子。 虎杖悠仁该为他感到喜悦的，但是……中原中也的身体如今已经透明到几乎要看不见了。 为什么现在就要告别了呢？ 他眼里不知不觉出现了水雾，但还是紧紧地盯着中原中也，生怕一眨眼后对方就要消失不见了。 “谢谢你们。” 中原中也笑着说，他向前微微伸出了手。 虎杖悠仁下意识想要握住他的手，但却在还没有触碰到之前，中原中也就宛如被微风吹散的薄雾般，无声无息地融化在了空中…… 【叮，‘中也’执念……】 一个什么东西突兀地从空中掉落，恰巧落在虎杖悠仁刚刚伸出的手里，被他本能地紧紧握住。 虎杖悠仁恍惚地低头望去，一个蓝色的手环静静躺在他手心里。 …… 此刻，何念也将意识转回了咒骸太宰的体内。 刚刚他忙着完成中也的任务，就拜托系统暂时先控制住太宰这边。 幸好，刚才的情景也不需要和这个中也不认识的太宰参与其中。系统就只用操控着这具咒骸沉默地站着挂机就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问题。 任务也算是差不多完成了吧。虽然剩下那么一点进度，但他已经习惯了，反正以后总能解决。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 只要把这个咒骸拜托给他们保管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开始下个任务了。 但何念有些犹豫。 之前他即将完成任务时，都是以最终彻底的死亡为终曲告别其他人。随后就立刻切换进下个身体里了。 像如今这样，以别人的身份站在一旁，直面那些人因自己扮演的角色死亡感到悲伤，还是头一遭。 何念纠结了一会儿，看着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大多数人还是望着中也最后消失的地方发怔。 何念终于下定决心，一步步缓缓走过去，开口道：“别难过了……” 其他人并没有对他这句话有多少反应。 何念顿了顿，还是说道：“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次见到中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立刻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同时，系统也惊讶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就算是安慰他们……但这也只不过是延长了悲伤而已。要是想让他们尽快走出来，就不应该留下一点希望。否则以后谎言被拆穿，只会让他们更加难受。】 ‘谁说我说的是谎言了？’ 系统完全不能理解：【可是……】 难道何念完成所有任务之后准备留在咒术高专？可先不说一直要扮演别人有多累，它明明记得何念应该更在意横滨吧，要留也应该是留在横滨才对。 ‘没关系，不用担心，过去的记忆我最近也渐渐想起了不少呢……’ 何念说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就没再要给系统解释的意思了。 他看着在场的咒术师们，温和地轻声道：“别伤心了，中也还会再回来的。” “但是，太宰先生……”虎杖悠仁望着中也最后唯一留下来的蓝色手环。 他不想说出反驳对方的话，可是还是没办法骗过自己，失落地说：“……这个手环已经没有一点咒力存在了。” 这证明中也消散得足够彻底，怎么可能还能够再次回来？ 何念道：“我曾经也死得很彻底。因为有着无效化异能，也没有可能化为咒灵。但现在却仍然好好地站在这里了，不是吗？” 虎杖悠仁怔住，对方现在的状态确实很奇怪，像是个咒骸，却与熊猫既相似又不同，是无法解释的存在。 所以，说不定…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世界未知的事物太多了，或许真的存在他们不知道的能够让中也回来的办法。 虎杖悠仁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就对了嘛。”何念笑着说：“我保证，中也会回来的。” 第84章 罗生门1 近来, 横滨发生了太多事情。 前段时间，武装侦探社刚被授予了代表安全贡献的最高级勋章‘驱魔梓弓章’。却在不久后，又被揭露出侦探社背地里其实是犯罪组织天人五衰。国家四处通缉事发逃走的侦探社成员, 军警猎犬也受命前去追捕他们。 这些在横滨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都密切关注着这件大事, 时时刻刻留心着侦探社的最新消息和报道。 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小事，自然也就被放置在了一旁。 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更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个平平无奇的今日，便是港口黑手党的不吠狂犬——芥川龙之介的葬礼。 …… 两天前, 在邮轮上，中岛敦被迫独自应战天人五衰的领导者福地樱痴。 这是导致武装侦探社陷入危机的罪魁祸首。只要击败了对方, 就有机会挽救侦探社、洗清他们身上的污名了。 可是敌人太过强大，只是一瞬间, 中岛敦的小腿就被直接砍断。 幸好芥川及时出现帮忙，他们一同作战，合力面对福地樱痴。 本来已经依靠彼此的默契成功击杀了敌人。但最绝望的事情发生了，福地樱痴用神刀·雨御前回到过去, 斩断了失败的过往。 他们还是没能打败福地樱痴，反而遭到了重创，险些被对方一网打尽。 在最后的关键时刻, 芥川吸引了敌方的注意，让中岛敦成功趁机逃走，然而他自己却死在了那艘邮轮上。 …… 今天是芥川的葬礼。 直至现在，中岛敦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平时一向对他喊打喊杀的芥川, 那一天却会毫不犹豫地救下他。 可是芥川已经死了，他的这个疑问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了。 中岛敦早就知道这天是芥川的葬礼。所以他从今天一早便开始心神不宁, 做事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时间，还总是走神，思绪显然已经飞到其他地方了。 “喂，敦君。” 一旁正吃着棒棒糖补充糖分的江户川乱步都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提高音量喊了他一下。 中岛敦才从发呆中猛然清醒过来，连忙望过去，询问道：“乱步先生，叫我有事吗？” 江户川乱步无奈地说了个地址。 中岛敦有些茫然：“我是要去那里完成什么任务吗？” “这是芥川龙之介葬礼的地点。”江户川乱步直截了当地说明：“你现在去的话，还是能赶得及的。” 中岛敦有些错愕，思考片刻后却拒绝道：“还是不用了，侦探社的大家都忙着搜查资料、商讨作战对策，我怎么能在这种重要时刻离开……” 江户川乱步毫不留情道：“作战对策什么的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赶紧去了，把心事了结。” 乱步先生说的有道理，他留在这里也一直心神不宁的，根本无法帮到大家多少忙。 中岛敦：“可是……” 他不由得记起了两天前的那个晚上。 那时他拜托乱步先生推理找到了芥川家的地址，准备去告知芥川的死讯，顺便将遗物还回去。 本想摸黑潜入芥川家留下字条、把遗物放下就离开的，但却没想到他还是撞见了芥川的妹妹芥川银。 芥川银当时还没有入睡，正巧听到家里客厅传来的细微声响。 她是港口黑手党武斗组织‘黑蜥蜴’的十人长，经常从事着潜入暗杀一类的工作，自然对这种声响非常熟悉。 她无声无息地拿好了武器，摸黑来到客厅，准备解决掉那个潜入家里的敌人。 中岛敦当时太过紧张慌乱，刚放下带来的东西，就被芥川银从背后轻而易举地一击得手，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他脖颈前。 芥川银冷声问：“谁？” 中岛敦本能缩了缩身体，离架上他脖子的匕首远了点，哑声道：“是我，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 芥川银听出了他的声音，更加感到不解。 她认识中岛敦。他们港口黑手党的人经常会和武装侦探社有来往，两个组织间总是摩擦不断。但遇到外敌时也会通力合作。 中岛敦曾经被悬赏70亿时，他们‘黑蜥蜴’还负责过对他的追捕，不过后来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而且……她的哥哥芥川龙之介经常把人虎挂在嘴边，总是提起来就很生气的样子。她当然也连带着对中岛敦比较熟悉。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在深夜偷偷潜入她家？ 芥川银犹豫了下，放下匕首，委婉地询问对方：“中岛君，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中岛敦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该怎么告诉她，芥川已经死了呢？ 他始终说不出这一句简单的话，只觉得喉咙被无形的东西堵住，无法发出声音，甚至连呼吸也逐渐变得艰难。 芥川银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芥川龙之介前段时间就消失不见了，离开前只告诉她，自己有个任务要去完成，叫她不要担心。 他们两兄妹都在港口黑手党就职，她没听说过最近有什么事需要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一个人暗地里去完成，芥川龙之介也没必要对她这样隐瞒。 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那是太宰先生交给他的任务。只要是太宰先生布置的任务，哥哥总是会拼尽一切地去完成。 如今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找上门来也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芥川银：“……是关于我兄长的事情吗？” 中岛敦抿了抿嘴，只能继续用沉默予以回答。 芥川银立刻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无疑就是芥川龙之介在任务过程中死掉了。 她心沉了下来，无声地向左前方走了几步，打开了客厅的灯，光亮瞬间将所有黑暗驱散。 在明亮的光线下，她看清了中岛敦沉重纠结的表情，也发现了对方刚才潜进来就为了留下的东西——是一张字条，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大衣。 那是她哥哥的衣服。 芥川龙之介的异能罗生门可以操控自身的衣物进行攻击，所以他不会随随便便脱下用来自保的大衣，更何况是转交给别人。 无法再怀着侥幸的心理了。 芥川银十分清楚，他已经死了。 在黑手党里工作，死亡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它如影随形地伴随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芥川银也有想象过，自己或哥哥某天死掉的情形。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还是难以接受。 芥川银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他是怎么死的？” 中岛敦磕磕巴巴地向她解释，他和芥川一起对战天人五衰的领导者，结果不敌，最后芥川吸引对方注意力救下了他，自己却死在了邮轮上…… 芥川银低垂着头，安静又极其认真地听着，脸色有些苍白，却没有像中岛敦原本以为的那样控制不住宣泄情绪。 中岛敦许久才讲完，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芥川银摇了摇头，说：“这是哥哥的选择，我没有什么好插手的。但还有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想……” “当你见到太宰先生时，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他是否考虑过哥哥会……”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吐出那个冰冷的字眼:“……死。” 中岛敦默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是太宰先生让芥川来帮自己的，但中岛敦觉得太宰先生不会让芥川平白无故地送死。 如果太宰先生能够预料到一切事情，侦探社也就不会落入这个地步，他们也不会到那种时刻才发觉福地樱痴竟然才是幕后主谋，也就用不着芥川来救他了。 追根究底，还是自己太弱小了。 要是芥川没有来帮他，要是芥川答应了福地樱痴的条件，要是芥川最后选择自己逃走……如果是芥川活了下来，可能是更好的结果吧。 芥川银道：“中岛君，过几天组织应该会为哥哥举行葬礼，你要来参加吗？” 中岛敦愣了下，一时没来得及回答。 芥川银从他的表现中误会了什么，说：“也对，侦探社现在正在被通缉中，你确实不方便去参加葬礼。” 中岛敦也才想到这点。但其实把自己伪装一番，悄悄地去一趟也不是件难事。主要是，自己去参加芥川的葬礼…这真的好吗…… “没关系的，来不了也没事。”芥川银道：“谢谢你过来告诉我这些。” …… 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情形，中岛敦痛苦地用手掩住面。 那次与芥川银的见面已经让他很愧疚难过了，总是时不时想到那晚的事情。 要是再去参加对方的葬礼，先不说侦探社成员混入一群黑手党中有多尴尬，就光是想到要再次看见芥川银为芥川龙之介的死亡而难过的样子，他就非常自责了。 江户川乱步看透了他的退缩：“你还是去吧，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那个时候可就晚了，没有后悔药能吃的。” 这样说着，江户川乱步忍不住也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他的同位体，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 他处于生与死的交界线，一直安静地‘睡着’。躯体不会腐朽，但也绝对无法称之为活着。 武装侦探社秘密改造了医务室，将那个人藏匿在了那里，期盼着有一天奇迹发生使他再次苏醒。 可是，前不久侦探社中了敌人的算计，被诬陷成犯罪组织天人五衰，遭到军警猎犬的通缉追捕。虽然成员们大多都逃出来了，可是侦探社却被封了。猎犬发现了躺在医务室里的那个人，并将其带走了。 之前那个人曾经和真正的天人五衰之一的费奥多尔合作过，却又违背了约定来帮助武装侦探社度过难关，这算是把天人五衰得罪透了。 而现在他落入敌人手里，谁也不知道如今他的情况怎么样，想想就令人担忧…… 江户川乱步想到这里，突然就感觉嘴里的棒棒糖没那么甜了，毕竟他想要将零食分享出去的那个人尚且下落不明。他郁闷地三下两下把糖咬碎吃掉。 中岛敦犹豫纠结了许久，还是选择遵从本心。 他曾经在孤儿院读过的旧书里有这样一段——从前，我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过，唯独对于没做的事，总是后悔莫及。* 所以，不能再让以后的自己后悔了…… 中岛敦站起身来，终于下定决心道：“乱步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江户川乱步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路顺风。” 第85章 罗生门2 那天将太宰人偶托付给咒术高专之后, 何念就直接开启了下个任务。 然而在他传输完记忆、重新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依旧没有站在本来定好的地点。 这次的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公共洗手间内。装修蛮不错的，有些欧式风格, 也很整洁无异味, 看上去就像是什么独特的高级场所里面的。 ……他该庆幸这不是女洗手间吗？ 何念：‘我们现在具体是传送到哪里了？’ 系统的电子音里也能听出明显的心虚:【抱歉，临时出了点故障。】 这已经不是它第一天发生故障了，按道理讲，何念早该习以为常的。但是…… 何念：‘之前那些故障就不提了，但你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系统：【……QAQ】 何念：‘禁止卖萌。现在事态危急, 要是有清洁员进来就麻烦了，麻烦你快去搜查一下周边的情况吧。’ 把系统叫去工作后, 何念看着洗手池前的一大面镜子，感到头疼。 镜子里的自己黑发黑瞳, 两侧鬓发较长且是黑渐变为白的特殊发色，眉毛浅淡到几乎要看不出来。穿着很像小洋裙的白色衬衣，气质却有些可怕，带着生人勿进的隔离感——俨然是港口黑手党的不吠狂犬芥川龙之介的模样。 但是, 重点来了。 何念望着镜子，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伤疤。 这是一条很大的伤疤，蔓延了脖颈的大半区域, 丑陋且狰狞。就好像这里曾经被人割开过一道巨大的口子一样……总之，这不是活人能留下的伤。 而自己现在的脸色也足够惨白，穿着的白色衬衣上也沾满了血。 喷射状的血迹再加上那道可怖的伤疤，估计其他人看上一眼，就能想象出这具身体被割喉时血溅出来的画面。 真的……非常碍眼。 他如今这个模样, 单是走出这个洗手间就十分艰难，更别说去更远的地方了, 简直能把一路上所有看见他的人都吓个半死。 这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搜查完周边情况的它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结结巴巴地道：【那个，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位置是在……教堂里。】 何念：‘？’ 【……外面正在为芥川龙之介举行葬礼。】 何念：‘？？！！！’ 这巧得也太离谱了。 何念无法想象，他要是被人撞见后会发生什么尴尬的情景。 明明一群人是来这里参加芥川龙之介葬礼的。葬礼进行到一半，就算是与芥川不怎么熟的人或许都不免升起些伤感的情绪时，死者要是突然诈尸，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这可真是地狱笑话。 系统宽慰道：【葬礼仪式还没有结束，暂时不用担心有人进洗手间。】 何念之前也猜到了外面可能正在举办什么特殊活动。不然不可能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却还没有一个人进来，外面也极其安静，只能隐约听到旋律悲伤的音乐。 但却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出现在芥川的葬礼上。 ‘这附近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后门可以出去吗？能尽量不让人看见的那种。’ 系统：【确实有个小门，我给你带路。】 何念松了口气，道：‘先帮我兑换点绷带吧。’ 【好，已自动扣除0.1积分。】 一卷白色的绷带从空中显现，落在了何念手中。何念细心地一点点将绷带缠在脖子上，保证不露出一丝一毫的伤疤。 这样就顺眼多了，虽然衬衣上的血还不好办，但至少吓人程度已经减少了一大半。 ‘好了，麻烦你带路吧。’ 有着系统在前面侦查，随时汇报前方状况，何念险而又险地躲过路上的其他人。终于在漫长的小心翼翼前行后，他看到了后门。 系统先前说过，教堂后门外是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道。所以出去后，他应该就暂时安全了。 何念微微放松精神，没有特别细心地让系统去门外再提前侦察一下，便直接快步上前拉开了门—— “芥、芥川？”一声惊呼响起。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银色短发，奇怪的刘海，紫黄色渐变瞳……尽管对方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来隐蔽自己，何念也能一眼认出这是中岛敦。 ……他现在关上门还来得及吗？ 何念沉默了。 而中岛敦也懵了。 他先前打算来芥川的葬礼看看。可是到达时，葬礼正举行到一半，他不好直接从大门当着港口黑手党成员们的面走进去。思前想后，绕着这个教堂走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找到后门，打算从这里偷偷溜进去。 可没料到，还没想好用暴力把后门打开是不是不太好，这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人居然是芥川龙之介本人。 眼前的芥川，跟那时在邮轮上最后见到的他的模样几乎一致。 黑色的大衣当时穿在自己身上，芥川只穿着白色衬衣，被割喉时血溅了一身。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面前这个人脖颈上缠着绷带，看不出里面有没有可怖的伤口。 早已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仍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这真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奇迹。 中岛敦突然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在很久之前，他从孤儿院里逃出来之后，就一直时不时能看到院长的幻象，对软弱的他斥责或督促。 而最近，侦探社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之后，他几次迷茫找不到方向时，又看到了太宰先生的幻象，每次都总能鼓舞他继续前进。 所以说，难道芥川现在……成了他新的‘背后灵’之一？ 中岛敦心情复杂，看着眼前自己幻想出来的芥川，等待着这次的幻象如同之前的其他幻象一样，照旧对他说上几句批评或鼓舞的话…… 虽然是芥川的话，肯定也说不出鼓励他的话吧。不过，能听见芥川批评他几句也好，就像回到了以前那样、芥川还活着的时光。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很久。 何念：“……” 他不明白为什么中岛敦会是这个反应，刚开始短暂的惊讶之后，对方就一直用奇怪的眼神凝视着他。 现如今，也只好由自己先开口了。 他有些尴尬，没想好要说什么。但脸上仍努力维持着芥川的镇定，微微皱眉，并且用芥川常用的语气开口：“人虎。” “嗯。”中岛敦依旧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之前何念做任务接触其他人时，该先做些什么、该表现出什么情绪……这些都是他提前在心里做好准备的。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会不由自主地逐渐沉浸代入角色，扮演的难度也不断递减。 可是这次实在是太突然了。再加上在他被系统绑定之前，那个世界文野的漫画才更新到芥川变成吸血鬼后不久，他对后面的发展还一无所知。 如今他都没想好在这个突发情况下，和来参加芥川葬礼的中岛敦要说些什么才好。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有其他人在这时注意到了他们。 这也正常，毕竟他们两个在这里空站着，确实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葬礼仪式说不定都已经结束了。 有个穿着黑西装的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站在稍远处，从那个方向他能看到只能看到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中岛敦，还有芥川的背影。 他疑惑地望着他们两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吗？” 他有点怀疑，这两个人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黑手党容易招惹仇敌，而这场葬礼的主人公芥川龙之介更是仇家满天下。在芥川生前，那些仇家可能会畏惧其强悍的异能而选择退缩。在他死后，那些人就很有可能跳出来撒泼解气了。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这个黑手党底层成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离他们更远了一点，同时右手悄悄摸向自己裤子口袋里，打开了对讲机。他准备等这两人一有异动，就立刻叫人过来把他们抓住。 不怪他这样怀疑，毕竟中岛敦和芥川都太过奇怪了，不从正门走，反而在后门鬼鬼祟祟地交谈。 正对着他的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这样小心地注意隐蔽自己，看着就感觉有问题。而另一个人就更离谱了，前者至少还穿了一身黑，他却直接穿着白色衬衣就来了，这哪里像是来参加葬礼的？ 按照中岛敦的‘虎’的观察力，很轻松就发现了对方悄悄做的小动作。 本应该赶紧制止对方，把事情解释清楚，免得等他用对讲机把其他人都叫过来就麻烦了。 但中岛敦此刻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另一点上……那个人刚才是问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对吧？ “……你们？” 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 答案呼之欲出，中岛敦却一时不敢相信。 看到中岛敦奇怪的反应，那个黑手党底层成员更觉得这两人可疑，他直接拿出对讲机，向他们示意：“不要轻举妄动。黑手党其他成员很快就会过来。我劝你们两个还是早点束手就擒，说出原本的计划，兴许还能留条小命……” 底层成员说着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家伙转过身来，别想背对我偷偷耍什么花招！” 何念刚才一直忍着没回头，可现在也没办法继续掩藏下去了。 他只能无奈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向对方。 这时候，那底层成员才看到这人衬衣前面溅上的大片血迹，还有这张熟悉的面孔——他不久前刚在一张黑白照片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脸。 等等……这个人是他们首领直属的游击队队长芥川龙之介，也就是今天这场葬礼的主人公？ 这是诈、诈尸了？！！ 何念看着对方表情逐渐变得惊恐，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一般。 ……他先前担心的就是这个情况。 何念心虚地往前走了两步，想关心一下对方的状况：“你……” 结果对方看见他的动作之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喊着：“有、有鬼啊啊啊啊啊——” 何念沉默地顿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前拦住对方。 不过那家伙也没跑多远，慌不择路再加上四肢不协调，他一不小心就将头重重地撞在了拐角处的墙上，便这样倒下失去了意识。 何念：“……” ……这家伙这么怕鬼的吗？这胆量也能来当黑手党？ 何念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下麻烦了。对方早就打开了对讲机，闹出这样的动静，黑手党的其他人应该很快就能赶来。这场面真是越来越乱了。 第86章 罗生门3 另一边的教堂中心, 葬礼仪式刚刚结束。 因为遗体没能留下，所以后面的火化下葬的流程也免了，参加葬礼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芥川银仍站在原地, 久久没有动作, 只是看着面前的遗照失神。 黑白遗照里的芥川龙之介一如既往地板着脸，更别提什么笑容。 但这张照片已经很难得了，他的私人照片几乎没有，这张遗照还是好不容易从其仅有的几张工作照里选定的。 要是当年能一起多拍几张照片就好了，那样也不至于今后想起对方时, 都没几张可供追忆的照片…… 芥川银怔怔地想。 兄长的死讯来得太过突然，她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 到现在都还不太能接受这件事，不能接受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猝然长逝。 每当想到以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恐慌无措的情绪就慢慢爬上心头, 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如同遗照里的黑白色。 芥川银望着面前遗照里的哥哥，恍惚间回忆起了小时候——在贫民窟与他们互相庇佑的同伴们被敌人杀死了，受着重伤的哥哥扔下她，不管不顾地前去复仇。 如果当年哥哥死了, 年幼的她也无法独自活下来。但幸运的是，最终敌人死了，他们也得以加入港口黑手党。 而现在又一次被哥哥抛下了, 好运却不可能永远垂怜他们。 这一次，哥哥没能再回来。 她现在和当年那次刚被哥哥抛下时的感受如出一辙……痛苦又绝望。 明明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弱小了，却依旧感觉只剩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活下去。 ……一个人怎么能够活下去呢？ 芥川银忍耐着骤然涌起的情绪，手不自觉攥得很紧，用这一点疼痛来使自己保持理智。 她不想被别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 在黑手党里, 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她平时也是这样，总是极力遮掩自己的身份。 在工作时, 扎起长发，戴着口罩，穿上符合黑手党风格的黑色大衣。私下里，和哥哥相处的时候就放松随意多了，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格。 不过今后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了吧…… 黑蜥蜴百人长、也是芥川银上司的广津柳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只道了一句：“节哀。” 他是黑手党的老成员了，这么多年下来见惯了生死离别，也清楚这对被留下的那些人是多大的打击。但他们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走出来，其他人能做的也就唯有默默地陪伴。 芥川银沉默了会儿，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好像许久没说过话：“广津先生，我……表现得很难过吗？” 更多内容请搜索QQ频道：西图澜娅 因为经常做潜入、暗杀一类工作，她之前一直能够很好地掩藏。不管是掩藏自己的踪迹，还是不合时宜的情绪。 广津柳浪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就连旁边的立原道造也在心里默默应声。 虽然不知道芥川和银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所有认识银的人大概都能明显看出她的不对劲吧。 “……不开心的话，把情绪宣泄出来会好些。”立原道造顿了下，他和银之前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可近期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他很是别扭，却又努力地去安慰对方：“没事的，我们都在。你不用一直压抑自己的。” 芥川银愣了一下，想到确实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了。 先前之所以掩藏自己和哥哥的关系，是因为哥哥是首领直属的游击队队长，树敌颇多。 哥哥有着罗生门这样强劲的异能，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她虽然一直刻苦地练习暗杀技巧，但相比之下，她还是差哥哥太远了，容易被有心之人钻空子。 但是现在，不论是哥哥为了防止自己的仇家来敌对她，还是自己不想被别人拿来威胁哥哥，都再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因为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想到这里，芥川银闭上眼，终于控制不住的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立原道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银，实在有些手足无措，非常担心之后会被银找机会暗杀自己灭口。 但毕竟是他自己刚刚说出那样的话，也就只好咬着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默默陪伴。 过了不久，一个瘦高的男子向这边快步走过来，叫住了广津柳浪：“广津前辈！” 广津柳浪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立原道造也认识他，不由得投去目光。这是港口黑手党文书类组织的一个十人长。不知道找他们武斗组织‘黑蜥蜴’会有什么事。 “我的一个属下这次也来参加葬礼了，刚才他似乎出去透了口气，然而没多久我就接收到了他的声音。” 瘦高男子拿出自己的对讲机，简要快速地解释道：“听情况，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然也不会忽然用这个联系我。” 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的表情同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都第一时间猜测到，这可能是芥川的仇家找上门来破坏葬礼了。 瘦高男子把对讲机的音量调整了下，让他们‘黑蜥蜴’的人能听清，又不至于声音太大，引起葬礼上其他人的注意。 ——“……别想背对我偷偷耍什么花招！” 对讲机里刚巧正传出这句话。 话语结束后安静了十几秒，但是那边离对讲机很近的呼吸声却越来越重，就像是拿着对讲机的那个人此刻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隔着机器，只听他大口喘气的声音，就能深刻感受到对方此刻有多么恐惧。 稍微远点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然而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有、有鬼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尖锐又突兀地响起。 纵然对讲机的音量放得比较小，但这声音离得太近太高昂，所以传过来后还是过于刺耳了。 要不是高瘦男子及时用手捂住声源，估计就已经引起这附近的骚动了。 同时，他们也听到教堂后方远远地隐隐约约也传来了一点相同的声音。 看来对讲机那边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很远。 瘦高男子脸色变得更加糟糕，流着冷汗小声道：“这就是我那个属下。” 广津柳浪沉稳地很快做出了抉择：“知道了，你就留在这里维持秩序吧。” “立原、……”广津柳浪差点习惯性地喊上银，想了想这次还是没叫她：“我们去看一看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立原道造利落地应下。 他们都不相信鬼怪的存在。 这次可能是有着什么特殊异能的人，来扮鬼来吓唬人吧。一般这种鬼鬼祟祟、不敢正面迎上门的家伙，真正的实力往往都特别差劲。 “我也去。”芥川银却突然出声，坚持要求道：“让我也去吧。” 广津柳浪感到有些奇怪。 芥川银犹豫地解释：“刚才我在对讲机里，听到了我哥的声音。” 银的哥哥？ 银还有个哥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对方又怎么会出现在对讲机那边…… 立原道造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芥川银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的兄长是芥川龙之介。” 立原道造还没从银的上一句话中缓过来，就又被芥川是银的哥哥这个信息弄懵了。 什么？！！ 这么说来，他似乎也记得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了点芥川的声音，就是不太能确认…… 不对……已知银的哥哥似乎就在这个教堂后方，银的哥哥是芥川，而芥川已经死了…… 按这么说，对讲机那边有死者的声音？！！怪不得刚才那人会喊有鬼。 立原道造有些慌地看向广津柳浪，注意到老爷子没有像他这么惊慌。 虽然广津柳浪也有些讶异。但他沉思了会儿，便直接回应银道：“那好，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情况吧。” 立原道造愣了愣，跟着减少了几分慌乱。他努力沉下心来，脑海中立刻涌现出几个猜测，与广津柳浪的想法不谋而合。 ——也是，他们没有见到过尸体，这说明芥川龙之介有可能还活着！ 虽然有侦探社的人报信，但如果他们骗了港口黑手党呢？又或是他们也没料到芥川其实没死透呢？ 退一步来说，或许是银的精神状况太过糟糕，不小心听错了呢？ 还有很多种可能都能解释。 立原道造想着想着，越来越安心下来。 果然，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 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鬼的吧？？？ 但是…… 这怎么可能？！！ 明明才过去了没多久，立原道造就又转变了想法。 他看着眼前的场面，脑中一片混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是不是太狭隘了一些。 刚才他们‘黑蜥蜴’几人快步赶到教堂后方。本来以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 一个他们黑手党的成员晕倒在拐角处的地板上，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远远地站在后门旁边。 中岛敦的身边还有个他们都熟悉的人，或者似乎也可以说是鬼。 ——那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芥川龙之介。 第87章 罗生门4 很多人都知道, 首领直属的游击队队长身体状况不太好，总是咳嗽个不停，脸色本来就有些过于苍白。 但现在他们面前的芥川, 状况看上去更加糟糕。脸色惨白得让人几乎要怀疑, 这真的是活人能有的肤色吗？ 而且他脖子上罕见地缠着绷带，只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前面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怎么看怎么像影视剧里会害人的鬼怪。 立原道造觉得瘆得慌。 他从前一直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可是此刻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其实不论面对怎样强大的异能者，他都不会多么畏惧。但是眼前变成鬼的芥川, 比别的什么厉害的异能更令人恐惧一千倍一万倍。 立原道造不敢再往前走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想从同伴们身上汲取点安全感。这便注意到一旁的银也没有动作，只是怔怔地盯着远处的芥川龙之介。 立原道造凑过去小声地问：“银, 你觉得这个真的是你哥吗？不会是……”敌人易容给他们制造的什么陷阱吧？ 他还没说完，银就已经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是，我不会认错的。” 立原道造神情复杂, 这样他就更不敢去面对芥川龙之介了。有几个人敢和鬼相处？一般最令人害怕的就是未知的事物。 就连银现在也一直停顿在这里。面对变成这样的兄长，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吧？ 和立原道造的猜测不同，芥川银并不是因为恐惧才驻足不前的。 她当然不会害怕。 当初早在贫民窟受人欺负时, 她就明白比起鬼来说，许多人类才更加可怕。而如今，她更不可能会害怕自己的哥哥。 只是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等种种复杂的感觉，让她有些犹豫，莫名担心眼前的人就像海市蜃楼一样, 在走近后便会消失不见。 还是站在远处的芥川龙之介先有了动作，他张了张口, 望着这边轻声喊道：“银。” 这声呼唤非常熟悉，她从小到大早已听过无数遍。 原本还以为再也没机会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芥川银终于感到了些许真实。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存在于此，不是幻觉。 她反应过来，开始往前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向前走去的脚步逐渐加快，直到忍不住跑起来。就像走丢的孩子再次见到家人一样，那么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对方怀里。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接住了她，只是动作非常僵硬，看起来很不习惯这样的举动。 芥川银拥抱着自己的兄长，如同好不容易抓住丢失的重要之物，抱得很紧很紧，生怕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 以前在他们两兄妹年纪还小时，似乎都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拥抱过。 小时候的芥川龙之介，会被同伴们一致评价为没有感情的孩子。 而银的性格也比较内向，从小就乖巧懂事，不太会直白主动地表达自己的情感需求。 所以，虽然他们其实都很在意彼此，但这份情感却是内敛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浓烈地表达出来过。 “哥哥……”芥川银喃喃道，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犹豫和不敢置信。 面对着这样少见状态的妹妹，芥川龙之介有些手足无措。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笨拙地安慰道：“嗯，在下回来了。”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5％】 银还是没有放手。她低着头，咬紧牙关，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努力压抑着的情绪。 ——因为在紧紧拥抱住对方后，内心生出眼前之人存在的真实感的同一时刻，她嗅到了浓厚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血腥味，还有……察觉到了，对方的胸腔里并不存在心脏的跳动。 中岛敦说的没错，哥哥确实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论是鬼魂也好，是其他什么执念般的存在也好，她都不会因害怕而后退。 但是一般传说里，这种死者化身的存在总是虚无缥缈的。像抓不住的雾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奇迹会维持多久。 失而复得后，往往会更加害怕又一次地失去。 她也绝对没办法再接受一次哥哥的离开了…… 她没有放手，芥川龙之介也任由着她。此刻，两人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家里的兄妹，因为重逢而相拥。 中岛敦看着这本应该是令人感动的场景，只觉得恍惚。 他亲眼见证过芥川的死亡，怎么都难以相信会看到死者再次站在他面前…… 不对！ 死者重临于世这种事……他是见过的！ 之前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就是这个状况！据说似乎是因为书的作用来着……芥川也会是因为书才复活的吗？ 中岛敦忍不住开口：“芥川，你是怎么从福地樱痴那里回来的？” 芥川摇了摇头：“不清楚。鄙人只记得被那家伙杀死了，再次醒来后就出现在这里了。” 中岛敦不解地道：“那就奇怪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当时都都没有碰触过书却……” “人虎，你忘了吗？”芥川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在下曾碰到了书页，但是没能夺过来，只撕下了一小角而已。” 中岛敦愣愣地看向芥川，脑海中再次重现那天的情景。 在邮轮上他和芥川并肩作战，一起面对福地樱痴……当时有一张书页是在福地身上没错。 可是从头到尾，他们根本没找到机会碰触书页，更别说撕下一角了。 这两天，他眼前总是反复浮现着有关那天的一切，清楚地记着芥川从出现到为帮他脱险而被福地杀死的所有细节。 他是绝对不可能记错的！ 但是……中岛敦熟悉芥川，毕竟一起搭档作战了这么多次，他如今看着芥川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撒谎。 那为什么他们的认知会出现了偏差？ 中岛敦想到了一个答案。 他试探性地问：“芥川，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碰触到书页的？” “就是在我们战斗的时候。” 中岛敦：“那一角书页现在在你手里吗？” “在下醒来后它就不见了。” 中岛敦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些人和你平常认识的有些不一样？” “没有。” “或者说，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哪里有些不对劲？” 芥川没有好脾气地再回答下去，而是道：“人虎，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中岛敦沉默了会儿，解释说：“芥川，或许你是因为书页的作用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来到这里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例。我们两个的记忆有些偏差，这应该就是平行世界的差异。” 芥川龙之介似乎是已有所察觉，又或是在经历了死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后，局面也无法更差了。所以他的表情没太多变化。 而银的脸色则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 如果中岛敦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她的兄长没能回来，她幻想过的那些美好的可能性已经化为泡影。 “越说越离谱了。” 立原道造终于忍不住说道：“谁能好好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平行世界这种故事里的设定是真的存在吗？！” 中岛敦张了张口，这些要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他一时没想好该从哪里开始说。 这时，广津柳浪走上前来，道：“你们再重新找个安全的地方交谈吧，现在这个地方不太适合。” 刚才广津柳浪一直默默观察着芥川龙之介。 虽然他还没能搞清楚对方的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但是凭借他的阅历，能看出这个芥川和以前没多少区别，可以暂时相信对方。 既然如此，就让银去和对方谈谈。毕竟银是芥川的妹妹，应该也是最了解芥川的人。 他需要做的就是处理好这件事衍生出来的麻烦。然后把芥川的事报告上去，交给首领去判断抉择。 广津柳浪看了眼旁边仍旧昏迷着的那个黑手党成员，又把目光投向立原：“立原和我留下来，还需要把这个人的事情解决，顺便组织一下将这场葬礼先结束掉。” 立原道造看起来很想弄清楚芥川死而复生的事，但犹豫了下，还是最终同意了这个安排。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中岛敦：“那我们去哪里谈？” 芥川望向银，发觉她的脸色不太好，又想起自己可能不是她期待着的兄长，有些犹豫和担心地开口：“银……” 银看着芥川投来的带着关切的目光，恍惚间将他的身影和记忆里的哥哥重叠。 眼前的芥川和以往的似乎没什么区别，不论是动作、语言，还是给人的感觉都很熟悉，根本不像是两个人。 也是，就算是平行世界的兄长，本质上也同样是芥川龙之介。 银发怔了片刻，精神稍微缓和了一些，开口提议道：“那……我们回家吧？那里应该比较安全。”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11％】 芥川因为‘回家’这两个字而有些失神，随即回应道：“好。” …… 立原道造把自己的外套借给芥川作为遮掩，然后看着芥川他们从后门离开。 虽然他没能跟过去，还必须得留下来处理麻烦的事情。 但是能看到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芥川，见到银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他的心情便不知不觉轻松一些，似乎也没那么怕这个很像鬼魂的芥川了。 就是……怎么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立原道造莫名其妙地纠结了许久，一直没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他和广津柳浪处理好一切，看着其他人都离开了，他们也走出教堂时，立原道造才猛然拍了拍头，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人：“对了，老爷子。樋口大姐去哪儿了？” 第88章 罗生门5 谁都知道, 樋口一叶执着于芥川很久了，非常崇敬和仰慕他。甚至她就是为了芥川才坚持留在黑手党的。 所以这次芥川的死讯传来，对她的打击很大。 立原道造记得, 葬礼刚开始的时候, 他还看见过樋口一叶红着眼眶、精神状况相当糟糕的样子。 不过后来就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 广津柳浪回忆了一下，道：“葬礼开始后没多久，我就看到她好像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着急地跑出去了，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最近横滨动荡不安，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黑手党的每个人几乎都很忙碌。 所以今天来参加芥川葬礼的人并不多。中原中也中途匆匆来了一趟, 坚定地说完绝对会给他报仇就又匆匆走了。而首领则根本没有到场。 “奇怪。”立原道造还是无法理解：“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事，大姐她都一定会先参加完芥川大哥的葬礼再走吧？” 广津柳浪也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对于樋口一叶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事物能够置于芥川之上。 那究竟是什么事使她匆忙离开了呢？ 他们思索了会儿, 谁都无法想通，也就只能暂时放弃思考，打算等樋口回来再问她了。 立原道造突然想到：“等她回来看到芥川大哥，一定也会跟我一样被吓一跳的。” 就算真的有什么平行世界。能再次看到芥川, 即使是其他世界的同位体，这对樋口一叶也算是一点安慰吧，可能会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最近几天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情。 而今天这事虽然看起来有些灵异, 但现在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会是件好事。 立原道造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 另一边，中岛敦跟着芥川他们再一次地踏入了芥川家。 这是中岛敦第二次来这里，不过却是第一次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来。想起那天晚上和银的对话，他不免有些尴尬。 银倒是很自然地招待客人, 中岛敦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银端上三杯热茶和一些无花果, 他们便开始了交谈。 中岛敦先讲了前段时间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的事情。 然后他们又聊了许多关于芥川的事情，仔细地对比着他们记忆中相同和不同的事物，还交流了一些关于天人五衰事件的经过。 最终得出结论，面前的芥川确实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 但是，芥川的那个平行世界与这里的差异很小。重要的事件的走向几乎都是一样的，只是在小事上有细微的差别。 而两个芥川最后的结局也是一样的——为了帮中岛敦脱险，芥川死在了福地樱痴的刀下。 ……提到芥川的死，气氛也随之变得沉闷了。 中岛敦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眼前的芥川，对方脖子上缠着的绷带十分刺眼。 他又回忆起当时芥川脖颈喷涌出鲜血，却罕见地展露出些许笑意，对他说着这个蠢货快给我走时的模样。那似乎是芥川第一次对他的态度这么温和…… 于是此刻，虽然隔着绷带，他也仿佛能看到那里骇人的伤痕。 恍惚间，中岛敦不知不觉问出了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问题：“芥川，那个时候为什么你会让我逃跑呢？” 虽然面前的芥川来自平行世界，但他们经历过的事情是相同的，给出的答案应该也不会和本世界的芥川有什么区别吧。 芥川看向他，带着一种看傻子的眼神：“那种时候，也只有拥有‘罗生门’的在下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才能有机会让我们中的一个逃走。不要自作多情了，人虎。” 中岛敦结巴地道：“这、这样啊。” “比起两个人都死在那里，还不如让你逃走把信息传递出去。但在下并不是心甘情愿救你的。”芥川冷冰冰地道：“我们可是约定过六个月后的决斗。在下到时候一定会打败你，然后亲手杀了你。” “是、是。”中岛敦胡乱应着，心想，其实芥川你真的不用反复强调着解释这点的。 “……更何况，这也是太宰先生更希望看到的结果。” 芥川最后补充的这句话，让中岛敦心情莫名复杂。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到该怎么说，芥川就又开口了。 “问出这种问题，真让在下怀疑你的智商。” 芥川语气很差地道：“那个时候也是，你竟然在逃跑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最后能够成功逃出来可真是好运。” 面对熟悉的嘲讽，中岛敦感觉又回到了之前和芥川相处的状态，一时间几乎忘了这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芥川。 而且可能是因为不久前看着芥川死掉的缘故，如今被这个芥川这么说，他也生不起气来，反而居然会有点怀念。 中岛敦：“当时有个警卫帮了忙，缠住福地樱痴争取了些时间，我才能成功用潜水艇逃跑。” 芥川：“警卫？” “就是在邮轮上，我们一起遇见过的那个警卫。”中岛敦有些感慨：“如果你那时没有遵守誓约杀了他的话，我也就无法逃出来了。” “立下的约定，在下当然会遵守。” 中岛敦莫名有些感动，然后就听芥川下一句话说：“所以你也别忘了，我们六个月后的生死决斗。” 中岛敦默默撤回了感动：“这个我肯定会记得的啊。” “那就好，咳咳咳——” 芥川说着说着，突然用手掩着唇咳嗽起来。他平日里也经常这样，说几句话就容易咳嗽。 但这一次他咳得非常厉害，没有像往日那样很快就停下来，而是一直咳嗽着，越咳越严重，就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也一起咳出来才会罢休。 银连忙上前去帮忙拍背，担心地照看他的情况。 中岛敦也一下子慌了，脑海里回忆起那天在邮轮上芥川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当时芥川说自己已经肺病缠身，命不久矣…… 难道平行世界的芥川也同样是这个情况吗？ 因为芥川之前说了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这件事，所以刚才他顾及着银在这里，便没有提起芥川的肺病。 第89章 罗生门6 该怎么办呢？ 芥川现在这个生死不明的状态, 要怎么处理他的病？吃药能管用吗？如果去医院会闹出大新闻的吧？ 中岛敦脑中不断涌现着各种想法，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 没等中岛敦想出解决方法, 芥川就在咳嗽了很久之后，终于慢慢地恢复了状态。 芥川默默收回了停在唇边的手，若无其事地对银说：“不用担心，在下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碍。” 银有些怔神, 想说什么，却又想起对方现在连心脏的跳动都不存在了, 一时间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也只好装作相信对方的话，不去多做追究, 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哥哥，多喝点茶吧，可以润肺。” 芥川应下，本能伸出的右手却又在下一刻收回, 用左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怀念地夸赞道：“果然还是你泡的茶味道最好。” 银艰难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芥川一直喜欢喝茶, 身体又不好，经常咳嗽。 所以很久之前，银就自己琢磨过该如何泡好茶，并且还学会了怎样在不影响口感的情况下，加入一些有着养阴润肺功效的中草药。 中岛敦还是没办法安心, 尤其是在他想起上一个来自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的终局之后：“芥川，你真的不要紧吗？” 芥川：“不要紧。” 中岛敦还是忍不住道：“你脖子上的绷带……我能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芥川对中岛敦的态度显然没有对待银时那么耐心, 直接冷硬地拒绝了。 中岛敦纠结道：“可是……” “叮——” 有个手机响起了微弱的提示音。 芥川趁机转移了话题，看向银所在的方向，问道：“怎么了？” 银打开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消息，有些不解地回复道：“是黑手党的召集令，似乎是上层群发的。约在离本部很近的一个废弃仓库集合，要一起出动完成任务，但是却没有说具体的任务内容是什么。” 芥川沉默了。 银察觉他态度有些不对劲：“哥哥？” 何念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都怪今天的突发情况太多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忘记。 ——原著里在福地把芥川割喉之后，还将其感染成了吸血鬼。再借芥川把樋口也感染了，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港口黑手党就几乎沦陷了。 所以，今晚银收到的召集令应该是天人五衰伪造的。 他们的目的估计是，把黑手党的人集中起来，再一锅给端了。 现在大概已经来不及阻止樋口一叶被感染成吸血鬼了 ，不过还有机会挽救银和黑蜥蜴的其他人。 于是，何念果断决定道：“在下跟你一起去。” 银担忧地说：“可你现在的状况应该不能暴露才对。黑手党那边有不少人今天才刚参加过那场葬礼，如果他们见到‘死而复生’的你……” “但是今天黑蜥蜴肯定向首领汇报了在下的情况，那么首领一定会知道在下和你在一起。”芥川合理地分析道：“这种情况下，首领没有传讯在下，还在这时交给你这种群体任务。非常古怪，很可能有陷阱。在下不能让你独自前往。” “确实……” 这个召集令的确哪里都透露着奇怪之处。 银也没办法拒绝芥川。因为如果换作是如今的自己，大概也无法看着兄长独自涉险。 中岛敦：“那我也去吧，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我也能帮上忙。” 银有些纠结。 “没问题的。”中岛敦安抚道：“在如今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情况下，侦探社和黑手党应该暂时是合作关系。” 银想了想这段时间横滨的局势，便点点头道：“那就谢谢了。” 银侧过头，看着芥川目前身上穿着的衣服——外套是借立原道造的，衬衣还是染了许多血的那件。这样走出去也太引人注目了。 她思索了下，站起身来走去一间卧室，拿了一套衣物出来递给芥川：“既然要出去的话，还是换件衣服比较方便，哥哥。” “嗯。”芥川接过衣物，去卧室里更换。 看着芥川关上卧室的门，银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中岛敦，轻声问道：“他现在这种处于生和死之间的状态可以维持多久呢？” 中岛敦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是预料之中的回答。 在之前和中岛敦的交谈中，银就知道对方也对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没多少了解。 但她依旧还是问了，比起想从中岛敦这里获得情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银喃喃道：“他脖颈处的绷带下有很严重的伤吧，现在依旧会感觉到疼痛吗？” 银不是不想去和这个平行世界的哥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而是对方总在隐瞒。 比如说，绑在脖颈上的绷带，强撑着说出的安慰，伸出又缩回的右手…… 但总有些事情是无法掩藏的，伤口和疼痛不是遮掩了就等同于不存在。还有惨白的脸色，不再跳动的心脏……这些根本无法瞒过银。 