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医师他魅力值过高[网游]》 1、第 1 章 “老人家慢走。” 姿容俊秀的青年男子客气地将一包药交到面前衣衫褴褛的老人手上。 “多谢陆先生!陆先生大恩大德,小老儿无以为报啊!” 老人眼里噙着泪,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颤抖地捧着那一小包草药,仿佛那是什么稀世奇珍,说着便跪下来咚咚磕头。 “哎,老人家!”那年轻人着急地伸手去扶,“我这本是义诊,谈不上什么恩德,你快回去煎药吧,别耽误了贵夫人的病。” 老人这才步履蹒跚地捧着那一包救命的草药离开了。 青年捶了捶酸疼的肩膀,等待下一个病人的到来,却只等到了进门的仆从:“陆先生,今天的义诊时间已经结束了。” 陆景和一怔,侧身往窗边看去,身子却被狭小的空间限制住。 这才让人发现,这位年纪轻轻的陆大夫竟是坐在轮椅上的。 夕阳已经落了下来,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穷苦人们却还在门前坚持不懈地排着长队,只为了等一个治病看诊的机会。 看着人们脸上的期待和笑容和被驱散时的失落,陆景和心里有些不落忍:“明日……将义诊的时间再延长一天吧。” 本是为了庆祝他的仁和医馆开业,彰显医术和吸引客流量,陆景和才弄了这么个七日义诊的活动,专为穷苦百姓看病,谁知竟把自己弄成了活菩萨,百姓们激动的就差给他上供了。 “陆先生,使不得啊!”掌柜的刚从门外进来就听见这一句,立刻规劝道,“咱们都知道陆先生您仁德,可总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何况这几日的免费药再送出去,账上真的是没钱了,支撑不起消耗啊!” 陆景和顿了一下,回想起自己的经济状况,只得忍痛收了那点慈善心。 只要他还在,义诊还能再开,总不能把自己弄得喝西北风了。 只是…… “日后若这些贫苦人家来看诊,将药钱减半吧。” 掌柜的知道自家这位先生心善,只得叹了一口气,暗暗记下这笔亏损,却没再反对。 紧绷了一天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被忽略的疲惫也趁机席卷而上。 陆景和被仆从扶回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直到半夜,疲惫到极限的精神才终于有所恢复,饥肠辘辘的肚皮也将人从睡梦中叫醒。 陆景和无奈的睁开眼,扬声叫下人去准备些清淡好消化的饭菜。 因为自己的特殊性,陆景和哪怕身子不方便也并没有留人在身边伺候的习惯,此刻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陆景和】 职业:医师(???) 等级:1(经验0/0) 生命:90/100 体质:1/10 悟性:10/10 魅力:10/10 幸运:10/10 【技能】 基础医术:已满级 回春术:已满级 百毒典:已满级 打开面板,再次看着这极端的属性,陆景和近乎无奈了。 他原本是个基因紊乱症患者,哪怕人类已经迈入星际时代也是绝症,后来自愿参加了国家倡议的“冰冻人”计划,将会在20年后被尝试复苏。 可谁知他本来好好的沉睡着,却不知什么人进了他们这一片严密保护的休眠舱,还连上网络玩了个正在内测的网游。 陆景和的意识就这么被吸纳进了网游里,随机了一个身体和背景出来。 说他是玩家,也不尽然,因为他空有个玩家版面,既不能升级,也不能接任务,还自有一套与这个世界相契合的背景;可若说他是npc,他又看得到资料片,可以走传送阵,还可以学习技能。 若说愁苦,一开始当然是有过的,但很快陆景和就把它抛之脑后了。 他从出生起就患有严重的基因紊乱,虽然家里不缺钱,却一辈子没下过床,长到20多岁也没见过外面的风光。 如今虽然在游戏里当了个bug,身体也同样弱不禁风,但好歹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到处走走看看,陆景和已经相当的满足。 更何况那极端的属性虽给他带来许多不便,但也让他结识了许多贵人,要不也不能在短短一月内就开起这个大医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 身姿窈窕的婢女快步走进,将饭菜摆好,又轻巧地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新出现的陆神医是个喜好清静且不爱被伺候的,少干活却不少拿钱,下人们乐的不行呢。 说是清淡好消化的饭菜,果然就是白粥配上些炒青菜,一点油水也无,真是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 陆景和随意的动了几勺,觉得胃部的抽搐被稍稍平复,便放下了筷子。 天天吃这个真还不如白粥榨菜,起码有点咸味。 刚才已经睡饱了,如今便是躺下也睡不着了。陆景和叫人进来收拾的东西,上了茶水点心,就自己推着轮椅到窗边,慢悠悠的欣赏起了月色。 陆景和刚进游戏的时候还感叹过这个游戏的美工组应该挺贵的。 人物建模就不必说了,陆景和看自己就知道,每一帧画面也都精致无比,不论在哪里暂停都不会出现异常,就像那天上的月亮和星空,甚至是真的在闪动,不论看多久都不会有呆板感,就像是真正的星空。 陆景和叫人热了酒来,准备对着月色小酌一杯。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容易出事,可这月明无风的夜,也是事故多发地。 暖酒还没进口,淡淡的血腥味儿就缠上鼻尖,陆景和是医者,自然敏锐,可他虽察觉到了不对,却无力回天。 男人修长的大手悄无声息的扼住了他的喉咙:“别动。” 陆景和缓缓收回扶在窗棱上的手,强自镇定:“好,我不动。” 男人饶有兴致的向下瞥了一眼,如夜般的黑眸中闪过点点红光,妖异至极。 似乎这才注意到他身下的轮椅般,男人啧了一声:“原来是个残废。” “是。”陆景和顾不上恼怒,只是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鬼知道他在这个游戏里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他在游戏里死了在外面也就死了呢,他找谁说理去! 小巧的喉结划过掌心,带起轻微的酥麻。 男人恍若无事地收回手:“陆神医是吧。久闻大名。” “不敢当。” 男人手虽放开了,滚烫的身躯紧却贴在身后,像是个拥抱。 夜色,相拥,本该是个旖旎的话题。陆景和却察觉到后背上的衣料略有些湿润了,约莫是被男人身上的血浸透。 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身后这人不看也知道是个亡命之徒,陆景和明白跟这种人打不来太极也讲不了道理,于是干脆单刀直入地询问:“请问阁下找在下做什么?治病还是疗伤?”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反而像遇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禁不住贴进了两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陆景和掌心冒汗,面上却依旧镇定,咬字清晰:“我在这里义诊七日,声名太过,确有被同行嫉妒的可能。可如今城中人人皆知我是个只能坐轮椅的残废,叹息嘲讽之声比比皆是,您刚才有惊讶,说明对我不甚了解,自然不可能是专门来杀我的。” “况且,”陆景和笑了笑,小心翼翼推着轮椅往前走了两步,试图逃离那浓重的,仿佛要把人腌入味的血腥味,“青州不过是个小地方,没什么神通广大的人,怎么请得来您这样的高人呢?” 自打从挟持中回过神来,陆景和就查看了这人的信息。 【???】 等级:??? 别的不说,只单看这两项,陆景和就知道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佬。 资料片显示《盛世》的等级上限是150级,高于己方20级以上的看不到属性,陆景和现在算是了个开挂,100级以下都能看到,也就是说这人必定在100级以上。 因为幸运值高的缘故