她之所以不去问不去追究，是因为不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就像是热茶杯虽然已经被他握在手里许久，刚刚在银把衣服递给他时，碰触到的那只手的温度却依旧很低…… 那冰冷的感觉，在触碰上的那一瞬间仿佛能将他人的心脏也一起冻住，让人如坠冰窟。 既然她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只能尽量让他过得开心…… 既然他不想让自己担心，那么她也只能装作不知情。 “我不知道。” 中岛敦显然也理解银的一些想法，此刻他自责和痛苦的情绪同样在心底蔓延，声音微不可闻： “……对不起。” …… 芥川在卧室里换好了衣服。 银拿给他的是芥川常穿的衣服类型，依旧也是一身黑。 另外还特意准备了条围巾，应该是为了方便挡住他两侧特殊的白色鬓发，毕竟这可是芥川的独家标识。 打开卧室门，他犹豫了下，没有第一时间走回客厅，而是侧身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微微拧开水龙头，细小的水流无声地缓缓淌下。 芥川伸出右手放在水流下，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被水流冲刷带走，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已经习惯了。 肺病越来越严重之后，咳嗽时就总容易咳出血来。 “哥哥。”一个声音从背后不远处响起。 他抬头望去，面前洗手台的镜子里倒映出了银的身影。 芥川下意识动作迅速地关掉了水龙头，转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妹妹。 银应该是没有发觉什么，她依然从容，甚至浅浅地笑着问：“哥哥，怎么样？衣服合适吗？” 芥川安下心来。 也是，方才他背对着银。清洗的时候，又将手放得比较低，就算从镜子里估计也无法看到血迹。 她大概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吧。 “很合适。” 银：“那我们快走吧，召集令上约的时间比较近。” 芥川微微点头。 …… 当他们三个快速赶到那个废弃仓库外围时，天色黑了下来，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港口黑手党成员。 因为中岛敦和芥川都戴上了口罩、行事比较注意，再加上有身为‘黑蜥蜴’十人长的银帮忙掩护，所以没什么人察觉到不对劲。 直到他们一路走进了废弃仓库的内部，看到了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才终于被其认了出来。 银走过去把衣服还给立原：“谢谢你的衣服。” 立原道造连忙道：“没关系，能帮上芥川大哥就好。” 边说他边偷偷用余光瞥向芥川，现在对方换掉了沾血的衬衣，又穿得比较多，遮掩住了过于惨白的肤色，看上去终于像是个活人了。 立原悄悄松了口气。 第90章 罗生门7 “对了, 有人知道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吗？”银问道。 广津柳浪思索着什么，摇了摇头：“新的命令还没有下达。” “都快到约定时间了，还没有告知任务详情, 也不知道这么急地把我们都叫过来做什么。”立原道造抱怨道。 银不由得更加怀疑这是否真的是上层下达的命令了, 对芥川之前说过的话又信了几分。 ……会有怎样的陷阱呢？ “话说，既然我们‘黑蜥蜴’的成员几乎都到齐了，大姐也肯定会来的吧。但她怎么还没到？” 立原道造忧虑地道：“好像一直联系不上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中岛敦忽然道：“她好像到了。” 其他人也顺着中岛敦的目光望去, 果然看到了废弃仓库的门口，金发红瞳、如往常般穿着西装的女子正缓缓走进来。 “大姐。” 立原道造放下心来, 主动笑着打招呼。 可是樋口一叶却没有回应，只是依旧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有些凌乱的金色碎发将她的眼睛遮挡了大半, 没有人能看出她现在的神情如何，只是都觉得她很奇怪。 立原道造转念一想，估计是她认出了芥川。如今因为见到被宣告死亡的芥川大哥而太过惊愕，所以行为才这么古怪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 准备先拉着樋口小声解释一番，免得等下她反应太大，引起太多人注意就不好了。 而当立原走近了樋口时, 对方却骤然提升了速度，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弹跳力，往前倏地进一步拉近了与立原的距离。 立原道造被她用双手按住了肩膀，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见熟悉的人张开嘴露出了奇怪的獠牙, 正要恶狠狠地朝着他脖颈咬下去。 他是绝对有能力打得过樋口一叶的。就算不用自己隐藏着的异能，也能够打败对方。 但现在立原道造脑中却根本想不起来要反击, 甚至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实力暴露，只是感觉如同做梦一般荒诞。 什么啊，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熟悉的人一个两个都变得这么奇怪？？！！！ 就在樋口一叶差点咬中他的那一刻，长长的黑色异能布片忽然从后方出现，将面前樋口的身体牢牢束缚住，拖离了他身边。 立原道造这时候才感到心有余悸。 幸亏芥川及时反应过来，不然他要是被咬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这样一来，芥川的存在也就暴露了，黑手党大多数成员都见过他使用异能【罗生门】时的样子。 立原道造此刻已经发现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惊呼和议论的声音接连响起。 也幸好是这废弃仓库里的黑手党成员不多，除他们以外只有几个人而已。其他人大多都在仓库外围的地方。 现在闹出的动静还不算多大。 不过，还是先把芥川的事放到以后再去头疼吧，目前最重要的是…… 立原道造将目光集中在面前的樋口一叶身上。 一片血红的双眼、骇人的獠牙、狰狞的表情……这模样简直跟传闻中的吸血鬼几乎没什么两样。 从没有神智这点来看，或许也很像丧尸。 但问题是……不管是吸血鬼还是丧尸，这些不都是被虚构出来的事物吗？？！！！ 中岛敦弱弱提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立原道造：“这谁知道啊。” 广津柳浪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樋口的状态——直到这时候她仍旧在拼命挣扎，张着血盆大口努力往前凑，似乎还想着从异能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接着去咬人，但奈何罗生门始终没有半点松动。 广津柳浪沉声说：“她这个状态完全没办法交流，已经彻底丧失自我意识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 大家看着这样的樋口，心情都有些沉重。 就在樋口一叶不断挣扎的过程中，有一张比较皱的纸条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缓缓飘到地上。 芥川上前几步，弯腰捡起了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如果还想要见到芥川龙之介，就一个人来到这里，后面附上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点。 芥川愣住了。 广津柳浪看到这个，顿时回想起白天所看到的场景：“今天在葬礼上，我看见樋口拿着这张纸条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现在看来是有人特意引走她，然后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立原道造想不明白。 “而且这种陷阱是不是太明显了点？”中岛敦也提出了疑点：“他们是怎么确信仅凭一张纸条就能把樋口小姐骗过去的？” 立原道造想了想平时樋口对芥川的敬仰程度，还有听闻芥川死讯之后，她那糟糕到极点的精神状态…… 怎么说呢，只是用张纸条就能把人骗过去这种事…… 估计真的可行。 立原道造：“咳咳，看来这敌人对与芥川大哥相关的人还是挺了解的。”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18％】 芥川保持着沉默，听着他们讨论，不知不觉回忆起了之前和樋口相处的时候。 樋口一直都很忠诚和尊敬他，每次都会认真努力地去对待他下达的任务。 而他总是过于苛责对方。 因为她确实不适合待在黑手党，也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服众。她自己应该非常清楚这些，却最终还是坚持留了下来。 她执意留下来的原因很多人都知道…… 芥川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天，当时他因为和人虎战斗而受了重伤，被敌对势力趁机掳走。 醒来后的第一眼，他看见的是赶来营救他的樋口一叶。 她单手捂着受了枪伤还在流血的肩膀，却关注着他的伤势如何。 从始至终都没有张扬自己的功绩，最后她也只是将泪水含在眼眶里，笑着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但她那一次的营救不是首领下的命令，相反甚至算得上是她违背了首领的命令，独自一人就匆匆赶去救他的。 这不是她的职责，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也就显而易见了。 “前、前辈……” 是熟悉的声音。 芥川失神地抬眼望去，面前被罗生门束缚住的樋口一叶，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挣扎，正看着他，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音。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23％】 “……樋口。”芥川回应道。 然而樋口一叶这种状态仅仅维持了几秒不到，就又在下一刻变成了没有理智的吸血鬼，张牙舞爪地想要咬人，刚才的那声呼唤就好像是幻听一般。 芥川抿着嘴，又陷入了沉默。 中岛敦：“……看、看来樋口小姐还是有点自我意识的。这估计是敌人异能的作用，太宰先生应该能帮她恢复。” 立原道造也说：“总会有方法解决的，我们先把大姐带去首领那里看看吧。” 不过，还没等他们商量好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意外就再次发生了。 废弃仓库外传来了各种混乱声音，奔跑的脚步声、求救的呼喊、开枪攻击的声音……外面真是突然热闹极了。 大家都立刻提起精神，警惕起来。 中岛敦将双腿虎化，抢先一步赶至仓库门口，向传出声音的方位望去。 入目所及，全是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黑手党成员在互相攻击。 其中绝大部分人双目血红、长出獠牙、见人就咬，就跟樋口一叶的状态一样。只有极少数人在苦苦坚持，被迫拿着枪械攻击他们原本的同伴。 但是似乎那些化作吸血鬼的人失去了痛感，所以这些枪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再加上被咬到的人很快就会也被同化成吸血鬼。 于是剩下的正常人数量迅速减少，吸血鬼的数量呈倍数增长……【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罗生门8 慢一步赶到仓库门口的立原道造, 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得痛苦地扶着头，喃喃道：“我今天这一整天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都是在干什么啊？ 昔日一起工作的黑手党同事们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中岛敦脸色也有点发白：“我们早该料到的……” 既然樋口一叶在变成这个状态之后，还能够当着外边那么多黑手党的面走了那么久, 径直进入这个废弃仓库…… 这不就证明外面早已沦陷了吗？！ 银尽量冷静下来, 严肃地说：“这里的黑手党成员太多了，这种感染的速度……我们没办法应对这么多人。” 重点是不知道这些人还能不能再变回来，所以他们无法下杀手，战斗时注定处在劣势。 最有阅历的广津柳浪判断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将这附近尽快封锁。” 芥川看了眼妹妹, 还有被罗生门束缚住的樋口一叶，道：“也只能这么做了。” 就算他不想就这样逃离这里, 但也得顾忌妹妹和樋口的安危。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反对。 就这样，由战斗力最强的中岛敦和芥川开路, 有着异能「落椿」的广津柳浪守在后方，立原和银则负责带着樋口一叶走在中间。 他们捎上了仓库里的其他人。在逃离这里的过程中，也带上了路上遇到的几个幸存者一起走。 虽然这些吸血鬼的灵活度和力量远比普通人强，但凭借他们一路的默契合作, 最终所有人都顺利地逃离了这废弃仓库附近，到达了暂且安全的地方，没发生什么折损。 然而他们却并没能成功封锁这附近, 所有人都低估了这感染的速度，根本没有人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仅仅是一个晚上，整个横滨都笼罩在这感染型异能的阴云之下。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也纷纷出现了变成吸血鬼的人。 这些吸血鬼有的拥有着一些智商，似乎被幕后的人操控着隐藏在各个社会阶层里。有的则只会见人就咬, 迅速地传播着这感染型异能。 整个世界都变得混乱起来。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也被普遍认为是，前不久刚被揭露为国际犯罪组织的——武装侦探社。 …… 现在面对满横滨的吸血鬼, 何念很是头疼。 没办法去解决这感染型异能的源头，也就是斯托克伯爵。因为他此刻应该被福地樱痴谨慎地时刻带在身边。 而众所周知，福地樱痴是一个bug般的反派。他甚至能够斩断自己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地重来……这怎么打得过？ 穿越前，何念所在的世界文野漫画只更新到了目前所在的情节。 所以他不知道后续将会怎么发展，更不知道其他人最后将怎样打败福地樱痴这个开了挂的反派。 ‘没办法，只能寻求场外援助了。’ 【是要用积分购买一些道具吗？】系统主动介绍起来：【这里有可以暂时让异能者变成普通人的道具，有能在一定范围内阻止各种感染传播的道具，还有……】 何念只是看了两眼上面标注的价格，就干脆利落地拒绝：‘算了吧，这些都贵得离谱了。我的积分并没有多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 系统也猜到他会拒绝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刚认识这宿主时，对方还不怎么在意这些积分，随意就花了。后来却越来越吝啬了…… 系统还是尝试着想说服他：【已经很便宜了。毕竟如今的场面还挺难解决的，一分价钱一分货……】 何念不置可否。 现在已经是吸血鬼异能爆发的第二天早上了。 昨晚为了挽救被吸血鬼入侵的港口黑手党，他们都忙了个通宵。 直到刚刚才终于得空，最艰难的时间段已经过去，剩下的工作可以交接给下属们了。 所以其他人都各自回去歇息了，他和银也再次回到了芥川家。 “累了就先去睡一会儿吧。”何念望着神情疲惫的银说道。 银有些犹豫，道：“我不怎么困……哥哥，你也还不是很困，对吗？” 确实，芥川目前身体的情况很复杂。不知道是因为处于生与死之间，还是因为系统自带的增益效果……总之，他不怎么容易累，更难以感到困倦。 看来银也注意到了他的状况。 昨晚所有人几乎都忙了那么久没睡，芥川的状态不需要休息，但银肯定早就累了。 然而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银却还是一直撑着，应该是担心兄长的情况，再加上想和兄长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吧。 这一点很容易想通。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26％】 何念对她说：“在下也该去休息了，你也去睡会儿吧……放心，在下不会离开的，会一直等到你醒来。” 银愣了愣，然后重重地点头，抿嘴笑道：“好。” 看着银回到房间歇息之后，何念也走进了芥川的房间。 不过，何念没空去休息，他又唤出系统：‘麻烦现在帮我切换到太宰的那具人偶身体里去吧。’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场外援助啊。】 系统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有点遗憾没推销出自己的商品，但还是按何念的话去做了。 几分钟后，何念再次睁开眼睛，面前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又回到这里了，这间咒术高专为中也准备的宿舍。 何念看着这熟悉的天蓝色房间，回想起上个任务中的遭遇，不由得有些感慨。 但现在没留给他什么时间去追忆往昔了，必须尽快行动才行。 于是何念操控着人偶太宰的身体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门准备离开这里，去找一下高专的其他人。 结果刚出门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五条悟和虎杖悠仁朝着他这边走来。 五条悟看见他，立刻笑着伸出手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太宰君。听悠仁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还好吗？” 何念慢了半拍才想起这是很久之前他随意找的借口。 “没什么事了，我需要现在回横滨一趟。” “我知道。”五条悟也不意外：“现在世界各地都爆发了感染型异能，而横滨是最早出现这种异能、也是闹得最严重的地方。” 顿了顿，他补充道：“……并且，许多人都认为发起这次恐袭的是你们武装侦探社。” “这件事不可能是侦探社做的。”面前少年模样的人偶咒骸平静地纠正道：“……我也不是侦探社的成员。” 首领宰之前可是一直待在港口黑手党，连侦探社的门都没进去过一次。 五条悟应该也不认为侦探社是幕后黑手，对何念说的为侦探社洗白的话语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对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的经历有些好奇。 “不是侦探社成员？太宰你没有从黑手党叛逃吗？” 何念：“没有。” 看着五条悟更加好奇的样子，何念立刻中断了这个话题：“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赶紧回横滨，下次再聊吧。” 五条悟看他不想提起那些，也就放弃追问，转而道：“我跟你一起去横滨吧。” 何念：“你不需要留下来帮忙处理东京的吸血鬼吗？” 五条悟摆摆手：“有学生们在呢，这点事情交给他们就能处理了，完全用不上我的。” “我也想去，我会努力帮上忙的。”一旁的虎杖悠仁也积极争取道。 五条悟就好像已经默认何念同意了，对虎杖回应道：“好哦，我们一起向着横滨出发吧。” 这语气像极了是在说去春游。 正好，何念也希望五条悟能来横滨。 毕竟有咒术界的最强在，就不用再担心怎么解决福地樱痴的事，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 第92章 罗生门9 何念：“……那就麻烦了。” 五条悟毫不在意道：“没关系, 更何况——” 他懒散地拖长了尾音，没说完话，随后拿出了一个蓝色的手环, 在何念面前轻轻晃了晃。 何念不需要仔细辨认, 一眼就知道这是上个任务里留下的【羊】组织的属于中也的手环。 何念还以为，五条悟会问中也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或者会认为自己之前说的是安慰他们的谎言。 就像虎杖悠仁先前问自己‘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中也吗？’一样。 但五条悟什么也没问，只是嘴角向上微挑，轻快地道：“更何况中也应该也很想回横滨看看吧。作为一个广受学生们青睐的好老师, 我自然会帮中也完成心愿的。” 何念愣了一下，随即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 从东京到横滨的距离非常近。 所以纵然因为吸血鬼事件, 交通实在不太便利，但他们也没耗费多少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目前是白天, 横滨街上的人却近乎没有几个了，店铺也没几家开着的。 一路走来都非常冷清，处处充满了萧瑟之感，使人看了心里就不免生出几分冷意来。 路上五条悟少见地没说话, 而是一直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何念还以为他转了性，在经历了涉谷事变之后变得像个成熟可靠的大人了。 结果没过多久，就见五条悟忽然遗憾地叹了口气说：“真可惜, 本来还想来尝尝横滨最近热销的甜点呢，没想到这些店居然都关门了。” 何念无言以对，觉得五条悟和乱步应该会有不少共同语言。 虎杖悠仁早就对五条悟的表现习以为常了，随口道：“这次事件解决后，大家应该就敢重新出门了。” “悠仁说的没错, 那我们去尽快解决这件事，让甜品店早点开门吧！”五条悟打起精神来, 伸出食指指向左侧远处的一个人影：“就先从眼前这个吸血鬼开始处理！” 何念跟着望过去，才注意到在那边徘徊的一个中年人双目血红、长着獠牙，显然已经被感染了。 这是个实验【人间失格】的好机会。 之前纵使觉得太宰的异能肯定能有效，但不真正测试一下，总是不能让人放心。 万一这感染型异能跟【共噬】异能很像、都不适用于【人间失格】呢？ 他们遇到的这个吸血鬼的感知能力明显不怎么好。 直到他们三人走到离对方很近的位置时，那吸血鬼才终于反应过来，张开大口嘶吼着扑上来咬人。 五条悟逗着这家伙玩了一会儿，首次近距离接触吸血鬼的新鲜感下去后，很快就感觉没意思了。 吸血鬼比普通人强很多，但是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弱小了，他还得时不时注意着别把对方弄残了。 五条悟用咒力把这个吸血鬼紧紧束缚住，使之没办法伤人，然后示意太宰治过来：“来试试吧，你的能力应该能使他恢复成正常人。” 人偶少年应声走了过去，伸出手去碰触那个吸血鬼。 在两者接触到的一瞬间，温和的白光亮了起来，异能起效。 面前的吸血鬼逐渐缩回了长长的獠牙，眼里的血红褪去，重新恢复成原本棕色的瞳孔……他变回了正常的人类。 这个中年人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他拼命地搜刮脑中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有一个长得像怪物的疯子窜了出来，狠狠地咬了自己脖子一口，再之后就没有印象了…… 想到这里，中年人感觉自己脖子又疼起来，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很深的咬痕，痛得“嘶”了一声。 太宰治没有多和他解释，只是淡淡地道：“已经没事了，现在你该回家了，家人应该都会很担心你。” 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左右模样的孩子，但是说这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莫名很像久居上位者。 中年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如今脑袋还昏昏沉沉，有点不太清醒，总觉得刚做了一个过于漫长的噩梦。 听到面前这个孩子的话，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确该回家了。 记忆里最后的场景是在晚上，而现在却已经是白天。他这么一整晚没有消息，家里人估计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他得赶紧回去才行…… 看着那个中年人着急着回家的背影逐渐远去之后，太宰治仍盯着前方发怔，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果然，你的能力很有用，这下处理这件事就轻松多了嘛。” 人偶少年回过了些神，漫不经心地向五条悟点头。 这时，背后冷不防传来一句呼唤声。 “太宰？” 仔细听还能发现这声音里的些许颤抖。 人偶咒骸的身体本来就欠缺灵活性，而如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更是僵硬到了极点，仿佛变回了真正的没有意识的人偶般。 可能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间。 人偶少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转过了身，面对着熟悉的友人，努力勾勒出一抹笑容，不自然地放缓了声音打招呼： “安吾，好久不见。” 来的人正是坂口安吾，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武装齐全的下属。 人偶少年一眼就意识到，安吾应该是上面被派出来探究吸血鬼源头的，因为他的异能确实在搜集情报这方面很管用，也许他还负责顺便帮忙抑制一下这种感染型异能在横滨的传播。 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和安吾重逢，太宰治没做好心理准备，本能地想要逃避，脸上的笑容实在有点僵硬。 “我是不是打扰你的工作了？那……要不还是下次见面时再好好聊聊吧。” 坂口安吾神情恍惚，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做出回复，目光却从始至终都停留在他身上。 尽管面前的太宰治是十二岁左右的模样，但他还是坚定地觉得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宰，那个二十二岁的身为黑手党首领的太宰。 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或许这就是作为朋友的直觉。 坂口安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终于开口说话，却有些语无伦次：“太宰，你回来了……真的、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停顿了，控制住自己没有继续往下说。 没有说出他还以为这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早就死了，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幻境崩塌的时刻。他还以为之前的约定只是一个谎言，是对方怀着善意编织的虚假未来…… 却没想到真的还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太宰治看着这个状态的坂口安吾，最终轻叹了一声，道：“没错，我回来了。比先前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很久吧，惊喜吗？” 坂口安吾怔怔地点了点头，状况仍旧非常不对劲，明显被这个惊喜十足地给惊到了。 坂口安吾的下属们从未见过他如今这个样子，忍不住面面相觑，在心里天马行空地构想着自家上级和对面这个少年的关系。 而一直在围观的五条悟和虎杖悠仁也没有说话，看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目光，估计他也正开心地吃着瓜。 “我们不能就一直这么站在大街上吧？”太宰治不想再处于众多视线的焦点，只能无奈地指了下安吾身后的那些下属，提醒道：“安吾你不需要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吗？” 坂口安吾慢慢地回过了点神，对背后的下属们吩咐道：“你们自行安排去巡逻吧，处理一下街上的吸血鬼……如果上面问起来，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是。” 这些下属尽管心里还是想留下来，但表面上还是服从地立即应声离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和犹豫。看来都是坂口安吾这边的人。 看着下属们走远了，坂口安吾又把目光重新粘在了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的本意是想让安吾先去做自己的事，可这下明显是被安吾缠上了，一时半会儿绝对脱不了身：“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居然舍得抛下自己的工作。” 坂口安吾有些哭笑不得，找回了点和太宰相处的感觉：“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喜欢工作吗？” 明明一直以来他每次被迫加班都很痛苦啊。 太宰治一副确信的表情：“当然。你可是能说出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人啊。” 五条悟和虎杖悠仁顿时都默默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好吧。” 坂口安吾发现实在解释不通也就放弃了：“我这次的工作是来探究吸血鬼异能的源头的。其实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我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可是上面根本不会相信。” 坂口安吾谈起目前的形势，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他们现在还认为这些都是武装侦探社做的，这次派我出来也是为了找到侦探社的犯罪证据，好说服那些被侦探社‘欺骗’的部分警察和群众。” 五条悟做出认真提问的手势：“所以，幕后黑手是？” 坂口安吾将视线挪向他。 太宰治介绍道：“这位是五条悟先生，旁边的是他的学生虎杖悠仁。” 坂口安吾也知晓五条悟的存在，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他跟他们正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回答道：“做下这一切的是真正的天人五衰。” “详细的情况，等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聊吧。” 想到天人五衰的首领福地樱痴在政府的地位，坂口安吾觉得在街上谈还是太危险了：“对了，你们目前有落脚的地方吗？” 太宰治摇头道：“没有哦，五条先生他们都是刚刚才抵达横滨的，住的地方还没有找到。带他们在横滨好好旅游一番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他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诶——” 五条悟用着仿佛被抛弃了的哀怨眼神望过来。 太宰治视若无睹。 坂口安吾不禁又揪心起来，望着友人的鸢色双眼，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在场的人都想知道的问题：“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他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会变成孩子的模样？和五条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提前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会再一次地离开了吧？ 太宰治抿了抿唇：“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可以帮你一起……” “那是只有我自己能做的事。”太宰治打断了坂口安吾的话。 何念当然不可能跟在安吾身边，他忙完了这边的事，还得赶紧切号去到芥川那边。 太宰治笑着保证道：“放心吧，解决了所有事之后，我就会立刻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听出了太宰话中的坚定，坂口安吾知道是没办法留住他了。 沉默了半晌，坂口安吾最后只能轻声说了一句：“……织田作先生他们也很想再次见到你，所以一定要早点回来。” “嗯，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Lupin酒吧碰杯吧。”太宰治的语气轻快，就像是已经预见了不久后的未来他们团聚时的情形。 太宰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坂口安吾也放心了不少。 他想到，太宰确实不可思议地按照约定回来了。 那么他曾经幻想过的那个看似不可能的美好结局……也会最终实现的吧？ 第93章 罗生门10 成功把对付福地樱痴的两大助力——咒术界最强和无效化异能带到了横滨, 何念也算是放心多了。 他重新切回到了芥川的身体，专心完成这边的任务。 因为中岛敦回到侦探社成员那边了，樋口一叶现在又丧失了神智, 本世界的太宰治还在默尔索监狱里待着……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 他自然也就只是和银共处。 不过，银体贴温柔又善解人意，这段时间一直时刻关注着芥川，总是及时备上芥川喜欢的茶和甜食。 所以这些时光难得过得十分轻松，任务完成度也在平稳上涨中。 何念都忍不住想要一个像银这样的妹妹了。 放松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没过多久，芥川就收到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传唤。 在银不放心的目光里, 他登上了直达最顶层首领室的电梯。无视着一路上持着枪装备完善的守卫们，他镇定自若地慢步走到路的尽头, 敲响了首领室的大门。 “请进。”里面传出声音。 门打开后，就看见森鸥外坐在正对面的办公桌前。 吸血鬼事件最初是从黑手党内部爆发传播开来的，黑手党成员都感染了吸血鬼异能，损失颇为惨重。甚至要是当初他们反应过来回击的速度再慢上几分, 森鸥外估计也就无法再像现在一样好好地坐在首领室了。 但是，此刻的森鸥外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忧虑之类的情绪，反而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爱丽丝也悠闲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抱着儿童画板，用蜡笔在上面画着血红眼睛的卡通小人。 这还是何念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森鸥外。 从接受第一个任务开始，随着任务完成度的增加，他过去的记忆也在不断被重新记起……直到现在, 虽然他还有很多记忆是模糊不清的，但也已经明白了许多。 何念望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感到有些怀念，同时又忍不住想，如果能再将爱丽丝的年龄上调为成年人就更令人怀念了。 “芥川君，进来吧。” 何念随即移步走到森鸥外面前，低下头表示尊敬：“首领。” 森鸥外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感谢你在吸血鬼事件里对港.黑的帮助。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黑手党成员隐瞒你的存在了。” “多谢首领。” 森鸥外表现得非常友善，像极了体贴员工的好老板：“那没什么。芥川君，目前你在这个世界待得如何？还习惯吧，和你之前的那个世界的差别大吗？” 何念有些意外森鸥外对芥川的态度。 按照他对森鸥外的熟悉，对方此刻应该是谋划了什么事，需要用到芥川吧。 何念一边在心里猜测着森鸥外的想法，一边表面上自然地回答： “很习惯，这里和在下那边没有多少区别。” 森鸥外似乎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接着却非常温和地问出了可怕的问题： “那你是不是也跟这个世界的你一样，在前不久秘密接下了太宰君交给你的任务，去帮助武装侦探社了呢？” 太宰治是港口黑手党的叛徒，武装侦探社明面上也总是和他们站在对立面。 而芥川作为黑手党成员，私下里居然接下这种任务，这几乎无异于对黑手党的背叛。就算是立刻被处死也不会令人意外。 芥川停顿了片刻，没有露出任何紧张恐惧的神情，只是一如既往平静地回答：“是，请您责罚。” 森鸥外用暗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他，表现得非常坦然，说： “别在意，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而且追根究底，来自平行世界的你也不能算是我的部下。” 森鸥外心里其实明白，眼前这个芥川对自己并不怎么忠诚。 毕竟芥川来自其他的世界，能对平行世界的首领保持表面上的尊敬就已经很不错了，也难以苛求更多了。 森鸥外问道：“其实，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接下我交给你的任务？” 这时，旁边的爱丽丝突然站起来。她似乎是现在才终于完成了自己满意的画作，将纸从画板上取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向芥川，将画递过去，道：“送给你了。” 画上是一个黑发两侧鬓发渐变为白、穿着像小洋裙的白色衣服的卡通小人。 绘画的技术虽说就像个儿童画，但人物的形象特点却十分传神，能让认识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芥川。 不过这幅画里，芥川的眼睛却是用红色和黑色的蜡笔混合上的色，而且还多画了白色的獠牙。 芥川看着这幅画上的自己陷入沉思。 森鸥外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可知，本世界的芥川前不久在横滨出现过。是他最先感染了吸血鬼异能，然后应该是被敌人下令去咬了樋口一叶，向黑手党内部传播了吸血鬼异能。” 何念知晓这些情报，却不明白对方提起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森鸥外继续道： “我从菲茨杰拉德那里借用【神之眼】，找到了他的所在地，并让中也君将他带了回来。现在他正被关押在这栋楼的地下室里。” 何念微微愣神。 本世界的芥川已经变成了吸血鬼，被敌人所控制。在暂时没办法借用无效化异能的情况下，他现在只是一枚无用的棋子。 森鸥外却欠下菲茨杰拉德的人情，还特地派出中也，也要将他带回来，必然所谋不小。 从最优解的角度来看，森鸥外的目的是…… 芥川问道：“所以，要交给在下什么任务？” 森鸥外的回答和他预料的一样：“我希望你能暂时伪装成他，回到敌人身边取得其信任。把握好最佳时机，在关键时刻一举扭转战局，赢得胜利。 你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吗？” 芥川垂下眼帘思索。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任务。 意味着要再次对上福地樱痴，那个曾经杀了他的人。 他们现在取得的情报太少了。伪装成本世界吸血鬼化的芥川去取得敌人信任，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如果再次暴露，他的下场显而易见。 但是…… 本来以为生命会结束在那艘邮轮上，却还能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这是天赐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他还能重新去完成上次太宰先生交给他的没有成功的任务，能够再次证明自己，去获得生存的意义。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39％】 芥川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期待起来，如墨般漆黑的双瞳里闪着锐利的光。 “在下接受这个任务。” …… 从首领室离开，下了电梯，芥川没耗费多少时间寻找就看到了银的身影。 她依然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回来。 自从那时跟其他人说出了他们两个的兄妹关系后，银就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掩藏着了，在外面也不再刻意跟芥川保持距离。 甚至像是要把以前缺失的相处补回来般，银最近总是黏在芥川身边，不愿分开。 芥川看着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银……咳咳咳……”刚开口就又觉得喉咙干痒，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银连忙上前去熟练地拍着兄长的背，帮其顺气，道：“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先去你的办公室吧。” 芥川点头应下。 他们来到了芥川的办公室。作为首领直属游击队的队长，芥川有独立的办公室，在这里也确实更方便谈话。 银先去倒了一杯热水给他，芥川喝下之后感觉喉咙好些了，捧着还留有热度的杯子，突然有些不舍。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46％】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首领交给了在下一个任务，在下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 “什么任务？只能你去完成吗？” 银立刻担心地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种态度。平常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克制自己，不会过问太多事。毕竟她和兄长都在黑手党工作，又是上下级关系。 芥川将森鸥外说过的话都给银转述了一遍。包括本世界芥川的情况，如今的局势，还有他任务的内容。 然后他道：“在下和首领说过了，你可以随时去地下室看他。” 听完这些话，银还有些恍惚，沉默了半天后突然问道：“……哥哥，你能不去做这个任务吗？” 银之前从来不会干涉芥川的决定，但是这个任务实在是太危险了…… 稍有不慎，他就会第二次死掉。而谁也无法保证奇迹会再次降临。 芥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 “根据黑手党对吸血鬼的研究来看，只有活人被咬之后才能被感染成吸血鬼。” “所以，当时他应该还没有死，或许是在濒死的情况下成为吸血鬼的，还有机会能救回来。” 银怔怔地听着。 这些话非常有道理，自己的兄长很可能还没死。等找到解除吸血鬼异能的方法，再去恳求侦探社的【请君勿死】，或许真的可以使他回来…… 但是…… 芥川道：“这次任务是个很好的机会。在下代替他潜伏在敌人身边，便可以尽快找到让樋口和他恢复的办法。” 银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无法出声。 没办法拒绝。 想着还在地下室里被关着的哥哥，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没办法替自己的哥哥拒绝，没办法对哥哥的状况放心。 但是……又怎么能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去送死呢？ 第94章 罗生门11 银想起这段时期和对方的相处, 虽然很短暂，但付出的情感却绝不是虚假的。 她忍不住问：“可是……你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吧？肺病……不碍事吗？” 芥川有点错愕。看着银的神情，他顿时明白了这不是她的试探, 她应该是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才这么说的。 “……你都知道了。” 银低下头哑声道：“我早就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被始终蒙在鼓里？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唯一的家人那糟糕的身体状况？ 她早就知道了……知道兄长他肺病缠身, 命不久矣。 只是以前一直装作不知情而已，因为兄长不希望自己知道。 “没事的。那些并不碍事，暂时还死不了……”芥川向来不会安慰人，怎么努力都只能说出这些苍白的话语：“放心，在下可以完成这次任务。” 银沉默了许久。 她清楚地了解芥川一直以来追求着的生存的意义, 看出了他坚持完成这个任务的决心。 “好。哥哥，在你离开之前, 我们能做个约定吗？”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私心，还是真心地希望兄长能够如愿……银终于松口了, 只是突然莫名这么提议道。 芥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银抬起头，用着类似于恳求一般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缓慢地近乎一字一句地向他确定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芥川顿了顿, 随即答应下来：“嗯。” 银忽然露出了笑容：“我相信的，你一定会回来。” 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想在最后能笑着做出道别, 可是泪水还是不知不觉从眼眶溢出： “因为哥哥一定会遵守和我的约定，就像之前遵守和中岛君的约定一样。” 芥川刹时想起了先前和中岛敦的交谈。 中岛敦说，如果自己没有遵守誓言杀了那个警卫，他就无法逃出来了。 而当时，自己的回答是…… ——“立下的约定, 在下当然会遵守。” 原来银是因为这个才要和他立下约定的。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57％】 “在下会回来的。”芥川不知不觉握紧了拳, 坚定地向妹妹许诺：“不论如何，在下最后一定会回来，绝对不会违背誓约。” …… 潜伏的任务出乎意料得很成功。 大概是因为芥川如今处于生死交界线的身体状况，本来就有种非人感，脸色也跟吸血鬼一样苍白。 黑手党里擅长易容的成员在帮他伪装成吸血鬼时，都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很轻松就搞定了。 从表面上来看，完全分不出他和其他吸血鬼的区别。 而福地樱痴现在表面上还是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无法和吸血鬼光明正大地待在一起，所以没有注意到‘芥川’曾短暂失踪过一段时间。 在芥川伪装成吸血鬼重新回去后，福地樱痴也没有发觉什么问题，依旧如往常一样地对芥川下达命令。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此时，因为吸血鬼异能在全世界范围内迅速蔓延，欧洲的钟塔侍从那边解除了异能武器「大指令」——这是能让部下完全按照指挥者命令行动的通信机械。 他们准备将「大指令」托付给福地樱痴，这个战功累累的世界英雄。他能发挥出这个武器最大的效用，能借此让全世界的军队团结起来。 所有人都希望福地能让世界恢复安定，一举毁掉全球恐怖组织天人五衰……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天人五衰首领神威的真面目就是福地樱痴。 如果让他拿到大指令，那么一切就完了。 现在，离福地在机场接收「大指令」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机场内，一个隐蔽的房间里。 芥川提前被命令守在门口，听着房间内的福地樱痴正在跟条野采菊对话。 福地道出了自己背地里的身份，邀请没有普世善恶观的条野加入天人五衰。 福地希望等会儿在自己去接收「大指令」时，条野能保护吸血鬼异能的拥有者布拉姆伯爵，并杀掉来到这里的侦探社成员。 条野采菊答应了。 但是下一刻，条野采菊就趁福地放松警惕之时，出手拔剑背刺了他。 可惜，拥有时空剑雨御前的福地当然没那么容易死。他早就做好了对付条野的准备。 条野采菊打算用异能将自己的身体分割成微粒子，借此从这里逃跑，之后再把福地的事情揭露给外界。 芥川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听从福地先前下达的命令。 现在还不是最佳的反水时机。 他向着面前的门抬起手，低沉着声音道：“空间断绝。” 身上的衣物随即化作了黑兽，将面前这一片空间整个切断。 这样一来，条野采菊即使把自己分割成了微粒子，也绝对无法从这里逃脱。 福地樱痴便用炎之剑，借助火焰去攻击条野。在条野被迫解除异能的瞬间，福地接着就用雨御前刺中了他。 芥川在此刻出现在条野采菊身后，听从福地的命令咬了他，将其感染上吸血鬼异能。 福地樱痴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条野，还有在一旁默默站着等候指令的芥川，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把他带走。” 于是，芥川用罗生门将上方的通风口打开，拖着条野采菊进去，从这里的暗道离开。 走了一长段路，估算着离福地樱痴的位置足够远了。芥川就随便找了一个暂时废弃不用的休息室，把条野采菊放了下来。 芥川将路上找来的医药箱递给条野采菊：“能自己包扎伤口吧。” “可以，谢了。”条野采菊背靠着墙虚弱地点头，接过了医药箱。他一边给自己上药包扎，一边忍不住关注着芥川那边的动静。 方才芥川虽然做出了咬他的动作，却隔着衣物没有真正咬下去时，条野就察觉到这个人或许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但是……条野听不见对方的心跳。 还有，福地樱痴居然会对这人那么信任，相信他是被自己操控着的吸血鬼。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条野采菊给自己处理好伤势之后，感觉好了许多。毕竟猎犬成员都经过手术改造身体，恢复能力远比常人要强的多。 条野强撑着扶着墙壁站起来：“我们现在需要把天人五衰的真面目传达给外界，对吧？” 芥川摇头：“他们不会相信的。” 谁会相信战功累累的英雄在背后计划着征服世界呢？ 第95章 罗生门12 “猎犬的其他人会相信的, 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他们看见队长、”条野顿了一下，改口道：“如果他们看见福地樱痴能向吸血鬼下令，就肯定会发现真相的。” 芥川：“在下只是伪装成吸血鬼而已, 更何况……” 他是来自平行世界的人, 不方便出现在公众面前，更不会被信任。 芥川思索了下，没有说出这些，转而道：“……就算有猎犬的人帮忙，也不一定能打败福地。” “确实需要更多保障才行。”条野突然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事：“对了, 「大指令」绝对不能落在福地手里！” 现在离「大指令」的交接时间很近了。 “在下明白。”芥川对条野说：“你就先待在这里养伤，不要离开。之后在下再联系你。” 条野看出芥川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想着这人救下了他, 条野便决定相信他一次，同意了对方的安排。 …… 离开条野那边, 何念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在机场内，往机场出口方向走去。 如果想要解决福地樱痴的话，借用五条悟的力量还有太宰的无效化异能就绝对可以做到。 但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何念开始仔细回忆, 这段时间跟在福地樱痴身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想找出问题的根源…… 还没想清楚，他就因为走神而没有注意到左侧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于是在拐角处, 他不小心远远地和路过此处的大仓烨子对上了视线。 他现在是一副吸血鬼的模样。政府特别部队的人见到他，一定会立即发动攻击的。 而且这个猎犬副队长虽然有着幼女的外表，身体素质却非常强悍，异能也很令人头疼，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接下来要面临一场艰难的战斗了。 何念这么想着, 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罗生门都从衣服上开始慢慢显现出来，准备进行攻击了。 然而下一秒, 大仓烨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挪动脚步，自然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起来她似乎是打算避开他，不和他起正面冲突。 为什么她会是这个反应？ 难道是因为她其实早就知道了福地的真面目，站在了福地那边。所以才选择无视身为福地‘部下’的自己吗？ 但是在原著里，大仓烨子之前表现出来的可完全不像个反派。 她可是曾经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他们警察都不能伤害民众这样的话。那时候她眼中充满了对正义和秩序的坚定信念。 如今怎么会…… “轰隆——” 远处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这声音打断了何念的思考，他立刻在心里道：‘系统，帮我看看是哪个方向爆炸了。’ 系统动作很迅速，很快就回复道：【是机场面前的空地，那里的一辆运油车不知道被什么人引爆了。不过没有造成伤亡。】 何念短暂地思索片刻，然后得出结论：‘那就应该是侦探社做的。’ 系统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马上就要交接「大指令」了。如今发生爆炸，负责护送「大指令」的人可能会因为这一突发事故选择暂时中止交接。而且在空地引爆没有造成伤亡，的确是侦探社的作风。’ 既然侦探社已经在行动了…… 何念想到，那就先趁机去探究一下自己心里的疑问吧。 ‘系统，之前那个任务里的乱步的身体修复好了吗？都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 在上上个任务时，他中了共噬异能，所以只能提前结束了任务。等待那具身体被修复好后，再继续去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虽然他怀疑，就算那具身体没有损坏，任务完成度也达不到满值就是了。 【我看看……】系统操作了一会儿道：【已经修复好了。怎么了？】 何念立刻快速拐进了个隐蔽的地方，锁好了门，靠着墙边半躺下：‘拜托了，请帮我切换到乱步那具身体里去吧。’ …… 再度睁开眼，何念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他处在一个小房间里。这里除了他躺着的一张床之外，就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这房间有点眼熟。 不管是墙壁还是地板，都仿佛在不久前刚见过一般。 何念之前也听说过这具身体的情况。 ——武装侦探社被通缉追捕，其成员们被迫四散逃离。猎犬发现了藏在侦探社医务室里的‘乱步’，并将其带走了。 所以他现在应该处于猎犬的管辖之下才对。 不过这里却不像什么囚牢，他也并没有被束缚，周围也没有负责看管他的人。 何念凑到门边仔细听了听，没有发现外面有什么动静。于是就对系统说：‘帮我兑换一下开锁的道具。’ 现在也就这点便宜的道具才能卖出去了。 系统在心里默默叹气：【好，已自动扣除5积分。】 门打开后，看着外面的走廊，何念更加感觉熟悉。 他走出去，小心地注意着不被人发现。很快找到了一扇窗户，他探头往外面望去。 果然，这里还是那个机场。 看来福地樱痴动用了手段，在准备接收「大指令」之时偷偷把他带了过来。为的是将他作为人质，方便威胁武装侦探社的人吧。 何念正准备收回目光，却注意到外边空中的一架飞机突然坠落，紧接着因受到攻击而崩溃裂开。 福地樱痴成功从落地的飞机碎片中取得了「大指令」。 何念瞳孔微缩。 侦探社失败了？？！ 不过幸好他很快就再次发现，福地紧皱着眉头，怎样都无法打开封印着「大指令」的盒子。 何念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侦探社提前准备的保险——让联合国先将「大指令」封印，等到关键时刻才能解封。 这样一来，福地现在大概会选择命令全世界吸血鬼行动，发动战争，逼迫那边尽快将「大指令」解封。 他也得加快行动了。 何念即刻前往机场的监控室，借助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药物，迷晕了监控室里的所有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中还混有隐藏着的吸血鬼，不过好在系统的迷药很管用，连吸血鬼也一起迷晕了。他们今天之内是绝对无法醒来了。 何念简单操作了一下，调出机场这一天的监控。快速地从中筛选出能拍到猎犬成员的部分，开倍速重点看了一遍福地樱痴和大仓烨子的微表情和动作细节。 他再回顾了一下这段时间跟在福地身边所观察到的情况，结合起来进行思考，最终得出结论感慨道： ‘原来是这样啊。’ 在线索足够的情况下，用江户川乱步这个身体就能轻松分析出事情的全部真相。 福地樱痴的真正目的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福地应该是借助时空剑雨御前预见了未来的危机，或许是世界大战之类的会致使很多人死掉的灾难。 所以他决定自己提前成为世界的敌人，夺过军队的控制权，迫使人类团结凝聚成一个整体，避免战争的爆发。 嗯……福地计划的最终结局大概是，他作为反派被消灭。他的昔日好友福泽谕吉估计会因为杀了他而成为新的世界英雄，拿到「大指令」这个极度重要的异能武器，从而统领人类军。 而大仓烨子也已经知晓了福地的所有行动和目的，并决定站在他那边，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 ……何念有些沉默。 这种情节发展有点过于眼熟了……把全世界的邪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什么的。 可是，一切真的会按照福地计划的那样进行吗？ 就算福地敌对侦探社的行为表现得多么真实，也总会有人挖掘出他和福泽之前的情谊，怀疑他们是在演苦肉戏。毕竟侦探社最终没有成员真正地死亡。 而且武装侦探社虽然在横滨很受民众信赖，但也只是在横滨罢了。 欧洲那边怎么可能会允许让一个小侦探社的社长持有「大指令」呢？肯定会派出超越者夺回这一危险的异能武器。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比起突然将这样重的责任交给侦探社，其实福地那家伙自己才是最佳的英雄选择吧？ 他战功累累、声名远扬，对世界有着卓越贡献，事迹已经被电影化了三次，在本国政府乃至外国都有很高的地位。 只是缺少了合适的反派角色而已——缺少了一个能够与世界为敌，促使人类团结，消除国与国之间的界限，在最后被正义终结的反派角色。 福地樱痴不愿牺牲好友福泽所在的侦探社，才决定由自己来做这个世界的敌人。 不过…… 何念想到，其实还有比福地更适合做这个反派角色的人。 “不许动！尽快束手就擒！” 背后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喊声。 监控室门口出现了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他们在发现监控室这边的人联系不上之后，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这几个警卫有些紧张。 因为上层刚才紧急命令要求封锁机场全域。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忙了起来，要引导所有乘客离开，且得一个个确认乘客的身份和携带的行李。 所以监控室这边出了事，一时也来不及找到更多的警卫。就他们这几个人硬着头皮先赶来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恐怖分子就完了。 现在看这情况，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地了。 只有一个外来者站在操作台面前。 他一个人便能独自弄倒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绝对是什么厉害的异能者吧？！！ 警卫们握紧了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眼前的敌人，以此增加些安全感。 一个警卫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道：“放弃抵抗，尽快束手就擒，否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那个外来者侧过了头。 对方用厌烦的目光地瞥向他们，完全没有在意他们手上的枪……那种不以为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令人头疼的吵闹的虫子。 第96章 罗生门13 等等！ 眼前这个危险分子的长相……好熟悉。 另一个警卫率先认出来, 惊呼道：“这是、这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就是那个被揭露其实是犯罪组织的侦探社？” “他应该正在被通缉中吧。” “听说侦探社背地里制造过许多次恐怖事件。” 警卫们不禁小声交谈了几句，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严重。 “我才不是这个世界的江户川乱步。” 那人听了他们的话后，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抱怨似地道：“我和他明明很好分辨吧？气质完全不一样。” 警卫们面面相觑。 其中有比较熟悉江户川乱步的警卫能确定, 这人的长相的确和江户川乱步一模一样。 但对方说的也是实话。 两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江户川乱步应该是个孩子气的天才侦探才对，喜欢吃零食，还经常像小孩子一样迷路。 实话说，在前不久江户川乱步被曝出是犯罪组织的成员时, 很多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无法想象那个破案无数的名侦探居然是个罪犯。 但是, 眼前的这人看起来就很符合他们对罪犯的想象了——神情漠然，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这些倒地的人的死活, 周身还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 一个警卫忍不住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不是江户川乱步？我是不会记错你的长相的！” “你们还真是笨蛋，这都听不懂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其他平行世界的天人五衰组织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侦探社的那家伙。对了，侦探社此时就在机场附近, 你们说不定等会儿还能够看见另一个江户川乱步。” 警卫们不理解。 “可是，武装侦探社背地里不就是天人五衰吗？” 政府就是这么向民众报道的。 他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是愚蠢到一个新的境界了啊。这么轻易就被我的同伴们骗了吗？” 警卫们：？！！ 比那些警卫们更震惊的是系统：【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我们哪里来的什么同伴？？！！！】 他暂时没空回应系统，神色自然地继续说：“侦探社当然是被我们诬陷的, 他们怎么可能是天人五衰呢。发动那些恐怖袭击，让吸血鬼异能蔓延至全球，引发世界大战……这些事情他们怎么做的到？“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屑。 “平行世界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可没想到我在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居然甘愿待在一个小小的侦探社里, 整天处理一些无聊至极的委托和案件，那些哪里有发动恐怖袭击有意思？ 那样无趣的自己真令人厌恶, 所以我就只好主动给他找点正确的事做了。” 警卫们一个个都听傻了。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吗？侦探社都是被人诬陷的…… 其实仔细想来，这人说的很有道理。一个横滨的小小侦探社怎么可能造成全世界的混乱？起码也得是身在高位或实力雄厚的组织吧？ “你、你的同伴都是谁？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一个警卫用尽自己有生以来全部的勇气，才勉力挤出这些话。 “我的同伴是谁……这不是很明显吗？肯定只可能是和我一样，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人。” 他笑着说道，并开始迈步向前走去。 其他拿着枪的警卫却根本不敢动作，手上的枪如同摆设一般。 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着怎样的异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倒监控室这些人员的……但只是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他实力肯定不一般。 就凭他们几个警卫是无法奈何对方的。所以他们也小心翼翼的没有动作，不敢先发起攻击。 江户川乱步之前眯着的眼睛在此刻睁开，翡绿色的眼瞳非常漂亮却也给人很强烈的危险感。 他盯着刚才那个提问的警卫，语气轻快地道： “你觉得我们做出这些事，目的能是什么呢？” 这个警卫感觉脑中突然嗡了一声。 发动恐怖袭击，引发世界大战……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件，世界目前的形势，‘天人五衰’的动向，还有眼前的人刚刚吐露的那些话……全部在此刻被串联起来。 这一切的目的确实已经很显然了。 对方所在的平行世界想要统治他们的这个世界，为此才做出了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用一步步的谋划，使他们自己陷入内战。 他们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甚至还怀疑功绩卓越、曾多次挽救横滨危机的武装侦探社！！！ “好无聊，这样容易就能取得的胜利也太没意思了。我还是先回去吧，反正剩下的也不需要我帮忙，很快就会结束了。” 江户川乱步没有在意那些警卫糟糕的脸色，甚至应该是以此为乐。 他继续极为放松地打趣道： “这个躯体就留在这里了，帮我好好保管一下。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在新世界给你们留几个不错的职位呢。” 说完，何念便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对系统道：‘现在麻烦帮我切换回芥川的身体。’ 警卫们都愣住了，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没来得及问清楚，下一秒就看见面前的人闭上眼，身体晃了晃，随后就突然直直地向前倒下。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警卫下意识接住了倒下的这人，没让他摔到地上。 “……他这是怎么了？”站在稍后方的警卫忍不住问。 接住倒下的那个人的警卫心底发寒，身体不禁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道：“他、他死了！” 死了？！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真的……他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体温非常低……” 其他警卫听后，也纷纷上前确认他的状况。 “确实已经死了。” “怎么会……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 有个警卫猛然想起来，道：“他刚才不是说了回去之类的话吗，所以他可能不是死了，只是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那这个躯体……意思是这只是他制作的以供灵魂寄宿的躯壳吗？” “应该是吧，看他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还能随意制作出其他的躯壳。”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随着有人问出这一句，空气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们悄悄打量着彼此，都等着其他人先开口，谁也不想先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97章 罗生门14 何念回到另一边芥川的躯体里。 很快, 他便发现机场被封锁了。并且知道了福地樱痴刚刚向机场内的所有吸血鬼下令，让他们将被偷走了的吸血鬼伯爵布拉姆找回来，并杀死偷盗的犯人。 没想到布拉姆竟然被偷走了…… 要操纵全世界的吸血鬼, 必须得靠福地持有贯穿布拉姆身体的圣剑才行。 如果无法使全世界的吸血鬼开始进攻, 「大指令」的封印就无法解除，这场反派即将统治世界的戏码也就难以上演了。 得赶紧找到布拉姆，将他送还给福地。 何念只得有些头疼地再次动用自己的积分，对系统说：‘帮我兑换一个一次性的定位器。’ 【好的，已扣除20积分。】系统的声音有些开心。 虽然这些道具都不怎么贵, 但今天也算是罕见的一回出售了三个，真是太不容易了。 【对了, 】系统现在也算是大概弄清楚何念的计划了，突然想到：【你现在这么做, 以后完成任务会很不方便吧。会遭到不知道真相的其他人的抵触。】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何念也觉得麻烦：‘毕竟如果真按照福地计划的那样走下去，钟塔侍从估计很快就会赶到横滨来抢夺「大指令」了。’到时候横滨会变得更加混乱。 至于以后的事情，就只能以后再想了…… 何念通过定位器找到了布拉姆的具体位置，他加快步伐赶过去。 果然刚赶到停车场那边, 便看见了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布拉姆在走。 ……小女孩？ 非常熟悉文野剧情的何念认出了这是幸田文，在原著里曾短暂地出场过，只和国木田打过交道。 她怎么被牵扯进来了？……算了, 这个问题不重要，等会儿打晕她就行。 这种拯救世界的事情还是不要交给小孩子了。 何念正面拦住了他们。 幸田文看着吸血鬼模样的人突然出现，紧张地即刻转头就跑。 何念用异能罗生门轻松夺过了她背着的布拉姆，布拉姆意识到了他的危险，冲幸田文喊道：“小鬼, 快逃！” 幸田文害怕地想要逃走，腿却发软, 根本跑不快，随即被黑色的异能布刃缠住拖了回来。 ……他现在这样还真像是个冷血无情的反派啊。 何念心里想到。 他却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直接打晕了这两个人，将幸田文随手放进了旁边装货物的车里。然后他提上布拉姆，准备离开。 “芥川——” 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从背后响起。 怎么又是中岛敦，他居然也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看来不先想办法解决他，是没办法将布拉姆带给福地樱痴了。该怎么做呢？ 何念迅速想到了一个主意，对系统说：‘现在把系统仓库里的人偶太宰投放到这附近。然后你就操纵那具身体赶过来，拦住中岛敦，我趁机带着布拉姆先离开。’ 系统连忙拒绝，着急得说话都有些混乱：【我不行的！我怎么拦得住他？真的不行！我一点演技都没有，也不懂你们人类的情感，根本扮演不了太宰治的……】 ‘你可以的。你只用叫住他然后挡在他面前就行了。等我先离开他的视野，我们就立刻切换过来，换你带着布拉姆走。’ 【这真的可以吗？要不你还是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芥川，放下他！” 中岛敦已经走近了，再一次向他喊道。 何念便没有再和系统对话，而是专心扮演着芥川的角色。 他回头平静地望向中岛敦，没有按中岛敦说的那么做，反而还发动了罗生门。黑色的布刃划过空气，向对方迅速袭来。 中岛敦侧身闪躲，险险避开：“芥川，你不认得我了吗？！快清醒过来啊！” 芥川看着中岛敦的神情，明白了对方估计是将自己误认成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了。 这也正常，他伪装吸血鬼潜伏的事情并没有告知武装侦探社。 中岛敦攥紧拳头，试图用语言唤醒他：“我刚才看见了，你放过了那个女孩。因为你还记得对不对？！我们约定过，六个月内你不能杀任何人！” “人虎。”芥川突然开口道。 中岛敦怔住了：“哎？！” 吸血鬼会说话的吗？ 好像确实听说过，有些被操控的吸血鬼拥有一定的智商，他们会伪装自己掩藏在人群里。所以芥川是…… 芥川漠然地道：“别再跟过来。否则在下会将我们的约定提前，现在就杀了你。” 放完狠话，他就提着布拉姆继续转身离开。 中岛敦还没有搞清楚芥川如今的状况。但是怎么可能会让芥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他向前迈步准备去追。 一旁却突然走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神情淡漠地说： “敦君，别追了。” 中岛敦愣在原地。 这是太宰先生？！可是年龄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难道是大仓烨子那个能改变他人年龄的异能造成的？但太宰先生明明有着无效化异能…… 对了！ 中岛敦想起芥川的情况，来不及多问别的了，就先赶紧对面前的人说：“太宰先生，芥川被感染成吸血鬼了，「人间失格」或许可以使他恢复！” 面前的太宰治却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反应。 “太宰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中岛敦非常着急，看起来很想直接拉着太宰去追芥川的样子。 系统其实也在心里着急，但完全不敢多说一句，怕自己立刻露馅。只能默默祈祷何念快点跟自己交换。 中岛敦面露不解之色：“芥川就在前面，我们还赶得及……” “已经没必要了。” 何念终于切换过来了，立刻出声打消他的想法。 中岛敦问道：“为、为什么？” 何念道：“这是他出于自身意愿做的决定，「人间失格」也没办法使他回心转意的。” 中岛敦也从刚才和芥川的交谈中，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被控制，但他还是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芥川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啊？” 面前的太宰治也没有给他解答疑惑的想法，反而忽然莫名地问他：“敦君，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那样对待芥川吗？” 中岛敦脑中有些混乱，听到太宰治的话也只是胡乱地摇了摇头。 如果是往常的他一定会非常关注这个问题。毕竟他也好奇很久了，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太宰先生那么严厉甚至是苛刻地对待芥川。 “我第一次见到芥川君时，就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迷茫。他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一直在自我毁灭的边缘游走。就像是无鞘的利刃，在攻击别人的时候也会无法控制地伤到自己。” “所以‘我’告诉他，我能赋予他生存的意义。” “之后‘我’每次向他下达的命令都是一种试炼，帮助他成长的试炼，都是那一夜延续下去的有意义的人生的一部分。”* “芥川有着远高于其他人的才能。我相信，他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试炼，在不久的未来成为真正的强者。” 听太宰说了这么多，中岛敦也算是渐渐静下心来了，明白了过去的许多困惑：“所以，太宰先生，你是为了能够持续地赋予芥川生命的意义，才会总是那样对待他吗？” “没错。”太宰治轻轻地笑道：“那个‘我’要是认可了芥川，芥川恐怕就会再次失去目标陷入迷惘之中吧。” 中岛敦愣愣地重复道：“那个我？” “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太宰治右手托着下巴：“他没跟你提起过我吗？我其实是其他世界的太宰哦。话说，你有收到我写给你的新年贺卡吧？” 中岛敦恍惚了片刻，才猛然回忆起来自己好几个月前收到的那张贺卡。 那是由织田作先生转交给他的。 当时自己还在疑惑，为什么贺卡上的字迹明明是太宰先生的，太宰先生却不承认，说是别人送的贺卡。 “敦君，可以帮我个忙吗？”太宰治乍然开口。 中岛敦连忙说：“当然可以。” “其实我早就认可芥川了，不管哪一个世界的我都是。拜托你将这一点告诉他吧。” “这么突然……芥川他现在已经不会再次陷入迷惘了吗？”中岛敦睁大了眼，惊讶道：“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去说？芥川肯定更希望听到太宰先生对他说这句话吧。” 太宰治微微垂下目光：“我应该是没机会和他说了。” 中岛敦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这么说，心里却涌现出浓厚的不安感。 这时，另一个声音骤然接话道：“你难道不打算回去见你那个朋友了吗？” 中岛敦本能地侧过头看去，才发现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个人。从不声不响就突然出现这点来看，对方的实力应该非常强。 那是个身材格外高挑的白发男子，面庞清秀帅气，可惜却戴着眼罩看不见他的眼睛。 刚才的话正是这人说出的。 第98章 罗生门15 太宰治沉默不言, 似乎无法对五条悟的问题作出回应。 他的确跟安吾说过，他会尽快回去的。 而现在情况演变成了这样，他注定是暂时无法回去赴约的, 只能再次让他们失望了。 五条悟充满怨念地道：“亏我还特意赶来这里, 想帮你们解决问题。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我对吧？你已经做好全部计划了吧。” 太宰治微微点头：“辛苦了，你不必做些什么，把这次来横滨当成一次旅行就好。” “这样还蛮令人不好意思的。我什么都没做，还麻烦了你那个朋友这几天招待我和悠仁……” 五条悟叹了口气：“对了，我和坂口君交流过一番后, 我才发现原来他对你的情况简直一无所知。” 太宰治抿了抿嘴。 五条悟：“不管是你变成了咒骸，还是你曾经在高专‘沉睡’了将近一年……他都完全不了解啊。你们真的不用好好聊聊吗？” 中岛敦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面前这低沉的氛围, 也不好插话问上几句。 五条悟看着一提起安吾就变得沉默的太宰治，最终也只好道：“算了,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但是……” “能告诉我，中也什么时候能回来吗？”五条悟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属于中原中也的蓝色手环一直没有动静，六眼都无法看到上面有任何残存的熟悉咒力, 来到横滨也无法找到一点希望…… 就连曾经死而复生，作为证据证明着中也还有可能会回来的太宰治，他如今似乎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直‘活着’, 还因此对友人遮遮掩掩。 太宰治：“……我无法知晓具体的时间。” 这个回答在五条悟意料之中了，但他还是不免感到失落。 “但是，他一定会回来的。” 太宰治却突然这么说：“请相信我。就算我们再一次地死去，也总会回来的……” 五条悟有些讶异地看着太宰治。 “……为了等待着我们的那些人。”太宰治道。 五条悟愣了愣，然后一下子笑了：“好吧, 我知道了。” 心里的阴霾顿时散去，五条悟选择再次相信太宰治的话, 相信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中也再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从理性看来，那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神迹。 但他愿意相信。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着悠仁回东京吧。不打扰你接下来的计划了。”五条悟难得这么善解人意：“下次再见。” 太宰治：“再见。” 五条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远远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会一直等待着的。" 看着那个戴着眼罩的白发男子离开后，中岛敦便无法再继续等待了，立刻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宰先生，你们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和芥川一定要带着布拉姆离开有关吗？” 太宰治：“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中岛敦不满足于这种回答。 太宰摇了摇头：“现在你需要去和侦探社的其他人汇合。布拉姆一回到福地樱痴那边，他肯定会立刻发动全世界的吸血鬼开始进攻，逼迫联合国解封「大指令」。” “敦君，你得回去阻止这一切，只有你能做到这些。” 中岛敦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了。 他不明白太宰治的前后矛盾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阻止他留下布拉姆，现在却又让他回去阻止这一切。 他想问清楚。 但是看着太宰治的目光，就明白对方根本不会告诉他答案的。 中岛敦迷茫中想到了侦探社的其他人——他们应该还在机场各处找着布拉姆的踪迹，为了阻止天人五衰的计划而努力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袭击而遭受生命危险。 他咬了咬牙，听从了太宰治的话，转过身跑着离开去寻找侦探社的成员。 …… 终于把其他人都支走了，何念才能将人偶太宰再次收回系统仓库，回到了芥川那边， 另一边的系统带着昏迷的布拉姆已经走了很远，都快要见到福地樱痴了，何念这时才跟它换回来。 系统顿时松了一口气，决定以后再也不会答应这种事了，太为难它了。 何念走到福地樱痴这边时，一眼就看见了福地旁边地上躺着的谷崎润一郎和国木田独步。 看来福地找到了两个侦探社成员，并袭击了他们。 何念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无视了地上这两人，继续伪装成被其操纵着的吸血鬼，将布拉姆交给了福地。 “很好。” 福地接过布拉姆。 接着，福地便手握圣剑向全世界的吸血鬼下达了命令。各国的吸血鬼纷纷听令行动，战争一触即发。 现在离他的计划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福地樱痴想到，不过还需要他的好友福泽到场才行。 剧目的终局当然不能缺了主演。 除此之外也得有足够的筹码，这样才能逼迫福泽下定决心杀了自己，完成最后的演出。 福地樱痴看着地上倒着的两个侦探社成员，同时也想起了被自己带到机场某处的平行世界的江户川乱步。 他对芥川下令道：“去把江户川乱步带过来，等会儿和我汇合。” 芥川点头，随后听话地转身离开。 现在还不是偷袭福地樱痴的最佳时机。 福地樱痴把这两个侦探社成员绑到了用于拘束异能者的工具床上。 那是一旦拔掉装置电源，就会使其心跳停止死亡的拘束工具——明面上是这样的。 但福地樱痴做了调整，将其设定为只要切断电源，就能使他们毫发无损地醒来。毕竟他只是准备借这两人逼迫福泽下决心，并不需要真的杀了他们。 福地樱痴带着这两人来到了机场外部的空地上。 没过多久，被引诱过来的福泽谕吉也到达了这里。 面对有着生命危险的侦探社社员，还有全世界正蠢蠢欲动的吸血鬼大军…… 身处［天人五衰］和［武装侦探社］两个阵营的两人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冲突。 福地樱痴上演了一番表明态度与挚友决裂的戏码，用雨御前下狠手重伤了福泽谕吉。 只差最后一步了。 福地樱痴拿出通讯器，向身处遥远的另一边的委员长说：“你已经看到如今严峻的情况了吧……” 这时候，他余光瞥见了自己的吸血鬼下属芥川到了，正缓步朝他这边走过来。 芥川黑衣下摆的布料往外延伸着，狰狞地纠缠在一起，状似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其中裹挟着什么东西，却无法让人看清内里。 福地樱痴看了一眼，只认为应该是芥川听令把平行世界的江户川乱步带过来了。 虽然有点晚了，不过福地樱痴没有多想。毕竟现在所有的吸血鬼都听从他的命令。 福地樱痴继续对着通讯器那头道：“委员长，给你们五分钟解除「大指令」的封印，否则……” 老夫就会让全世界的吸血鬼同时开始发动战争！ 他想说出完这句话。 但是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烈疼痛却使他顿住了，通讯器也因此脱手掉在了地上。 腹部被尖锐的黑刃穿透，血液不断地从中涌了出来，染红了衣服，福地樱痴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 是意料之外的攻击！ 福地樱痴下意识第一时间看向前方不远处重伤倒地的好友——福泽谕吉还没能站起来，这一击不是他做的。甚至对方此刻也是诧异地正看向这边，对这一突发情况毫不知情的模样。 那就只有他了…… 福地樱痴回头，果然看见了背后的芥川，是他对自己发动了攻击。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个吸血鬼会脱离他的掌控，福地只想挽回局势。他伸手摸向腰间的神刀·雨御前，打算给过去的自己留下警告，却摸了个空。 “咳咳……你是在找这个吗？” 芥川单手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他身后的异能黑布将雨御前拎了起来，向福地示意。 福地骤然明白，刚才芥川向自己发动攻击的同时，就已经用异能卷走了他的武器。 没有了神刀·雨御前的福地樱痴，无法再像之前一样，一次次地回到过去反败为胜了。 可恶！ 但是，绝不能就这样倒下…… 福地挣扎着向前伸出手，想要夺回雨御前。 不能倒在理想实现的前夜！！！ 可福地现在既没有武器能发挥自己异能的作用，腹部还有着足以危及生命的贯穿伤。 芥川轻易就躲开了他的手，将其打倒在地。 然后芥川走了几步，用异能黑布捡起了福地刚才掉落在地的通讯器，递送到自己面前。 通讯器还在通话，没有被摔坏。 那边的委员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在着急地大喊：“怎么了？福地大人，你要说什么？否则什么？！” 芥川拿着通讯器，继续了福地樱痴刚才未说完的话：“立刻解除「大指令」的封印，否则很快全世界的吸血鬼就会同时发动进攻了。” 倒地的福地樱痴瞪大了眼，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第99章 罗生门16 远处的福泽谕吉只能隐约听到芥川的只言片语, 这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切的转折，不知道芥川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幸好委员长听到陌生的声音，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轻易相信芥川的话, 怀疑地问道：“你是谁？福地大人呢？” “在下是福地大人的属下。他正在与突然来袭的「天人五衰」成员战斗。对方刚才说, 他们命令全世界的吸血鬼即将开始进攻。” 芥川平静地说着虚构的事情，语气自然得不像是在说谎。 不同于位置很远的福泽谕吉，福地樱痴倒下的地方距离芥川非常近。 近到福地知道，如果自己现在立刻出声大喊，就一定能向委员长戳破对方的谎言。 可是……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选择没有出声。 现在芥川说的这些话，是有可能解除「大指令」封印的关键。这样一来, 他的理想还有实现的可能性。 况且…… 眼前这个人似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虽然芥川是黑手党臭名昭著的不吠狂犬，城市里各处都能见到他的通缉令。按照常理来说, 他并不像是会阻止恐袭的正义之辈。 但是，福地想起芥川曾经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同伴…… 福地想，或许事情真能如自己期待的那样发展。 芥川继续对着通讯器道：“现在必须尽快解除「大指令」的封印，让福地大人能够借此集合人类军抗敌。否则一旦等到敌人让全世界吸血鬼开始进攻, 就会造成无数的伤亡。” “是这样吗？！” 委员长听到情况如此紧急，立刻慌张起来，但却还是迟疑地问：“能让福地大人跟我说几句吗？” “他正忙于和「天人五衰」成员战斗, 无暇分心。” 委员长坚持道：“只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对面又是一阵没有回应。 委员长着急地问：“怎么了？” 芥川半天才丢下这么一句话：“……要来不及了。” 现在全世界的安危都系在这件事上。委员长的心态已经快崩溃了，生怕下一刻就听见更糟糕的消息，慌道：“你们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芥川沉声道：“「天人五衰」的那些人有着操控吸血鬼大军的能力，福地大人现在腹背受敌，情况非常危险。如果不现在解封「大指令」的话, 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来不及再艰难纠结下去了。 委员长攥紧拳头，最终还是妥协地说：“好, 我告诉你解封「大指令」的办法。” 芥川拿着刚刚从福地身上取得的「大指令」，按照委员长传授的方法打开了它外面的盒子。 一道白光刹那间从盒子里放出，照亮了天边的一角，就连远处的人也能看见这夺目的光芒。 芥川从盒子里取出了「大指令」。 随后他走近福地樱痴，用罗生门将其束缚着从地上拖起来。黑色的布缠绕在福地身上，强制使福地伸出了手，将「大指令」握在了掌中。 目前只有福地可以集结起人类军，所以只能让他拿着这个东西。 芥川对着「大指令」命令道：“全军，开始进攻！” 另一边通讯器里的委员长也听到了芥川的这句话，震惊地喊：“你在做什么？！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芥川语气依旧淡然：“这就是在下一开始的计划。” ……被骗了吗？！ 委员长如坠冰窟，想到这终究会造成的后果，脑中一片空白。 刹那间，他想起了最后的希望：“福地大人……那福地大人呢？他到底是怎么了？！” 芥川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回应道：“真可惜，你们的英雄福地樱痴已经被在下打败了。估计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很快他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委员长怀着满腔恨意，从喉间缓缓挤出这几个字。 “当然是为了统治这个世界。” 芥川冷冷地说：“这个平行世界是我们目前找到的最有价值进行侵略的世界。各国之间战争不断、民众不辨是非、联合国沦为摆设……想要统治这里，简直轻而易举。可笑你们到现在还以为「天人五衰」是武装侦探社。” 委员长：“什么？！！” 芥川只是道：“……在下才是真正的「天人五衰」之一。” 中岛敦赶到这里的时候，刚巧听见了芥川最后的这句话，随即因为太过惊讶而愣在原地。 ……芥川是「天人五衰」？ 这怎么可能？！！ 对于芥川，他再清楚不过了，绝对不会相信这句话。但是芥川为什么要这么说？ 芥川也看见了中岛敦的到来，他挂断了和委员长的通讯，并将通讯器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然后他望着中岛敦，说：“在下说过，你再跟过来的话，就将六个月的约定提前。现在便来做我们之间最后的生死决斗吧。” “芥川……”中岛敦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能说清楚吗？你现在真的清醒吗？！” 芥川恍然记起了自己身上的伪装。 他取下自己脸上用于伪装的小道具，恢复成了正常的黑瞳，也不再有吸血鬼标志性的獠牙。 “在下没有被任何人操控，非常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中岛敦看着面前芥川此刻的模样愣住了，道：“你没有变成吸血鬼？……不对，你是其他世界的芥川？！” 芥川微微点头。 中岛敦：“那我就更弄不懂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下现在只想提前完成六个月的约定。” 中岛敦坚决不同意：“不行。” 芥川向左后侧伸出手，指着旁边正躺在拘束床上的两个侦探社成员：“那个装置一旦被切断电源，就会使他们两人的心跳停止而死亡。如果你不想看着他们死的话，就和在下决斗。” 中岛敦怔怔地看向躺在那边的谷崎和国木田。 芥川没有再多言，黑色的异能布刃向着那两个侦探社成员而飞速袭去。 没有办法了。 看到这一幕的中岛敦只得咬咬牙，将双手双脚虎化，向前奔去的同时用虎爪攻击芥川，逼迫其收回攻击。 芥川用黑兽防住了这次攻击，身体顺势向后退去，更加靠近侦探社成员所在的位置。 “人虎，如果你的下次攻击仍然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你就只能和他们永别了。” 中岛敦心里一急，逐渐被迫用出了自己本该有的实力，和芥川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 第100章 罗生门17 远处的福泽谕吉撑着重伤的身体, 勉强站了起来。作为社长，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社员在自己面前遭遇生命危险。 他打算上前去阻止芥川的行动。 “你不能过去。” 尽管福地樱痴自己此刻的状态也很糟糕，腹部的血尚且止不住, 却还是强行拦在了福泽面前。 福泽谕吉不明白福地为什么会阻止他。 刚才芥川明明背刺了福地, 显然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上的。为什么福地却要在此刻帮助芥川？ 福地樱痴神情复杂地瞥向旁边交战的那两人，对福泽说道： “老夫是不会绝对放你过去的。那一边是年轻人的事情了，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是怀着私心说出这句话的。 事到如今，福地樱痴也算是看懂了芥川要做的事情——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才配合着完善了这场剧目。 只不过这一次, 芥川抢过了他的角色，成为了即将被正义消灭的反派。 福地樱痴怀着私心, 选择了配合芥川的表演。 他并不是因为怕死才这么做的。而是因为他发现，芥川带来的剧本更有利于建构他理想中的世界。 找到了可以使世界人民同仇敌忾的对象, 然后将全部的仇恨都集中于此世之外，没有比这更能团结人类的办法了。 ——这是构建安稳和平美好世界的最优解。 同时，由侦探社和他一起充当拯救世界的英雄。 武装侦探社自然会顺理成章地洗白，甚至地位更进一步。而他也会最终得到「大指令」, 将世界融合成一个不再有战争的人类联邦，阻止预测到的未来惨剧发生。 这是比他原先设想的，更要美好得多的结局。 只可惜, 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牺牲者。 …… 芥川和中岛敦这边的战斗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 中岛敦本来并不想和芥川交手，但是芥川却一点都没有留情。芥川说是会杀了侦探社的那两个人，没想到就真的会下狠手。 刚才有好几次，中岛敦想停下来和芥川说上几句话，或是想放水佯装失败。 结果芥川发现之后, 就立刻用黑刃去攻击一旁只能躺着当活靶子的那两人，动作迅速果断, 不带一丝犹豫。 其中有一次，中岛敦阻拦不及时，拘束床上的装置就被黑刃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机械噪声瞬间加重了好几倍，隐约能看见装置内壳里有电光闪烁。幸亏它最终还是挺了过来，顽强地继续工作。 要不然装置一旦报废，拘束床上的国木田和谷崎恐怕也就会马上死亡。 就是这一次芥川的攻击，彻底激起了中岛敦压抑已久的怒气。明明芥川什么都知道，却就是不肯告诉他，他之前便一直忍耐着这点很久了。 更何况芥川差点杀死了国木田和谷崎。 就算芥川要杀中岛敦自己，他都不会这样生气，反正早就已经被迫习惯了。 但是，他绝对无法允许芥川伤害侦探社的同伴们。 芥川也一定是明白这一点，才非要这么做的。 中岛敦看出了芥川的认真。 于是，他们这两个人越打越激烈。 他们都拿出了自己的真实水平，对彼此下着狠手。这次的决斗一点都不亚于当初他们在货船上的那次交战。 但是直到现在，两人身上虽然都负了不少伤，却依旧是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优势。 毕竟他们打斗过这么多次，也曾多次并肩作战，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对方的招式和习惯。 这么宛如生死决战般的认真打起来，一时之间很难分出胜负。 这时中岛敦忽然注意到，芥川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而露出了一个破绽。 芥川的身体确实一直很糟糕，不像中岛敦一样有着强大的再生能力，刚才又受了不少伤，无法支撑长时间的作战也很正常。 中岛敦没有错过这次时机，立刻向那处破绽袭去。 芥川仍然神色镇定。 这处破绽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其真实目的就在于——黑色布片此刻已然悄无声息地从地底蔓延下去，又在中岛敦身后探出了一角。 在中岛敦专注于面前芥川的破绽之时，黑布顿时凝聚成了狰狞可怖的黑色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背面咬去。 眼看着黑色巨兽就要伤到中岛敦，他却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右手及时伸到背后，反手撕裂了它。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了，芥川。” 没错，中岛敦之前猜到了芥川的打算，只是装作被其蒙骗。 于是在中岛敦有了防备的情况下，芥川这次故意露出的破绽就成了真正的破绽。 中岛敦乘胜追击。 想着这次一鼓作气，借此击败芥川之后，他们就终于能够停下来好好聊一聊了。 他右手化作巨大的虎爪，带着能够撕裂一切事物的气势向芥川挥去。 芥川神色却依旧不变。 甚至…… 中岛敦似乎看见他露出了个极浅的笑容。 恍惚间，中岛敦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天的邮轮上，看见芥川的脖颈被刀刃划开，血液喷涌而出……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那个时候的芥川脸上的神情就和现在一样，催促他离开：“这个蠢货，快给我走！” 中岛敦不知不觉收敛了几分攻击的力道。 然后就在下一秒，他发现了一件令人惊恐的事情。 黑布没在防御—— 芥川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黑布挡在面前抵挡攻击，也没有使用异能加固衣物增强防御，甚至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攻击来临。 像是平静又安然地等候着死亡降临。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75％】 为什么会这样…… 中岛敦根本来不及去思考，用尽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攻击。 但是又怎么做得到？ 有着这种气势的一击是很难收回的。 就算之前他及时收敛过自己的力道，就算他如今拼着要将自己手臂扭断的力气，想改变攻击的方向…… 却依旧不可避免地伤到了面前的芥川。 芥川身前被划开了四道深深的血痕，然后重心不稳，失去了继续支撑自己站着的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倒下去。 中岛敦脑中一片空白，却还是立刻下意识往前，用超乎常人的虎的反应速度接住了倒下的芥川。 他看着眼前芥川惨白的脸色，慌道：“芥、芥川？” 芥川感到头痛晕眩。他紧紧地攥住拳，指尖几乎要陷入手掌里，想借此保持清醒，也还是过了许久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然后第一时间就是皱着眉，望着中岛敦方才扭伤的右手，对他道：“蠢货。” 看着芥川的脸色，似乎还在责怪中岛敦刚才下手不够果断，使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就直截了当地成功死掉。 “你才是蠢货吧？！芥川！” 中岛敦下意识拔高了声音，精神快要崩溃。 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他差一点就亲手杀了芥川！ 中岛敦忍不住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下必须死在这里，作为世界的敌人被你杀掉。人虎，你还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吗咳咳咳……”似乎是因为情绪激动，芥川又开始咳得很严重。 芥川伸手掩住唇，这次却没能再次好运地掩盖住了，血液从指缝间滑落。 咳嗽的动作也牵连到了刚才的伤，血止不住地淌出来。尽管他此刻穿的是一身黑衣，鲜血将衣服洇湿的痕迹也非常明显。 现在他艰难地咳嗽个不停的样子，和刚才比起来，像是离死亡更近得多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罗生门完 “芥川！” 中岛敦已经没空去想其他的事了, 他看着芥川目前糟糕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的状态，心底一团乱麻。 这种伤势……芥川会死吗？ “对了！”中岛敦乍然想道：“与谢野医生、与谢野医生她的异能……”一定能救回芥川…… “……没用的。” 芥川同样知晓与谢野晶子，明白她的异能只能作用于濒死的人, 而自己却是已经死过的人了。 更何况, 最致命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伴随了他很久愈发严重的肺病。 如今多出来的这些日子只是借来的时光而已，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了。 “这些伤……不算什么，在下的病本来就只能撑到现在了。” 中岛敦也想起了芥川如今的状态，刚燃起的希望随即又熄灭了, 全身的力气几乎一瞬间就散去了…… 究竟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下，咳咳……算是完成……太宰先生的期许了吗？” 芥川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 嗓子因为咳久了而感到疼痛，费了很大劲才恍惚地说完这句话。 中岛敦回忆起了太宰治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那些话的含义。 他眼眶发酸，连忙对芥川说道：“太宰先生其实早就认可你了！” “这是太宰先生让我转述给你的。他说相信你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强者，所以给你下达的命令都是成长的试炼，是那一夜延续下去的意义所在。” 中岛敦努力地回顾着记忆中的那些话, 尽可能地全部复述给芥川： “‘太宰先生’必须成为继续赋予你生命意义的存在*，否则失去目标的你就会再次陷入迷惘之中。所以其实他早已认可你了，只是不能对你说……” 在中岛敦说这些话的过程中, 任务完成度飞速上涨着。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81％】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86％】 ……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95％】 原来是这样…… 芥川恍然始悟。 他想说什么，可已经没有力气出声了, 却依然感到宽慰。 因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他也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执着的认可。此刻, 破败不堪的身体都罕见得轻松了起来。 ——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精准地说出一个答案。 但是…… 在这生命中的最后时刻里，芥川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回忆起了小时候他和妹妹还有几个同伴，一起在贫民窟里艰难生存的场景。 回忆起了同伴们被杀掉，他怀着死的觉悟去为同伴们复仇。却在那夜第一次与太宰先生相遇，加入了黑手党。 回忆起了他一次次努力地想证明着自己的价值，获得老师的认可，然后听到了太宰先生叛逃的消息。 回忆起了接到逮捕人虎的任务，之后多次与人虎并肩作战，合作击败了组合、死屋之鼠的敌人。 回忆起了被福地樱痴杀掉，却再一次地醒过来，得到了弥补遗憾的机会…… 直到如今…… 芥川缓缓地阖上了眼。 这样的一生……虽然有些短暂，但却并不让人讨厌。 他想，这种感觉应该就算是有意义的证明了吧。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99％】 …… 【叮，‘芥川’执念消除值……100％】 …… 这是中岛敦第二次看见芥川在他面前死去了。 即使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果然还是无法习惯…… 中岛敦久久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双手却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脑中痛苦地想他都做了些什么。 远处的福地樱痴走了过来，中岛敦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分过去半分目光。 直到福地樱痴伸手捡起了「大指令」，那是方才芥川在最后时刻掉落在地上的。中岛敦这才怔怔地望过去，看着福地对着它下令道：“全军停止进攻。” 这样一来，世界的危机就轻松地解决了。虽然本来这次的危机就只是一个骗局而已。 然后福地将「大指令」递向面前的中岛敦：“拿着吧，你将会成为新的拯救世界的英雄。” 拯救世界的英雄？ 这算什么？ “……”中岛敦没有接，他神情木讷地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想……” “你必须成为这个英雄。”福地樱痴强势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为了圆上这个谎，为了使侦探社洗清污名，也是为了……”福地将目光挪向芥川，叹了口气： “……不让他的努力作废。” 中岛敦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是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为了眼前的这个「大指令」，已经有太多的人失去了生命，才换得这场剧目的完美落幕。 他沉默地伸手接过「大指令」，紧紧地将其攥在手中…… …… 同一时刻，港口黑手党的地下室。 银今日照例来看望自己的兄长。 对方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还是一副吸血鬼的模样，双目血红、神志不清，一见到人就开始拼命挣扎着。 要不是用特殊的异能金属拷住了他的手脚抑制其异能，恐怕这里也没办法关住他。 最近黑手党的事情很多，银没办法待太久，只能远远地跟兄长短暂地说几句话后就道别：“……我明天再来，哥哥。” 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银……” 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银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听，但她还是瞬间转过头去，望向自己的兄长。 芥川龙之介身上吸血鬼的特征还没有完全消除，但明显已经恢复了理智，看着她的目光变回了熟悉的感觉。 银立刻意识到，这只能是吸血鬼异能的拥有者做的……看来，已经有人找出了那个异能者，并让其解除了自己的异能。 否则哥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恢复。 虽然不能确定这是谁做的，但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最接近福地樱痴的他确实是最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选。 他真的成功了！ 能够从敌人手下解除吸血鬼异能，同样意味着这次的危机结束了，说不定天人五衰事件也能随之解决。 忧虑不安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好消息的预兆。 银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不禁用苍白的语言喃喃道：“……太好了，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银？” 刚刚清醒过来的芥川对眼前的现状还难以理解。 银反应过来，连忙对他说道：“哥哥，你等等，我这就去找人把你放出来……” 芥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就看到妹妹匆匆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想着妹妹刚才说的话…… 听起来，福地樱痴阴谋并没有得逞。 是人虎那家伙做到的吗？ …… 何念刚刚闭上眼的时候，听见系统播报这次任务的进度到了99％。 先前每次任务都会卡在最后关头，他已经习惯到没什么感觉了，反正还会有系统补偿的额外积分…… 结果在下一秒，何念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任务完成的声音，这样顺利的情况反而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然后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接着又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之前他所有未完成的任务，在这一刻竟然全部进度都满了。 同时整个世界突然静了下来。 过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其实现如今，何念已经逐渐恢复了一半的记忆。而这一次他则完完全全地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就像是对他完成所有任务的奖励一般。 他成功地借此看到了这一切的起源…… 第102章 一切的起源（一） 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黑衣少年正打算自杀。 眼前的这棵树是一个不错的工具。 高度合适——不需要爬很高才能挂上绳子，也不用担心脚会够到地上。 而且枝繁叶茂——刚好完全挡住了如今中午正烈的日光，不会被晒到。 并且这附近也没什么人, 应该不会有别的事能够打扰到自己, 或许这次就能实现自己一直以来渴望的永眠了。 太宰治满意地笑了。 他搬来了一块石头，踩着石头将绳子挂在树枝上。打了个牢固的死结， 确认绳子大概无法断开。然后他就将颈部放在绳子上，把脚下的石头踢开…… 绳子立刻绷直。 他感到头脑发热，喘不上气,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身体随之出现了痉挛反应，不自觉地开始挣扎。这棵树也被带得晃动了起来, 叶子刷刷地落下……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从更高的树枝上掉落, 刚好砸在了太宰治的头上。 他吃痛地身体猛然一晃，树枝没能承受住这种压力，咔嚓了几声后还是断裂了。 太宰治也因此连同绳子一起从树上掉了下来，重重摔到了地上。 “……太倒霉了, 真是太倒霉了。”他声音已经沙哑了，自言自语地埋怨着。 明明这次绑紧了绳子，树枝却断裂了。 而且本来还觉得这树枝繁叶茂, 在这里上吊应该会比较凉爽，却没注意到被叶子挡住了的树枝上居然放着个东西。 摸了摸被砸得很疼的额头，太宰治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在旁边的地上发现了一本书。 原来是本书啊…… 自杀失败的少年将怒气撒在了这本莫名其妙出现的书上。 把它撕掉好了，他这么想着。 于是太宰治伸手准备将这本书撕了, 以解心头之气。 结果刚刚碰到书，他的异能[人间失格]就被自动触发了。刹那间, 在这本书和他之间形成了一个特异点。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了眼，下一刻一股记忆被强行塞入他脑中，那是太宰治的记忆，准确的说是主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 他看到了那个世界里的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少年时期及其之前，对方都和这个世界的自己经历的一样。 这么看来，如果他没有遇到这本书，未来的发展应该也会像那个‘太宰治’一样…… 他将会在16岁遇到织田作，龙头战争时期结识安吾。他们三人会成为经常一起喝酒的朋友。 然后他18岁时，会发生Mimic事件，安吾被发现为异能特务科的间谍。森先生为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算计害死了织田作。 而他因为织田作的遗言，选择从黑手党叛逃。之后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开始学着去做能够救助他人的事情…… 太宰治感到恍惚。 这样的未来是他没能想到的。 朋友这个词对他而言非常陌生，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交到真心的朋友，更别提自己会受到对方的影响而去到光明的一边。 想着刚才在记忆中看到的织田作最后死亡时的模样，想着那时自己手上沾满的友人的鲜血，想着对方留下的遗言…… 尽管现在中午的阳光正烈，太宰治却罕见的感觉浑身冰凉。 如果自己没有邀请织田作加入黑手党的话，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不过…… 现在还有机会能够改变这一切！ 他得到了接近世界根源的存在‘书’，也获得了主世界自己的记忆。因此取得了先机，能够借提前得知的信息和经验，去改写自己想要的未来。 对了，那本书…… 太宰治低头望去，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书。 他随即动作一僵…… 嘶—— 书、书已经被自己撕掉了…… 面前的这本书变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完整的外部封皮，其中还勉强连接着十几张书页。另一部分则是几十张被撕下来的书页。 太宰治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他自杀失败还被砸到了头，于是迁怒于书，打算把它撕掉。 当时他触碰到书时虽然引发了特异点。但刚刚由于没反应过来，他还是下意识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书撕掉了…… 明明是接近世界根源的存在，这么容易就能被破坏真的没问题吗？！ 太宰治非常苦恼地望着书，心想他现在所处的这个脆弱的世界，可是一个只要在书上写东西就会消失掉的世界啊。 现在书被撕毁了，世界该不会因此原地毁灭吧？ 太宰治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 阳光依旧炽热，风依旧轻缓得如同没有，不时传来几声吵闹的鸟鸣，树木植被还是一副令人厌恶的生机勃勃…… 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这个世界暂时是不会毁灭的。 太宰治放下心来，拿起被撕坏的书站起身来，打算先离开这里。 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目前还没有出什么问题，那就让他先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 只希望能够在世界毁灭之前，可以看到织田作完成梦想，写完自己想写的那本小说。 ……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 在得到书之后，太宰治很快便做好了自己的计划。 那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大概至少需要花费漫长的六年多时间，期间他还必须一直殚精竭虑，主动地去天天面对自己之前讨厌的工作。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当计划完成之后，所有人都能迎来美好的结局。 织田作能好好地活下去，按照他梦想的那样成为一名作家；安吾不用牵扯进这些麻烦的事，不用夹在异能特务科和友人之间痛苦；芥川可以待在侦探社，他会拥有一个更好的老师；敦最后也可以离开黑手党，和镜花一起；中也继任首领的模样还真难想象啊，想想就觉得有趣；至于森先生，就把他打发去当孤儿院院长吧，他一定会很乐意天天和幼女们待在一起的…… 而他最终也可以达成自己一直以来希望的结局，去到梦寐以求的黄泉比良坂。 于是每当太宰治面对头疼的事情感到倦怠之时，想一想计划的美好终局，就又能积攒些许力量。 借着这种令人惊叹的毅力，他比主世界的自己更快地坐上了干部的位置。两年后靠着自己的谋划成功解决掉了Mimic。然后在自己18岁那年‘干掉’了森鸥外，上任成为了黑手党新的首领…… 一切按照计划的那样进行着。 除了…… 新上任的首领太宰治坐在首领室里，他面前的桌子上累满了高高的文件。先代不久前刚刚‘死亡’，他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 内部，有人怀疑是他杀死了先代，宣扬有关他的不利言论。有人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他做的，只想借此为自己谋求利益。甚至还有人是单纯看不惯他成为首领而故意挑起事端。总之，最近黑手党内部各部分都非常混乱。 而外部，也有别的组织看着他们先代离世，想着能不能趁机从中分一杯羹。很多人都觉得他太过年轻，肯定当不好一个首领，因此最近对他们黑手党的态度也变得轻视了许多。 “所以，我真的没空陪你出去玩。” 太宰治无奈地看着面前的那些空白书页，它压在了自己正在处理的文件上，让自己没办法继续工作。 这堆空白书页依旧固执地没有离开。 最上面的一页浮现出了黑色的字体：【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这里好无聊。】 真像个幼稚的小孩子，太宰治头疼地想到。 ——眼前的这些书页，就是他计划之外的最大变量。 他又开始了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书撕坏。 当年书被自己撕成了两部分。其中有着封皮和十几张书页的那一部分还好，没什么事发生。 而另一部分的那几十张被撕掉的书页，在脱离封皮之后，竟然慢慢诞生了灵性。 这两年里，它从最初的只能做到简单移动，后来逐渐学会了飘浮，甚至还学会了如何跟他对话……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慢慢地学习和成长。 性格和行为举止也跟孩童一般——天真懵懂，贪玩爱动，对世界充满好奇心。 这给太宰治添了不少麻烦，但他却只能尽可能地去安抚它，毕竟书是个危险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还能激发出多大的潜能。 要是它出了意外，这个世界可能也就会随之毁灭了。 太宰治一边自暴自弃地想着这种世界干脆直接毁灭得了，一边还是不得不去哄对方：“再过一段时间可以吗？我给你放动画片看。” 书页停顿了片刻，像是经历了一番纠结，最终还是不买账地浮现了新的字：【我已经看腻了。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玩。】 “但是我还有许多工作呢，现在是不可能陪你出去的……” 太宰治还没说完，书页就急匆匆地回应道：【我可以自己出去的，不用你陪，我会记得回来的路的。】 “那就更不行了，不能把你随随便便就托付给别人。你知道的，书的存在至关重要，会有很多人想要利用你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太宰治故意作出为难的神情，表现出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弱小可怜。 这两年太宰治一直被迫和它相处，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使其听从自己的想法，其实这家伙就跟个小孩子一样蛮好骗的。 果然书页吃了这一套。 它显得非常犹豫，纸面上不时地浮现出了些许黑色字体，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在字体成形前又很快消失……就这么不断地重复着这一举动。 第103章 一切的起源（二） 太宰治叹了口气, 刚想说过两天一有空就带它出去。 结果就在这时，书页似乎因为过于纠结而开始宕机。上面浮现出支离破碎的字体的速度越来越快，几十张纸一齐颤动…… ……不是吧, 至于吗？ 不会就因为不让它出去玩, 世界根源便崩溃坏掉，这个世界从而也随之毁灭吧？ 太宰治感到心累。 这些书页颤动的频率愈发加快，然后眼前突然发出了亮光，这过于刺眼的光线笼罩了整间首领室。 没有人能在这种光线下，看清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绝大多数人都只能被迫闭上眼，太宰治也是。 等到那道光渐渐暗淡下去, 太宰治发现那些书页也已经随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三岁左右模样的小男孩。 他有着柔顺的黑色短发, 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衣袍。此刻他就坐在太宰治面前的桌子上，黑色眼瞳睁得圆圆的，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为自己如今的模样感到很新奇。 ……对方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太宰治沉默。 居然真的变成小孩子了啊…… 男孩突然想起了什么, 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太宰治，喜悦地道：“太宰，这样我可以出去了吗？” 太宰治：“……” 男孩努力劝说道：“我都已经变成人了, 没有人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真的！” “好吧好吧，我会让你出去玩的。”太宰治妥协道：“你还是先变回去吧。”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书页先是开心地点点头。 然后思考了许久……他再次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太宰, 迟疑地问：“太宰，我要怎么才能变回去？” 太宰治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 非常想放弃所有计划，就这样冷眼旁观着世界毁灭得了…… 就在这时，首领室外突然传来了快步走路的声响，然后门就被措不及防地踹开了。 “喂，太宰，你还活着吧？” 一个戴着帽子的赭发青年从门口走进来，显然刚才的门是他踹开的。此刻他脸色不虞，气势汹汹的模样很是吓人。 忽略话里的内容，他这不客气的语气更像是来找太宰治麻烦的。 太宰治和那个男孩齐齐把目光挪过去。 对上年幼的孩童好奇的目光，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气势都不觉弱了几分。 “中也，这就是你对首领的态度吗？” 而太宰治看到中原中也进来就一下子摆出了首领的架子，神情和方才区别甚远，连语气都变得很冷淡： “不仅随意踹门，还对首领直呼其名。” 中原中也的怒气再次被激发，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忍耐着。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中原中也还是忍住了，以大局为重没有动手：“你这里突然出现强光，怀疑是敌袭，我才过来的。” 太宰治想起，那是刚刚书页变成人时发出的光芒。 “没有敌袭，你可以下去了。” “那……他是谁？” 中原中也看着仍然坐在首领办公桌上的男孩，问道。 虽然这孩子表面上看着没有威胁的样子。但是一个普通的三岁孩子，怎么可能越过黑手党重重的防护，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来到守备最严的首领室？ 要不是太宰治有着那样的异能，中原中也都要猜测这男孩是什么特殊的异能造物，又或是猜测太宰是被其异能控制住了。 “你不需要知道。” 太宰治仍然是这种态度，明显隐瞒着什么，却从来什么都不说。 就像是前不久黑手党很多人都怀疑是他杀了森首领，让他交出先代的尸体。 但太宰治就是不正面回答，说着一看就是谎言的话。就算中原中也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信。连当事人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又怎么能去在意呢？ 而且不仅仅是最近这段时间。 其实早在两年多前，太宰治甚至还不是干部的时候，某一天中原中也就忽然发现他变了。 太宰治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原本一直戴在右眼的绷带换到了左眼，好像藏着什么心事，变得沉默抑郁了许多，自杀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见过他自杀。 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却从来不回答。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不想说的事情，不管怎么逼迫也问不出什么的，最多只能得到一个像极了真话的谎言。 “首领，别随便把自己玩死了……”明明是尊称，中原中也却说得像是在放狠话，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记住，你只能被我杀死。” 太宰治反而态度骤然温和了许多，微笑道：“我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中原中也冷冷地望了太宰一眼，随后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中也！” 突然有人喊住了他，这声音却不像是太宰的。 中原中也回过头，发现那个男孩正迈着小短腿朝这边跑过来。 就像不太习惯走路般，那孩子有点艰难地凑到他面前，抓住了他黑色大衣的衣角，仰着头可怜巴巴地问：“中也，你能带我出去吗？” 真够自来熟的。 中原中也默默将衣角从那男孩手里夺过来，紧接着抬头望了一眼太宰治。 似乎是错觉吧，他好像看到太宰那千年如一日的、仿佛什么都不会脱离其掌控的表情破裂了一秒…… 等他仔细去看时，只见到太宰治露出了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对那孩子说：“别胡闹了，听话。”尾音略微加重了一些。 男孩委屈地小声说：“好吧，太宰。”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纠正道：“小子，别这么随意称呼首领。” “为什么不行？中也。太宰又不是我的首领。” 他睁大了眼望向中也，黑色的眼瞳里是真心实意的疑惑。 “那也不该这么喊……也别直接叫我名字。”中原中也不自觉地躲过男孩的目光。 “为什么？” “我们还不熟……”一般跟亲近的人才可以直接喊名字。对于陌生人这样称呼，则会显得很奇怪、不太礼貌。 中原中也顿了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去计较什么。就算解释了，对方可能也听不懂。 太宰治对书页道：“好了，中也很忙，不会答应你的。别再缠着他了，我安排别的人带你出去玩。” 书页眼睛亮了起来，注意力又被转移过去。 显然这孩子跟谁一起出去都无所谓，只要是能出去就已经很开心了。 中原中也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觉得应该是看不惯太宰随意替自己做决定的缘故，于是跟太宰反着说了一句：“谁说我不答应的？” 太宰治沉默了。 看着这家伙哑口无言，中原中也心情又好了点。 想着带那孩子出去玩，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他的情况，说不定能探究到太宰的什么秘密…… 中原中也立刻冲那小孩招了招手，勾起嘴角道：“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玩。” 果然，书页闻言就高兴地跟上了中也。不过还好，最后还算是有点良心地回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太宰。 太宰治：“……” 他还能说什么？ 太宰治道：“去吧，别忘记了我之前的话就行了。” 书页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十分灿烂：“嗯，不会忘的！” 一旁的中原中也听着他们的对话，眸色微暗，没有去做询问太宰这种无用功的事，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套小孩子的话。 …… 中原中也带着男孩离开了黑手党大楼。在询问过男孩的想法后，中原中也找了个附近的游乐园作为目的地出发。 因为游乐园离得很近，他们就选择了步行。 两人走在路上，中原中也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准备跟这小孩先聊一会儿，等混熟了再去套话问太宰的事。 “名字？” 突然提到这个，书页有点茫然。 中原中也很久没和小孩子接触过了，更别说是这么小的孩子。他不清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看刚才男孩口齿清晰的话语，不像是连自己名字也不知道的样子。 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地道：“是啊，就是别人怎么称呼你的？” 书页想了想一直以来太宰对自己的称呼……哦，原来自己的名字是‘书’。 书页立即对中也说：“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中原中也想过自己可能问不出什么情报，但没想到只是在第一步问名字上就失败了。 男孩直白地回答：“太宰说过，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不能跟中也说。” 太宰治之前经常跟他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书的事情，否则他就会被人拿去做研究。 他听过这种话无数遍了，也被太宰吓过无数遍了……自然不会忘了守口如瓶。 中原中也问：“连名字也不能说？” 他心里有点不平衡，对方一见面就中也中也的喊自己，而他现在却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 算了，跟小孩子没什么好计较的……都是太宰的错。 第104章 一切的起源（三） 中原中也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在首领室, 还没被任何人发现的？” “今天？” 书页奇怪地道：“可是我已经在首领室里待了好些天了啊。” 这话听着就有点吓人了，令人细思恐极。 这几天中原中也经常去首领室，可是从来没察觉到那里除了太宰之外, 还有其他什么人的踪迹。而且首领室周围可都是被黑手党成员层层守卫着的。 中原中也只能猜测, 太宰治是把这孩子藏在了那栋楼的其他地方，而这孩子年纪还太小，不能分辨自己所处的地点。 真是的，太宰到底是从哪里领来这一个小孩的？ 那家伙也不是会喜欢小孩子的性格吧？ 难不成……中原中也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不会是太宰的孩子吧？ 这男孩看着大概有三岁了。说起来太宰也是在将近三年前的某天突然转性了的。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了个孩子，才改变的吧？ 这么说的话, 男孩不能说出自己名字的原因也就能理解了，太宰这种小众的姓氏, 一说出来他和太宰的关系也就等同于公开了。 仔细看看，这孩子貌似确实和太宰有点相似, 两人还都是黑发…… 不对不对，这也太离谱了，肯定都只是巧合而已。 三年前太宰年龄还太小了吧？！怎么可能就不声不响地突然有了个孩子？！！！ 中原中也努力打消自己刚才冒出来的荒谬念头，感到有些头疼, 随口问道：“你就这么一直待在黑手党大楼里没关系吗？你的父母呢？他们放心你留在这里吗？” “没关系的，我没有父母。”书页自然回应。 中原中也愣了一刻，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也同样没有父母, 从有记忆起一直待在镭钵街和同伴们艰难地度日。 他的心忍不住软了几分，有些愧疚地说：“抱歉。” “为什么中也要突然向我道歉？”男孩诧异地望向中也，仿佛完全意识不到没有父母有什么可难过的。 这孩子似乎和平常的孩子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古怪感受，终于认识到了这点。 虽然他见过的奇怪的人不少，但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却格外特殊——有点像是外壳非常像人类的机器人, 还会主动学习和模仿人类的动作与习惯，但是却不能完美无缺地模仿好。 这点细微的违和感, 给人一种恐怖谷效应的感觉，十分渗人。 “中也，你在想什么？” 书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奇地问。 中原中也下意识侧过头：“没什么。” “好吧。”见中也不太想回答的样子，书页也就没再追问。 但是这种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贴心，更容易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终于到了！” 看着不远处明显的游乐设施，书页雀跃地再次扯住了中也的衣角，拉着他向前面加快了步伐：“现在时间不算早了，我们要快点。不然就不能赶在闭园前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了。” 提到玩乐的时候，这小孩倒是看起来幼稚多了。 就像是从来没玩过这些似的，表现得格外激动与兴奋。 “也没关系吧，没玩完就下次再来好了。”中原中也无奈地说。 “也对，”书页步伐慢了下来，笑容却加深了，仰头看向中也问道：“那下次……中也还会陪我一起来玩吗？” 这次陪这个陌生的小孩出来玩只是为了跟太宰作对，顺便试试套出太宰的秘密。 中原中也平常可不会这么闲，放着辛苦得来的休闲时光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看着年幼的孩子期待的目光，他下意识回想起从前在镭钵街时的同伴们，鬼使神差地开口道： “……有空的时候，或许可以吧。” 书页欢呼道：“我就知道，中也你是个好人！” 听到男孩这么说，中原中也心里有点怪怪的：“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对不熟的人还是多保留点警惕心吧，小子。” 书页有点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可是我早就很熟悉中也了……” 书可以联系到所有平行世界，他早就看过了各种世界里的中原中也，对其经历了如指掌。 除此之外，这些世界中共同的支柱人物，他也都非常熟悉。虽然还没有真的见过面，但是那些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已经相处了很久的朋友。 听着男孩的话，中原中也只以为是太宰将自己的事随口说给小孩子听。按照太宰性格，肯定也不会说他什么好话。 “别听太宰那混蛋胡说……”中原中也默默攥紧拳。 真的好想再揍那混蛋一次，可恶的首领。 书页知道中也肯定是误会了，可是没办法去解释，只能心虚地转移话题：“中也，旋转木马那里的人好像不多，我们先去玩那个吧！” 中原中也抬眼望了下那个游乐设施，表示拒绝：“那种幼稚的项目，你还是自己去玩吧，我在旁边等你就行。” 书页弱弱地道：“可是我太矮了，爬不上木马……而且那边的小孩子，好像都是得有父母的陪同才能去坐旋转木马的。” 中原中也：“……” …… 最终那天，中原中也还是无可奈何地陪着书页坐了旋转木马，两人还一起体验了不少别的幼稚的游乐项目。 可是在闭园前，他们仍然没能达成书页的宏伟目标——玩完这里的所有项目。 因为……男孩的年龄不符合要求。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三岁小孩不能玩的游乐项目可太多了。例如云霄飞车、海盗船、跳楼机这类惊险有趣的项目。 至少也要再等个好几年，书页才能被允许玩这些。 不过最后书页玩得依旧挺开心的，还得到了中也的承诺。中原中也答应等他年龄够了，再来陪他玩这些没能玩成的项目。 ——这就已经足够了。 自从之后，书页就像是尝到了甜头，经常在中也来首领室的时候缠着要其带他出去玩。 中原中也其实工作很忙碌，所以后来书页就总是被托付给中岛敦带了，书页跟中岛敦在一起玩得也很开心。 而太宰治整天坐在首领室里办公，事务非常繁重，没什么空闲去看管孩子。 在太宰治观察了变成人类的书页一段时间后，发现书页性格还是像以前那样，也没有展现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渐渐也就随便他在黑手党里乱跑了。 久而久之，书页在黑手党里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他常常随意进出首领室，又有着首领亲自带回来的下属作为陪玩，其身份却不明确，连名字都没人知晓。 黑手党内部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私下里总是偷偷讨论这个特殊的孩子的来历。 “我觉得，那孩子应该是现任首领的私生子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首领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怎么不可能？你见过谁的孩子能在港口黑手党里这么有地位？什么事都不做，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异能，天天都在玩乐。” “这……确实如此。” “当然了，如果不是私生子，为什么那小孩从不说出自己的名字？连中原干部都不知道。” “所以那孩子其实可能和首领是一个姓氏？” “总感觉我们首领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他可是历代最年轻的首领，各种丰功伟绩数都数不过来。” “这么说，十五六岁就有了私生子……大概也不是多难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脑洞大开的猜测。 “听说前任首领身边也总跟着个小孩子，虽然是小女孩，似乎叫爱丽丝……” “没错，先代也一直对爱丽丝很放纵，她当初在黑手党的地位感觉就和现在那孩子的没什么区别。” “我曾经看到过先代缠着一个小女孩想给她换裙子，那就是爱丽丝？？” “……细思恐极。” “怎么都是年龄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这是我们首领共同的癖好？” “现任首领是前任的弟子，既然是师徒关系，有共同的爱好似乎也不是很奇怪。” “现任首领身边的孩子年龄比前任的年龄更小得多啊，那种爱好不会随之进化了吧？感觉更刑了。” “反正都是黑手党了，还用在意那些嘛。” “你们真敢说啊，不要命了吗？！不过确实很有道理……” …… 尽管那些黑手党成员讨论的时候，都是尽量隐蔽着偷偷来的，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些声音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太宰治这边。 太宰治坐在首领室的办公桌前，看着放在他面前的资料上的那些各种各样的谣言，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自言自语地道：“呵，一定是他们工作太轻松了，都有闲工夫传播这些无聊的谣言……还是给他们多布置点任务好了。” 太宰现在周围的气场感觉好可怕……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书页，假装将注意力全放在自己手上的游戏机上，其实悄悄分了点余光在太宰治那边，暗戳戳地想。 第105章 一切的起源（四） 突然书页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彻底被分走，游戏机里操纵的角色血条清空死掉了。 书页倒也没有多在意，反而看着手机上刚刚弹出来的讯息, 喜悦地放下游戏机, 站起来对太宰说：“敦终于执行完任务回来了！太宰，我去找敦玩了！” 太宰治望了眼书页道：“别总是缠着敦一个人。自从你开始找他玩之后，他训练的时间少了很多。这样下去，敦以后的任务就会越来越难完成了。” “我知道的……那要不你少给敦布置些艰难的任务？” 书页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了：“毕竟你和中也都不陪我, 你又不让我一个人随便离开黑手党，我也就只能去找敦了啊……或者, 你让银来跟我玩也行。” “不可以哦，银是我的秘书, 工作上的事情少了她可就麻烦了。” 太宰治一边果断拒绝，一边在心里暗自思索着。 果然，书页对这些平行世界中的共同的支柱人物格外亲切。 这么久的时间里，书页也仅仅是跟这几个人熟了起来。表面上的自来熟只局限于特定对象, 他与其他黑手党成员的交流始终很少。 既然如此，那在自己的所有计划完成之后，敦和芥川他们就可以多一层保障了。 于是太宰治松了口：“好吧, 你去找敦吧，注意点时间。” “没问题！”书页喜上眉梢，立刻答应下来就打算出去找敦。 但在他走到首领室门口时，突然顿了顿，回头迟疑地道：“太宰, 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太宰治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提这个：“什么？”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休息了，似乎从白天到黑夜一直都在处理文件, 也从不出去走走……人类如果长时间疲劳工作的话，是很容易猝死的吧？” 这还是相处这么久以来，书页第一次对太宰治说这种话。 之前他熬夜工作的时候，书页都从来没有干涉过他，更不会主动提醒他去休息一会儿…… 慢慢变得有些像人类了啊。 对于他的计划而言，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但是太宰治却不知为何感到有点难以呼吸，他微微张了张口又合上，最后也只是勉力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书页有点怀疑，但是想到了主世界的太宰治几乎天天都在试图自杀，却仍旧活得好好的。 ……这种程度的生命力确实用不着别人担心。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太宰甚至都很久没有自杀过了，应该是更不容易会死掉才对。 书页决定相信他。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着就行，那我先去找敦玩了！” 太宰治看着年幼的男孩很快就放下了担忧，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尽管身高不够，打开首领室的大门还得费劲地踮着脚，再关上门时也很艰难。但那孩子还是充满朝气地笑着，似乎想到能和敦一起玩就很开心了。 听着轻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太宰治轻笑一声。 这家伙还是这么好骗。 都已经成为人类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幼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个记性。 ……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一晃就是四年之后了。 由书页变成的小孩就像真的是人类的孩子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慢慢地长大着，如今已经有七岁左右的模样了。 不过这四年里，他除了身高增加了不少之外，其他方面倒是没多少进步，反而还好像退步了。 变得似乎和其他普通的人类小孩越来越像，喜欢上了普通小孩子会喜欢的零食和游戏，心智也没有成长多少。 但这些也不算坏事。 至少没有太宰治担心的意外情况发生，像个没有异能的普通小孩也挺好的。 太宰治看着手中红色封皮的书，思索着自己的计划还有什么漏洞。越是快要到达计划的终局，就越是不太放心，总担心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你在看什么？” 书页好奇地凑近，读着太宰拿着的那本书红色封皮上的字：“完全自杀手册……原来是这本书啊。奇怪，里面为什么没有内容？看着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书页记得这是平行世界的许多太宰治都喜欢的书，不过眼前的这本书里面却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太宰治解释道：“这是‘书’的另一部分，最外面的封皮只是伪装而已。你没认出来吗？” “怪不得有些眼熟……” 书页想起来了，讪讪地道。 他顿时不感兴趣了。变成自由的人类之后，当然不想再回到没有意识的时候了，所以他选择对另一部分的‘书’敬而远之。 太宰治算了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该执行下一步计划了，就对书页说： “不久后组织里会发生一些事，你待在黑手党里不太安全。我会先把你送到一个地方避一避，等这段时间过了再把你接回来。” “这么突然？”书页有些惊讶：“到底会出什么事？” “放心，我能解决好。”太宰治明显不想解释：“只是需要你在别的地方待一段时间。” 太宰治的语气很认真。一般情况下他这么正式地开口，就没人可以拒绝他。 书页只能道：“好吧……那我去跟中也和敦，还有镜花告个别就走。” “不行。”太宰治的谎话张口就来：“这次的事件和‘书’有关。如果他们知道我让你特意躲开，就很容易将你和‘书’联系起来。” 书页不解：“可是我要是突然消失的话，他们也能发现的啊。” 这些年来想要首领性命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于是中原中也总是待在首领室附近，负责保护首领的安全。 总是跟在太宰身边的他要是突然不见了，中也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对了……话说今天好像还没有看见中也，他会去哪里了？ 太宰治就像是看穿了男孩的想法，回答道：“中也已经出差去了，暂时不会回来。” 书页突然想到：“那银……” 太宰治应对及时：“银知道也没关系，她不会探究这些的。其他也很少有人有资格能进首领室，我会安排好，不会被人发现你突然消失的。” 书页抿了抿嘴，却道：“那你怎么办？这段时间不安全，中也又不在……要不太宰你和我一起出去避一避吧？” 太宰治表现得有些讶异，笑道：“说了没问题的，你还不相信吗？我怎么可能会有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呢。” 这话很有说服力。 毕竟从以往的诸多事迹来看，太宰治亲自做好的计划，似乎就从来没有失败过，不管是在哪个平行世界。 太宰治想着，这下应该就能说服对方了。 面前的男孩却失落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手下意识揪着自己的衣角，显然依旧很是难过纠结。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明面上只是让他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太宰治都开始想，难道是这孩子最近掌握了什么特殊的能力，因此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确实不能掉以轻心，由‘书’变成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普普通通、没有一点特殊的力量…… 然后这时，他突然听见面前的男孩极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再也不吵着让你陪我出去玩了。” 太宰治没有反应过来。 男孩依旧低着头，黑色碎发遮住了眼睛，却能从逐渐变得更加委屈的声调中听出他的情绪。 “我也不是一定要吃那么多零食，以后会按时吃饭的。” “我不会再偷偷熬夜打游戏了。” “也不会再总打扰中也他们的工作了，我能够自己跟自己玩的。” “对不起，我不会再犯错了……” …… 太宰治这才终于想明白，这孩子到底是误会了什么。 真是的，想象力丰富过头了。 太宰治叹气道：“我不会因为这些就让你离开的。都说了是有特殊情况，只是让你在别的地方待一段时间而已。” “真的吗？你真的不是嫌弃我，所以想把我丢掉吗？” 书页小心翼翼地道：“支开中也，不告诉别人我的踪迹，再把我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这样我就没办法回来，你就可以省心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没忍住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你想得太多了，我没有嫌弃你。” 看着对方仍旧怀疑的目光，太宰治只好道：“我怎么可能会将不稳定因素放到别的地方去呢？当然只有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是让你一直待在黑手党里对吧？要是想把你丢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听到这种话，书页看起来却反而放心了下来。 “那倒也是……好吧，那我就听你的。”他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太宰，你会早点来接我的，对吧？” 太宰治无奈一笑：“……会的。” …… 虽然提前努力做了心理准备，但书页还是没想到太宰居然把自己送到了一家孤儿院。 他可一点都不想跟那些小孩一起玩。他们太过幼稚、自说自话，热情得令人难以招架。 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有很多小孩主动来跟他打招呼，欢迎他加入这个大家庭说什么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要长长久久地相亲相爱。 “我才不会在这里待多久呢。”书页不开心地小声嘟囔着。 他此刻正背靠着一棵角落的大树坐着，借树干来遮挡自己的身影，免得被其他小孩找过来打扰自己。 今日天色很好，他却只是望着天空发怔，闷闷不乐地喃喃道：“说是会早点来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第106章 一切的起源（五）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不和其他孩子们一起去玩吗？”这时旁边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书页侧过头，看见身边站着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她金发碧眼，穿着一身白衣, 看起来不太像是本国人。此刻正一手扶着树, 弯下腰笑吟吟地望向自己。 书页低声唤道：“爱丽丝。” 她不太满意地纠正道：“要叫姐姐！” 因为能够看到其他平行世界，书页当然知道眼前的女子只是森鸥外的人形异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爱丽丝的年龄比其他平行世界的要大许多。 按理说，就跟对待中也他们一样，书页也应该会觉得爱丽丝熟悉有亲切感的。 但是对方和其他平行世界的年龄差增加了陌生感，他感觉很不习惯, 就直接说道：“我不想跟那些小孩玩……能让森陪我玩吗？” 爱丽丝问：“那我来陪你玩怎么样？” 书页没有答应：“谢谢，但是不用了, 爱丽丝。不是森的话就算了。” “要叫姐姐！”爱丽丝明显不服气：“还有，为什么我不行？我可是这里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爱丽丝姐姐哦。为什么要找林太郎啊？” 书页没来得及说话, 就看见一个黑发暗红瞳的熟悉男人走了过来。 对方表现出感动的模样：“原来还有这么喜欢我的孩子啊。那就没办法了。说吧，你想玩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书页有些惊讶，刚才他的话只是随口一说，为了打发走爱丽丝的。根本没想到森鸥外会答应。 毕竟森鸥外目前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 要处理的琐事也不少。而且这里的孩子这么多，怎么可能会把精力只耗费在其中一个孩子身上。 书页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想玩的……你不用迁就我的。” “没关系的, 我欠了太宰君的人情。”森鸥外温和地道：“既然他拜托我来照看你，我又怎么能让小客人在这里待得不开心呢？” 提到太宰治，书页便忍不住问：“太宰有说什么时候能来接我吗？” 森鸥外有些奇怪男孩对太宰治的称呼，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自然地回答道：“没有, 太宰君就只说了拜托我照看你一段时间。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很久吧。” 闻言, 书页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森鸥外望着书页，陷入了思考。 这个孩子明显有不少秘密，似乎对他和爱丽丝都很熟悉了解，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可是他们明明就从来没有见过面。 他对太宰君的态度也很奇怪。年龄相差这么大，称呼起来却宛如是平辈一般。又或者是，他没有关于辈分的观念？ ……真是个特殊的孩子。 看来太宰君给自己出了道难题呢。 不过，他可是早就接触过不少特殊的孩子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总的来说，得投其所好才行。 森鸥外也靠近旁边这棵大树坐了下来，坐在离书页比较近的地方，没有在意自己白色的大衣会不会被泥土弄脏。 “说起来，真没想到太宰君会突然找上我。我和他都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还以为他早就把我忘了呢。” 他边说边注意着身旁，发现男孩果然下意识往这边投来了几分目光。 森鸥外轻勾唇角：“看来，你是太宰君很重要的人吧？” 书页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森鸥外继续说：“毕竟太宰君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来找我的。” 爱丽丝也在一旁应和道：“确实，这次太宰拜托林太郎来照看你，这可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联络我们。所以放心吧，他这么在意你，肯定会早点来接你的。” “如果他一直不来找你，大不了就让林太郎带你去找他嘛。” 书页道：“也是……” 森鸥外肯定能有办法找到太宰，这么想着，他找回了点安全感。 “这样就对了嘛。”爱丽丝将自己的手放到他面前：“走吧，院里最近新到了一些水彩笔，爱丽丝姐姐去教你画画，我的绘画水平很高的哦。” 书页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迟疑，似乎想说什么。 爱丽丝了然地望了一眼森鸥外道：“林太郎也会一起来的。” 森鸥外无奈地应声：“嗯。” 书页却犹豫地说：“其实，我很好奇太宰的自画像是什么样子……爱丽丝会画那个吗？” 虽然他能看见平行世界的许多画面，但也不是所有一切都能看见的。 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是完整的‘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这种只能知晓一半的情况，就更加让他好奇未知的那部分了。 爱丽丝却没觉得有趣，她回想起了当年自己被太宰自画像吓哭的时候，瞬间气鼓鼓地道：“不要再让我想起那幅画了，那简直是噩梦！” 这次爱丽丝都没有纠正男孩要叫姐姐了，看起来她是真的很讨厌那幅自画像。 书页颇为失望。 森鸥外对书页说：“那我们还是换一个游戏吧，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书页想了想，眼睛又亮起来：“我想做实验，看看把升压药和降压药混在一起会怎么样？！” 森鸥外想起了曾经少年时期的太宰，对方就曾做过这种奇怪的实验，用来尝试不同的自杀方法。 ……太宰君看起来不太会养孩子啊。 书页心虚地小声问：“不可以吗？” 森鸥外笑着回应道：“当然可以。” 反正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没有自杀的兴趣，答应他也没什么，正好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书页顿时高兴起来。 虽然在港口黑手党里，他还算是很自由的，但那里可没有人会答应他这种特殊的请求。 他突然觉得，森也挺有趣的，孤儿院也不是那么没意思嘛。 ……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这段时间，书页一直待在孤儿院里。 虽然他还是只喜欢和森或是爱丽丝一起相处，但是他们却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空，甚至很多时间他们都在忙工作。 书页很快就明白，爱丽丝的年龄为什么会和其他平行世界的不一样了。 这家孤儿院的管理人员少得可怜，森鸥外只能把爱丽丝调整为成年人，帮他分担那些干不完的工作。 一个人要被迫分成两个人去忙碌……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过，这里的孩子们倒是过于热情友善。 这和在黑手党的时候不同，黑手党的成员不会像这些孩子一样，那些人会想得更多，会懂得分寸，会知道退步。 而这些孩子还没学会那些为人处世的技能。当他们发现有同伴不合群的时候，就会关心地主动贴上来。 于是在孤儿院的这些日子里，书页便慢慢地和这里的几个孩子混熟了，也不算是特别无聊。 某天又到了该自由活动的时候，孩子们三五成群，做着各种各样的游戏。 书页也被几个孩子拉着一起去玩丢沙包的游戏。 刚刚去了个洗手间的茶木兴冲冲地跑回来，他也是跟书页比较熟的那几个孩子之一。他一过来就大声道： “我刚才看见院长捡了一个昏迷的大哥哥回来。” 其他几个孩子立即被他的话所吸引，纷纷停下游戏，捧场地回应道：“哇，我们又会多一个新伙伴了吗？” “为什么会昏迷啊？他生了什么病吗？” “院长是从哪里捡到人的呀？” 茶木弱弱地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不会是我们的新成员吧，那个大哥哥看着已经有十七、八岁了。” “这样啊。” 孩子们刚被引起了兴趣，却只得到这样的回答，都表现得有些失望。 茶木努力回忆了一下，道：“说起来很奇怪，明明天气已经比较热了，那个哥哥却还穿着毛茸茸的黑色高领大衣呢。” 听到这里，原本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书页却突然反应很大，急忙拉住他，询问道：“你说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茶木被吓了一跳，结巴地回答道：“啊，他、他是白色的头发，刘海是斜着的，很齐整……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这么多信息符合，几乎不可能是巧合……书页更加确定那个人是中岛敦了。 可是为什么敦会昏迷，然后被森鸥外捡回来？ 书页随即将此和太宰之前说过的那件事联系了起来。 他猜测那件事或许很麻烦，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危险！竟然连敦都会受伤昏倒！！ 书页没有心情继续待在这里了，连其他孩子们惊讶的询问都没有理会，他就迈步往医务室的方向匆匆跑去。 这家孤儿院建了很多年了，目前还没有翻新。所以这里的许多设施都比较老旧，隔音效果也非常差劲。 书页刚跑到医务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森鸥外在与中岛敦交谈。 “……所以您也知道‘书’的事？” ——这是中岛敦的声音。 森鸥外回答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昨天我收到了太宰君寄来的‘书’，其中还附上了信件，将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了我。” 听到这句话，书页就直接僵在了门口。 昨天寄来的‘书’…… 那个只可能是留在太宰身边的另一部分的‘书’，但是太宰怎么可能会把它交给别人？ 太宰不是说过了吗？ 他明明说过的，他是不会将不稳定因素放到别的地方的！ 自己就是因为这句话才放心地来到孤儿院的…… 书页脑中过于混乱，无法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只能出于本能地屏住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发出一点动静。 第107章 一切的起源（六） 医务室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森鸥外叹气道：“虽然我知道了‘书’的事情, 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放下心来、无所顾虑地去死了。” “不是的，”中岛敦嗫嚅道：“我其实没有……” 森鸥外能够理解他的想法：“我知道。你没有寻死的念头，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所以才会拒绝进食虚弱到昏倒在路边对吧？” 书页此刻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尽管很想立刻冲进去, 但他还是站在门口只是静静地听着，尽力使自己不被发现。 因为他感觉如果自己现在进去询问他们，那两个人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屋内沉默了片刻，中岛敦迷茫的声音响起：“……您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留在这家孤儿院吧。” 森鸥外的语气非常温和, 像是长辈在对晚辈循循善诱般：“我会看着你找到前行的路标，在那之前就暂且先待在这里吧。适当地停下来才能更好地出发。” 中岛敦怔神了许久, 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森鸥外包容鼓励的目光，中岛敦压抑着的情绪不由得放松了许多。他突然升起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说道： “太宰先生说，今后会有许多强大的组织会为了‘书’蜂拥而至。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完成好守护‘书’的任务，如果失败的话，这个世界……” 中岛敦声音有些干涩, 没能说完最后的话，仿佛已经预见了不久的未来世界即将毁灭的模样。 显然背负着这样重的使命，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既然太宰能够将这个任务托付给你和芥川, 你们就一定是能够做到的，要相信自己的潜力。” 森鸥外表现得平静且坚定，说服力很强：“况且年轻人只管去做就好了，不要考虑失败的可能性。就算到了最糟糕的境地也不用害怕，作为年长者, 我才应该是负责考虑大局瞻前顾后的那个人。” “这大概也是太宰君将‘书’的事情告诉我的原因之一。” 在外面听着的书页不知道中岛敦有没有增加一点信心，他关注的完全是别的地方。 从对方的话来看, 现在知道‘书’存在的人有森、芥川、敦，还有太宰。 书页自己其实不算是人类，就不包含在其中了。 但是就是如此，知道情况的人也已经有四个之多了。 而关于‘书’的详情不能被三个以上的人知晓，否则这个脆弱的世界就会变得不安定。 太宰是很清楚这点的。 那么太宰为什么会将‘书’的事情告诉那些人呢？ 书页现在没心思去忧虑世界的安危，比起那件事，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这种恐慌的情绪非常陌生，却足够可怕。 在听完森鸥外的这些话之后，中岛敦怀着难以言喻的情绪颤声问道：“谢谢……我、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帮助我吗？为什么你会愿意做出这样的付出？” 森鸥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我只是不想再一次看着无法挽回的结局发生了。” “……您是说太宰先生吗？” 书页非常非常努力地去听，才能勉强听清中岛敦的声音。 除了对方声音更加低落的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了。 无法控制的心跳逐渐加速，让他难以听清门内那两人的交谈。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被抽走了，呼吸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痛苦艰难。 “是的。”森鸥外沉声道：“对了，关于太宰君的事，你记得不要在‘书’那孩子面前提起。” 中岛敦问道：“他还不知道太宰先生的事吗？” “嗯，他被太宰君送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去过。我也刻意瞒着，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 森鸥外停顿了几秒，像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门外的书页从来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刻。 他甚至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永远不再流动，就可以永远都不用知道对方接下来的话语。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一边等待着森鸥外说完那句话，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拜托了…… 只要不是最糟糕的那种消息，其他什么都可以…… 尽管作为书页的他、作为最接近世界本源存在的他一直以来都再清楚不过，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会回应人们祈愿的神明。 果然，森鸥外还是在停顿了片刻后继续开口，就像是要使他自己面对现实一样，没有丝毫隐晦地直接说道： “……太宰已经死了。” 书页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后面森鸥外似乎还对中岛敦继续说了一些话，但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中只是不断回想着森鸥外的那句‘太宰已经死了’…… 书页思绪非常混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的，太宰不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这也太不真实了。 上一次见面时，那个人明明还活得好好的，明明他说能够解决的，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书页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线索，想要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不是真实的，听到的这些都只是谎言而已。 但是回忆中找到的细节却都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太宰说话时的神情，太宰对他的隐瞒，被莫名支开的中也，森鸥外前两天突然不对劲的状态…… 一切都在证实着，太宰确实已经死了。 而可能性最大的死因是自杀。 书页攥紧了自己胸口处的衣服，汹涌的情感弥漫在心头。他暂时无法清晰地理解这种陌生的情绪，却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接受太宰的死亡。 还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做才能将生死逆转？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几乎都不会去思考这种过于不现实的问题。但是对于书页而言，他还不熟悉人类的死亡究竟是什么，更别提跟随普世的观念去学着接受死亡了。 而正巧，他拥有着任性的能力，在灵光一现下想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对了，‘书’！ 写在‘书’上的内容如果有着作为故事的因果合理性，就可以变为现实。 所以只要编好太宰还活着的可能性，然后将其写在‘书’上，他就可以再一次见到太宰了！ 书页此刻根本无法顾及别的事了。 就算复活了太宰，得面对‘书’被三个以上的人知晓而致使世界濒临崩溃，那也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了。他现在一心想着的只有该如何复活太宰。 书页竭力使自己先平静一些，勉强把一团糟的思绪重新整理了下，思考着…… 森鸥外说‘书’昨天刚被寄给了他。 所以有很大可能性‘书’就在这家孤儿院，还没来得及转移到其他地方。 贴身携带的话太过于危险，森鸥外应该会先找个地方将其暂存。大概率不是在面前的医务室里，因为这里是开放的，很容易被人混进来。 而森鸥外最常待的地方是…… 想到这里，书页立即转过身向着院长室的方向赶去。 经过一个个房间，一直往建筑的深处前进，他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院长室门前。 拉下门把手，眼前的门却纹丝不动。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院长室的门是一旦关闭就自动上锁的，只有拿着钥匙的森鸥外可以打开这扇门。 书页走到门口才想起了这件事。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像是发泄闷气一般狠狠地砸了几下面前的门。 可这终究是无用功的行为，只能使自己平白受伤。 他这种七岁模样的孩子。在没有特殊能力也没有武器傍身的情况下，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打开这样结实的门的。 怎么办？ 从森鸥外那里想办法是不可能的。 因为比起太宰来说，森鸥外更在意的是横滨这座城市，更不用提这关乎整个世界的安危。 一个人的生命再怎么重要，也没办法与那么多人的生命进行比较。 因此森鸥外就算和他的心情相同，也希望太宰能活过来，却也会保持理智，绝对不可能会将‘书’交给他。 自己有机会能够在‘书’上写字的机会只有现在。 森鸥外一旦意识到他知道了太宰的事，估计就会马上把‘书’藏到他无法找到的地方。 书页焦急起来，左右看了看，想找到别的进去的方法。 他的目光很快集中到院长室左侧的玻璃窗户上——窗户同样是锁着的，但是比起门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书页回过头，往他来的时候经过的图书室赶去，那里离得很近。而且刚才他看到那边的门没关严，是可以进去的。 他很快跑到了图书室，一把推开门。 这个图书室其实并不大。在这种大小的空间里，推门的这一举动造成了很大的声响。 这里面有个男孩正坐着在看书，本来还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突然听到这声音被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 书页根本没有去理会他，只是随手捞起了这里的一个凳子，便直接又往院长室的方向赶回去，连图书室的门都没空再关上。 那个看书的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在意书页反常的举动，于是下定决心，放下手中的书追了上去。 因为书页是跑着离开的，动作很快。 而这男孩本来就慢了一步，所以虽然个子更高些却也没能赶上对方，只是远远地跟在身后。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的孩子停了下来，站在院长室窗户附近。 男孩才松了一口气，准备慢慢走上前去，问对方是怎么了。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远处那个比自己小些的孩子拿着凳子，将其高高举起，最尖锐的凳子脚对准院长室的玻璃窗户…… 男孩下意识脱口道：“别——” 第108章 一切的起源（七） 然而阻拦的第一个字才刚出口, 对方就已经拿着凳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咣当——” 对方的运气不错，只是用尽全力砸了一下，窗户就应声而破, 玻璃碎了一地。 其实也是因为这里的设施都太老旧了, 许久没有修缮过，才能被这种年龄的孩子轻易破坏。 旁边的男孩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怔在原地。 而书页则很利落地随手扔下凳子，没有在意周围尖锐的玻璃碴，手脚并用艰难又快速地爬上了窗户, 再跳进了院长室里。 进来后，他便打开了这里的灯, 借着明亮的光线在房间里四处搜寻‘书’的踪迹。 书架上，没有。 书桌上, 没有。 抽屉里，没有。 …… 书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只有最后一个位置了。 他将视线投向书桌下方的黑色保险箱。 保险箱看起来很新, 似乎是最近才刚置办好的，与这个散发着陈旧气息的院长室看起来格格不入。 没错了。 书页弯膝半跪在地上，将手放在保险箱上, 隐约感觉‘书’一定在这里面。 但是，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没有任何动作。 ——打不开的。 作为普通的人类，是绝对无法打开它的。 不用尝试也能看出来，这个钢制保险箱是指纹解锁的, 大概只有森鸥外才能打开它。而且也无法带走，它是被牢牢固定在地上的。 或许换一个时间和地点, 他可以慢慢想办法找到打开保险箱的方法，但现如今不会留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以前的书页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特殊能力，甚至还会享受作为普通人类的生活，所以从来不会去挖掘自己的力量。 而到了眼前这种时候，他就只能得到怠惰的恶果。 虽然‘书’就在眼前，离成功仅差一步之遥。可是……却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 绝望的念头涌上心头。 ……只能接受太宰的死亡了吗？ 院长室外的那个男孩终于迟疑地挪步到窗户面前，鼓起勇气，对着里面刚做出一系列莫名其妙行为的孩子道：“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书页没有回话。 男孩看着他低沉的样子，忍不住说：“不管怎么样，这样都是不对的。打破玻璃，未经允许就闯入院长室……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很可能会被赶出孤儿院的。” “不过如果……”你主动去找森院长道歉的话，或许他会选择原谅你的。 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男孩的话。 “可我已经说过不会犯错了！” 就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书页根本没去在意对方话语的含义，只是反射性地快速说出这句话，下意识地反驳。 在这句突兀又莫名的话结束后，男孩因为他这种反应而惊住了，没再说什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四周安静下来。 在一片沉默中，书页抬起头望向窗外站着的男孩。 书页再次开口：“那个时候，我说过以后不会再犯错了，是他说……不会因为这些就抛下我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哽咽，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 男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是看着对方这种反应，他还是本能地先道了歉：“抱歉……” “……你为什么哭？”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 书页愣了愣，伸手往脸上胡乱一擦，果然触碰到了冰冷湿润的泪水。 这是自己第一次哭。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但是当意识到自己在哭之后，就更加控制不住情绪，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眼泪落得更凶了。 太狼狈了。 男孩结结巴巴地安慰道：“你别哭了，我、我……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没有人能帮他的，书页非常清楚这一点。 不可能会有人冒着世界毁灭的危险，把‘书’交给他。 太宰一定是算好了这点，才把知晓‘书’的人数控制在三人这个临界点上的……为什么他就这么坚决的一定要去死？ 书页再次意识到自己被丢弃了，太宰将自己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吧，眼泪因此而止不住地涌出。 只能按照太宰计划好的那样走下去吗？ 可是绝对不想让他如愿，不想让他那么轻松地死亡…… 自从他拥有意识起，就一直与太宰待在一起，怎么能够习惯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无法见到对方…… 对了。 书页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保险箱里存放的并不是全部的‘书’。 ——其实他也是‘书’的一部分。 所以，‘书’能够做到的，他其实也能做到吧？ 一定要能做到！ 书页从面前的书桌上捡起了一支钢笔，拔开笔盖扔掉，再将自己的袖子拉上去，在左手手臂上用钢笔开始写： 【太宰……】 外面的男孩更加凑近窗边，似乎是担心书页的情况，犹豫着要不要也翻进去看看。 纠结了一会儿，他先尝试着问：“你在做什么？” 正在自己手臂上写字的书页顿了顿。 他下意识地想到，不能被人发现，一定会被阻止的。 男孩又接着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果然，他看起来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很奇怪，很想靠近这里。 不能被他阻止。 书页躲开对方的目光，握紧钢笔站起身来。想着森鸥外也可能随时赶到这里，就打算先离开这里。 幸好从院长室里面可以直接打开门，不用再艰难地翻一次窗户。 书页直接开了门，没有看那个男孩一眼，便快速往外面跑去。 “喂——” 听到身后男孩的喊声，书页也没有回头，只顾往前拼尽全力地跑着，想着离这里越远越好。 还好对方不知道是因为跑不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跟上来。 书页就这样经过一个个房间，远离了院长室，远离了图书室，跑出了这栋建筑…… 路上还有看见过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他们似乎对他的样子很好奇亦或是担忧，也有人叫住他，想对他说些什么。 书页也一概不理，避开了所有人。 就连已经出了这家孤儿院，他仍旧一直往前跑着，没有目的地跑着，将一切不想面对的人或事物都落在身后。 直到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围的景色变得非常陌生。 孤儿院是建立在乡下的，这里位置偏僻，没什么人家。 所以在这里太宰的死讯才能被轻易地隐藏。但现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顺利地跑出这么远，没有被人看见他如今狼狈的样子。 书页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自己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差点被路上的石头绊倒。 他这才反应过来，跑到这里就已经不着急了。 于是书页慢慢地停了下来，瘫坐在草地上。 急促的呼吸还没有平息下来，他就准备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 他拿着一直攥在手里的钢笔，在手臂上继续写：【太宰其实没有死，只是为了完成他的计划诈死而已。】 这句话写完了。 书页屏住呼吸等待着。 可是等了很久，周围的场景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他也没有察觉到‘书’的力量生效。 ……失败了吗？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滴水落在他的手臂上，水把钢笔写下的字浸湿，字迹由此变得模糊起来。 书页忙用手三下两下将自己的泪水擦掉。 很快却仍然有水滴落了下来，并且一滴滴落得更快了。 水珠从上方不断落下来，砸在他身上，也砸在周围的植被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书页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他非常焦虑，如果雨水将字迹冲刷掉的话，大概就没办法复活太宰了。 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然后握紧了钢笔，一笔一划极其用力到仿佛要把字迹刻印上去一般，在手臂上继续重复着刚才写下的字…… …… 医务室里，森鸥外跟中岛敦聊了很久之后，才从跑过来的孩子们口中得知书页一个人离开孤儿院了。 紧接着，一个男孩踌躇着找过来，跟他讲述了自己方才见到的事情。 听完这些，森鸥外立即就明白书页一定是知晓太宰君的事了。而且那孩子还打算用‘书’来使太宰复生。 森鸥外就是担心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想着先瞒那孩子一段时间。 本来准备等对方慢慢习惯了没有太宰在的生活，再找来中也他们安慰劝说他。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对方还是难以接受，但只要晓之以理，他应该也会顾及中也他们的安危而选择放弃的吧。 结果没想到意外发生得这么突然……这种情况下，他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吧。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晚了。 没有办法，森鸥外只得将身体还有些虚弱的中岛敦也拉来帮忙，再加上爱丽丝，他们三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行动，去找那个孩子。 森鸥外快速前进了很久，始终没发现书页的踪迹。他的人形异能体爱丽丝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 难道是在敦君那边吗？ 这时雨刚刚开始下。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人，等到雨下大了就更难找到了。 森鸥外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往前继续找一找更保险些。 片刻后，森鸥外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书页的身影。 没想到这么年幼的孩子居然一个人跑了这么远……既然能找到便好，要是走丢了被其他危险的组织注意到可就麻烦了。 不过，森鸥外还没得及先放下心来，却很快看到了糟糕的一幕。 ——黑发的男孩攥着钢笔在手臂上用力写着什么，黑瞳紧紧盯着笔落下的地方，就好像在做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其实比起写字，更像是刻字。 男孩过于用力，以至于笔尖戳破了皮肤，血液流了出来。他自己却毫不在意，像是故意要这么做。 随着他不断写字的动作，鲜血越流越多，与墨水连同雨水混杂在一起，一直顺着手臂往下淌着，将衣服都染得奇奇怪怪。 森鸥外还站在远处，立刻高声制止道：“停下！” 对方应该听见了，却没有做出反应，仍旧专心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森鸥外快速上前，紧紧拉住了书页的手腕，才阻止他再继续做出自残的行为。 “你在做什么？” 书页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便放弃了。 他失落地低垂着头，带着哭腔说道：“我只是想回到从前那样……” 他从来都没有祈愿获得什么额外的事物的愿望，只是希望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不会离开。 所以只是想回到太宰还在的那个时候，他能待在黑手党里与他们朝夕相处，经常去找中也和敦他们出去玩…… 仅仅是维持之前的日常而已。 “……为什么只是这样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不是说‘书’能将写下的事物都变为现实吗？” 第109章 一切的起源（八） 书页看起来是真的很不明白, 痛苦地低声喃喃道：“我明明已经写了这么多遍……为什么‘书’还没有生效？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还应该怎么做才可以？” 森鸥外低头看着男孩，那些由伤疤构成的字几乎布满了他的手臂, 令人触目惊心…… 森鸥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也同样希望再次看到活着的太宰。 但是他却无法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地放下一切，去做这种任性的事情。 书页紧紧抓住他的衣角，问道：“……森，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太宰回来？” 森鸥外无法回答他的话。 他脱下自己的白大衣, 细心地盖在男孩头上，免得因为淋了太久的雨而致使对方生病。 森鸥外语气非常柔和地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回去吧。” 书页没有说话, 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攥着他衣角的手在颤抖。 森鸥外没办法只能继续劝道：“先回去吧, 敦还在找你。等我们回去……” 安抚的话语没说完，他就骤然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眼前乍现一道白光，刺目到令人难以睁开眼，而光的源头就出自面前的这孩子。 这是怎么了？ 关于由‘书’变成的孩子的很多情况, 森鸥外大多都还搞不明白，不知道如今的状况是怎么造成的，更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联想到对方刚刚说的那些话…… 不会真的成功了吧？ 太宰君会因此复生吗？ 这样的念头升起, 森鸥外感到很头疼，开始担心这个脆弱的世界会不会因此崩溃。与此同时，却又忍不住有点期待看到那样的奇迹发生。 但是还没来得及再思索一会儿，眼前的白光就慢慢地散去了。 重新能够看见周围后，森鸥外便发现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已经换了个模样。 ——周围的荒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老旧的建筑，建筑的风格有点陌生, 和平常见到的建筑似乎不太一样。 远处墙上有一幅牌匾，森鸥外认出上面的那几个字是中文。他对中文还算比较了解，能够看懂上面的字是希望孤儿院。 连雨也停了，头顶上的阳光灿烂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很显然，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而且很可能离原来的地方相差很远……比如说大概是到了国外。 森鸥外望向身边黑发的男孩，刚想开口询问对方是否知道些什么，就看见男孩的身体突然晃了晃，然后就随之倒下。 森鸥外险险地接住了对方倒下的身体，发现他已然昏迷了。 ……这就麻烦了。 莫名其妙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这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正在这时，一个机械的声音凭空响起：【森先生，你好，我是时空管理局的系统。】 森鸥外即刻用余光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谨慎地开口：“你好，请问是阁下将我们带到这里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声音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不是，这是‘书’造成的时空穿梭。】 系统耐心地解释道：【‘书’是与你们世界有关联的一系列平行世界的本源所在，其力量的失控容易导致世界崩坏。】 【所以在刚才他即将失控的时候，世界意识对其产生了排斥，触发了‘书’自身特有的时空穿梭的能力。他被动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你是因为当时正与他接触才也被牵连到这里来的。】 森鸥外勉力消化着这些刷新他世界观的信息。 他还算相信对方的话。能够了解‘书’，并且逻辑上说的通顺，还拥有着特殊的能力……这些足够令人信服了。 就是突然接受这种一般只会出现在小说、影视中的奇特设定，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大的考验。 森鸥外顿了顿，问道：“所以这已经不是我们之前所在的世界了？” 系统回答：【这是更高级别的世界。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不会被‘书’的力量轻易毁掉，‘书’才会潜意识地来到这里。】 “那‘书’的失控状态现在有恢复一些吗？”森鸥外看着自己怀里昏迷的孩子。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是这孩子仍旧紧闭着双眼，没有要醒来的征兆，看起来状况不太好。 系统：【……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只要不发生意外，大概就不会再失控了。】 森鸥外敏锐地发现了系统话语中的迟疑，问道：“是阁下对他做了什么吗？” 【抱歉。作为时空管理局的系统，我为了使他的力量稳定下来，不危害到世界稳定，只能将他的所有记忆抹去。】 系统歉意地说：【而且他如今只能留在这个世界了。他只要回到你们的世界，便会很快恢复记忆，再次出现力量失控的情况。】 “真是糟糕。”森鸥外叹气道：“不过听起来，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回去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是的，我确实可以将你送回去。】 系统诚切地说：【不过还是希望能够拜托你留在他身边。因为我们时空管理局对‘书’的力量还没有研究透彻，所以需要有人能帮忙看着他。如果有突发情况，就可以联系我们及时来解决。】 森鸥外有些苦恼：“我刚担任孤儿院的新任院长不久，在那边有很多工作要忙，还要照看许多孩子……” 系统有点紧张：【所以，您还是决定回去吗？】 “没办法，只能将那些事都拜托给敦君了。毕竟我欠了太宰君人情，说过会帮他照看好‘书’那孩子的。” 森鸥外无奈地道：“我会留下来的。” 系统松了口气：【作为回报，我们会尝试研究如何使你们的世界更加稳定。至少不会再出现三人以上知晓‘书’，就会导致世界毁灭的情况了。】 “那就谢谢了。” 森鸥外：“对了，请问我们两个外来人员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生活呢？” 系统：【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帮你们办好了身份证明。你是这家孤儿院的新院长，他则是这里的孩子。】 森鸥外环顾了下四周。 这个牌匾上用中文写着希望孤儿院的地方，看起来历史悠久，建筑低矮陈旧，像是好些年没翻新过一样。 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他也必须得接手这样的孤儿院…… 幸好这家孤儿院看起来目前还没有别的孩子入住，也算是少了许多负担。 但是……他刚刚才提出问题，对方就说已经帮忙办好了身份。 这不是已经做好他们都留下来的准备了吗？根本就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吧。 森鸥外沉默了会儿，说：“辛苦你们了。” 系统：【没关系，那我就先离开了。如果有重要的事需要找我的话，只用在心里默念三遍时空管理局，我就会赶来的。】 森鸥外点了点头。 告别了系统。他先简单地探索了一下这家孤儿院。 在这里的其中一间房内，森鸥外找到了他们的身份证明和这家孤儿院的资料，还有一部手机、一台电脑、一些现金。 森鸥外借此在网上搜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报。 这里应该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存在，官网和各种新闻报道都很正常，民众的生活大多都很和平安稳。 而他也试了试自己的异能倒是能够照常使用，还可以召唤出爱丽丝酱，看来不用怎么担心安全问题了。 不过，在搜查情报时，森鸥外偶然注意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他认识的许多异能者在这个世界里都有相对应的同名文豪，而那些文豪的著作几乎都是其异能的名字。 顺着这些线索继续搜查，紧接着他便发现了一部名为文豪O犬的动漫。 森鸥外看了看这部动漫的大致剧情介绍，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这里是更高级别的世界，居然能观测到其他世界。 不过，这部动漫的很多剧情和他之前经历的都不一样。 看来这就是太宰君在‘书’中看到的其他世界吧，没想到太宰君还有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可能，是因为织田的死才去到了光明的那一边吗…… 森鸥外有些感慨。 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爱丽丝的声音：“林太郎，他醒了——” 他之前将昏迷的书页安置在一个房间的床上，让爱丽丝帮忙看着。 而为了不吵到孩子，他之前查情报的时候都是在旁边的另一个房间进行的。 因为发现了关于原来的那个世界的信息，一不留神就查了很长时间，都已经是第二天了，这孩子也总算是醒了。 森鸥外走进隔壁房间。 刚醒来的黑发男孩半躺在床上，手上还攥着被子，似乎这样做能给自己增加一点安全感。 他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看起来很拘束的样子。 森鸥外主动上前友善地打招呼：“你好。” 男孩神情很迷茫，犹豫地问：“你们是谁？” 森鸥外能看出他是真的忘记了一切：“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这样也好。” 森鸥外回想起这孩子当初得知太宰死讯的难过模样，还有他为了使太宰复生而做出的行为…… 对他来说，失去以前的记忆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森鸥外道：“我是森鸥外，嗯……目前算是你的监护人。” 男孩一知半解地点点头，作为回应。 爱丽丝也立即自我介绍道：“喂，我是爱丽丝哟，快叫姐姐。” 之前每次爱丽丝让书页喊她姐姐时，书页都从不回应，始终固执地直接喊她的名字。 而他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管是太宰，还是森……书页都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直接喊名字，一副与他们非常熟稔亲切的模样。 爱丽丝其实已经快习惯了，只是经常还会调侃地让他叫姐姐。 然而此刻，面前的黑发男孩却真的不熟练地唤道：“姐、姐？” 爱丽丝愣了愣。 终于如愿以偿，但是她心里却感觉很不对劲，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看着男孩望过来的紧张的眼神，爱丽丝还是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回应道：“欸，好乖。” 男孩问道：“那，我又是谁呢？” 爱丽丝目光移向一旁的森鸥外，说道：“也是，也该有个名字了。毕竟到了这个新的世界，总不能像以前那么叫了。” 再叫对方‘书’的话，肯定会刺激他恢复记忆的，而一直没有名字的话也很不方便。 森鸥外想了想，决定入乡随俗地给他取一个像本地人的名字。 也算是在这个新的世界有一个新的开始。 “就叫念，何念好了。” 第110章 一切的起源（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光都平静安宁地过去了。 没有担心的意外发生。何念就像个普通的孩子, 从七岁的模样慢慢长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 在这期间，森鸥外的孤儿院也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个小孩子。 不过在他想办法赚了些资金后，找来了足够的人手来帮忙管理孤儿院, 一切就不用他再费心了。 森鸥外终于变得轻松悠闲下来了, 每天只需要看看何念的情况就行。 就像是那孩子的家长一样。 关注他的日常，听他讲学到的新知识和交到的新朋友，为他解答困惑，时不时还带他出去玩…… 这样的生活非常温馨惬意，使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敦君那边。 敦君本应该待在孤儿院重新成为那里的孩子之一, 如今却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负担，希望他能主动去找黑手党多分担些压力…… 但是这样一来, 敦君也没时间去自我迷茫了，应该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晕倒在路边的事了吧。 森鸥外歉疚地想。 “森先生——” 门外远远地传来了熟悉的孩子的声音。 森鸥外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文豪尾崎红叶的著作《金色夜叉》, 站起身来，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头上顶着杂乱的赭色假发。因为没戴好的缘故，底下黑发明显翘出了好几缕, 看起来有些糟糕。 男孩却浑然不觉，依旧笑得开心，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大的手提袋。 森鸥外顿了下, 迟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何念雀跃地道：“这是爱丽丝姐姐送我的礼物！” 森鸥外往门外望了望，果然看见了站在左侧方抿嘴笑着的自家人形异能体。 何念故作神秘地说：“森先生，你猜猜这个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森鸥外看着他头上发型和颜色都很熟悉的假发，有了点猜测，但还是回答道：“我猜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当当当当当——” 何念一边自配音效，一边将袋子敞开给森鸥外看。 袋子里面有黑灰色卫衣、蓝色美瞳、蓝色手环…… 果然, 是羊之王时期中也的cos服啊。 何念说：“爱丽丝姐姐说过段时间这附近还会举办漫展，到时候我就可以打扮成中也的样子去参加了！” 森鸥外有点难以想象那个画面：“……那就恭喜你了。” “森先生也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何念期待地说：“你可以扮成森鸥外的模样。” 森鸥外沉默了会儿，看着孩子期待的仿佛闪着光的眼神，依旧还是选择了拒绝：“不用了……我不太适合你们年轻人爱玩的活动。” “我觉得很适合的，真的！” 何念不死心地继续劝道：“森先生真的很适合扮演森鸥外的。你们长得也像，发型也像，就连名字也很像……你叫森林，森鸥外的本名其实就是森林太郎哦，很有缘分吧。” 森鸥外：“……” 当初因为有重名的文豪还有那部动漫存在，他用原先的名字会显得很奇怪，就被迫将名字改为了具有本土化气息的森林。 爱丽丝的名字则因为很常见就保留了下来。而且她金发碧眼的模样一看就是外国人，改个中文名也没有必要。 因为时间比较久远，当时的何念还没有看过文豪O犬那部番，渐渐地便忘记森鸥外他原先那个仅仅用了几天的名字了。 森鸥外艰难地说：“……那确实还挺有缘分的。” 何念以为有希望能说服他：“对吧，那我们就一起去嘛。” 森鸥外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有次关注文豪O犬相关资料的时候，没有好好地避开这孩子了。 导致对方一接触就立刻着了迷。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看完了动漫和漫画，前不久还刚看完了实体书…… 旁边看戏的爱丽丝用手捂着嘴，已经快憋不住要笑出声了。 森鸥外立即决定把矛头转向爱丽丝：“让你爱丽丝姐姐陪你去吧，她和动漫里的爱丽丝长得更像，而且名字还一模一样。” 爱丽丝愤愤地瞪过去。 没料到何念却纠结地说：“可是年龄不太符合啊，爱丽丝姐姐太高了。” 幸好目前文豪O犬讲述的故事都是主世界的，那里的爱丽丝永远都是一个12岁以下的小女孩。 逃过一劫的爱丽丝放下心来，她悄悄对森鸥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何念再次央求道：“森先生，拜托了。陪我去吧，就这一次。” 森鸥外自然不能答应。 自己扮演自己这种尴尬的事情还是饶了他吧。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以表示自己真的不想去的决心。 “好可惜……”何念失望地最后忍不住再提了一句：“听说漫展上还会见到许多扮演文野角色的人，森先生真的不想看看吗？森先生不是也对文野很感兴趣吗？” 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加不想去啊。 森鸥外一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自己的那些熟人。 见森鸥外依旧这么坚持，一点都不松口，何念没办法也只能放弃了。 “好吧，到时候我从漫展回来，会给你带周边作为礼物的。” 森鸥外无奈笑道：“……好。” 虽然最亲近的两个大人都不愿意陪自己一起去，但是何念最终还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对方是孤儿院里的一个比他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他们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漫展。 何念为此准备了许久，提前做足了功课，了解了许多注意事项，还准备了许多无料等着到时候送出去。 不过，就在即将要去漫展的前几天，何念生病了。 “原来药这么苦啊。” 黑发的男孩坐在沙发上，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就不能不喝吗？” 爱丽丝叉着腰，严词拒绝：“不行！必须全部喝完。” “其实也不算很严重的病吧，我只是有些头晕想睡觉而已。” 从来没吃过药，第一次就是喝最苦的中药。 男孩回忆着刚才喝的那第一口的味道，真的不想再喝了，装作可怜巴巴地说：“这点病说不定放着不管，过几天就很快好了。” 爱丽丝威胁道：“你还想不想去漫展玩了？” 男孩大惊失色：“当然想！” “那就好好吃药。不然一直拖下去，病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绝对没办法去了。” 森鸥外劝道：“而且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熬了很久才熬好的药，很珍贵的。” 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何念只好屏住呼吸，皱着眉一口气将药全部喝完。 刚喝完，爱丽丝立刻递给他一颗水果糖，何念才感觉得救了。 男孩苦着脸说：“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 “嗯，你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虽然是这么安慰了对方，但是森鸥外自己心里却没底，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会不会因此而好转。 他其实一直有个困惑——‘书’会生病吗？ 这些年，森鸥外从来没有见过何念生病，哪怕仅仅是一场小小的感冒。 而且何念之前手臂上留下的那些伤疤，也都已经早早地恢复了，看上去就像是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对比起来，这次的生病就给人很不妙的感觉。 希望他的这些不安都只是庸人自扰吧…… 森鸥外担心的果然没错，何念的病没有很快好起来，反而随着时间的挪移变得更加严重，一直病了很久很久。 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连出门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是去漫展玩了。 森鸥外也叫来系统询问过原因。 系统得知后说要回去查查，便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始终没什么消息。 没办法，何念的情况特殊，医院也查不出病因。 森鸥外能做的就只有将他安置在孤儿院的医务室里，细心地照顾他，等待着系统那边的消息。 “你睡醒啦，” 爱丽丝坐在病床边，发现床上睡着的男孩醒来了，就立刻关切地问：“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男孩摇摇头：“没事，我不饿。” 爱丽丝又问：“那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你追更的动漫更新了哦，要看吗？” “没什么想做的，头昏昏沉沉的，好难受……” 何念埋怨了几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提到：“我想去漫展。” 还在想着那件事啊。 爱丽丝叹口气，提醒道：“可是漫展早就结束了。” 何念的表情很失落。 爱丽丝没办法只能说：“快点好起来吧，漫展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的，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 闻言，男孩立即惊喜道：“真的吗？” 森鸥外走过来说：“当然是真的，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所以你要安心养病，早点好起来才行。” 突然得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承诺，何念不禁弯眉浅笑道：“那我们就约好了。等到我的病一好，我们就一起去。” “是，约好了。” 森鸥外无奈一笑。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何念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沉沉地睡着，就算是偶尔醒来的时候，意识也比较模糊。 好在，系统终于有了消息。 【找到原因了。当时‘书’不是被分成了两部分吗？另一部分的‘书’频频触发时空穿梭，在与你们世界有关联的一系列平行世界中随机游荡。】 【在这一过程中，‘书’被其他世界的一些人发现过。剩下的书页本就不多，那些人在书上写字，又耗损了许多张书页。】 【世界本源因此产生动荡，也对你这里的这个‘书’造成了影响，所以他才病得这么严重。】 “原来如此。” 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是森鸥外依旧无法松一口气，系统说的这些尽管他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却也能听出事情很麻烦。 森鸥外：“请问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系统：【我们可以先把他和那个世界的联系屏蔽掉，他就不会受到那边的影响了。不过这只是缓兵之计，并不能维系太久。】 森鸥外配合地问：“那怎么做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 系统犹豫地说：【我们研究过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其他体系的世界与你们这一系列平行世界进行融合。这样你们的世界会重新稳定下来，融合后的世界还有很大几率会升格……你觉得怎么样？】 森鸥外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直接说吧。” 既然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法，系统那边却没有直接去做，而是先询问他的意见。 森鸥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地位，那就只可能是对方有需要拜托自己去做的事情了。 系统不好意思地问：【你目前还能动用港口黑手党的关系和人手吗？】 森鸥外想了想，说：“现在黑手党的首领大概是中也君吧，他应该会愿意帮我一些忙的。” 【那就好。】 系统安心了许多，解释说：【要想将这些不同的世界进行融合，就必须得借助你们本世界的人，让他们去主动接触其他世界的力量体系。这需要你去在暗中引导。】 森鸥外陈述道：“也就是说，我要回到原先的世界了。” 真是的，原先是系统希望他留在这里的，现在却又是系统想让他回去。 系统应道：【是的。而且你作为那个世界的人，如果一直待在他身边，我们也很难屏蔽掉他与那个世界的联系。】 离开了四五年的时间，森鸥外确实还挺挂念原先的世界的，但是…… “那何念该怎么办？既然他不能回去的话，就只能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这些年他的力量一直都很稳定，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这次的事情也是外部因素导致的。既然如此就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只用偶尔来看一次便可以了。】 “可是如果过于刺激他的情绪，就会容易再次失控吧。” 森鸥外直接指出：“上次就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了那样的后果……他是没办法接受我和爱丽丝突然同时离开的。” 【根据观察来看，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书’的力量便很难失控。】 系统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所以只需要再一次地将他所有的记忆抹去，就没有问题了。】 森鸥外沉默不言。 系统带着歉意说：【这是最优解了。】 没想到，居然有天能听见别人也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森鸥外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果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儿院院长，远离权力中心久了，他也改变了许多，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坚定地保持冷酷的理性了。 系统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将情感这方面忽略，按照它说的那样去做，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系统宽慰道：【不过等到世界融合结束后，那个世界就不会因为‘书’而轻易崩坏了。到那时他便可以回去了。】 森鸥外心情缓和了一些：“那就好，我会尽快促进融合的。” 系统思索了片刻，补充道：【等到那个时候，由于你们世界的本源有所损坏，所以会在融合后的世界里处于弱势。】 【为了使力量平衡，我们也必须让何念回到你们的世界，慢慢恢复他之前的记忆，还会安排将另外一部分的‘书’与他重新相结合。这样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森鸥外点了点头。 系统：【对了，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你们那边不一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于这个，其实森鸥外也有猜测。 毕竟从这里文豪O犬更新的频率就可以看出这点了，漫画每月只更新一章，还经常停更。 往往现实世界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那边可能才只过了一两天而已。 所以说，很可能他在那边只待了一小段时间，这边的何念就已经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森鸥外苦笑道：“大概是没办法看到他从一个小孩子长成大人了。” 密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森鸥外已经几乎要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原本还以为不会再错过他的成长了呢…… 系统：【……抱歉。】 森鸥外：“没事的。给我半天时间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再走吧。” 系统：【好，那我晚上再过来找你。】 时间紧迫，森鸥外立即联系了孤儿院目前的负责人，把自己所有的职责和资金都交接给了对方。 并与其签下了合同，让对方好好经营孤儿院，照顾好何念，定期往何念的账户里转账。 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个负责人是他看着选的，虽然有点过于爱财，但人品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也懂得分寸。 其实爱财也算是这个人的一个优点吧。 望着对面因为刚意外得到了一大笔钱而喜出望外的男人，森鸥外突然开口道：“对了，何念刚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骤然听到这样的话，男人愣了一下。 森鸥外继续沉声说：“我要离开了，不要跟何念提起任何关于我的事情，也不要让别人对他说这些事。” 男人有些不解，却还是应下：“知道了。”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森鸥外最后回到了孤儿院的医务室，站在何念身边。 病床上的男孩依旧没有清醒，眼睛紧闭着，额角冒出虚汗，呼吸也有些过快，显然睡得不太安稳。 森鸥外还想最后再看他几眼，系统的声音便准时响起了：【到时间了，你都处理好了吗？】 森鸥外应道：“嗯……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森鸥外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身边的人攥住了。 他提着心低头看去，发现男孩还闭着眼不像是醒来的样子，又放下心来。 这孩子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吧，将身体缩成一团，手碰巧紧紧地攥上了他的衣角，看起来很缺乏安全感。 森鸥外慢慢将他的手掰开，准备再为他扯一下被子。 却突然听见男孩微弱的梦话：“不要走……” 森鸥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听见对方更细微的喃喃声：“不要再离开了……” 森鸥外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给他扯好了被子，问系统道：“他现在恢复过去的记忆了吗？” 系统回答：【没有，顶多只会在梦中偶尔梦见一些片段，等会儿我再清除一遍他所有的记忆就没事了。】 森鸥外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病床上不安稳地睡着的男孩，最后再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安慰道： “没关系的，我们还会在未来相见。”【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11章 结局（上） 第111章 结局（上） 所有画面在这一刻中止。 后面的事情, 何念还保留着记忆，也不必接着看下去了。 后来大概就是他在孤儿院里慢慢长大，一直莫名其妙地对文豪O犬保持着很大的兴趣。 他偶尔在梦里还会梦见关于文野的一些片段, 不只是动漫里主世界的内容, 还包括其他各种平行世界。 其中大部分的内容就是那些平行世界里的个别人物。 就比如说当上黑手党首领的太宰，离开武侦混迹在各个犯罪组织里的乱步，早早死在羊时期的中也，没有变成吸血鬼而是直接被福地杀掉的芥川…… ——何念之所以能经常看到他们的经历，则是因为他们都与‘书’有过接触。 首领太宰就不用提了, 是他将‘书’意外分成了两部分，并和‘书’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死亡的前不久才将两部分‘书’前后都送到了森鸥外那边。 在福泽谕吉死亡的世界线里, 乱步为了使其复生，费尽心思得到了‘书’, 并在濒死之时在书页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N曾经得到过一张‘书’的残页，希望借此抹去中也的人格，彻底掌控荒霸吐。却在最后关头失败，荒霸吐的火焰将一切焚烧殆尽, 包括那张残页。 芥川在与福地樱痴作战时，偶然注意到对方随身携带着一张书页，并在抢夺中从纸页上面撕下了一角。 ……在这些人接触到书页的时候, 阴差阳错地将自己当时强烈的情感通过‘书’传达给了何念。 何念后来陆陆续续在梦中或是晃神时看到了他们的这些经历，他却只将这些片段画面当成了自己的灵感，记录了下来。 因为被那些人的情感所影响，一直在意着他们令人惋惜的最终结局，始终难以忘怀。 于是何念就顺理成章出了他们的cos, 血浆不要钱似的抹在身上，游走于各大漫展, 四处介绍自己‘私设’的这些文野人物的悲惨剧本。 因为他扮演得非常相像仿佛突破次元，私设又足够虐心，所以一大批人一边被刀得眼泪汪汪，一边却喊着摩多摩多…… 虽然看着那么多人被虐到的模样，何念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总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吃刀。 对吧？ 结果在他18岁的某一天，报应突然找上门来了。 一个系统莫名其妙地出现并绑定了他，将他拐到了文野的世界。 说是什么因为他私设的文野角色衍生出了平行世界，那些角色的经历过于悲惨、执念太深，会影响到主世界的稳定。 所以必须让何念附身于那些人，完成其生前的愿望以此打消其执念。 想到这里，何念对系统说：“我早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私设的角色怎么可能会衍生出平行世界呢……” 完全没有察觉不对劲的系统：【……】 何念忽然轻声问：“所以你其实什么都知道，然后故意布下了这个局，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那个系统不是我！】 系统连忙慌张地解释：【虽然我们都是在一个部门工作的，但是我真的不是它。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上面给我安排了这样的任务，我只是将任务详情转述给你而已。】 “只是逗你玩的啦，抱歉了。” 何念眉眼弯弯地说：“你们两个的差别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分不清。它的工作时间绝对要比你更久些吧。” 系统哑口无言，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 何念说：“所以，果然你刚才也跟我一样看到了那些记忆啊。” 原来是为了得知这个啊…… 系统：【……是的。】 “对了，消除执念值这种任务也是假的吧。”何念好奇地问：“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任务已经结束，已经没有瞒着它的必要了，系统终于收到了上面发给它的关于这个任务的真正详情。 同情了自己一秒后，系统尽责地给何念解释： 【在世界融合完成后，我们这边也找到了‘书’剩下的那一部分。本来是准备立刻将那部分与你重新融合的，但是却出了问题。】 【因为你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被屏蔽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还沾染太多外界的气息。再加上那部分书页耗损严重，力量削弱。你们之间难以重新融合。】 何念理解了：“所以让我附身那些人物是为了重新加深与本世界的联系？做那些任务……也是因为获得他们的认可度之类的什么东西，就可以促进融合吧？” 【没错。】 系统补充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都接触过‘书’，身上有‘书’的力量残留，所以任务对象只可能是他们。】 何念问：“那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事？” 系统委屈地道：【上面连我也瞒着呢。】 何念语气自然地说：“那当然了，你不适合说谎，不瞒着你怎么可能瞒过我。” 系统：【……】 何念：“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再次看了下收到的资料，说：【为了让‘书’的力量不失控，引导你一步步地慢慢找回记忆，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好吧。”何念道：“说起来，之前每次任务进度值都卡在99％真的有点气人呢，是谁想出来的？” 【那是为了方便你行动，让你可以在一个任务告一段落后继续使用那具身体。免得要是当前正在使用的躯体损坏了，等待修复的过程中，只能让你暂且离开这个世界。那样就麻烦了。】 系统尽量平静地作出解释，心里也在抱怨，这种解决办法的方式简直害惨了它。 它还以为这是什么bug，一直在焦急地联系着上级，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复好。没想到…… 可是没办法，上级就是上级，它也不能表示出任何不满。 【好了，现在已经将‘书’重新和你融合完了。】 系统想到就要和何念道别了，还有些不舍：【以后你只需要尽可能经常待在文野的世界，来平衡如今这个混杂了各种力量体系的新世界就行了。】 何念点了点头：“等等，那我获得的那些积分还能用吗？” 【可以的，你准备购买什么？】 系统立刻提起了精神，这可是关乎自己业绩的事。 就在不久前，何念之前所有未完成的任务进度全部都一回满了，对方也因此获得了大量的积分。 这下它肯定能卖出许多商品了。 何念抿了抿嘴，温和地笑着问：“请问有没有能让死者复生的道具呢？” 系统怔住了。 过了很久，系统才小心翼翼地道：【抱歉，没有这样的道具。】 看完了那些记忆后，它也大概能猜到何念现在的想法。 毕竟还在何念第一次被抹除记忆之前，他就想要使太宰复活，即便当时会面临世界崩坏的危险，他也想方设法地要达成这一目的。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世界的安危了，但是很可惜…… 【我们没有权限复活死者，这是规则。】 系统不安地观察着何念，却并没有发现对方露出失望难过的情绪。 何念像是轻易便接受了这一点，反而还安慰系统说：“没关系，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了。” 系统松了一口气：【你能想开就好。我知道你和太宰关系很好，但太宰是自杀的，你也不要太……】 “我才没有和他关系很好。” 何念打断了它的话，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不要只看过去的事，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我早就不在意他了。” 系统不太能相信：【那你为什么问让死者复生的道具？】 何念轻松地说：“当然是因为我答应过别人，会让他们回去的。” 【原来你当时是认真说的啊。】 系统也想起了何念曾经承诺过的那些话，后悔道：【早知道的话，我那时候就拦住你了。有了希望后再将其破灭，确实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要好。】 何念：“放心，我怎么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系统感觉不对劲，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复活死者。】 何念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何念眼眸里含着笑意：“我已经见过死者复生的例子了，所以只需要沿着前人的步伐出发就可以了。” 系统拼命在记忆里搜索死者复生的例子。但是越是逼迫自己尽快去想，越难在短时间内回忆起来。 还是何念提醒了它：“乱步他做到了。当初他在书页上写下了字，成功复活了福泽谕吉。” 系统终于想到了他们做的第二个任务。 当时的江户川乱步成功了？ 它没有去关注，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既然作为‘书’的何念能够确认，就证明这是真的。 “既然‘书’拥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那我的愿望也一定能达成。” 何念语气温和却又坚定地说：“当初我之所以会失败，只是因为没有按照规则在书页上书写而已。” 系统阻止道：【可是……】 “我知道，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书页了。要想那么做，需要我重新变成‘书’才可以。” 系统听出他的打算是什么了：【……是的，但是你得想清楚。我们还没有将‘书’研究透彻，不清楚怎么将你变回人类。】 “就那样做吧。” 何念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做什么重要决定：“我曾经在你的系统商城上看见过适合的道具，能让‘书’回归原始形态。但价格还真不便宜，幸亏我现在很富裕啦。” 系统想起他之前就总是省着积分，闷闷地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啊。】 “是啊，不过我想买的不只有这一个。” 何念道：“总之，到时候就要拜托你了。帮我用这些积分去做一些事，剩下的积分就当作是送给你的礼物吧。” 系统不想答应，却知道无法改变对方的决定。 何念：“麻烦你用‘书’将他们复活，之后再将这段时间我操控他们身体时的记忆筛选一下，模糊化后传输给他们。” “让他们以为这段时间的事都是他们自己做过的，因为死亡而忘却了一些记忆罢了。” 系统：【……真的没问题吗？】 “我扮演得很认真的，几乎都是按照他们的情绪出发去做的事，不会被发现问题的。” 看系统没有说话，何念又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做不好这些。我记得商城上有个道具，可以根据要求写好最恰当的剧本。” “你记得到时候写在‘书’上，把一切漏洞补好。他们就算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也绝对不会猜到真相是什么。” “还有，将‘书’留给他们，或者给他们几张书页。用这个就可以让他们在自己原先的世界和主世界之间穿梭。这样今后就方便了。” 何念思索了下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事，突然道： “对了，差点忘了。芥川那个任务造成的后续问题，也要记得用‘书’修改一下。至少能让他们以后在主世界出现的时候，不被敌对或引出麻烦。” 听他讲了这么多，系统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为了做到这些，就要重新回到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 能听出系统机械的声音中明显包含着的浓重情感，毕竟他们也一起搭档了不短的时间。 何念歉疚地说：“抱歉，但是承诺过的事情，我不想食言了。他们毕竟也都帮过我这么多忙了。” “而且很划算的，不是吗？我又不是死了，其实变回‘书’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系统难过地说：【我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何念：“你清楚死而复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很难再找到其他合适的方法的。” “这次之所以可以实现，还是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再加上一些运气。” 何念解释道：“在‘书’上写的内容要有一定逻辑才能确保实现。” “因此乱步跟黑暗组织扯上关系，可以借助APTX-4869来解释。中也能够以咒灵的形式复生。芥川就利用吸血鬼异能这点吧……太宰当然要用咒骸那具身体活着。” “好想看到太宰变成孩子的模样。他以前仗着自己年长一些，就随意欺骗小孩子。真是非常可恶。” 系统：【……】 何念：“我和他关系真的不好，只是想看他笑话啦。” 系统心情很复杂。 “总之，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如果以后能你见到森先生的话，帮我跟他……”何念停顿了会儿，却说：“算了，什么都不用和他说。” 系统：【……我可以不答应吗？】 何念：“抱歉。” 见系统沉默了许久，何念最后轻轻笑道：“谢谢你了。” …… 在天人五衰事件结束后，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 战争消失了，横滨恢复了以往的和平安定。街上的店铺很快又开始营业，如今再出门便能看见一片祥和美好的场景。 所有人的生活也重新迈上了正轨，只是还有一些人仍旧无法释怀。 在这次的事件中，平行世界的太宰和乱步都有出现过，之后却再没有任何他们的踪迹。 就连当时死在中岛敦面前的芥川的身体，后来也突然莫名不见了。 他们就这样彻底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今后是否还能再次见到他们，只能默默期望着奇迹的发生…… 某天下午。 刚结束完外出的工作，织田作之助有些疲惫地回到侦探社，先在楼下的漩涡咖啡厅买了杯咖啡。 就在他坐在凳子上等待咖啡做好的时候，一个店员小姐上前搭话道：“织田先生，我很喜欢你写的新书。” “谢谢。”织田作之助礼貌道谢。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大半年了，这期间也没有荒废写作，在这里发布了几篇短篇小说。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作品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 就在不久前，他开始写一本稍微长些的小说，如今刚出版了第一卷的内容。店员说的新书应该就是这本。 接着，店员果然拿出了他的那本新书，请求道：“织田先生，能帮我签个名吗？” 这点小事自然无法拒绝，织田很快签好了名字。 “真是太感谢了。” 店员忍不住说道：“我真的非常喜欢这本书，里面的情感很能打动人心，就是剧情走向太虐了……请问最后会是一个好结局吗？主角能等到他的友人回来吗？” 织田有些愣神。 这本小说的灵感源于他先前意外进入的那次幻境。 其实最后的结局究竟是怎么样的，他自己也没有想好……真的能等待到吗？他没有信心。 就在织田不知该怎么回答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当然会是一个最圆满的he结局了，对吧？” 织田顿时回过头去。 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 他有着黑色的卷发，身上缠满了绷带，甚至一只眼睛也被绷带遮挡住了。 这熟悉的感觉，即便他的年龄有些过小，就算安吾之前没有跟自己提过遇见太宰的事……织田也能立刻认出对方是谁。 “太宰……” 太宰治语气轻快地道：“织田先生，能帮我也签个名吗？我也是你的忠实读者哦。” 织田有些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叫我织田作就可以了。” “好的，织田作。” 太宰治浅笑着应下了。 织田干巴巴地询问道：“……要签在哪里呢？” 太宰治愣了愣，有些苦恼地说：“糟了，没有带本子啊。” 织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对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纠结的表情瞬间散去。 面前的男孩用手扯下了自己脸上缠着的绷带。 由于突然见光，鸢色的眼睛不自在地眨了几下，又慢慢适应下来，向织田作之助这边望过来。 太宰治将手上的白色绷带递给对方，眼底笑意沉浮：“就签在这个上面好了。” …… 黑暗组织终于被成功覆灭了。 只不过在最终捣毁其本部的时候，降谷零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他在组织里找到了江户川乱步作为新组织成员的资料。 后续经过调查，他才得知组织的覆灭也有那位名侦探的很多功劳。 没过多久，降谷零就在东京遇见了对方。 黑发绿眸的名侦探当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一颗蓝色的玻璃珠发怔。 降谷零不禁上前去跟他搭话，谈起了组织的事。 江户川乱步不在意地说：“我确实当过组织成员，要逮捕我的话就随便你了。” 降谷零哑然失笑：“我没有那个打算。” 江户川乱步闷闷地道：“那你这个公安当得似乎有些不称职，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过罪犯，徇私枉法可是不行的哦。” 看着对方失望的表情，降谷零莫名有了个奇怪的猜测，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吗？” 名侦探不说话了。 但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哪有无处可去就想把自己送进警局的啊。 降谷零无奈地问：“你不回武装侦探社吗？”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许久，才声音很低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不要想太多了。” 降谷零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纠结什么，但还是找对了方向：“你总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糟糕，给自己太多压力。就比如说组织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对组织覆灭的贡献呢，怎么会逮捕你。” 江户川乱步沉默不言。 降谷零：“而且我觉得侦探社的那些人都不会在意这些事的，他们现在一定很期望你能够回去。你只要好好地跟他们说开了就没事了。” 江户川乱步却还是倔强地反驳道：“你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不远处传来。 名侦探顿时抬起头来，望向左侧方。手中的玻璃珠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根本没空去管。 银发黑瞳、穿着和服木屐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福泽谕吉上前几步，弯腰捡起了玻璃珠递还给对方，道：“我注意到这边的消息后就立即赶过来，幸好及时找到你了。侦探社的其他人应该也快赶到了，他们都很希望能再次见到你……” 他没有再提别的事情，只是略带紧张地开口： “乱步，我们回侦探社吧。” 江户川乱步有些说不出话，他只能努力地点了点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12章 结局（下） 第112章 结局（下） 到了适宜踏青的季节, 正巧近来人们的生活比较安定祥和，祓除咒灵的任务也少了许多。 五条悟就提议一同出去郊游，学生们少数服从多数地同意了。 出游的地点选在了一处偏远地区的山上, 他们一行人花费了很久才刚刚到达山脚下的村庄。 在这边的集市上逛了逛、买了些特产之后, 五条悟仍旧精力充沛地说：“好，大家再次出发吧！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得赶紧上山了。” “我就不用去了吧。” 钉崎野蔷薇苦着脸：“反正高专那边也全都是山，没什么好看的。我已经走累了，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五条悟道：“那怎么行, 山上才是本次郊游最大的亮点诶！” 钉崎野蔷薇不明白：“和我们那边的山有什么不同吗？” 这时，一个路过的村民大叔兴致勃勃地接话：“我们这座山上可是有神明存在的。” 吉野顺平茫然道：“神明？” 旁边另一个阿姨叹气道：“别听他胡说。这里之前确实有过神明的传闻, 不过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不是早就辟谣了吗？” 大叔不服气地道：“真的有神明的, 祂还帮过我的忙！”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见过啊。我去过那么多次山上，一次都没遇见过什么神。” “只是你运气不好而已……” 这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了。 伏黑惠压低声音地说：“要不，我们就直接去看看吧, 到山上或许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虎杖悠仁笑着点点头，像是知道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钉崎野蔷薇也起了好奇心, 便答应了。 于是他们就出发去登山了，走了很久，直到在到达半山腰的时候，才见到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古旧神庙。 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了太久。四处长满了野草，角落里布着蛛网, 灰尘都铺了厚厚一层…… 连造型怪异的神像也早就生锈腐朽。 钉崎野蔷薇愣愣地盯着神像看，道“这个神像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是荒霸吐的神像哦。”五条悟主动介绍说：“当初我和悠仁就是在这座山上遇见中也的。” 吉野顺平问道：“所以神明其实指的是中也？” “是的，那时中也还没接触过咒术界，不知道普通人无法看见他。” 虎杖悠仁边说边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在那段时间他帮过一些人的忙，然后山上有神明存在的传闻就越传越广了。”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当初我是因为收到了祓除咒灵的任务才带悠仁来这里的。而当见到中也的时候，他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 正当五条悟陷入回忆，饶有兴趣地打算跟学生们聊起往昔的时候，远处的一个声音却抢先接了他的话。 “喂，那个、你们是迷路了吗。” 这句话明显是问句，听起来的感觉却像是陈述，似乎对方只是为了配合五条悟而说出来的。 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注意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赭色卷发的小少年远远地站在神庙门口。 那个小少年也正望向这边，钴蓝色的眼瞳明亮耀眼，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容。 五条悟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没错，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 某天晚上，港口黑手党。 “银，你的值班时间已经结束了吧，还不回去吗？”立原道造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没有动作的银。 虽然在这次天人五衰事件中，立原道造猎犬的身份暴露了，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黑手党。 银回答道：“我等会儿和兄长一起回去。” 立原道造愣了愣。 如今芥川和银的关系在黑手党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于是兄妹两个也就不必再小心遮掩，能够正常地相处了。 但立原短时间还是不太习惯这两人的关系：“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银点了点头：“再见。” 不过很不幸的是，银接着就看到了兄长发给她的消息，说是他的任务出了变故，今晚估计得加班了，让她先回去。 没办法，在黑手党里工作就是这样。 银只得收拾完东□□自一人往楼下走去，倒也没有怎么失望。 对比起以前，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她不用再小心地隐藏和兄长的关系，在工作的时候不需要再装作与兄长并不熟识，也不必再暗自忧虑对方的肺病…… 芥川那次感染了吸血鬼异能，也算是因祸得福。 在布拉姆答应与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之后，主动放弃了对芥川的控制。 芥川保留着体内的吸血鬼异能，便不用再担心肺病的事，恢复能力与体能也都大幅提升。 只是…… 银想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哥哥。 她原本还期待着再次见到对方，结果却又一次地从中岛敦那里听到了其死讯。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出于对兄长的了解，银自然明白对方甘愿赴死必然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 银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走得很近了，她才注意到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发黑瞳、两侧黑白渐变色鬓发、黑色风衣……显然是芥川龙之介。 银感到奇怪，兄长不是说要加班吗？ 紧接着，她下意识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虽然这希望太过于渺小了，但是她的心依旧无法控制地跳得快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直到听见对方开口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确实是他。 银几乎要控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情绪，艰涩地说： “没关系的，哥哥，欢迎回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又感觉应该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何念再度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按照记忆来看，这里是if线森院长经营的孤儿院里的一个房间。 当初这也算是森鸥外给他特意准备的房间，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很短的一段时期，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何念还不太清醒，有些茫然，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很快，一个熟悉的的黑发红瞳的男人开门走了进来，他的穿着和长相都与何念记忆中的差别不大。 何念下意识道：“森先生？” 森鸥外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走近他，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好久不见。” 何念有些愣神。 森鸥外温和地说：“虽然对我而言，我们分离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你却已经一个人坚持了很久吧，辛苦了。” 何念有点不习惯听到这样的话，别扭地转过话题：“那些都不算什么……话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森鸥外回答：“是系统将你带到我这里来的，你也可以直接问它。” 系统这时才终于出声道：【那个，又见面了……】 何念没有先寒暄上几句，而是单刀直入地询问：“我拜托你的那些事怎么样了？” 系统连忙说：【当然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办妥了。】 何念放下心来，疑惑道：“那我这是……？” 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执行的话，他就不应该会醒来才对，更不可能出现在森鸥外这里。 系统弱弱地道：【我只是系统，不会写字，所以只好拜托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帮忙……】 森鸥外接着说：“我在‘书’上写好了你交代的那些事，最后在上面写下了我的愿望，希望你能够回来。” 【幸好真的成功了。】 系统道：【不久前我都还在担心，醒来的那个人会不会不是你。结果没有出现意外情况，真是太好了。】 何念抿了抿嘴。 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方法，但是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他才选择放弃的。 再次被分裂的‘书’可能诞生的是其他的意识，这倒是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种行为可能会影响世界的稳定，让目前这个好不容易融合的新世界再次陷入危机。 他原本以为绝对不会有人冒着风险去做这样的事的。 何念不理解：“做这种事真的值得吗？明明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森鸥外安慰道：“我已经尽量把风险控制到最低了。动笔之前，也借用系统的道具推测过最终的结果了。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脆弱。” 何念却道：“可是总还是有万分之一的风险，这……不是符合最优解的事吧？” 森鸥外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无奈地反问：“我也不是程序设定里只有最优解的机器吧？” 何念保持着沉默。 森鸥外知道他还在意着当初的那些事。 说起来，森鸥外确实也觉得自己不怎么占理。 虽然抹除对方的记忆、还有不告而别那些事也都算是为了何念考虑，但总归是自己做的不对。 甚至自己当初还把答应小孩子的事爽约了。 想到这里，森鸥外说了一句：“抱歉。” 还没等何念作出反应，森鸥外便继续道：“但我当初离开的时候想着的，可不是这是必须要贯彻的最优解，而是如何让我们在未来能够再次重逢。” 何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样的话。 过了很久，他才鼓起勇气低声问道：“……那你还会再离开吗？” 森鸥外笑道：“不会了，我保证。” …… 然而森鸥外没能想到，只是过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光，先提出要离开的那个人居然是何念。 看着已经简单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的何念，森鸥外不舍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是啊。” 何念理所当然地回答：“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已经待腻了。” 虽然看见何念在他面前能这么随意也算是件好事，但是森鸥外还是觉得有些凄凉：“可你也还没有待多久吧，这就想着离家出走了吗？” “离家出走？我已经满18岁成年了，怎么能算是离家出走。而且只是出去旅游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何念带着笑容说道：“森先生可不是什么孤寡老人的设定吧。” 好吧好吧，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也管不动了。 如今何念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书’时空穿梭的能力了，想要去哪个平行世界都是一瞬间的事，就算想拦着他也没有办法了。 森鸥外装作可怜巴巴地问：“多久能回来啊？” 足够了解他的何念却没有多在意，想了想道：“看心情吧。” 森鸥外露出失望的表情。 何念期待地道：“总之，我要去见见同样是因为‘书’而诞生的西格玛；去打卡主世界故事开始时的那条河流；去横滨之外的世界看看……” 说着说着，何念起了点恶趣味，故意道：“当然还会去全员性转的世界，不知道森小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很有趣。” “我会多去看看其他世界那些有趣的森先生！会记得拍照回来后拿给你看的。” 听着这熟悉的话语，森鸥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孩子眉眼弯弯地说着，到时候我从漫展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好吧，”森鸥外没忍住笑了：“我会等你的。” …… 某天上午。 何念站在武装侦探社外，按响了这里的门铃。 很快就有一个白发有着奇怪刘海的少年打开了门。 何念主动友好地打招呼道：“敦君，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 中岛敦茫然地问，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是认识自己，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初次见面，我是何念。我想委托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带我在横滨游览一番。” 这种委托真是非常新奇了。 在中岛敦的印象里，从来没见过有人上门来拜托侦探社这种事情。 何念道：“毕竟听说横滨这边很危险，经常有恐怖分子出没，黑手党似乎也十分猖獗的样子呢。” 中岛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啊……这倒也是。” “是吧，所以在横滨旅行的话，委托侦探社的成员陪同才能让我放心。” 何念补充道：“我可以给你们非常丰厚的酬金。” 听完酬金的具体数额，侦探社里正在做别的事情的其他人也惊到了，忍不住纷纷侧目望来。 中岛敦结巴道：“这、这么多吗？” 何念道：“没事的，其实也还好，这些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系统为了感谢自己留给它的那些积分，便友情赞助了他许多旅游资金。所以他现在并不差钱。 何念眨了眨眼问道：“所以你们可以接这个委托吗？” 中岛敦才反应过来，在门口和委托人站着说话似乎有点不太好： “应该是没问题的，请先跟我进来吧。” 何念往门内望去，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国木田、贤治、织田作、乱步、谷崎兄妹…… 他曾经用其他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过，也通过‘书’了解过他们过去的经历。 不过，这一次就是以真实的自己与他们重新认识了。 他略微有点紧张，但也很快就平复好了心情，因为未来他一定还会结识更多平行世界的他们。 反正旅程还相当漫长呢。 何念扬起笑容，迈步向前走去。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 【番外合集】 第113章 番外1·太宰（一） 武装侦探社不久前刚接下了一个奇怪的委托。 ——陪同委托者在横滨旅游一番。 虽然听上去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委托, 但没想到对方的好奇心属实是过于旺盛了。 不管是港口黑手党的大楼，还是异能特务科的总部，亦或是组合如今的新据点……他都想去逛一逛, 就好像那些地方是什么值得一去的旅游景点一样。 也幸亏委托者有充足的资金, 能借此大开方便之门，最后还真的把自己想去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而这次委托结束后，武装侦探社不仅获得了丰厚的报酬，还获得了对方赠与的一件礼物——一张空白的纸页。 侦探社里，许多成员围在一起, 观察着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 中岛敦道：“这是书页吗？” 这段时间总是接触到与‘书’相关的事，让他忍不住立即往这方面去想。 国木田独步表示怀疑：“不会吧？书页会被当成礼物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送出来吗？” 中岛敦弱弱地说：“可是对方说, 可以借助这个去往其他平行世界……” 除了书页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纸张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谷崎润一郎小声道：“……那个委托者不会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与谢野倒也不纠结：“反正等乱步先生回来就可以知道了。” 此时正巧有人敲门, 离门口比较近的织田主动过去开了门，结果发现外面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好友坂口安吾。 织田没预料到会见到他：“安吾，你怎么过来了？” 坂口安吾看见友人有点惊讶的表情，随即感到不对劲：“是太宰君叫我过来的。不是说好不容易人都齐了, 让我们几个今天一起聚一聚吗？” 前些天，另一个平行世界的首领太宰终于回来了，目前和织田作一起待在侦探社。 坂口安吾总感觉自己被他们三个人孤立了。 无奈天人五衰事件遗留下来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他加班处理了好久, 最近才勉强空闲了一点。 刚好武侦太宰叫他过来，说都已经约好了，准备他们几个朋友晚上在Lupin酒吧聚一聚。 坂口安吾这才很不容易地请了半天假过来。 但是……为什么织田作看起来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会过来？不是说都约好了吗？！ 穿着沙色风衣的黑发鸢眼青年坐在沙发上，没有解释，直接笑着招手道：“安吾, 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看看这张书页。” “书页？” 提到这个, 坂口安吾也就先把其他事放在脑后了，疑惑地走过去。 国木田独步：“等等，已经确定这就是书页了吗？” 太宰治：“没错，曾经持有过‘书’那么久的首领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不信的话，可以找他再确认一下就好啦。” 旁边太宰治翻版的人偶少年默默点了点头。 国木田独步愣了下。 虽然他有听过首领太宰的经历，但原谅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自己平常总是不着调的搭档居然也有成为黑手党首领的可能性。 织田提问道：“那这么说，我是可以回去了吗？” 既然确认了这个是书页，那么委托人所说的可以借助它去往其他平行世界的事应该也是真的了。 黑发鸢眼的青年笑着道：“没错，织田作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怎么样，期待吗？” 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要说不想念那里是不可能的。 毕竟自己还收养了那么多孩子，就算侦探社一定会帮忙照顾，织田也没办法会放心地不管他们。 但织田也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太宰的话，他莫名觉得太宰似乎不像表面表现得那么开心，于是想了想道：“既然能够用它去往别的世界，我们以后也可以随时见面了。” 坂口安吾点了点头：“确实。” 太宰治顺着话题延伸：“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一起去你的世界游览一番吧？” 坂口安吾也算是知道太宰为什么会把自己叫过来了，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不行。 织田也欣然道：“当然可以。” “那还有谁要跟我们四个一起去吗？” 太宰治目光扫过周围的人，语气轻快地推荐道：“那个世界可是很有趣的！有成为黑手党的敦君，还有成为我们社员的芥川君哦。” 侦探社成员们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算了，实在难以想象。 他们纷纷表示，我们还是不用去了，你们几个朋友一起去就可以了。 人偶少年无情地表示：“请不要默认加上我，谢谢。” 太宰治完全没有要体谅另一个自己的意思，故作惊讶地道：“你也都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吧，不想回去看看吗？” 回去看看？ 是指诈尸回去吓一吓那个世界的人们，然后被当成稀奇生物围观，还可能被某个黑漆漆的小矮子狠狠揍一顿吗？ 人偶少年一字一顿地笑着说：“完全不想回去呢。” “真是太可惜了。”太宰治装作失望的模样，偷偷给了安吾和织田作一个眼神示意。 人偶少年自然不会看不出自己的同位体在做什么小动作。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右肩被人按住了。 人偶少年拖长声调悠悠地道：“安吾。” 坂口安吾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还轻轻咳了两声：“我们一起去吧。” 人偶少年无奈地将视线转向织田，发现他竟然也听了太宰治的话，默默地挪动步子站到了自己旁边，将自己逃离的路线彻底遮挡住了。 “你们真是的……” 太宰治：“一起去那边玩怎么能缺了你呢，毕竟我们可都是好朋友啊。” “你说这句话不感觉很别扭吗？” 虽然和这个同位体的交情还算不错，但是首领宰还是不习惯跟‘自己’表现得关系这么好。 “……确实有些别扭。” 太宰治撇了撇嘴：“总之，你就算想逃跑也没有办法了。” “喂……”人偶少年感到不妙。 紧接着，果然见到黑发鸢眼的青年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张书页，并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离他越来越近…… “不能再商量一下吗？” “等等，别——” …… 眼前骤然绽开一道光芒，再次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之后，他们几个所在的地方已经换了个模样。 这个新的地方真是莫名眼熟呢。 人偶太宰怔怔地问：“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青年太宰也是“啧”了一声，不想说话。 织田回答道：“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室吧。我记得之前在幻境里的时候，我们都曾来过这个地方。” 坂口安吾扶额，作为首领的太宰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哪里，很明显是对方不想面对现实啊！也就只有织田作会这么正经地回答了吧。 坂口安吾道：“话说，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书’难道是固定把这里当作两个世界之间穿梭的地点？” 那就太可怕了。 简直不敢想象……以后织田作要想跨世界的话，就得频繁进出黑手党首领室了吧。 那真的是能做到的事情吗？ 幸好太宰治及时开口，阻止了他的思绪继续跑偏：“其实，大概是我刚才在使用书页的时候，不小心想到了港口黑手党才导致的吧。” 人偶少年立即用指责的目光看向他。 太宰治：“我也不是故意的，谁想来这里啊……谁叫黑手党的首领一直在我面前晃悠，很难不联想到吧？” 对方纠正道：“是前任首领。” “其实也差不多啦。” 太宰治又突然想到：“那现在的首领是中也吧。” 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中也…… 太宰治再次左右打量了一遍首领室的陈设。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变化之后，他便又往首领办公桌的方向走去，随手拿起摆放在最上面的那个文件看了看。 “诶？” 太宰治有点惊讶地道：“有意思，你们快过来看看。” 坂口安吾下意识挪步，又很快停了下来，劝阻道：“这样不太好吧，在别人的地盘看这些……要是什么机密的话，我们还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吗？” “不要紧的，前任首领脑子里装着的机密可比这些重要太多了。”太宰治不在意地说。 这时，人偶少年已经走到了太宰治旁边，接过文件开始看了。 不过他仅仅是看了两眼，嫌弃地抱怨了一句：“无聊。”然后就把文件递给了旁边的织田。 织田则认真地开始看，看了许久后说：“没想到我离开后这个世界发生了这样的事啊，得赶紧把误会解开才行。” “……文件里到底写了什么啊？” 坂口安吾彻底被他们的反应引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开口询问。 织田把文件默默递给了他，坂口安吾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接了过来开始阅读。 这个文件是港.黑为和谈而准备的资料。 涉及到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这三方在横滨的地位已经不用多提了。 居然是关于这三方的和谈？ 能够专门组织一场谈判，那代表着它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差了，大概也因此在横滨引发了不少事端吧。 出于职业习惯，坂口安吾立刻严肃了起来，都没去在意别的平行世界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边看边分析了起来。 幸好文件中整理的内容也够详细。 起因是半年前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自杀身亡。 继任的现任首领在调查之后，得知这很可能与武装侦探社有关，便对其处处打压针对，想要让他们说出先代的死亡真相。 而武装侦探社的一位社员织田也在这前后失踪了，不得不令社员们怀疑这和黑手党脱不开干系。 两方矛盾越来越大。 在这个世界里，港口黑手党早已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不仅牢牢扎根于这座城市的各个领域，还一直往外飞速扩张着。 所以武装侦探社自然一直被压迫，陷入了危机。 由于害怕唇亡齿寒，异能特务科就此横插一脚，趁着黑手党正处于先代突然死亡而导致的内忧外患中，与侦探社展开合作、共同对抗对方。 横滨因此动荡了许久，频生事端，三方却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后来，原以为早已离世的前前任首领森鸥外现身，现任首领才在对方的劝导下，答应了进行和谈。 和谈时间就定在…… “今天？” 坂口安吾下意识提高了点音量。 “没错，而且时间等会儿就到了，地点正是港口黑手党内部呢。”太宰治感慨道：“今天这里还真是格外热闹啊。” 第114章 番外1·太宰（二） 坂口安吾眉头微蹙。 居然能把三方和谈的地点放在这里, 看来这个世界港口黑手党的地位真的是高到令人害怕啊。 太宰治看着安吾的神情，不由得笑了，仿佛能听到他心中所想似的道：“这些应该都是‘我’勤勤恳恳、日以继夜工作了许多年的成果吧。” 人偶少年面无表情地说：“有空在这里聊这些, 不如先想想怎么从这里离开吧。” 太宰治耸了耸肩：“只能直接走出去了吧。这里防御那么坚固, 也没办法偷偷离开。” 人偶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 确实没办法从这里悄无声息地溜走。 所以说，只能被迫‘诈尸’了吗？真不想就这样突然见到黑手党的那些人啊。 敦和镜花还好，但如果是中也的话……会被中也揍一顿的吧？绝对会的吧？！ 正当他想象到可怕的画面时，首领室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一个黑色长发在头后扎成一束的女子站在门口, 她穿着黑手党标志性的黑西服，怀里抱着一些文件, 看着像是从事秘书之类的工作。 果然还是逃不掉…… 人偶少年的侥幸心理彻底消失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只是平静地向对方投去目光。 看着那个女子瞳孔骤然紧缩，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画面，微微张了张口，半天才终于能发声： “……太宰先生。” ——关键是, 她是紧紧盯着青年模样的武侦宰喊出来的。 首领宰陷入了沉默。 旁边那个同位体完全没有解释，还友好地打招呼道：“嗨，小银。” 银又愣了许久, 僵硬地开口：“太宰先生，你，你没死吗？” “我当然没有死啊，不然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 银久久地注视着眼前黑发鸢眼的青年。 以她辅佐了前任首领四年多的阅历来看，对方确实是太宰先生。不仅长相一模一样, 还有着和太宰先生类似的一些习惯。 但是对方却又不像是太宰先生。 这个青年穿着沙色风衣，脸上没有缠绷带, 鸢色的双眼里还是带着光亮的。虽然身形依旧比较单薄，但却不会明显看出营养不良了。 如今和自己对话时，语气态度也活泼了许多。 看着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像是一个符合其年龄的站在阳光下的青年了。 只是半年多的时间而已，他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小银，能拜托你将我们偷偷送离这里吗？”黑发鸢眼青年双手合十拜托道。 银迟疑地问：“你们是怎么不知不觉地进入这里的？还有……” 银知道侦探社的社员织田，也知道特务科的坂口，但是……旁边这个和太宰先生长得这么像的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是谁？ “……请问这个孩子是？” 那个孩子依旧保持着沉默，显然没有想自我介绍的意思。 太宰治揽过这个孩子的肩，弯下腰，没有顾及对方不情愿地躲开的行为，硬是将头凑近对方的头。 两张脸放在一起看显得更加相似了。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问：“这样还看不出来吗？” 银本能立即想到这是太宰先生的私生子。 然后，她慢一拍地反应过来，无论怎么样，太宰先生也不可能会有一个年龄这么大的孩子。 所以说，只可能是太宰先生的弟弟吧。 确实一直都不清楚太宰先生的家世是什么样的，突然冒出来个弟弟或许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银怔怔地想。 “小银，拜托啦。” 太宰治继续道：“我们几个朋友本来是想一起聚聚的，不小心出了意外才突然到了这里。能够偷偷带我们离开这里吗？我们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这种情况要是被别人发现就解释不清了。” 银有些犹豫。 她在黑手党的地位并不算特别高，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人从首领室带出去。 可是…… 她望着面前青年的笑容，最终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为了回报太宰先生救了当初在贫民窟受伤的自己，她必须要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 太宰先生一定是努力做了许多，才能够瞒过所有人，假死来逃离黑手党的。 看他现在的样子明显比当初要好上太多了，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样真好。 就算太宰先生抛弃了黑手党，但只要他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的一角，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不能让他假死的事被发现了。绝对不能让他再回到黑手党、回到以前那个样子了。 银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安排好，很快就过来带你们离开。” 太宰治说：“谢谢你了，小银。” “没关系的。” 银说完，从办公桌上把他们刚才翻看过的文件拿上，随后便向外走去，关好了首领室的门，匆匆离开了。 坂口安吾总算是先松了一口气。 他一个官方组织的人，在这里一直待着还挺令人不安的，幸好终于就要离开了。 织田却纠结道：“马上就要开始和谈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找他们将误会解开？我不是因为被黑手党抓走才失踪的，得把这件事说清楚吧。” 坂口劝道：“还是等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后，再去找侦探社解释吧。” 人偶少年也点了点头：“乱步先生肯定知道你不是被黑手党抓走的。只是你的失踪确实跟黑手党有关，准确的说是跟我有关。” 当初‘书’肯定也是因为受他影响，才会将织田作从这个世界拉过去的。 太宰治也对织田说：“嗯，放心吧。乱步先生在没查清具体原因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织田也就暂时先放下了这件事。 银果然没过多久便很快回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四件黑色大衣和口罩。 “把这些穿上吧，遮掩一下身份。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 他们几个纷纷照做。 只有人偶少年的大衣由于过长而拖到地上了，看起来反而更显眼奇怪了。 银道：“抱歉，匆忙之下没找到适合这个孩子穿的衣服。” “没关系，不用穿这个了，我反正也穿的是黑色的衣服。”那个孩子淡然地把大衣脱下来，只是戴上了口罩。 太宰治打趣道：“要不然我抱着你走吧？” 对方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银看着他们的相处方式，莫名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可能是那个孩子比较早熟吧，毕竟是太宰先生的弟弟，和其他普通小孩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 银：“好了，等会儿请跟在我身后，记得保持沉默，我会把你们带出去的。出了这栋大楼之后，就请尽快远离这附近吧。” 他们点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跟着银走出首领室之后，便看见了不少持着枪装备完善的守卫，不过那些守卫对他们都没什么反应，显然是银提前跟那些人说过了。 接着他们乘坐了电梯，从四十楼一直往下，中间没有出什么意外。 眼看着电梯就要到一楼，马上便可以顺利离开这里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最担心的事成了现实——门外此刻站着很多穿着黑西装的黑手党，正举着枪对准他们所在的方向。 坂口安吾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但最令人感到糟糕的，明显还是站在这群举着枪的黑手党前面、也就是离他们最近的那几个人。 这些人是他们都熟悉的——中原中也、种田山头火、坂口安吾、国木田独步、江户川乱步。 显然这些人就是今天代表三方来和谈的。 为什么这些人不好好在会议室里待着，特意跑到这里，带着一群黑手党来围堵他们啊？ 坂口安吾表面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内心已经快崩溃了。 因为眼前这个场景是真的很恐怖！ 先不提别的，平行世界的这个自己明显已经注意到他了，探究怀疑的眼神几乎要将他灼伤。这到底该怎么办？！ 银也愣了许久，还是先走上前低头道：“首领……” 中原中也却没看她，只将目光放在后面那个黑发鸢眼的青年身上。 虽然对方戴着口罩，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对方是谁？ 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也曾经期盼了那么久想亲手杀死对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个混蛋。 中原中也现在本应该是在会议室商议和谈的。 他曾提前让银将首领室的文件资料带过来，可是银却迟迟才将那个文件送过来，还立刻找了个借口又匆匆离开了。 中原中也当时想起还缺了别的文件，因为银看起来似乎有要紧的事，他就打算找别人去取。 这才从其他人口中听说，银从首领室里带了几个外人离开，银还和他们说这是首领的命令。 自己从来没有下过这种命令，而且首领室里突然冒出了几个外人这种事太古怪了。 他还以为是银被敌人的异能控制了，又或者是背叛组织了。银当了这么久的首领秘书，其重要性自然不必言说。 中原中也就打算带人来围堵他们，结果侦探社的那个侦探说也想过来看看。 这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刚好也让这些人见识一下胆敢与黑手党为敌的人都会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中原中也便带着来和谈的这几个人一起来了。 没想到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可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先代首领，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中原中也声音沉下来，目光望着面前黑发鸢眼的青年。 旁边的人偶少年：“……” 但他也没说话，还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装成了一个被吓到的孩子，尽量使自己的身形被其他人遮挡住。 然而面对挨揍的风险，太宰治可不想再替同位体遮掩了。 他摘下口罩，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提醒道：“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了人？我根本就没有死过，又何谈复生呢？” “现在不要随便跟我开玩笑。” 中原中也明显已经很努力地在压制怒火了，感觉他随时都可能会忍不住爆发。 第115章 番外1·太宰（三） 银非常担忧太宰先生。 假装自己只是与先代长相相似, 或是找别的借口，都是没办法使中也先生信服的，只会让对方更加生气。 现在应该直接道歉才对。 但是按照太宰先生的性格来看, 估计是不会好好跟对方说话的。 于是, 银就算知道此刻自己不应该说话，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尝试劝道：“首领，太宰先生他当初假死一定是有原因的……” 然而她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对方打断了。 “假死？” 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盯着面前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的青年，嘲讽似的笑道：“这就是你为了欺骗银而编造的谎言？” 太宰治有点无奈：“我要是说我没有骗小银, 从头到尾都只说了实话。你会相信吗？” 虽然他发现银误会了却没有主动解释，但是的确没说过任何谎话呢。 中原中也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我和银不一样, 我不会被你骗过去。”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道：“我当初确认过了你的尸体，还亲眼看着你入棺下葬。我比谁都确定你不是假死, 而是真真正正地死过一次。你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几乎全都震惊了。 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假死已经是个大新闻了，死而复生则更是骇人听闻。要是传出去的话，肯定会出大乱子吧。 太宰治也是无话可说。 拐着弯提示这家伙已经行不通了。 蛞蝓的脑容量本来就小。在不理智的情况下, 就更难指望他猜到正确答案了。 没办法，太宰治让出身位，直接指了指身后某个低着头的安静少年。 “这个问题, 你应该问他才对。” 中原中也没想到，都到这种地步了太宰还在狡辩。但他在彻底发火之前，还是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那个少年。 刚才他只顾着第一眼看到的太宰治，完全忽视了其他人。 而如今，中原中也才发现这个少年也给他一种很熟悉的令人讨厌的感觉, 虽然对方低着头还戴着口罩。 就像是……那个混蛋太宰？ 人偶少年感觉到了中原中也怀疑的视线。 现在伪装成真正的小孩子，或许还能再忽悠中也一会儿, 但他如今却没有这样做的心情。 他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然后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一张和旁边黑发鸢眼青年非常相像的面孔。 “中也，好久不见，连主人都认错了呢，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他原本想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总之不是这些，却不知为何还是习惯性地这么说出口了。 中原中也却没有做出和之前一样的反应。 明明中也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立即生起气来，大声辩驳什么谁才是主人啊混蛋青花鱼之类无用的话。 而现在，中原中也慢一拍才出声道：“……太宰？” 人偶少年沉默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 年龄虽然明显对不上，但是越是看着对方，熟悉感就愈发加深。 这让他逐渐得以确认，眼前这个小孩才是真正和自己认识了七年的、把烂摊子全丢给自己、跳楼一死了之的那个混蛋先代。 那旁边另一个太宰是怎么回事……？ 旁边青年模样的太宰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视线投过来，了然地自我介绍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他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平行世界？同位体？ 中原中也对这些词有点陌生。 “那这两个人又是谁？”他又看了看旁边这两个人。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他都是认识的，但显然答案并没有这么简单——毕竟另一个宛如复制体的坂口安吾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 “我们都是太宰的朋友。” 安吾指了指武侦宰，解释道：“我和他是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的，我们只是为了送织田作先生回来，才不小心误入这里的。实在抱歉。” “我之前消失是因为意外到了其他的平行世界，与黑手党无关。” 织田在旁边随即补充了这一句，显然他一直挂念着早点解开误会这件事。 中原中也此刻却完全不关心那个，也不想在意太宰那家伙死后的经历有多丰富。 他问道：“你们是怎么跨越两个世界的？” 安吾看了看太宰治，对方神情没有什么异常，他便放心地回答道：“我们借助了书页的力量。” 中原中也并不了解书页，直接问道：“你们现在是随身带着它吗？” 安吾：“不是，它放在我们那个世界的侦探社里，并没有跟着我们来到这里。” 中原中也眸色微深道：“那你们要怎么回去？” 安吾不确定地说：“当时在使用书页后，我隐约有种感觉，在心里提前预备好了想要回去的时间。大概等时间一到，我就会被书页送回去了。” 中原中也：“……所以你们什么时候会离开？” “我不太清楚其他人当时想的是什么时候回去。” 安吾想了想，道：“不过，织田作先生应该会留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吧，毕竟他好不容易才回来。我和太宰应该今晚就走？” 实在没办法久待，因为社畜明早还得上班……至少他自己是这样。 中原中也听得一知半解。 书页和平行世界这类的事他根本不清楚，作为首领本应该立即警惕起来详细调查的，但他现在没空对那些追根究底。 他刚才之所以讯问太宰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只是因为想掌握所有的不可控因素。 免得才见到这混蛋不久，对方又突然消失死掉了，就跟对方突然出现时一样。 于是，中原中也目光掠过少年模样的太宰，直接询问道：“那这家伙呢？他什么时候离开？” 安吾有点迟疑，没有即刻回答。 他听说过，这段时间首领太宰都待在侦探社，帮他们处理一些工作，就像是他们的新成员般。 这看起来像是对方准备留在他们这个世界了。 不过，这个太宰毕竟也曾是别的世界的黑手党首领，再加上织田作先生肯定是留在自己原世界的时间更多。 所以如今首领宰到底准备留在这里多久，安吾也说不准。 而且，总感觉这个太宰现在很不妙的感觉，港口黑手党的这位现任首领问这些是想做什么？ 对方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很想把太宰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气的感觉啊。 人偶少年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呢？中也。” “你会说实话？”中原中也立刻反问他。 人偶少年：“……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中原中也：“既然如此，就劳烦先代告诉我，你当初成为首领的目的是什么？成为首领后那些年不眠不休发展组织是为了什么？” 中原中也问的这个问题非常精准。 如果是别的问题，人偶少年倒是还有可能说实话。 但偏偏这个问题是他绝对不会回答的。 虽然他知道现在说出‘书’的事，不会再导致世界毁灭了。但他不可能把织田作牵扯进来，让对方陷入数不清的麻烦之中。 中原中也看着又不说话了的这家伙，冷声道：“怎么不回答？” 旁边的织田开口想要替他解释：“其实……” 人偶少年当然不能让他说出来，立即打断道：“我没必要向中也解释这些吧？” “把所有烂摊子都丢给我，自己跳楼一死了之的家伙在说什么呢？现在居然还连个问题都不愿回答。” 中原中也气极反笑，突然想到：“对了，不管你原打算什么时候走，就算是跟他们一样今晚就离开，那也还有半天的时间会落到我手里，不打算先求个饶吗？” “真无聊啊，中也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报复我了嘛。” 人偶少年显然没有要求饶的意思。 中原中也承认：“是啊，从你成为首领之后，我就已经在心里构思了无数种今后报复你的方式。” “黑漆漆的小矮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 人偶少年仍然是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似乎只把他的话当作是玩笑，让人看着就火大。 中原中也上前两步，单手提起了对方的衣领，望着这少年鸢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要我提醒你吗？” 他低下头，迫使少年只能仰头看向他：“现在谁才是小矮子明明一目了然吧。” 人偶少年的脸一下子就黑下去了。 他十一二岁时的身高当然比不过中原中也如今的身高了，把自己变成这样的那个罪魁祸首真是太过分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这表情，气也因此消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年龄倒退的，但这模样完全比得过一幅价值百亿的名画。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模样的太宰，思考着该怎么狠狠揍这家伙一顿。 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应该都很不错吧，也不用太担心一不小心就把对方打残了，这家伙可是死成那个模样都能…… 中原中也思绪停顿住了，莫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面前的少年趁着他愣神，努力想要挣开对方攥着自己衣领的手，但是力气不够，即使是这样也没能挣脱。 人偶少年气愤道：“放开。” 中原中也没理他，仍旧在想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旁边的织田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介入了他们之间，阻止了中原中也的行为，帮助太宰脱困。 终于自由了的太宰立即躲在织田身后，声音没有丝毫压低：“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小孩子，没想到港口黑手党首领原来是这样的人。”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听起来就像自己根本不是前任首领似的。 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他们的神情此时非常复杂。 中原中也却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突然莫名对其问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人偶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中也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问题了。 他现在的身体是个咒骸。 就跟东京咒术高专的那个熊猫一样。他现在可以进食，可以发声，身体足够灵活，不影响日常生活。 再加上这具人偶身体的材质和制作水平都极高，所以看上去就和真正的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是总归不是真正的人类身体，被中也察觉到异常也是正常的。 “死而复生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人偶少年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不过，我现在这个状态大概能维持很久吧，总之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是吗。” 也不知道中原中也有没有相信，他上前一步，冷冷地说：“那就让我把你解剖了看看，研究一下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构造。” 织田挡在人偶少年面前。 “让开。”中原中也没心情去管其他人。 织田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挪动脚步：“如果你不解剖太宰的话，我才可以放你过去。” 织田现在的表情很认真，看不出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总之，旁边的坂口安吾也无法看出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他很头疼，织田作先生应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不论如何，中原中也明显更生气了，对织田沉声道：“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这句话一出，国木田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了。 刚才那种局势，他们不好插什么话，只能先看着黑手党首领处理自己内部的事情。 但现在涉及到织田，国木田便只能出声道：“中原先生说话请慎重，这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哈，是他先来找事的吧？”中原中也皱眉道：“让你们社员管好自己，不要随便插手他不该插手的事。” 国木田独步有点心虚。 毕竟确实是织田先插手他们的事的。 也不知道织田离开的这半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维护港口黑手党的先代首领…… 刚才平行世界的那个坂口安吾说他们都是太宰的朋友时，可真是吓了他一跳。 国木田自然也是希望织田能远离这种事，远离港口黑手党的人。他努力用眼神向织田示意，希望对方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人偶少年注意到了国木田的目光，倒也没有因此难过，反而他也主动劝道：“没事的，织田作，不用担心我，你先到国木田那边去吧。” 然而织田却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 在中原中也忍不住想要动手的眼神下，织田平静地说：“太宰现在是侦探社的社员。” 坂口安吾沉默，在内心默默吐槽。 虽然这说的也没错，但中原中也显然不会因为这点就选择退步，反而可能还会更加生气…… 啊果然，织田作你看看，对方刚才还只是想要动手的表情，现在周身已经开始泛红光要动用异能了。 而且国木田先生听了这句话，此刻也是一副被吓得快要窒息的样子啊…… 第116章 番外1·太宰（完）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人偶少年无奈轻笑了一声。 “织田作，真的没事的。中也明显只是在说气话吧。” 中原中也却没有退步：“谁说的，我可不会对敌对组织的成员手下留情。” “真的吗？” 人偶少年提醒道：“今天你们不是来这里和谈的吗？就这样闹起来可不是件明智的事, 也不是港口黑手党首领该做的事吧。” 中原中也想起了不久前刚回来的前前任首领森鸥外, 这次正是因为对方的劝导，这场和谈才得以组织。 他想着对方当时跟他说过那些话，有点犹豫。 确实不应该破坏掉来之不易的和平…… 人偶少年便继续道：“既然今天出了这样的意外，那和谈便下次再举行吧，先让其他组织的人都回去吧。” 中原中也：“那你呢？” “我当然是暂时留在这里, 中也不是还有许多问题想问我吗？我们换个地方谈。总不能就让我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一给你解答吧？” 听到这样的话，中原中也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好, 我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讲。” 坂口安吾有点担心，对人偶少年说道：“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你吧, 毕竟我们是一起来的。” 人偶少年：“不用了，你们先去侦探社吧，我之后再去那里找你们。” 织田看了看旁边恨不得替他点头的国木田，又看了看首领宰, 还是有些犹豫。 江户川乱步只好无奈开口：“放心啦，我们先回去吧，他是不会有事的。” 既然乱步先生这样说, 织田便也放心了，道：“那我会在那边等你来的。” “倒也不用一直等着我，织田作不是很挂念孩子们吗？先去看看他们，之后再回侦探社也来得及。” 人偶少年笑着挥了挥手：“到时候再见吧。” 于是，这场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他们几个离开了黑手党大楼, 去往武装侦探社。 一路上国木田独步都没能缓过神来，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很有兴趣地拉着织田, 问他消失这段时间的经历。 旁边的坂口安吾则需要面对这个世界的种田长官和自己，被迫解释了许多事情，还互相分享了些己方世界的情报。 只有太宰治非常悠闲地在看戏。 坂口安吾不禁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他的邀约，今天这一次跨世界旅行，简直比他通宵加班好几天都更要心累。 终于到了侦探社楼下，异能特务科的那两个人提出了告别。 种田山头火：“我们就不上去了，还要回去处理和谈推迟的事情，下次再见。” 仍然处于恍惚中的国木田独步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太宰治看出自己的友人露出犹豫的表情，就开口道：“安吾还有什么要跟他们聊的，就赶紧在这里说吧。我们就先上楼，不打扰你们了。”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 太宰治没等他说什么，就拉上身旁的织田先往楼上走去。 国木田自然是不放心地跟上去，不敢放任黑手党先代首领脱离自己的视线。江户川乱步也悠然地跟在最后面。 太宰治先轻轻敲响了门。 开门的人正巧是芥川。 对方怔神了一秒，随即马上对着太宰治发动了异能，锋利的布刃向着面前这人的脖颈处袭去。 然而布刃却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失效了——是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起了作用。 芥川惊道：“真的是你，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今天替同位体背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太宰治都快习惯了，但还是小声抱怨道：“为什么总有人把我误认成那家伙啊。” 芥川感到不解，他看着失踪许久的织田和这个人站在一起，也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是这样特殊的异能应该不常见吧？ 国木田看着社员们疑惑的表情，很是头疼地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实话说，他现在脑子里面也是一团糟，很多都搞不明白。 国木田想把希望寄托在乱步先生身上，江户川乱步却拒绝了：“解释起来好麻烦，你们直接去问太宰吧。” 国木田又看向这位据说是先代首领同位体的人，迟迟难以开口…… 对了，还可以问织田！ 但是没等他开口，织田就先提出：“孩子们还好吗？很抱歉麻烦你们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照顾他们了，我想去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 “嗯，孩子们很懂事，不怎么麻烦。” 国木田下意识回答道，顿了顿，他还是说：“……没事的，你去吧。” 织田和他收养的那些孩子确实很久没见面了，也没办法拦着他。 那现在该找谁给他们解答困惑呢？ 太宰治贴心地出声道：“可以找安吾嘛。” 话音刚落，坂口安吾就从没关严的门外走了进来。 显然他听见了太宰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脸上随即露出了茫然和警惕的表情。 太宰治却突然道：“安吾，你的眼镜呢？” 坂口安吾闻言，本能地伸手扶了扶镜框，确认他的眼镜的确还好好地戴着。 周遭的人都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这么说。 坂口安吾却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都没分清这两副眼镜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戴着的这个眼镜确实不是自己的。 刚才他在楼下的时候，和平行世界的这个自己交换了彼此一直随身携带的眼镜。 “只是诈一诈你而已。”太宰治扬起笑容：“没想到你这么信任我啊，这么快就承认了。” 坂口安吾无言以对。 太宰治：“不过，真的有必要吗？” 坂口安吾的异能可以读取残留在物体上的记忆，所以很明显他是打算让平行世界的自己看到他的那些经历。 但是，这真的有意义吗？ 知道敌对组织的前首领是自己的朋友这种事……或许只会给另一个坂口安吾带来烦恼吧。 坂口安吾明白太宰的意思，回答道：“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呢。反正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就算感到困扰，也会希望能够知道这些。” “好吧，随便你了。” 太宰治也不纠结，换了个话题道：“对了，安吾，你跟侦探社的社员们详细地解释一下我们的事情吧。” 坂口安吾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此刻脸上都带着困惑茫然的表情，一看就有很多问题想问。 坂口安吾：“……我去解释的话，那你们呢？”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当然是去看看织田作收养的那些孩子啊。” 坂口安吾：“……” 他好不容易才请了半天假啊。 太宰今天喊他出来，原来就是为了让他换一个地方继续工作吗？ 但是看了看织田，他还是郁闷地答应了：“好吧，那你们赶紧去吧。” 太宰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果断地拉着织田离开了。 坂口安吾看着友人的背影：“……” 虽然自己那么说了，但是真的这么……算了，太宰就是这样的，习惯了。 孩子们住的地方离侦探社并不远，太宰和织田加快步伐走了一段时间就到了。 织田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敲响了这里的房门。 一个男孩在里面出声喊：“是谁？” 织田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道：“幸介，是我。” 门立刻被打开了，孩子们纷纷放下原本正在做的事，一窝蜂地迎上来，想要往织田怀里扑。 织田立刻蹲下来，伸出手臂，注意着不让他们摔倒。 动作最快的前几个孩子倒是成功扑进了织田怀里，后面还有不少孩子根本都挤不上前，只能叽叽喳喳地抢着跟织田说话。 “织田大哥！” “你终于回来了，这么久你都去哪儿了啊？” “我们真的很想你，织田大哥。”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 织田费劲地安抚了他们一番，简单解释了下自己当时是因为意外，不小心去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最近才刚找到方法回来。 咲乐只关心：“那你这次回来了，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这么久了。” 织田点头道：“嗯，抱歉，我也不会再突然离开了。” 得到了保证，孩子们也就放心多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有空去在意站在旁边的那个陌生青年。 “织田大哥，这个大哥哥是谁呀？” 织田还没来得及跟他们介绍，幸介就抢着回答道：“我知道，一定是织田大哥新收养的孩子，对吧？” 织田大哥都已经收养了十五个孩子了。 按照对方的性格，在外面看见这个大哥哥可怜，就把他收养了再带回来，这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可是，这个哥哥的年龄已经脱离孩子的范畴了吧？”真嗣小声地说。 太宰治忍不住笑出声：“没错，我不是织田作收养的孩子啦。” 幸介有点失望。 “不过你们确实会有一个新伙伴。”太宰治故意开玩笑道：“织田作新收养的孩子是个长得跟我很像的男孩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哦。” 真嗣不解：“长得很像？” 太宰治：“对哦，就像是小时候的我一样。” 另一个孩子立即道：“是大哥哥的弟弟吧？兄弟之间一般都长得比较相似。” 太宰治笑而不语。 咲乐眼睛亮了起来：“话说是十一二岁的话，他就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学了。” 太宰治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确实是这样，他也到了必须要去上学的年纪了呢。” 织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表情有些凝重。 太宰治：“怎么了？织田作。” 织田边思考着边说：“之前没有上过学的话，现在应该按照年纪去读国小吗……但是太宰估计会觉得幼稚吧，读国中可以吗？” 太宰治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 想起那家伙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模样，他就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哪里有问题吗？”织田茫然地问。 “当然没问题。”太宰治费了好大劲才止住了笑，说：“等他回来，你直接问他想去国小还是国中就行了。” 织田恍然道：“也是。” 之后的时间里，他们跟孩子们一起相处了好久。 听着孩子们讲这段时期发生的各种事情，陪着孩子们吃了饭，后面再玩了会儿。 一直从夕阳落下，到夜色越来越深。 直到月亮高挂在空中，织田和太宰才不得不提出了要走。 孩子们好久没见到织田了，不舍得就这样分离，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织田只好安慰道：“我明天还会来看你们的。” 孩子们勉强同意了，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不过很可惜，等织田和太宰回到侦探社的时候，人偶少年却还没有回来。 侦探社已经到下班时间了，还没有回家的社员只剩下了几个，估计也很快就要走了。 这样一来，他们也不方便在这里继续等着对方过来了。 “别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啊，至少我还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久呢。”坂口安吾吐槽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明显有些哑了。 “辛苦了，安吾。”织田疑惑道：“你的声音怎么了？” “当然是因为说了太多话啊。” 想想今天的经历，坂口安吾就感觉非常心酸。 先是体验了黑手党内部刺激一游，之后便被迫待在侦探社，跟社员们不断解释关于平行世界的事情。 国木田独步询问得格外详细，还认真地记录在笔记本上。 这种负责严谨的精神是很值得夸赞没错了。 但是他是真的很疲惫，连续说了好几个小时，回答了太多问题，嗓子感觉都快冒烟了。 坂口安吾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请假了。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居然还跑到这里来免费加班。” “赞同。” 少年的声音响起。 他们抬头望去，看到和太宰治模样十分相似的小少年打开了门，恹恹地说：“我就说我不想过来嘛，还非要把我拉到这个世界来。” 太宰治道：“中也终于答应放你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是被迫许诺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的。” 人偶少年抱怨道：“真是麻烦死了。” “今天有那么糟糕吗？” 太宰治笑着问道，看上去像完全不以为意。 坂口安吾：“你当然不会这么觉得了，毕竟今天你最轻松了。” 人偶少年应和地点点头。 “不过，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就这么对这次跨世界旅行随便下定义，还为时过早吧？” 太宰治突然道。 坂口安吾：“你还想做什么？” 太宰治：“当然是不可或缺的必要环节了……我们一起去Lupin酒吧喝酒吧！” 坂口安吾刚想立刻答应，又转念一想，问道：“那你请客吗？” 他是不缺这点酒钱，但就是想要让太宰请客。谁让对方今天把自己喊过来免费给他们加了那么久的班呢？ 太宰治：“我也是想请客的，但是……” “但是？”坂口安吾倒是想听太宰会说出什么样的借口：“你的钱包又在入水时不小心丢了？” 太宰治：“不是。我是想问平行世界的钱能用吗？” 坂口安吾陷入沉思。 织田：“那还是我请客吧？” “倒也没必要。”太宰治对人偶少年道：“话说，你在Lupin酒吧入了不少股吧？” 人偶少年：“……好吧好吧，我请客。” 织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行，不能喝酒。” 人偶少年有点失望：“啊……是因为明天还要工作吗？不过喝一点也没关系吧。” 织田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不能喝酒，但是喝牛奶的话，就可以。” 在收养的孩子越来越多之后，织田的育儿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他如今非常清楚喝酒对小孩子的危害有多大。 人偶少年：“……” “哈哈哈……” 太宰治完全不给平行世界的自己留面子，反而还故意道：“对哦，多喝点牛奶才能长高，你也不想反过来被中也喊小矮子吧？” “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人偶少年威胁道：“而且你想清楚了再说话，等会儿请客的人可是我。” “那又怎么样？不让我喝酒吗？反正织田作也会愿意帮我买单的。” 太宰治捧着脸，开心地道：“或者说，你要在我的酒杯里下毒？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竟然愿意帮我实现梦想。” 人偶少年冷酷无情地说：“不，我会把你的酒也换成牛奶。” 太宰治：“……你是小孩子吗？” 人偶少年板着脸不说话。 坂口安吾在一旁扶额：“你们先换个地方吧，等到去酒吧再吵，侦探社真的要下班关门了。” 人偶少年：“我才没想跟这个比小孩子还幼稚的人吵。” 坂口安吾很无奈，看向身边的织田。 然而对方却似乎并没有和他感同身受，而是一脸平静包容地看着这两个太宰，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吵闹。 ……也是。 织田家里那么多孩子，估计也早就习惯孩子们之间的吵闹了。 坂口安吾想，自己早晚应该也会被迫习惯吧。 毕竟以后和两个太宰一起相处的机会还很多。 不过说来也奇怪，现在跟这些友人插科打诨地聊上几句，这段时间的疲劳仿佛就一下子都清空了。 坂口安吾突然又觉得，这次的旅行确实也没那么糟。 下次还是可以再约着一起来的。 第117章 番外2·乱步（上） 在侦探社逐渐弄清楚了书页的使用方式后, 平行世界来的那个江户川乱步就借助‘书’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世界。 但他还是会隔三差五地到这边来，经常两个世界来回穿梭。 侦探社自然也很欢迎另一个乱步先生来这里玩，就像是欢迎那个据说曾经是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 不过, 另一个太宰治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 和他们本世界的太宰治有着明显区别，还是很好分辨的。 然而两个江户川乱步却年龄相仿，很难从外表上看出差别。 这有时就会造成一些麻烦。 武装侦探社里。 福泽谕吉打开门，看见黑发绿眼的侦探坐在他平时常坐的地方，正在一边吃薯片, 一边看一本推理小说。 福泽谕吉走过去：“乱步，警方那边有一个很难处理的案件。听说凶手很狡猾,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们希望能让你过去看看。” 江户川乱步问：“一定要我去吗？” 福泽谕吉：“是的，也没有多远, 找个社员陪你一起去吧。” 江户川乱步没有动作，还是坐在原地，像是犹豫着什么。 福泽谕吉无奈道：“小说可以回来再看……而且乱步，你这周的零食限额不是已经吃完了吗？不许再吃薯片了。” 对方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我不是他，我的同位体他刚才出去了。” 福泽谕吉愣住了，立即道：“那没事了, 你继续看书吧。” 不小心认错人总是免不了尴尬的。 福泽谕吉转身就想先行离开，准备去重新整理一下心情。 结果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一个黑发绿眼、穿着黑色大衣的名侦探站在门外，他手里提着一个装了许多粗点心的袋子。 福泽谕吉有些愣神，自家的那个乱步一般不会穿这种风格的黑色大衣。他只见过对方的同位体穿过这衣服。 名侦探往前走了几步, 把袋子顺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我那个世界的社长让我给你们带了些粗点心作为礼物。” 福泽谕吉回过头去, 发现背后的江户川乱步此刻正连忙把剩下的薯片都塞到嘴里。 ……这下真相大白了。 乱步不想出门去破案，所以刚才故意装作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以此来逃避工作，还有吃更多的零食。 福泽谕吉严肃地喊他的名字：“乱步！” 江户川乱步鼓着腮帮子，还在艰难地嚼着嘴里的薯片，含糊不清地说：“抱歉啦……但是我真的不想出去，外面现在也太热了。” 福泽谕吉坚持道：“不能这么任性。他们说那个案件很棘手，只有你去了才能尽快找出凶手。” “那些笨蛋警察每次都是这么说的，可是每次却都只是一些无聊至极的案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福泽谕吉只能道：“不去的话，你下周的零食也不许再吃了，反正这周你已经偷偷吃了许多吧。” 每次到了该给乱步买零食的时候，对方就总是要求也给平行世界那个自己也买一份。 福泽之前想，确实也应该每人买一份。 毕竟他说过让那个乱步就把侦探社当成自己的家，待在这里的时候放心随意些，不用过于拘束。 所以自然不能只买一个人的零食。 但是没想到，那些零食最后大多都被自家乱步偷偷解决了。 江户川乱步撇嘴道：“好吧，我会去的，千万不要克扣我的零食。” 既然乱步愿意去工作了，这件事便也就算是结束了。 可是后来，这类的事情发生得却越来越频繁了。 江户川乱步似乎是喜欢上了这种游戏。 不知道他跟另一个自己是怎么商量的，对方居然也答应了不去主动揭穿他，甚至两个人还总是穿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根本完全分辨不了嘛。 福泽谕吉表示希望他们别再这么玩了。 江户川乱步却倒打一耙地抱怨说，他们两个明明区别那么大，其他人居然这都分辨不出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自此，福泽谕吉也算是被激起了斗志。 他不相信自己和乱步都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分清这两个人呢。 刚开始福泽按照自己的经验，成功猜对了好几次两人的身份。 然而江户川乱步每次都吸取教训，进步得非常快，扮演对方扮演得越来越像，福泽也越来越难猜对了。 “还没猜出来吗？” 左边这个乱步明显已经感觉无聊了。 “真的很难猜吗？” 右边的乱步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福泽谕吉看着左右两边完全一模一样的江户川乱步，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分清楚谁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福泽谕吉的神情却越来越迷茫，觉得这真是比他以往最艰苦的修行还要煎熬。 右边的乱步忍不住催促：“快点说答案吧。” 福泽谕吉干巴巴地说：“再等等……再等一会儿。” 左边的乱步：“但是已经过去好久了，还得再等多久呢？” 福泽谕吉慌乱中，不由得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侦探社里的其他社员。 他们纷纷躲过了社长求助的目光……没办法，谁都不想把火引到自己这边来。 再说，连最熟悉乱步先生的社长都猜不出来，还有谁能猜出来呢？ 福泽谕吉视线转向坐在沙发那里的太宰治，太宰治却摆了摆手：“没办法，现在就连我也分不清这两个乱步先生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乱步，福泽谕吉只好随便指向左边的那个，略带紧张地问：“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乱步，对吗？” 被指到的乱步木然地说：“恭喜你……猜错了。” 福泽谕吉有些失望。 不过猜错也正常，毕竟他真的分不清谁是谁，刚才完全是随便蒙的而已。 “你不会真的信了吧？社长。” 刚才被指到的那个乱步表情又突然变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你蒙对了哦。” 福泽谕吉：“……” 对方继续道：“但是，你没有识别出我最后的谎言。所以这次也还是我们的胜利——” 他说完就伸出手，开开心心地跟旁边的另一个自己击了个掌，便转身离开了。 平行世界的那个名侦探望着面色如土的社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说不定下一次就能猜对了。” 第118章 番外2·乱步（下） 然而下一次福泽谕吉仍旧没能猜对, 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也是。 在积累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福泽谕吉越来越感到气馁，曾经的斗志已经完全消散了。 终于, 他在某一天单独找到自家乱步, 委婉地表示，希望对方别再玩这种猜谁是谁的游戏了。 毕竟这游戏主要只是乱步一个人特别感兴趣，一直拉着他们来玩的。只要说服了自家乱步，那今后他应该也就不用再为此感到苦恼了。 不过，乱步果然没有一口答应, 而是先问他：“为什么不能再玩这个游戏了？” 福泽谕吉想了想，说：“现在已经没人能分清你们了, 已经算是你彻底赢了，以后也没有必要再让大家猜了。” “可是我也不是怎么在意这种输赢。就算已经赢了, 也还是想继续玩啊。”江户川乱步道。 “可是……” 福泽谕吉绞尽脑汁，希望想到能够说服乱步的理由：“可是我们一直分不清你们，这样可能会带来许多麻烦。” “哪里会有什么麻烦。”江户川乱步却说：“反而分不清其实也挺好的吧。” 福泽谕吉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对方脸上带着笑意，神神秘秘地说：“这就得社长你自己去思考了。” 之后, 乱步就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福泽谕吉没办法只能自己去琢磨，乱步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分不清也挺好的？ 他不禁在日常生活中开始留心观察。 发现因为两个乱步样貌相同，如今衣服也常常穿得一样, 侦探社的其他社员便越来越难分辨他们了，总是将他们弄混…… 某天下午，中岛敦从外面拿着一瓶波子汽水回来，放在名侦探面前的桌子上，说：“给, 乱步先生，你让我买的波子汽水。” 不远处的福泽谕吉看到了这一幕, 愣了一下。 刚才他看见两个乱步聊了几句之后，交换了彼此的座位。 所以很明显中岛敦是认错人了，把平行世界的乱步当成了拜托他去买汽水的乱步。 名侦探看着桌子上的汽水有点纠结。 江户川乱步使劲给自己的同位体使眼色。 结果还没等名侦探注意到，旁边的中岛敦就先看到了，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我是认错了吗？” 名侦探点了点头。 中岛敦无奈地叹了口气：“乱步先生……”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如今他已经习惯了。 江户川乱步有点失望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对自己的同位体说：“之前不是说过要配合我嘛，怎么总是忘记。” 名侦探：“……你还没玩腻啊。” 对方立即说：“当然没有。” 名侦探问道：“那你也不喝波子汽水吗？” 对方显然迟疑了许久，然后才一脸心痛地回答：“你喝就行了，我曾经说过会把零食和你分享的，所以你可以随便拿。” 名侦探没料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回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户川乱步趁机要求道：“所以下次记得一定要配合我啊。” 名侦探只好说：“知道了。” 之后几天后，福泽谕吉果然发现名侦探会比较配合乱步了，然而这样一来就更加让人难以分清他们两个。 甚至福泽有一次还注意到名侦探伪装了一整天，帮忙做了乱步本该去做的工作。而乱步本人却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福泽谕吉忍不住在想，乱步之前说分不清也挺好的……不会指的是可以吃更多的零食、少做一些工作挺好的吧？ 某天福泽谕吉走进侦探社，又看见两个乱步都待在这里。 但是，这一次他想都没想，就朝着坐在沙发上、正在吃着泡芙的那个乱步走了过去。 “你是这个世界的乱步对吧？” 穿着英伦风侦探服的名侦探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停下了吃甜点的举动，望向身后仿佛突然出现的社长。 福泽谕吉皱着眉道：“你最近已经吃了太多零食了，再这样吃下去的话，肯定又会牙疼的。” 对方明显愣住了。 福泽谕吉看着他的这种反应，想到应该又是乱步在假装是自己的同位体了。 但是福泽之前已经被这样的戏码骗过一次了，不会再轻易地相信第二次了。 福泽谕吉：“乱步，现在再装成是同位体已经迟了。我这次是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再改答案的。” 眼前的名侦探如今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抿了抿嘴，忍不住浅笑起来，声音很小地道：“……嗯，没错，的确是我。” 坐在稍远处的另一个乱步听到这句话，瞬间睁开了常年眯着的眼睛，向这边投来目光。 随即，福泽面前的这个乱步立刻把装着泡芙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不吃零食了。那个……我要出去工作了，社长再见。” 说完，他没有半分犹豫，就匆忙出门离开了。 福泽谕吉看着对方的背影离去，感到有些奇怪，却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社长，”旁边坐着被他认为是平行世界的乱步突然开口，指着桌子上的泡芙问：“我能吃那个吗？” 福泽谕吉懵了：“乱步？” 江户川乱步失望道：“我也不可以吃吗？” “等等，你……我是真的认错人了吗？” 福泽谕吉现在思绪很混乱。 江户川乱步点了点头，主动先对他说：“社长，你还记得之前问我的问题吧。你现在思考出答案了吗？” 福泽谕吉当然还记得。 之前自己去找本世界的乱步，希望对方别再玩这种游戏。 乱步却说分不清其实也挺好的，却不告诉他为什么，而是让他自己去思考。 这些天，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福泽心中。 虽然此刻他还没能思考出答案，但这下总算是可以确定眼前的乱步的确是本世界的了。 福泽谕吉思索了片刻，想着这些天观察到的种种，猜测道：“你们近来经常玩这种游戏，平行世界的乱步似乎越来越习惯扮演你了，在这里待着也越来越放松了。” 这确实是件好事吧。 福泽回想起名侦探方才抿嘴笑着开玩笑的模样……在揭晓对方其实加入过犯罪组织后，他们就几乎没怎么见过对方这个模样了。 这么说来，如果这样做能让对方放松一些，这样的扮演确实也不是坏事。 江户川乱步却在此刻纠正道：“其实不算是扮演啦，他原先就是这样的性格。” 福泽谕吉愣了下。 “他六年前的经历和我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的话，他现在的性格应该也和我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江户川乱步闷闷地说：“明明他也喜欢粗点心，也喜欢波子汽水，也喜欢红豆年糕汤的……却为了一定要达成的目标，把之前的自己都丢掉了。我只是想帮他找回来而已。” 福泽谕吉这才明白为什么乱步这么想玩这种游戏了。 的确是自己忽略了。 平行世界的乱步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的，他和这里的乱步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年龄也相同。 为什么自己会习惯平行世界的乱步更沉稳成熟一点？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喜欢吃零食的就是本世界的乱步？ “所以我才说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就像对待我一样和他相处就行了，侦探社的那些工作他也一定是愿意做的，不用那么客气。”江户川乱步继续说道。 福泽哑然，乱步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些天，他看见平行世界的乱步在被认错后被拜托去做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时，并没有不开心，反而对方每次都欣然应下。 就连被指责不要吃过多的零食时，对方的态度也依然很好。 乱步道：“所以今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拿着波子汽水去拜托他嘛，他肯定很乐意帮忙的。” “我知道了。” 福泽谕吉认真地点了点头，将乱步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乱步笑着说：“况且我也有经常去平行世界替他工作啊，这样就打平了。” 福泽想起这段时间乱步确实经常消失，问道：“所以，你这些天消失的时候都是去了平行世界？” 乱步承认了：“是啊，平行世界真的很有趣。” 福泽谕吉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严肃起来，问道：“平行世界的侦探社肯定也有给你买零食，对吧？” 乱步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福泽：“乱步。” “……我也没有吃多少啦。” 江户川乱步偏过头去，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明显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福泽谕吉又觉得头疼起来。 看来，自己也得尽快借助书页去那边一趟，跟自己的同位体好好聊一下教育孩子的问题。 比如说，今后保持联络，规定一下彼此侦探社存储零食的份额什么的…… 总之，绝对不能再让乱步这么无节制地吃零食下去了。 第119章 番外3·中也（一） 在天人五衰事件结束后, 五条悟还跟首领宰保持着联系，因此也就知道武装侦探社得到了一张书页、并可以借助它去往其他平行世界的事。 五条悟很快就将这些事情转告给了中原中也，然后问他：“怎么样？想回去看看吗？” 中原中也想着另一个世界的羊组织, 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他已经离开那个世界很久了, 自然很牵挂羊那边的情况。 虽然当年羊发展得还算不错，加入了许多成员，也获得了许多枪.械短刀等可以防身的装备。 就算他离开了，相信羊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依靠着先前积攒下来的资源, 应该也不会垮台得太快。 但是中原中也还是很难放心，担心羊之前招惹到的那些敌人会不会趁自己不在, 对羊进行报复。 “想回去的话，得尽快做决定才行。” 五条悟不知从何处突然拿出了一张空白的纸页, 递到中也面前：“这东西是借来的，过两天就要还回去了。下次还想用的话，你就要自己跑去横滨了。” 中原中也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就是书页？” 五条悟点了点头，道：“对哦, 这可是老师我亲自去横滨给你借过来的。怎么样？今天就回去看看吧？” 中也道了声谢，但是却没有即刻应下，喃喃道：“今天就过去吗……” 这事有点太突然了, 中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当时他是以死亡的方式离开的，还将自己和此川环矢的关系弄成了那个样子……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羊组织的那些人。 要是他咒灵的身体还是没办法被普通人看到就好了…… 中原中也头疼到都忍不住这样去想了。 在他第二次意外复生后，很快便发现自己如今能够被普通人看到了，而且身上的红褐色的奇怪印记也消失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虽然五条老师用六眼判断他依旧属于咒灵范围之内, 但至少这样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便利，他还是很惊喜于这种变化的。 可是没想到, 他现在却会因此而头疼。 毕竟已经没有任何逃避的借口了。没办法以不能被普通人看到的借口躲在背地里帮助羊组织了，他必须得亲自去面对他们了。 “五条老师，中也，你们在聊什么？” 这时，路过的虎杖悠仁走近这边，好奇地询问他们。 中也向他解释了事情的缘由。 虎杖悠仁看出了中也的顾虑，于是主动开口问道：“中也，我能跟你一起过去吗？我也想去平行世界看看。” 五条悟立即举手：“不要忘了还有我，我也要去。” 中原中也明白他们这么说是为了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们了。” “去平行世界这么有意思的事，就算你不去，我也打算要去的。” 五条悟将手搭在中也肩上，随口道：“而且当然不能放中也一个人回去了，如果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听到五条悟的话，虎杖悠仁怔了一下，突然有点担心。 他知道，当初中也是因为意外才来到他们这个世界的。 如今有了回去的办法，虎杖悠仁也拿不准中也会不会更想留在自己原先的那个世界…… 中原中也没怎么在意，只以为五条悟在开玩笑。 既然有了同行的人，中也紧张的心情如今自然也缓和了许多。他下定决心说：“那今天就出发吧。” 五条悟捧场地鼓掌道：“跨世界旅行现在开始——” …… ‘书’的力量还真是神奇。 只是这么短暂的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周围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破败的建筑，坑坑洼洼的地表，到处都是石块沙砾……这是十多年前横滨镭钵街的模样。 虽然虎杖悠仁之前在中也的记忆里就已经见过了这里，但是真正来到这里，又是不一样的体验。 更能令人切身体会到，想要在镭钵街活下去，应该很不容易吧。 而这里就是中也从小生活的地方。 虎杖悠仁想到这儿，下意识看向中原中也，对方此刻也正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却带着怀念的神情。 “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敢来偷酒？看我不打死你！” ——远处突然传来大汉的怒喝声。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朝着声音起源处望去。 不过从他们这个位置，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听起来声音应该就在右边墙壁后面，拐个弯大概就能看到了。 随即一个熟悉的少年声也在那边响起，先是吃痛地嘶了一声，似乎是狠狠地被打了下。 他却依旧没有服软，倔强地跟那大汉吵：“不就是偷了你几瓶酒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我们的首领在这里的话……” 大汉满不在意地道：“如今还提什么羊之王，他早就丢下你们跑了吧，别再自欺欺人了。” 少年气急道：“你！……”却半天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那个少年的声音好像是……白濑？ 虎杖悠仁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羊组织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做，便看见面前的中也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往声音的源头奔去。 虎杖也连忙跟上了中也的步伐。 跑了没几步，刚经过拐角，他们便见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拎着白濑的衣领，正要冲着白濑的脸挥下拳头。 中原中也赶紧开口阻止对方：“等等——” 在镭钵街可很少会有见义勇为的人，那个大汉有点惊讶，动作也随即本能地停顿下来，扭头看过去。 白濑也没有趁机挣脱，而是愣愣地盯着中原中也。 明明他刚才还说要是中也在的话就怎么怎么样…… 但现在亲眼看见中也站在自己面前，白濑脸上的表情却活像是见了鬼。 怔了一会儿，白濑才不可置信地问出声：“……中也？！你还活着？！！” 中原中也犹豫了下，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变成了咒灵的事，只能含糊不清地随口应了声。 旁边的大汉皱眉道：“你是这小子的朋友啊。怎么？你能替他把酒钱赔给我吗？” 他边说边打量着面前这个赭发少年。 赭发少年身穿黑色制服，领口处的纽扣造型很独特。 对方身后的白发青年和粉色尖刺短发少年的穿着也都与其很相似。 大汉看不出这种制服到底是属于哪种组织的，但是很明显衣服的质量很好，也非常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不是这里的人。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次应该能从这些人身上狠狠赚上一笔了。 中原中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确实白濑不占理，他也是想帮白濑赔款的。 可是…… 他咒术师的身份不被那些高层承认，虽然他替同学们分担过许多任务，同学们给他的报酬也不少。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太早了，他要是拿出十多年后的钱，眼前这大汉肯定会以为自己在捉弄他。 中原中也有些头疼。 身后的五条悟在此刻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金条递过去：“我替他赔了。” 中也愣了一下，看出五条悟来之前是做足了准备的，还特地拿了黄金这样的硬通货过来，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大汉眼睛霎时间亮起来，接过金条，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还不放心地咬了一口。 确定了这是真金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 果然这几个人很有钱。 “……不够。” 大汉眼珠子一转，故意说道：“这小子可不止偷了这一次，这些还不够赔偿我所有的损失。” “胡说，我才没有偷那么多酒。再说了你的那些酒都是便宜货，怎么可能值这么多？！” 白濑立即气愤地争辩，望向中也，喊道：“中也，他就是想趁机讹我们钱，不用跟他废话，狠狠教训他一顿！” 中原中也倒也没有先出手，而是平静地对那大汉说：“只有这些了。” 大汉明显不信，他也看出对方是不想给自己更多的钱了。 大汉瞥了眼周围的人，都是些未成年，除此之外的成年人就只有一个戴着眼罩的瞎子。 况且这些光鲜亮丽的有钱人都没怎么打过架吧，而他就不一样了。这种体格的未成年人就算再多一倍，他也能全部打趴下。 大汉撸起袖子，露出手臂精壮的肌肉，这架势显然是不打算善了，威胁般地说：“到底还有没有更多的赔偿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赭发少年沉下脸，向前抬起手。 大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想要抓住这少年的手腕，先反手制住对方，给他点颜色瞧瞧，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但是刚碰到对方，大汉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变得无比沉重，双腿无法支撑起这样的重压，膝盖扑通一声重重磕在地上。 而反观眼前的赭发少年脸上神情依旧没多大变化，好像只是按倒了一个三岁稚子，根本不值一提。 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让大汉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有异能的。 而异能这样的表现形式……他联想到了白濑刚才说过的话——“要是我们首领在的话……” 大汉忍不住错愕地出口：“……重力异能，你、你就是羊之王？！” 旁边的白濑冷哼一声：“我早就说了你不听，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 大汉突然回想起了关于羊之王的传说。 他是半年多前才来到镭钵街的，那时羊之王已经失踪很久了。他没有见过对方，只是从不少人的口中听说过对方。 当时其他人跟他聊起这些时，他们都一致认为羊之王是抛下那些弱小的同伴一走了之、到其他地方过好日子去了。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羊之王居然真的还会再回来。 第120章 番外3·中也（二） 中原中也没有多话, 直接问对方：“这些赔偿够了吗？” “够了够了。” 大汉忙不迭地点头，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话音落下，他便感到身上的重压散去。看到中原中也没有想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样子, 他就立刻识相地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看着那个大汉狼狈离去的背影, 白濑还是有些气不过：“中也，你不应该就这样放他走，还有那个金条怎么能给他呢？！！” 中原中也抿了抿嘴，问：“你怎么又去偷酒了？” 白濑有点心虚，但还是很快甩锅道：“要不是你一声不响地失踪, 我也不至于沦落到没钱买酒啊……真是的，你失踪这么久, 我们都还以为你死了呢。” 中原中也迟疑道：“那刚才你不是说……” 从刚才白濑跟那大汉的对话来看，他还以为他们都不知道他曾经死过一次的事情。 白濑猜到中也想问什么, 直接打断他的话：“当然不可能把你死了的消息放出去，不然我们羊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五条悟随口夸了一句：“还挺机灵的嘛。” 白濑没有理五条悟，继续对中也诉苦道：“在你刚消失不久的时候，羊的那些敌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当时他们担心你还会再回来, 做的还不算太过分。但是时间久了，他们胆子就越来越大……” 白濑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讲了很久。 讲那些敌人是怎么欺负他们羊的, 有哪些人对他们落井下石了，他们组织这些日子里过的有多么不容易，还迫不得已灰溜溜地躲到了之前的基地，在下水道里待着有多么难受…… 中原中也有些歉疚地听白濑讲述着。 直到白濑想不到还要说什么，暂时先停顿下来, 这时中也才终于能插上一句话，问道：“对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死了的？” “是此川说的，当时还吓了我们好大一跳……” 白濑想起来就生气：“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地死掉。此川那家伙真是的，还敢拿这种事来骗我们。要是能再次见到他，我一定好好揍他一顿。” 中原中也连忙问：“等等，再次见到他是什么意思？” 白濑跟他详细解释：“那天你们两个都突然失联了，直到第二天凌晨，此川环矢才一个人回来。 他当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说是自己害死了你，却又不肯详细说明情况。说完之后他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好像他回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一件事般。” 中原中也问道：“此川他……没有说别的事吗？” 白濑不解地反问：“还有什么事啊？” 看到白濑这样的反应，中原中也明白了此川没有将那些事告诉羊组织，果然羊的其他人还不知道他是荒霸吐。 他心情复杂，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白濑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此川他当时为什么那么说，还有你消失这么久是去了哪里？” 中原中也有些沉默，他暂时不想把自己和此川的事告诉羊的其他人。 而且平行世界和书的事情就算说出去，其他人应该也很难理解，或许还会给羊组织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中原中也想了想，含糊地道：“说起来比较复杂，发生了点意外……我当时不是故意要离开的，只是不小心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直到最近才找到回来的方法。” 白濑是熟悉中也的，他当然知道中也不会故意这么一声不吭地抛下他们组织。 但是就算清楚对方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白濑也没办法不生气。 只是他知道，现在对中也发脾气只能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不如多卖点惨让中也愧疚。 毕竟中也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他不能确定中也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过了这么久艰难日子的白濑现在只想紧紧抓住唯一的希望，让组织发展壮大，快点回到当初的样子，所以才一直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但是对中也忍耐，不代表也要对其他人忍耐。 白濑终于忍不住指向旁边的五条悟和虎杖，似乎是随口问中也：“这两个人是你在那个地方新认识的朋友？” 看的出来，白濑尽量想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越是这样，越能体现出他对此在意的不得了。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身旁的虎杖悠仁主动向白濑打了个招呼。 白濑却只是看了一眼他，没有任何回应的动作，故意让气氛冷场。刚才他也是这样没有搭理五条悟，很明显能看出他对中也的新朋友有着不小的敌意。 中原中也微微皱眉，想要开口说什么。 白濑便抢先一步说：“中也，我们先回羊目前的基地吧，其他人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而虎杖倒是没有生气，甚至也顺着白濑赞同地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中也，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念羊组织的成员嘛，那我们快走吧。” 看着虎杖偷偷向自己眨了下眼，中原中也到嘴边的话彻底没办法说出来了，只能无奈地跟着他们走。 回基地的路上，中也边走边听白濑对他说：“你回来就好了，我们可以再把之前的那个基地夺回来了，不，我们肯定要重新找个更好的地方做基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镭钵街……” 白濑不断勾勒着未来的蓝图，眼中带着憧憬。 中原中也沉默着，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等会儿该怎么跟白濑还有羊的其他人解释…… 虽然这件事非常令他头疼，但总归是要和他们说清楚的……他不打算再次成为羊之王了，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去做好一个组织的首领。 不过，羊的事情他肯定不会放手不管的。至少得看到大家都能安稳美满地生活下去，他才可以放心地离开。 羊组织基地的位置离这里并不算远，他们一行人没有走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白濑的带领下，他们从一个隐蔽狭窄的入口艰难地进入了下水道。 这底下便是羊目前的基地。 说是基地完全不能名副其实，就算只把这里当成歇脚的地方都不适合。 眼前的环境相当恶劣，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地上处处都是无法清理干净的脏污痕迹。 然而他们却看见周围堆放着很多生活用品，有许多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待在这里，正习以为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从入口进来时发出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看着聚拢过来的目光，白濑清了清嗓子，准备跟羊组织的成员们解释中原中也的事情。 可是没等白濑开口，就有人没忍住惊恐地道：“我没看错吧，是我眼花了吗？” “我也看见了，有、有鬼！！！” 其他成员脸上大多也是掩盖不住的惊吓畏惧，很多人都不禁悄悄往后退去。甚至要不是中也他们就站在出口方向，可能已经有人逃走了。 只剩下几个在中也离开后才加入羊组织的成员完全一脸懵，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哪来的鬼啊，你们真是的。” 白濑瞬间明白了情况，但还是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不久前他也刚被中也给吓了一跳：“你们仔细看看，中也明明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哪里像是鬼了？！” 一个偏瘦弱的棕发少年畏畏缩缩地喊白濑：“首领。” “但、但是中原他不是早就已经……” 少年咽了下口水：“大家都知道的。” 当初，羊的成员刚开始也没有立刻相信此川环矢的话，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得不相信羊之王已经死了。 如果中原中也没有死，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这么久，也打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更何况，此川环矢又有什么理由拿这种事来骗他们？那天对方说着是自己害死了中也时，那种崩溃痛苦的情绪也不像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久而久之，羊的所有成员都彻底相信中原中也已经死了，没有人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中也没有死，你们有谁亲眼见到中也死了？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就不要随便听信谣言。” 白濑没有心情仔细解释，胡乱几句便应付了那个棕发少年。 他立刻转头看向中也，为刚才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你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大家都以为你不在了……组织也不能一直没有能做决定的人，所以我才做了代理首领。不过，真的只是代理首领而已，镭钵街的人都知道羊真正的首领是你。” 这些话说的半真半假。 镭钵街的人确实普遍认为羊的首领是中原中也。就算是对羊比较了解的一些人，也认为白濑只是暂代了羊之王的位置。 但羊之所以对外这么宣称，只是为了使别人觉得重力异能者还有可能回来，让那些人对羊组织有所顾忌。 羊的成员是知道中原中也死亡的事实的，他们不会为了死人而一直留着首领的位置。 所以实际上白濑现在就是羊之王，羊的成员们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白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中原中也不在意这些，也不会觉得白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闻言只是简单地回应道：“白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听着白濑和中也的交流，羊的其他成员此刻也逐渐认识到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中原真的还活着吗？” “大白天的，也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什么鬼魂吧。” “不管怎么样，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伤害谁，也不用那么怕他吧……” 随着这样的交谈声逐渐增加，这些成员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 甚至，刚才的恐惧很快便被转化成了喜悦。 中原中也没有死，他活着回来了——其他人很快意识到了这代表着什么。 凭借着强大的重力异能，他们组织就又能回到以前的状态，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也不必担心挨饿受冻了。 想到这些，羊组织中的一人最先忍不住激动地迎过去：“中也，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其他的那些成员也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继续停留在原地，而是跟随着第一个人的动作一哄而上，围绕在中也他们附近。 “中也真的没有死！我还以为……” “中原，你消失这么久是去哪里了啊？” “总之能回来就好。” “……” 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脸上大多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场面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 白濑费了好大劲，提高音量喊了好几句，才使羊的成员们都暂且安静下来。 白濑无奈地道：“你们有什么话一个个说，不然中也根本没办法回应嘛。”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柚杏看准时机，马上抢先主动问道：“中也，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吧？” 第121章 番外3·中也（三） 这应该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才对, 至少羊组织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中也在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羊组织，虽然离开了一年多的时间，可他们之前共同相处了那么长的时光, 没道理中也会不选择留下。 但是中原中也却顿了一下, 没有立即回答。 立刻有人替他出声：“当然不会了，中也可是我们的首领，之前他一定是意外被迫离开的，现在最终还不是回来了？” 中原中也眼睫微颤，也没有顺着这个人的话点头应下。 这样的反应完全不符合羊组织成员的预期。 柚杏望着中也, 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但是心情逐渐低沉下去。 “羊之王是永远都不会抛弃羊的, 对、对吧？”另一个羊组织的成员干巴巴地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都紧张又担忧地看着中也，生怕得到与他们的期望不同的答案。 中原中也有些难以呼吸。 明明来的路上早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 但是看着面前这么多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相似的表情…… 羊的所有人都将期望寄托于他一个人身上。 该怎么说的出口…… 在这样的场面下，怎么能说出推卸责任的话语？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中原中也感觉到有人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中也，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老师的事情吗？” 之前答应过的事……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陷入回忆。 在他第二次‘死而复生’回到咒术高专后，某天五条老师又跟他聊起了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很感慨当初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 庆幸能够与高专的大家相遇。 五条悟却突然说道：“中也，你现在也知道了自己成为咒灵与羊组织成员无关，他们应该并不恨你。那么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你会更希望待在这里、还是自己原先的世界呢？” 中原中也怔了怔，慎重地思考了片刻后, 他回答道： “虽然没办法放着羊组织不管，但我不会离开高专的。当初很感谢您能够邀请我加入高专, 而我那时也不是因为无处可去才同意的，我是很认真地做出了选择，直到现在也没有过半分后悔。” “不需要这么严肃啦，我只是随便问问，主要是想采访一下学生在校生活的心情状态。” 五条悟忍不住笑起来，道：“所以随便说说你自己内心的感受就好。” 中原中也有些无奈，不太清楚要怎么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只能犹豫着尝试性地说：“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今后也能够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五条悟显然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拍了拍他的肩：“中也，能够答应我吗？以后如果遇到纠结两难的事情，你只需要像今天一样按照自己的感受来回答，不需要顾虑其他任何事情。” 中原中也不解地问：“为什么？” 五条悟思考了会儿，然后自说自话地摆出让步的态度：“那就加个时间限制吧——在没有从咒术高专毕业之前，多尝试一下只为自己而活吧。明明还是未成年，就不要背负那么多枷锁了，应该尽情享受当下的青春才是。”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五条老师。”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笑着应下了：“没办法，谁叫我是老师呢。” …… 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感受来回答……吗？ 中原中也回过神来，面前仍然是那些紧紧盯着他不放的目光，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见每一个人脸上期待又害怕的神色…… 但奇怪的是，他感觉这些目光带给他的压迫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许多。 中原中也有所察觉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两人。 五条悟对上他的视线，无声地冲着他扬起笑容。 而视线刚触及旁边的虎杖悠仁时，还能看见他略带紧张的表情。 可是当虎杖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对方紧张的情绪立刻隐藏不见，只用带着鼓励的眼神回望过来。 似乎虎杖悠仁也在担心中原中也选择离开高专，但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中也，所以只是用鼓励的眼神支持着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一瞬间，就像是奇迹乍现，中原中也心里莫名涌现出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随即他回过头去，看着之前朝夕相处的羊的同伴们，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回到羊了。”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羊组织成员脸上的表情纷纷变换。 “为什么？！” 白濑是这里反应最大的人，情绪波动比不久前他看见中也还活着时还要剧烈：“你为什么不能回到羊？” 中原中也张了张口，没等他解释，白濑的目光触及到中也身后的虎杖悠仁和五条悟，觉得找到了缘由： “是因为这两个人吗？你为了跟他们去过好日子，就要抛弃掉羊吗？明明当初是羊收留了快要饿死的你！你怎么能因为其他人而离开？！” 中原中也垂眸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更想留在另一边，我没办法再担任一个组织的首领了，对不起。” 其他人显然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回答，或者说，他们不能接受重力异能者离开的结果。 眼看着场面又要乱起来，五条悟主动开口道：“够了，已经可以了。” 中原中也抬头望向他：“五条老师……” 五条悟道：“中也，你能坚决地表态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 五条悟淡定自若地说：“相信我，这点小事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我完全能够轻松解决的。” 听着这样的话，中原中也虽然依旧有些不放心，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五条悟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中也面前。他用着老师看待孩子的目光，在周围的羊组织成员们身上打量了一圈。 此时此刻，这些未成年也看着他，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几乎都是相同的。 ——那却是仇视的目光。 五条悟能够理解，在镭钵街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每个人都会拼了命地抓住身边能够得上的稻草。 只有这样辛苦才能活下去，他们自然会痛恨一切损害了他们利益的人，也当然会痛恨如今要带中也离开的他。 但是，这不代表这是正确的。 依附着别人活下去，总归是不长久的。 更何况别人可能并没有这个义务。 虽然中也小时候曾被羊组织救助过，但后来中也同样也一次次地挽救他们于危难之中、一直尽自己所能保护着他们…… 这些付出已经够不容易了，没有道理要将羊所有成员的人生都永远寄托在中也一个人身上。 这是不公平的。 但是现在才开始跟他们讲这些正论，大概这里也没有多少人能听得进去。 五条悟叹了口气：“除了经营组织，各位有没有考虑过做些其他的事呢？” 没有人捧场，场面依旧乱糟糟的，周围细碎的人声不断，甚至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写着‘根本不想听你说的话’。 五条悟不怎么在意，继续保持从容，只是提高了些音量说道：“比如说——上学。” “大家从来没有考虑一下去上学吗？” 说出这句话时，五条悟比之前任何时候看起来更像一位真正的老师。 旁边的虎杖和中也都有些讶异。 这样的五条悟，都足以让夜蛾正道怀疑人生，猜疑自己曾经那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会不会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然而，很可惜这里的其他人并不认识五条悟，不知道他这样的表现有多难得，这句话只换得了羊组织成员们的沉默。 上学？开什么玩笑？ 这个词怎么跟他们扯得上半分关系？ 五条悟继续保持着罕见的耐心，道：“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大多数孩子不是都在上学吗？你们难道从来没想过像其他人一样，在学校里学习、加入各种社团、和兴趣相同的朋友一起玩乐？”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一个少年不禁先开口反驳：“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们羊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没有在开玩笑，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五条悟无奈道：“经营一个组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自然也是明白的吧。每天都需要辛苦地为生计而劳累，这可不适合未成年人。我无偿可以帮助你们，去得到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轻松美好的生活。” 有人明显松动了，尝试性地开口询问：“我们之前都没怎么上过学，什么都没学过，什么都不了解……真的可以吗？” 五条悟勾起笑意：“什么时候都不算太晚，更何况你们不是还正处于美好的青春年华嘛。” 看着这情况，担心其他人被说服，白濑着急地立刻开口：“你就是想趁机瓦解我们组织吧，准备借着这种谎言把我们分散到不同的地方，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说：“这么做对我完全没有好处。我大可以直接带着中也离开，你们也没有能力留下我们，不是吗？” 柚杏攥紧了拳头，气愤于他说的话，却又没办法反驳。 “所以不要多想。” 五条悟道：“只要你们同意，我就会在学校那边一次性付完足以让你们读到毕业的资金，还会在银行存一部分钱，你们可以定期从中拿取生活费。怎么样？尝试一下对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嘛。” 此话一出，羊组织成员们几乎都忍不住动心了。 毕竟他们过惯了艰苦的日子，加入羊大多只是为了抱团取火，对经营羊组织没有多大的执念。如今有着更安稳美好的道路摆在面前，又何必再固执纠结下去。 只有白濑还不能接受这些，他一直都希望能够将组织发展壮大。 为了这样的理想，他甚至都能将首领的位置拱手让人，如今怎么能够轻易接受组织就此解散。 但是白濑也看出了其他人的想法，他一个人没办法左右其他成员的选择，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五条悟悠悠地补充道：“更何况你们羊组织也不是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怎么可能？！”白濑脱口而出。 “我可以把你们都尽量安排在一样或相近的学校，你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今后就将组织转个型吧。” 五条悟的语气十分轻快。 “我想想……名为羊的学习进步小组不是也挺好的吗？” 第122章 番外3·中也（完） 五条悟循循善诱道：“为了美好光明的未来, 学习小组羊的成员们一起努力学习、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听起来就很阳光积极向上吧。” 白濑愣住了：“啊？” 名为羊的学习进步小组？？！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五条悟便继续道：“白濑, 我觉得你挺有当组长的潜力的, 今后想必也能够继续带领羊组织不懈前进。” 白濑错愕道：“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决定把提供给你们组织的活动资金交给你保管，相信你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合理规划安排好每个人的未来，让他们能够在各自喜爱的领域里不断钻研下去。” 五条悟道：“等到你们都成年了、培养了足够的能力之后，再将组织升级发扬光大不就更容易了吗？到时候别说是区区镭钵街了, 有着在各个领域取得卓越成就的同伴们，你们组织在横滨、甚至是全国也绝对能取得一席之地吧……” 白濑年纪不大, 再加上从小待在镭钵街里，没怎么被别人画过饼, 闻言咽了下口水，犹豫地问：“这……我可以做到吗？” “要对自己多点信心啊。”五条悟拍拍他的肩膀：“我很看好你哦。” …… 五条悟就这样游刃有余地说服了羊的所有成员。 最艰难的一步完成了，之后只需要砸钱就行了。 有足够的钱，便可以轻松处理好这些未成年的身份问题, 并妥善安置他们，将他们送进学校好好学习、改造思想。 而作为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中原中也却是不能安心, 后来私下里找过他，不好意思地说：“五条老师，谢谢你，我会尽快还上那些钱的。” 五条悟随口道：“那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看中原中也依旧还是很在意的样子, 五条悟想了想，道：“不过我确实是有需要你帮忙的事, 最近祓除咒灵的任务太多了，能帮我分担一些吗？” 中原中也的实力达到特级，而且平时咒术界高层不会给他分发任务，所以他也有大量空闲时间，确实是最适合帮五条悟分担压力的人选了。 “没问题。” 中原中也立刻答应，松了口气，让老师替自己付了那么多钱总归令人过意不去。 因此在之后的一大段时间里，中原中也还是经常待在高专那边的世界，毕竟答应了老师要帮忙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就不能总是离开、让别人联系不上他。 不过因为挂念着刚转型成学习小组的羊，他也会尽量抽时间去武装侦探社借书页，偶尔来羊这边的世界看看。 看着羊组织的成员们慢慢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他也算是放心多了。 只不过有件事总令他牵挂——目前还是没有此川环矢的消息。 对方是在一年多前消失的，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也不存在除羊之外的社会关系，短时间内找不到踪迹是很正常的。 但是现在见到羊其他人的生活都逐渐迈向正轨，中原中也就总是会想起此川环矢，不断回忆起之前他们相处的片段，还有……他死前最后看见的此川的样子。 幸好，某天他再一次来到这边世界的时候，之前花钱委托过的侦探中有一个人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几天前，那个侦探偶然找到了此川环矢，并将其暂时先带了回去，妥善安置好。 中原中也按照侦探给他的地址找了过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此川环矢这一年多看上去过得很不好，比记忆里瘦多了，正处于生长期，个子却没怎么长高，没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有很多淤青和伤疤。 侦探很有眼力见地先出门了，没有在这种时候说话，而是主动给他们留下了交谈的空间。 此川环矢怔怔地望着中原中也，半天才仿佛不确定地道：“……中也？” 中原中也应道：“嗯。” 他现在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反复回想着，当初他们两个最后一次相处时的场面……那场面真的太糟糕了。 这导致中原中也如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交流。 也还是此川环矢再次先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 中原中也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弄懵了，望过去便看见此川环矢的眼泪措不及防落了下来。 对方难堪地伸出双手遮住自己的脸，语序混乱地说：“我不想的，你的死……我不是，都是我的错……” 中原中也慌忙开口：“没事的，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此川环矢沉默了许久，泪水仍旧没有止住。 他也放下了遮着脸的手，不再掩饰自己的狼狈，转而垂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可是，可是你明明，就在我面前……” 此川环矢的手在忍不住颤抖，他仿佛能够穿过经久的时光，看见那一天自己手上沾着的温热的鲜血。 中原中也只好给他大致解释了一遍当初的情况、还有自己后来经历的一些事。 此川和羊的其他人不一样，他当初是亲眼看见自己死掉的，没办法随便糊弄过去。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些事解释起来很麻烦，中原中也说了很久才终于讲完，安慰道：“我当初是为了阻止荒霸吐再次失控才自杀的，和你没关系。” 此川环矢的情绪此刻也慢慢平复下来了，他用手擦干眼泪，张口还是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将荒霸吐的错误归咎于你，我明明知道你是无辜的，那些都不是你希望发生的……”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也有错，我那个时候不应该对你说谎。” 此川环矢道：“那不算什么，都是因为我当时对荒霸吐的态度过于偏激了，对不起。” 中原中也无奈地说：“好不容易再次见面，不用总是向我道歉吧，反正那些事情早都过去了。” 此川环矢抿嘴，点了点头，终于不再一张口就向中也道歉了。 把当初的事情说开了，他们后来的交谈便也逐渐自然放松了下来。 不过，大多时候还是中原中也发起话题或者主动提问，此川环矢一直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上几句话。 此川环矢同意了中也的安排，答应不再突然消失，会和羊的其他人一样去上学。 中原中也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今后我还是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你们的状况的。” 此川环矢听出了中也不准备留下来，他微微低下头，努力掩盖住自己的失落，问道：“那……今后你自己打算怎么样呢？” 中原中也道：“我也答应了别人会去上学的，不过是另一边世界的学校，学的东西也不太一样。” “真好啊，你现在有新的同伴了啊。” 此川环矢眼睛突然又有些酸涩。 他看着面前的赭发少年，张了张口，突然很想问：‘中也，你能留下来吗？’ 留下来吧，他们一起回到羊组织，回到以前作为同伴的日子。 恍惚间，此川环矢感觉眼前的场景仿佛变了。 他似乎看到了五六年前那个极其炎热的夏天，年幼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自己邀请中也加入羊，帮他戴上羊组织标志性的蓝色手环，对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同伴就是要互相帮助、彼此扶持，今后我也会一直罩着你的…… 如果能够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幻象突然被中也的声音打破——“此川，你怎么了？” 此川环矢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关心着他的赭发少年，意识到刚才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忍不住要脱口问对方能不能留下来。 但是最终自己也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样也好。 不是因为中也大概不会同意，而是当初早在他留下字条、威胁中也做选择的时候，早在他软弱地把错误都推给中也的时候，早在他决心一定要报复中也的时候…… 就已经失去了如今询问中也的资格。 此川环矢勉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没什么事。” 中原中也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地提出了告别：“我来之前还不知道有你的消息了，这次能待在这边的时间比较短，我现在还得抓紧最后的时间去白濑那边看一看。” 此川环矢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中原中也道：“你先在这里待两天，我会委托别人把你的身份证明还有入学的事情办好。放心，我过些日子有空了还会过来的，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就好。” “……谢谢。” 中原中也：“这没什么，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此川环矢低声道：“再见。” 看着对方将要离去的背影，此川环矢还是没忍住攥紧了拳，提高了些声音叫住他：“中也。” 中原中也脚步停下来，回头望过去，疑惑道：“怎么了？” 此川环矢沉默了会儿，僵硬地开口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中原中也有些不明所以，刚才他跟此川聊了很多，这种问题的答案明明一目了然。 但中原中也还是回答了，耐心地应声道：“嗯，我现在过得很好。” “那就好。” 中原中也不放心地问：“环矢，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此川环矢沉默着摇了摇头，脸上挂起假面的浅淡笑容。 他就这样应付了过去，最终还是看着中原中也离开了，面前的门被打开又合上，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低着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那就好。” 第123章 番外4·芥川 因为前段时间横滨发生了太多大事, 导致一切结束之后，港口黑手党成员仍旧处在高压之下很久，忙碌地处理着各项事宜。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段艰难的时期, 港口黑手党底下几个部门的成员就私下举办了一个聚会, 用来庆祝放松一下。 然而，某个属于文书类部门的底层成员此刻一点也不放松，他非常后悔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聚会。 或者说，如果他没有迟到能来早一些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就不会沦落到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空座位，他只能被迫坐在大家都不愿意坐的位置。 他僵硬木讷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完全没有动筷夹菜的心情，思绪都已经不知不觉转移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名字叫做石田律, 有着普通的家世、普通的智商、普通的人生阅历。 就算是因为一次意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他也只是这其中再渺小不过的一个底层成员。 前不久, 他却小小地出名了一回……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 起因是他们首领直属的游击队队长死讯传出，他跟着自己的上级一起去参加葬礼。 结果在葬礼上，他因为感到无聊就独自跑到后门去偷偷抽烟，在那边撞见了这场葬礼的‘死者’芥川龙之介。 他从小就怕鬼, 当时就被吓了个半死，慌不择路地逃跑，还不小心把头撞到墙上晕了过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芥川根本没有死, 之前的死讯只是一场误会。 这就让他变得更像一个小丑了，被活人吓到晕倒听起来就够搞笑的。 当时参加葬礼的人很快便把这事当成乐子说了出去，他也算是以一种没想到的方式出名了一回。 石田律为自己的悲惨遭遇叹了口气，目光还是忍不住往自己旁边瞥了一眼。 ——没错，芥川龙之介正坐在自己身旁的座位, 尽管今天他没有穿平时工作常穿的那身黑色风衣，周身的冷峻气质依旧可止小儿夜啼。 他上一次也是第一次和这位游击队队长待得这么近, 还是在葬礼上被对方吓晕的那次。 石田律不禁在心里咆哮。 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聚会啊啊啊，可恶，之前也没听说芥川会来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能提前走吗？提前离开的话，要是芥川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意见该怎么办？救命救命，聚会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好在上天可能听见了他的内心想法。 石田律很快注意到，芥川侧过头去，跟他右边的那个黑发的女子说：“银，在下有事需要先离开了，你要跟在下一起走吗？” 银温声道：“不用了，哥哥，我再待一会儿吧。他刚才发消息说自己就在这附近，我在这里等他，然后等会儿跟他一起回去。” 芥川也没多说什么：“好，那晚上见。” 这次的聚会比较随意，人来的也挺多，芥川便从座位上起身直接离开了，也用不着和其他人都知会一声。 石田律终于不必紧绷着身体，可以缓一口气了。 虽然石田律对刚才芥川和他妹妹的对话还有些感兴趣，好奇银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听起来银和‘他’的关系似乎还挺密切的，芥川的反应居然也很平淡…… 但是这些事终究和他扯不上关系，完全不是他一个底层人员可以去探究的。 现在他只是为芥川的离开而放松。肚子这时才传来饥饿的讯息，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菜，脸上的表情难掩喜悦。 这附近的其他人看起来跟他的心情相同。 在芥川走后，这附近的氛围肉眼可见变得热闹起来，讨论逐渐放开。 就像是被压抑久了之后触底反弹一般，人们开始肆意地聊起八卦，而这其中最热门的话题当然就是前不久误以为死亡的不吠之犬。 举办了葬礼之后，发现当事人还活着……这种事情十年也难以发生一回，他们当然对此津津乐道。 不远处的一个高瘦男子酒量不太好，才喝了两杯，脸就红彤彤的了，大声地对着石田律道：“哈哈哈哈哈石田君，我记得你当时还被吓晕了吧？没关系，我、我能理解你！这种事情确实很吓人啊哈哈哈……” 石田律苦笑，不敢接话。 毕竟芥川妹妹目前还没有离开呢，万一她回去后把这些话转告给芥川呢？ 他也是刚才离得近，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才知道原来黑蜥蜴的十人长银竟然是芥川的妹妹。 虽然看着芥川和银如今没有去刻意掩盖兄妹关系的样子，不过其他人似乎还没能发现，石田律也不方便这个时候去提醒那些人，只能默默地坐这儿听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金色丸子头的西装女子匆匆赶到这里。 石田律见过她，这是樋口一叶，芥川的手下，全港口黑手党的人几乎都知道她非常崇敬和仰慕芥川龙之介。 果然，樋口一叶到达后气还没喘匀，视线快速扫了一圈没看见想见到的人，就连忙开口问旁边的黑发女子：“银，芥川前辈呢？！” 银回复道：“哥哥他有事提前先走了。” 樋口一叶大失所望，难过地喃喃道：“可恶，还是来晚了吗……明明我一听到芥川前辈在这里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啊。下次一定要更快点才行。” 这时候，银的手机轻微响了一声。 银低头打开手机，回了个消息，然后便站起身默默离开。 樋口一叶自然注意到了银的动作。 看着银离开的背影，她在原地纠结了一小会儿，小声地自言自语道：“银不会是去见芥川前辈了吧？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如果不是的话……但是穿便服的芥川前辈不常见啊，好想看看！芥川前辈芥川前辈……” 樋口一叶低声念了好几遍芥川前辈，似乎这样能为她提供勇气。 然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沿着银刚才离开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 石田律看着她们接连离开，终于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好了，这下应该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终于能够好好享受美食了。 结果，他目光突然不经意地瞥见了一把钥匙，就静静地躺在他左手边的桌子上。 石田律愣住了，这个位置……是芥川落下的吧？ 肯定是芥川落下的吧！ 芥川他离开之前，怎么不好好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忘拿什么东西啊？！！！ 石田律忽然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想到芥川可能随时还会回来取走这把钥匙，他就没办法放心地继续吃吃喝喝。 要现在离开这场聚会吗？ 可是……石田律看着桌子上的这些菜，默默咽了咽口水。 好饿，他还没吃多少呢，太可惜了吧…… 石田律做了个深呼吸，下定决心，然后拿起钥匙，站起身来快速地往樋口和银离开的方向赶去。 千万让他追上银，干脆利落地把钥匙给她，让她转交给她哥，之后他自己就可以安心地回来吃饭了。 愿上天保佑一切顺利！ …… 银从聚会的地方走出来，往右边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了站在路口等待的熟悉身影。 她走上前几步，关心地问：“哥哥，你那边世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芥川应道：“嗯，天人五衰事件已经解决了。首领给在下放了一段时间的假。” 银期待地问：“这么说，你这次能在这边留上好几天，对吗？” 芥川点了点头。 银闻言高兴起来：“之前没有机会闲下来，这次我就带你在这边好好逛一逛吧，看看我们两个世界还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芥川顺从地说：“好。” 银说道：“那我们现在先回家吧，这个世界的哥哥还有事要忙，估计晚些回来。” 然而话音刚落，银就注意到视线里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走过来。 银略微有些惊讶：“哥哥，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在下的钥匙大概落在刚才聚会的地方了，所以在下得回来取。” 这个世界的芥川走近，望着旁边站着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同位体，他只是自然地对着对方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 他们两个在看见另一个自己时，态度都很平淡镇定，完全没有不习惯、别扭的感觉。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有、有两个芥川前辈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女声从旁边突兀地响起，不自觉地逐步提高音调，声音里明显带着浓厚的惊喜色彩。 银转过头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背后不远处的樋口一叶。 对方正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边。一会儿望望右边穿着便服的芥川，一会儿又看看左边穿着黑色风衣的芥川，视线不断地左右挪移着。 樋口一叶脸上露出恍惚的欢喜表情，仿佛被巨大的幸福从天而降砸中了，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另一个尖叫声也在远处响起。 “两个、两个芥川……见鬼啊啊啊啊啊！”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里，其中包含的情感和刚才的女声大相径庭。 石田律一副被吓得丢了三魂七魄的模样，腿脚发软地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 银怔了一下，这个人又是为什么莫名其妙跟过来？ ……总之，真是糟糕。 看着这一喜一惧反应截然不同的两人，银无奈地用手扶额叹气。 两个哥哥同时出现，如果是被路人看见了，还能解释说他们是双胞胎。但是这种谎言大概率糊弄不了他们黑手党内部的人。 这种事情要解释起来太费工夫，看来今晚又没办法早点回家了…… 第124章 番外5·漫展（一） 清晨, 横滨一家孤儿院里。 “林太郎，有你的信——” 一个二十岁出头模样金发碧眼的女子打开门，脸上挂着笑容, 用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森鸥外旁边, 把一个信封放在他桌子上。 森鸥外拿起信封，看见了上面寄信人的名字，心情也好了起来，表面上却这么说：“是何念啊。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早就把我给忘了呢。” 他拆开信封, 然而里面却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会出现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什么格式都没有，仅仅是简单地写着： 【森先生、爱丽丝, 择日不如撞日，来我这边玩吧，也到了你们该履行当年承诺的时候了。】 森鸥外沉默。 他当然记得那个承诺。 当年他答应了何念，等对方病好之后, 就陪对方一起去漫展。不过自己那时候却提前离开了，没有及时履行承诺。 森鸥外现在这个反应也不是因为想要违约，只是这个邀请有点突然, 他还没提前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去了漫展，肯定就会被别人误会他在cos森鸥外，大概还会被夸cos得很厉害……这种尴尬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让人接受的。 在旁边看着的爱丽丝笑得更开心了。 森鸥外提醒道：“爱丽丝酱，他也邀请了你呢，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们一起答应他的。” 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 文野后面又新出了if线剧情，所以爱丽丝完全不慌：“我年龄又不符合, 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森鸥外唉声叹气：“真羡慕爱丽丝酱啊。” 这么一来，爱丽丝现在还有些期待这次漫展：“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只能等何念来接我们了。” 话音刚落，森鸥外就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纸条发生了变化，上面的黑色字体慢慢地消失了。 纸条重新变得洁白无瑕，完全看不出曾经被写过字的样子。 森鸥外微微讶异：“这难道……” 这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森鸥外眼前又一次出现了熟悉的白光…… 好吧，一回生二回熟。 白光消失后，看着周围突然变化了的环境，这一次的森鸥外已经非常淡然了，但还是有点心累。 森鸥外对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说：“下次再这样的时候，记得要提前跟我说啊。” 何念随口应下：“没问题，下次一定。” 爱丽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好奇地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何念道：“当然是在漫展啊，我们在这里其中的一个休息室。” “漫展？休息室？” 爱丽丝不禁提高了一点声音。 这个地方明明看上去像五星级酒店里面最高级的套房，装饰豪华宽敞得离谱。就算是曾经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森鸥外，也几乎没怎么奢侈地住这种地方。 如果这种地方只是漫展中的一个休息室的话…… 森鸥外提问道：“我们要参加的这次漫展的主办方是谁？” 何念自然地回答：“是我。” 森鸥外：“……” 怎么说呢，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也就只有何念肯为此花这么多钱了，虽然目前金钱对于他也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爱丽丝眼睛亮起来：“那漫展里会不会有许多美味的高级甜点？” 何念：“当然有。除此之外，敦爱吃的茶泡饭、乱步爱吃的粗点心、芥川爱吃的甜食……我都有准备哦。” 森鸥外察觉到什么，犹豫地开口：“这次的漫展……” 何念眉眼弯弯地道：“没错，这次的展子是文野only。” 森鸥外当初答应去漫展之后，也有专门去了解过一些关于漫展的注意事项和专业术语。 他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是，这次漫展只会有与文豪O犬相关的一切，不会有其他的动漫元素。 森鸥外心情复杂。 整个漫展都是别人cos的自己的老熟人，这种画面真是难以想象…… 何念主动开口：“现在离漫展开始时间很近了，我带你们先出去看看吧，刚好可以把我的朋友们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 “你离开这段时间内交到的朋友吗？” 看出爱丽丝有些惊讶，何念撇了撇嘴：“是啊，我交朋友这种小事难道很奇怪吗？” “你交到新朋友确实不奇怪。” 森鸥外直接地说道：“只是你主动介绍我去见你的朋友，这倒是挺罕见的，让我有些好奇。” 何念忍不住笑意，故作神秘地说：“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看着何念的表现，森鸥外感觉有些不妙，总觉得对方在打什么坏主意。 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现在反悔早就太迟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跟着何念离开了这个过于豪华的休息室，出门之后，外面的场景更加气派非凡，场地比他们预想的要大得多。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终于到了中间的会场。 森鸥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半天才艰难地开口：“……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面前几乎都是森鸥外的‘熟人’。 ——太宰治、中原中也、尾崎红叶、与谢野晶子、福泽谕吉…… 他们正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在和别人交谈，有的在到处拍照，有的在忙着吃东西，还有的已经吵起来了…… 但和森鸥外预想的不一样，这里目前没有一个coser。 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的出来，眼前这些人都是真真正正的本人，不是化妆能够伪装出来的。 何念笑意盈盈：“当然，他们都是我旅行期间交到的朋友。” 爱丽丝表情扭曲，无言以对。 森鸥外僵硬地说：“那看来，你的旅行还挺丰富的……” 每个平行世界之间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区别，这点森鸥外能够理解。 但是眼前的这些人…… 跟他们世界的区别也太大了些吧？？！ 森鸥外看见了顶着一双黑色猫耳的太宰治，对方在跟有着老虎尾巴的中岛敦说话。 不远处，有着黑白色垂耳兔的耳朵的芥川正盯着那两人，眼中的怨念浓郁到接近实体化。 这些动物的标志大概都是真的。 毕竟芥川不是会戴上兔耳卖萌的那类人，况且森鸥外还注意到他的耳朵会根据情绪而动，真是神奇。 还有，穿着dk制服的福泽先生……这个现在应该是得叫福泽君了。 福泽君此刻独自坐在角落里，拿笔刷刷写着卷子。旁边还堆着高高的一沓作业。 现在的高中生作业这么多的吗？真不容易啊。 森鸥外的视线默默地从左往右移动，看见了各种各样熟悉又陌生的人。 其中当然还有别的世界的他自己——性转版。 有着黑色长发、紫红色眼眸的非常有御姐气质的女子正左手拿着一碟蛋糕，右手拿着一个叉子，想要去喂旁边金色短发的正太。 而正太看起来还生着气，头偏到另一边去，显然不买账。 森鸥外没想到何念当初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去找到了性转版的他，这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 而且居然还有男版爱丽丝…… 果然还是作为女孩子的爱丽丝酱最可爱了。 爱丽丝忍不住开口问何念：“你是怎么搜集、啊不，是怎么交到这些朋友的？” “我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予了一点小小的帮助，之后就很自然地成为朋友了啊。” 何念语气轻快：“现在他们也反过来帮助了我，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办好这次的漫展。” 森鸥外大概能够猜到何念是怎么做的了。 对方可以运用书的力量，看到其他各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按照何念的性格，确实不会对这些人的悲剧视而不见。 “那你是怎么让他们都说中文的？”森鸥外听着总觉得很不适应。 何念随口道：“这个啊，是我跟系统做的交易。” 森鸥外有些好奇，刚想问是什么交易。 突然一个小孩子直直地跑过来，抱紧了他的腿，叫道：“森园长，我找到你啦，快陪我玩。” 森鸥外低下头，看着这个男孩，觉得对方有些陌生，他想不起来这孩子长得像哪个故人小时候。 按理说，他们这一系列平行世界里的支柱人物互相之间很容易扯上关联。 既然这孩子熟悉平行世界的他，那他也应该在自己的世界见过对方才是。 更何况何念从小就对文野世界的支柱人物更容易有好感，能让他带来这个漫展的，大概不会是普通小孩子。 森鸥外尝试打探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吧，我叫森鸥外，没当过什么园长。” 男孩依旧抱着他的腿没放开，不解地问：“可是，我们幼稚园的园长不就叫森鸥外吗？” 幼稚园…… 还没等森鸥外想通，平行世界的自己为什么会去当幼稚园的园长，另一个年纪更大一点的黑白发色的男孩就跑了过来。 森鸥外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孩。他很明显是Q，也就是梦野久作，现在年龄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梦野久作把那个男孩拉到自己身边，指了指身后：“夏目，你认错人了，森园长在那边呢，他今天穿的是粉色衣服。” 森鸥外顾不上吐槽那个自己为什么会穿粉色衣服。 森鸥外只是失神地看着那个被称为夏目的小孩子。 现在看看，对方也不是没有能让自己觉得熟悉的特征……比如说，那个奇特的很像三花猫的三色发色。 只不过森鸥外印象中的夏目漱石总是成熟又稳重的，怎么都没办法和幼稚可爱的小孩子联系起来。 森鸥外声音带着些许怀疑：“……老师？” 年幼的夏目漱石茫然地望着他，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梦野久作见状，强行拉着夏目漱石就离开，边走边教导似的说：“夏目，下次不要随便乱跑了，小心又遇到长得像森园长的怪叔叔。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的，我刚才就遇见了好几个，但是他们可不一定都是好人。” 森鸥外：“……” 今天他无言以对的次数实在有些太多了。 森鸥外表现出有些难过的模样，问身边的何念：“我看着很像怪叔叔吗？” 何念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有时候确实很像。” ——特指森鸥外之前追着幼女模样的爱丽丝，想要给她换裙子的时候。 爱丽丝点头承认：“我也觉得。” 森鸥外大失所望：“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森先生就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吧。” 旁边传来一个女声。 森鸥外望过去，见到了一个穿着枯叶色裙子的少女。 对方有着黑色微卷的长发、鸢色的双眼，没被衣物遮盖的地方大多都缠着绷带，脖颈上戴着黑色中夹杂着些许琥珀色的宝石项链。 少女注意到了森鸥外打量的视线，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前不久森鸥外才看到了性转版自己，如今自然而然地会想到，这是太宰君的性转版啊。 森鸥外打招呼道：“太宰酱，初次见面，你好。” 太宰治表现得非常嫌弃：“好恶心，别这么称呼我。” 森鸥外无奈地说：“好吧，太宰，你今天的装扮非常适合你，这个裙子很好看。请问我能知道这是在哪里买的吗？” 太宰治还没出声，站在一旁的爱丽丝就先大声拒绝道：“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爱丽丝其实完全不在意这裙子怎么样，反正她绝对不会穿太宰同款的，绝对不会！ 森鸥外只好遗憾地收回想法，还得为爱丽丝的话跟对方解释道：“每个人喜好的风格都各不相同，我是觉得小姐你穿上这件裙子后非常美丽。” 然而，这句夸赞的话语却让少女彻底黑了脸。 “森先生不会说话的话，以后还是少说点吧。” 太宰治留下这句话，就直接扭头走远了，明显是生气了。 森鸥外不解地看向何念，不太清楚自己刚才的话为什么会让太宰治生气。 何念为他解释道：“男生应该更喜欢被人夸帅气而不是美丽吧。” 森鸥外：“……男生？”？！！ 森鸥外下意识转头再看向刚才那个太宰治，现在只能远远地看到对方的背影。 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男生吧？ 当过医生的森鸥外非常熟悉人体结构，可他实在没办法看出对方是怎么伪装成女孩子的。 “那个太宰君签订了契约，自愿成为魔法少女，所以在变身后就会变成少女的模样。” 何念语气没什么变化，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般：“其实他确实是男生哦，而且今年已经22岁了。” 森鸥外：“……” 爱丽丝：“……” 森鸥外再次忍不住感叹道：“你的旅行……还真是够精彩的啊。” 第125章 番外5·漫展（二） 近来, 国内文豪O犬cos圈消失已久的大触又重新回来了。 粉丝们都非常激动，尤其是在知道对方近期准备自己主办一次漫展，还是文野only展。 何念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 很快就确定了漫展举办的时间和地点, 放了许多嘉宾的图片在网上，还邀请大家畅所欲言，集思广益来选择在漫展上开展哪些有趣的活动。 先是看到这次漫展举办的地点，许多人就已经很震惊了。 那种场所由一个人出资全包下来，就为了举办一次漫展？ 而且漫展的收费并不高。 对比起包场的钱, 漫展的门票低到就像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钱而已。 其他人都很怀疑，难道何念消失这么久是回去继承家业了吗？还是悄悄中了彩票头等奖？不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等看到漫展嘉宾们的照片, 又很快引起了一波激烈的讨论。 这些嘉宾实在是cos得太像了吧？！ 这么多的嘉宾每个人都非常厉害，所有照片都超级好看, 简直有一种突破次元壁的感觉，令人觉得他们就是所cos的人物本人。 但是这么多厉害的嘉宾，他们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怕只是其中一个人的信息。 何念到底是怎么做到举办一次这样的漫展的？ 粉丝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期待值不断提高。 因此漫展那天, 这里来了非常多的人，其中很多人即使没空也尽量抽出了时间来参加。 两个女生今天搭伴一起过来参加漫展。 这种文野only展要求只能cos文野里的角色，不过还可以选择穿便服。 因为这次厉害的嘉宾特别多, 于是她们便没有去cos，只是穿了自己日常穿的衣服过来。 刚检票进场，她们就见到了一众超级厉害的coser。 虽然都是原皮，但他们真的非常还原。好像还是开团一起来的，这些人站得很近, 彼此之间看起来都互相认识。 两个女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些coser她们之前没在嘉宾照片里看见过, 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她们立刻上前去打招呼。 “您好！大大你们cos得真的好好！请问可以和你们集个邮吗？” 短发女生主动地开口询问。 “集、邮？” 离她们最近的中岛敦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双目无神。 “嗯嗯！意思就是能和我们合照吗？” 另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连忙说道。 但是，中岛敦现在其实还处于恍惚状态，根本没听进去她们说的话。 中岛敦人虽然站在这里，思绪却完全飘远了，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说的话…… 对方自称是时空管理局的系统，负责维护各方世界的安全稳定。 系统说，把他们这个世界的支柱人物们带到这里，是为了要让他们来参加这次漫展，这里会有很多各种平行世界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要在漫展上收集到二十朵小红花，才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原因是他们的世界诞生得早、也非常稳固，与别的平行世界的联系很少。其他一系列平行世界已经快与别的体系的世界融合结束了，他们的世界却还没开始融合。 这样会影响这一系列异能体系的世界都无法成功升格，所以才让他们来多和其他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交流、加深联系，以此促进世界融合…… 听起来这真是一件事关世界安全的大事啊，必须要好好对待才行…… 中岛敦也希望自己能这么想。 但现实是，他根本听不懂那个系统在说什么。 支柱人物、平行世界、别的体系、世界融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参加漫展就能解决吗？ 当时那个系统一口气讲了那么多，也不问他们有没有听懂，就直接把他们送到这里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 突然来到这种陌生的环境，周围有好多他认识的‘熟人’，神奇地一下子知道了该怎么说中文，还察觉到自己无法动用异能…… 这一系列情况完全超过了他的常识，中岛敦没办法安心下来。 这时，他身旁沙色风衣的青年主动先和那两个女生说话：“当然没问题，和美丽的小姐一起合照是我的荣幸。” 青年的开口打破了沉默，让略微开始紧张的两个女生心情缓和了许多。 她们拿起手机合完照之后，连忙道谢：“谢谢太宰先生！” 太宰治温声道：“没事的。你们还想和其他人合照吧？不用害怕，他们也都很愿意的。” “对吧，敦君？”他拍了拍身边的中岛敦。 中岛敦愣愣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太宰治的帮助下，两个女生高兴地和这旁边很多的人都成功集邮了。 太宰治这时候才问道：“我们对这次的漫展不太了解，能请问一下，怎么才能收集到小红花吗？” 两个女生在来之前就做好了攻略，此刻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讲解。 “参加活动就可以收集到小红花，收集到足够多的小红花还可以兑换奖品。” “这次漫展的活动都是大家提议之后投票选出来的。除了常规的舞台表演外，还有其他三个活动都可以获得小红花。” 国木田独步头脑还不太清醒，却已经下意识地拿着笔和本子快速地做着笔记。 太宰治捧场地道：“这样啊，其他三个活动是什么样的呢？” 短发女生详细讲解：“T台走秀，走到舞台最前方，再摆个动作，说一句角色经典台词就行了。然后看台下观众的反应，观众表现得更喜欢哪个coser，哪个coser也就能拿到更多的小红花。” 谷崎润一郎想想就觉得自己的社恐犯了：“……那别的活动呢？” “还有集邮活动，要求很简单，就是和各种coser合照，合照时的动作靠近亲切一些。不过，得收集到很多且是和不同角色的合照才能拿到小红花。” “阅读接力活动耗时比较长，但是可以拿到的小红花比较多。就是读指定的书，每个人轮流读一段直到读完。一共有四本书，可以只选择其中一本读，也可以读完四本，当然得到小红花的数量也会有影响。” 与谢野晶子好奇道：“指定的书是什么书？” “是这次的主办方写的衍生小说！” 提起这个，披着长发的女生就好像特别有倾诉欲：“也就是何念老师写的，前段时间他才把这些发到了网上。” “何念？” 森鸥外问道。 “嗯嗯，你们没听说过吗？他之前是很火的coser，总会出一些有着自己私设的角色。他写的这些小说，灵感其实也源自于他之前私设过的角色。” 她补充道：“那四本分别是关于太宰、乱步、中也、芥川的。内容特别……” “特别治愈！” 旁边短发女生连忙出声道：“对吧？” 长发女生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和对方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她又重新回过头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没错。特别治愈温馨。” 短发女生抿着嘴笑：“你们到时候去参加了那个活动就知道啦，我们就先不剧透了。” 感谢并告别了那两个女生之后，他们一行人开始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率先道：“既然我们这些人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如今面对这个情况，就应该摒弃前嫌、合作共赢对吧。” 福泽谕吉表示同意。 森鸥外也道：“这当然不算什么问题。不过，大家分头行动的效率更高吧。我们各自去参加活动，如果遇到了其他人，方便的话就互相帮助一下便可以了，如何？” 种田山头火点头：“可以。” 就这样，他们快速达成一致。大家凭着自愿互相组了队，往不同的方向各自去做任务。 中原中也不太清楚这里的场地布局，走了一会儿后，碰巧就到了阅读接力活动举办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间还早，漫展才刚开始不久，但是那边已经聚了很多人。 那些人分成几个组，每组都围坐成一圈，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本书。 他们的表情各有不同，有的人一脸沉重，有的人眼含热泪，有的人却在一边看别人的表现一边偷笑…… 中原中也沉默。 不就是读书吗？那些人怎么反应都这么奇怪？那些书里到底都讲了什么啊？ 中原中也想起，刚才那个女生说有本书是关于他的，因此他就果断放弃了参加这个活动。 自己去读有关于自己的小说，真是难以想象那场景该有多尴尬，如果小说里有写自己的糗事，那就更糟糕了。 于是，中原中也便接着往前走。 路途中，他倒是也看见过不少coser，不对，应该说都是平行世界的人。 为了尽快回去，他理应跟路上见到的人都合个照、争取完成集邮活动的，但是…… 看着性转的红叶大姐、年纪比他还大得多的泉镜花、打扮过于夸张潮流的芥川、不管什么样子看着都很讨人厌的青花鱼…… 中原中也想，还是过会儿再去合照吧，现在再给他点时间去尽量适应一下。 走着走着，他就转到了T台走秀活动举办的场所。 刚到这边，中原中也就看见了梶井基次郎的身影，开口道：“梶井？” “哈哈哈你也来了啊，这个活动超级简单的，一下就结束了。” 梶井基次郎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拿出五朵制造很精致的小红花展示给中也看，以此证明了他的话。 “是吗？” 中原中也有点惊讶也有点挫败，梶井居然这么快就收集到了五朵，而自己目前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梶井基次郎勾起唇角：“是啊是啊，快去参加吧。现在参加这个活动的人还算少，过会儿要是人多了，排队等就麻烦了。” 在梶井的劝说下，中原中也半推半就地去报了名。 对比起刚才见到的阅读接力活动，现在来参加这个T台走秀活动的人确实太少了，但是围在舞台底下的观众却挺多的。 中原中也刚签好名，下一刻漫展的工作人员就提醒他，现在他可以上场了。 中原中也吃惊道：“啊？现在？！” “没错。不过不用紧张，这个活动要求很简单。” 工作人员笑着说：“你就走上舞台，一直走到最前面的地方停下来，随意摆个动作、说句重力使的名台词，再走回来就OK了。” 中原中也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困难，本来还想在旁边先看看别人是怎么走秀的…… 但是时间不等人，谁让自己刚才报名报得那么快，现在没办法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中原中也目视前方，快步走上舞台，黑色风衣的衣摆随着他过快的步伐在身后飞扬。 他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次走秀。 然而，当中原中也站在舞台最前面停下来之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自己的名台词是什么？ 自己曾经说过那么多话，鬼知道哪一句算得上是名台词啊喂！ 舞台底下的观众还在期待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口，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中原中也听见台下有人在喊：“中也中也，能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下不为例哦~’，要用大小姐口吻、内八字哟！” 闻言，中原中也被吓了一跳。 他自己确实曾经做过这样的动作，那时是因为和太宰打赌输了，所以才被迫这样做的。不过好在当时只有太宰能看见。 没想到竟然有人会现在指出来……这句话也是名台词？这不就意味着其他人也见过自己那时的样子？！！ 虽然中原中也之前从系统口中已经得知，这里是高维世界，这里的人可以看到他们世界里的片段场景……但是没想到，这种私事也能被人见到。 对了，刚才那个在舞台底下喊话的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中原中也视线快速扫了一圈，看到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站着一个黑发鸢眼的少女，对方身上绑着非常多的绷带。 这样的形象非常鲜明有特色，认识太宰治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的同位体。 好啊，混蛋太宰，果然是你。 中原中也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场下观众见台上半天没什么动作，又听别人在喊能不能表演那个……有人也尝试性地开口：“我也想看那个，中也可以表演内八字大小姐吗？！” “表演一个嘛~” “加一！” “加九百九十九！！！” 听见台下的声音，中原中也脑中一片混乱，把帽沿往下拉了一下，尽量遮住点自己的脸。 随后，他无可奈何地深吸了一口气，僵硬地摆出了一个弧度很小的内八字，同时指向前方： “下、下不为例……哦。” 最后的那个“哦”字简直微不可闻。 漫长的一片沉默…… 中原中也鼓起勇气略微抬了点头，往前方看去。 就在这刹那间，舞台下方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同时还伴随着人们的喝彩声，经久不息。 中原中也脸微微红了，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该下台了，便连忙转身迅速往后走。 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身后传来人们热情的声音。 “中也刚才好可爱啊啊啊！” “好感动，我仿佛真的看到了我家中也呜呜呜，太幸福了。” “他好害羞，走路还同手同脚了，真的好可爱啊！……” 中原中也脚下差点一滑，立即把自己同手同脚的动作纠正了过来，又走快了些，逃也似的下了台。 幸好，这次尴尬的走秀换来了丰厚的报酬。 “中也，你刚才表现得很不错呢，观众们的反应第一次这么热烈，看来大家都非常喜欢你！”工作人员把九朵小红花拿给他，夸赞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奖励。” 中原中也艰难地回应道：“……谢谢。” 将小红花揣到口袋里，中原中也又回到了刚才最后见到梶井的地方。 不过到达这里时，梶井基次郎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去参加别的活动了吧。 中原中也没有失望，反而还松了口气。 他非常希望梶井离开得很早，没有看见自己刚才在台上的表现。 反正他是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所以刚才自己的样子被其他世界的人看见了也无所谓，只要自己世界的…… “中也先生。” 身旁突然响起喊他的声音，中原中也反应迟缓地慢慢扭过头去，看见了芥川和他的妹妹。 中原中也木然地开口道：“是芥川啊，好巧……你们来这边多久了？” 芥川回答：“在下和银刚刚才到达这边。” 中原中也的情绪起伏如同过山车，放下心来感叹道：“那真是太好了。” 芥川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中原中也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我记得樋口不是跟着你们一起离开的吗？她现在怎么不在这里？” 提到这个，芥川沉默了一瞬，然后抬起手指向远处右前方的位置：“她在那里。” 中原中也随之看去，也沉默了。 樋口一叶正黏着一个小学生模样的芥川，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看上去简直比小孩子还要幼稚得多。 乞求的声音大到他们站在这里都能听见。 “芥川前辈，求你跟我合张照吧！” 小学生芥川偏过头去，明显拒绝配合。 樋口一叶又挪到他的左边，双手合十道：“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小学生芥川再次冷酷拒绝。 樋口一叶眼泪汪汪：“芥川前辈呜呜呜呜呜——” 中原中也不忍直视地收回目光，心情复杂地拍了拍芥川的肩膀，温声道：“辛苦你了，芥川，你也不容易啊。” 第126章 番外5·漫展（三） 另一边, 中岛敦和泉镜花用了很长的时间，一起集到了许多合照，感觉有些累了, 便直接去往集邮活动的兑换处。 在那里检验完了那些合照后, 他们每人各自获得了四朵小红花。 “果然，集邮获取小红花的效率太低了，我们耗费了这么多时间才得到了四朵。” 中岛敦担心地说：“这样下去的话，也不知道漫展结束前，我们能不能凑齐二十朵小红花。” 泉镜花提议道：“那我们去参加别的活动吧。” 中岛敦振作起来：“好, 还有什么活动来着？” 他刚被传送到这里的时候，精神不在状态, 所以没记清那时的两个女生都说了哪些活动。 靠谱的十四岁未成年少女简单地说：“T台走秀、阅读接力。” 中岛敦苦恼地问：“就只有这些吗？” 泉镜花想了想，道：“还可以参加舞台表演。” “舞台表演？表演什么？” “应该就像那个一样。”泉镜花微侧过头, 伸手遥遥指向远处左前方。 中岛敦极目远眺，凭借优秀的视觉，他能看清远方的舞台上站着一身摇滚着装的菲茨杰拉德。 对方手里拿着麦克风，正在忘情地演唱。 菲茨杰拉德背后还有着宫泽贤治、广津柳浪、立原道造、坂口安吾等人。他们有的担任吉他手, 有的担任鼓手……所有人都在互相配合、激情地演奏着。 真是一个神奇的乐队组合啊。 中岛敦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起就听到的音乐声原来不是广播里传出的，而是那边现场演奏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发表评价, 张口又合上，再次张口又再次合上，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中岛敦心累地转过头，对泉镜花说：“我们还是去参加阅读接力活动吧，小镜花。” 泉镜花凝重地点头道：“好。” 显然她也对其他的活动比较排斥。 两人走到了阅读接力活动举办的场所。 见到了这边的工作人员之后, 对方先是询问他们要选择阅读哪本书。 中岛敦询问了一下泉镜花的意见，然后他对工作人员说：“我们就先阅读有关太宰先生的那本吧。” 真是不好意思了, 太宰先生，这也是为了能够尽快回去……虽然他们确实都对此非常好奇。 因为凑够一定的人数才能开始这项活动，他们两人便先在一旁等候，等待其他选择阅读有关太宰治的人到来。 这项活动还挺热门的，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不少人。 他们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他们世界的谷崎润一郎、谷崎直美和坂口安吾。 他们彼此之间对上了眼神，皆是有些尴尬，就好像是在做坏事的时候碰上了自己认识的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对方也想要探究有关太宰治的事情。 不过既然遇见了也就没办法了，总不能特意提出等下一趟，万一等会儿碰见的熟人更多就更糟糕了。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他们这些人在榻榻米上围坐了一圈，每个人手里都拿到了一本书。书其实比想象得要薄许多，大概也就几万字，读完应该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中岛敦拿到书，还没等第一个开始阅读的人出声，就忍不住立刻将书翻到第一页。 【漆黑一片的街道，各家各户都暗着，只有一家酒吧的招牌还亮着光。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发现自己的记忆少了一段，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但他没有慌乱，而是沉着冷静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随后抬起头望去，鸢色的眼里倒映着此地唯一还亮着光的招牌。 ——Bar Lupin。】 看完这一段，中岛敦就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奇怪？这个青年是太宰先生吧？ 怀揣着这些疑问，他下意识地就想继续往后翻页，想看到后面会讲些什么。 工作人员连忙提醒道：“每个人轮流读一段话，读到哪里就翻到哪里，不能提前往后看哦。” 中岛敦闻言收回手，不好意思地对着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看来只能慢慢来了。 随着时间的挪移，中岛敦逐渐明白了书里的情况。 武侦的太宰治和特务科的坂口安吾一起误入了一个幻境，幻境里不断重复着固定的一天时光。 他们借此弄清了幻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得知这是平行世界真实发生过的事。 平行世界里的那个太宰治意外得到了‘书’。为了能让自己的友人织田作活下来，他费尽心力当上了黑手党首领，将友人送去了光明的世界。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连友人也拿枪指着他，怀疑他别有用心。 最后，他迎着残阳从黑手党天台上一跃而下，永远地去往了谁都无法抵达的彼岸…… 好难过……中岛敦仅仅是看着这些文字，就已经感觉心里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块，让人难过得难以呼吸。 这个太宰先生的命运也太可悲了吧。 为什么书里的自己不能发现太宰先生的心事，为什么没能够阻止他的死亡…… 身旁的泉镜花轻轻碰了碰他，小声提醒道：“该你读了。” 中岛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轮了一圈又轮到了自己，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用微哑的声音读道： 【“我相信。”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响起，说出了令人讶异的话语。看着太宰和安吾表情各异地将视线投过来后，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相信，我们是朋友。”】 中岛敦想，织田先生已经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慢慢能够接受作为黑手党首领的友人了。 或许可以期待一下，在这本书的最后，所有人都能迎来美好的结局。 也许还存在着一定的可能，身为首领的太宰先生说不定还没有死呢？ 然而，书里的内容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发展，甚至是背道而驰…… 书里的太宰治首先发现，这一次又一次的时间重置是由首领太宰的死亡引起的。 在当初首领太宰死亡的时候，‘书’的力量不知为何失控，阴差阳错地创造出了这个幻境，不断地重复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他继续重复死亡，‘书’的力量会被持续消耗，幻境便终究会崩溃消散，让其他三人回到现实世界当中。 但那一刻，他也会迎来最终彻底的死亡。 若是阻止他的自杀，幻境便不会被打破，其他人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他们的身体支撑不住渐渐虚弱死去。 这是一个重要的选择题。 不过对于任何一个太宰治而言，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选择题。答案只会是让织田作活下来，即使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坂口安吾垂眸，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去读，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情绪有多糟糕： 【……明明有猜测到的，明明不希望知道真相的。但本能反应还是不想自己骗自己。】 这一段是书里坂口安吾的心里描写。 对方在看着太宰治从他面前倒下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向那人的方向伸出了手。 然而仅仅是指尖擦过了青年那随风扬起的暗红色围巾，【堕落论】——能读取物体记忆的异能在那一刻悄无声息地发动。 虽然在这里还没有写书里的坂口安吾通过异能看见了什么，但是通过这样的心里描写，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吧。 ——之前首领太宰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只是为了能让他们安心地看着他去自杀，定下未来的约定也只是为了让时间抚平一切。 坂口安吾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忍不住去共情书里的自己。 要么是织田作先生，要么是太宰，为什么就没有能让他们两个一起活下来的世界呢…… 在这场阅读接力活动结束后，大多数人的情绪都很不对劲。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们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走到兑换处，排队拿到了各自的小红花。 在这过程中，中岛敦几人免不了近距离碰面，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微红的眼圈。 沉默顿时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坂口安吾先对他们点点头作为打招呼，然后便转头离开了，似乎很难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其他人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谷崎润一郎叹了口气，感慨道：“没想到太宰先生竟然有过那样的经历。” 中岛敦也是沉痛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此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太宰治是为了友人的遗言才离开了黑手党，也不清楚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过去。 谷崎润一郎问道：“你们接下来还会去读其他的书吗？” 中岛敦看了看泉镜花，和她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回复道：“嗯。” 谷崎润一郎和谷崎直美顿时都用看勇士的目光看向他们。 “真厉害，我和直美还是去参加别的活动吧，这个活动不太适合我们。” 中岛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本书确实非常虐心，但是却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他忍不住一边难受，一边却还想接着看下去。 第127章 番外5·漫展（完） 道别了谷崎兄妹后, 中岛敦询问泉镜花的意见：“镜花，你接下来想读哪本呢？” 泉镜花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想看关于芥川的。” 芥川啊, 要看关于他的书吗…… 中岛敦心情很复杂, 他和芥川的关系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非常差劲了，后来也总是被对方喊打喊杀。 不过中岛敦很快又想到，如果能看到芥川倒霉的场景说不定也挺好的，估计看着也挺能解气的，也算是报了这么久以来被芥川欺负的仇了。 他肯定不会对芥川产生同情的情绪的……应该不会吧。 于是, 中岛敦下决心说道：“好，那我们走吧。” 结果他们还没走两步, 就又在附近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 不远处的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的状态明显和平常不一样，就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打击一样。此刻他们正站在江户川乱步身边, 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乱步说： “乱步先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 “没错，我们侦探社所有人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不会有任何人放弃你的，乱步先生, 要相信我们。” “我们不会缺席你的任何一次生日。还有以后的每年夏天，我们都一起去参加烟火祭吧……” 听着他们两个越说越起劲，江户川乱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就算没读过关于自己的那本书, 江户川乱步也能很快猜到他们大概看了些什么，开口打断道：“那个是平行世界的我啊，是平行世界的！你们分清楚一点啊！” 旁边站着的福泽谕吉显然还没有参加过阅读接力活动，看着这几人奇怪的对话，他的神情罕见得茫然。 中岛敦收回目光, 莫名有点心虚。 他其实很能够理解国木田先生和与谢野医生的行为。 毕竟在刚才读完有关太宰先生的书后，他现在也总忍不住移情, 也特别想要对太宰先生传达自己的想法与情感…… 而且他现在又有点担心了。从国木田和与谢野的反应来看，有关乱步先生的书肯定很虐心，那么关于芥川的或许也…… 中岛敦忽然想起当时那两个女生说这些书都非常治愈，不由得有些郁闷。 这真的治愈吗？其实是致郁才对吧？！ 时间过得飞快，在天色逐渐暗淡下去之时，漫展也即将结束了。 对于大多数来参加漫展的普通人来说，这是他们有史以来参加过最开心的一次漫展。各位coser嘉宾都非常还原，让他们感觉仿佛打破了次元壁一般，被幸福包围。 但是，也没有人真的去那样猜测coser是本人那种玄幻的事情。 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阻止着他们去在意那些疑点。虽然说那些疑点都那么显眼，比如很多cos同一个角色的嘉宾总是长得非常相似…… 人们只是觉得自己参加了一次愉快的漫展。他们不舍地离开这里，期待着下一次还能参加这样的漫展。 然而，在集邮活动的兑换处。 都这个时候了，太宰治还在试图跟工作人员沟通：“像您这样美丽的小姐，一定很善良吧，一定愿意通融我这一次，对不对？” “太宰先生，我们的要求早就提前说过了，合照时两人的动作得靠近亲密一些。” 工作人员非常无奈：“没有强制让你和别人抱在一起拍照，但是也不能拍的像是仇人见面吧？” 太宰治叹气道：“有那么糟糕吗？” 工作人员把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看：“你看，这张和中也的，你们中间的距离隔了得有十万八千里；还有这张和森先生的，你控制一下表情，别冷笑啊；看看这一张，就算中也只是小孩子，你们居然也能够吵起来……” 太宰治还想挣扎一下：“实在抱歉，但是小红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就多给我几个吧，就通融这一次。” 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工作人员有点心软，但还是说：“你跟中也的合照没一张及格的，就算你其他照片收集得确实很多，我也没办法……” 太宰治满脸失望地垂下头。 在这不经意间，工作人员目光瞥到了不远处的中原中也，连忙对太宰治说：“要不这样吧，你看见那边的中也了吗？你现在过去跟他友好地合照一张，我就多给你三朵小红花。” 正巧，中原中也在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来。 工作人员拼命给太宰治使眼色，希望他主动过去找人集邮，可惜太宰治像是没看见般一动不动。 还是中原中也走近了，先开口嘲讽道：“你这家伙还没集够呢，真逊啊。” 太宰治不客气地反怼回去：“当然还是小矮子对这些游戏更得心应手喽，毕竟我早就过了玩游戏的年龄，但是有的人就不一样了。” 工作人员：“……” 原来这两个人认识啊，这针锋相对的样子真像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本人。 中原中也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装作不在意道：“哈，我看你是气急败坏了吧，到时候回不去了可别哭。” 太宰治偏过头，不去看他：“那也不关你的事。” “我刚才可是听到了，某人还差一张和我的合照，要是他态度足够好地低声下气来求我，我有可能会勉为其难地答应也说不定。” 中原中也不紧不慢地说：“反正我可早就凑齐了，完全不需要和某人假装友好地合照。” 太宰治神情古怪地问：“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回不去了吧？没想到狗狗这么关心主人。” “谁会担心一个自杀狂魔啊！” 中原中也脾气一下子就升上来了。 他其实是因为不久前去读了关于太宰的书，本来是想看对方笑话才去的，但是看书里的太宰那么惨，他也就难得产生了一点同情。 不过现在，中原中也彻底把那点同情又收了回去。 他一边想着谁再管那家伙谁倒霉，一边头也不回地气呼呼离开。 武装侦探社的几人恰巧在这时候走了过来，中岛敦疑惑地看着中原中也的背影：“中原先生那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用管他。”太宰治转移话题，假装难过道：“我现在还没搜集到足够的小红花呢。” 中岛敦立即担忧起来：“那该怎么办，漫展都快结束了。我其实还有多余的许多小红花，不知道能不能给你用……” “可以的。” 有一个看着大概二十岁左右的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出声道：“小红花只是为了达成目标的一种形式而已。” 中岛敦这时才去关注这个就站在他们旁边的人。 对方看起来并不眼熟，不像是平行世界谁的同位体，难道只是普通人吗？但是又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好像知道他们的事情一样…… 中岛敦不怎么能相信这个陌生人的话，但是江户川乱步闻言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们总算可以回去了。” 既然名侦探都这么说了，中岛敦也就把自己多出来的十二朵小红花都塞给了太宰治。 太宰治问道：“话说，敦君，你是怎么得到这么多小红花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哈哈哈……”中岛敦干笑着，想要糊弄过去。 他的小红花早就够了，但是他还想继续参加阅读接力活动，一直看完了太宰先生的、芥川的、乱步先生的，最后就连不怎么熟的中原先生的书都看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旁边的江户川乱步鼓着腮帮子，闷闷地说：“都说了不要把平行世界的事情和我们这边弄混，反正我们又无法去干涉那些事，还是像太宰那样一本都不去看比较好。” 那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又开口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啦，书里没有讲到最后的结局，其实最后还是he的。” 闻言，江户川乱步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吐槽道：“什么嘛，书里居然都不讲完，你太恶趣味了。” 对方无奈地笑笑：“是因为he的原因不太好解释嘛，要牵扯到‘书’之类比较麻烦的事情。” 旁边的人听得云里雾里，谷崎润一郎鼓起勇气问：“请问你是那些书的作者吗？” 对方承认道：“是的，我是何念，不过我只是把自己见过的事情记录了下来而已。” 太宰治想了想，问道：“这次将我们带到这里来做这些事，是你和那个系统一起计划的吧？” “没错，原因什么的系统应该也都跟你们讲过了，之后就不用担心了。” 何念回应道：“你们已经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中岛敦闻言松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何升起了些许不舍的情绪。 何念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最后还想采访一下你们。我是第一次举办漫展，不知道大家对这次漫展的评价如何？” 太宰治：“活动就只有那么几个，无聊。” 他只是不想去参加阅读接力活动，也不乐意和中也摆拍而已，居然忙了那么久都难以凑够二十朵小红花。 谷崎直美积极地指出问题：“漫展里平行世界的哥哥大人太少了。” 中岛敦弱弱地道：“阅读接力活动那里的书很不错，如果能再多一点就更好了。” 听到这种话，其他人顿时用摄人的奇怪目光看向他。 中岛敦连忙改口：“我是说，如果能不那么虐就更好了。” 何念若有所思，说道：“这样啊，这些我都记住了，下次漫展我一定会改进得更好。” 太宰治：“……还是不要有下次吧！” （全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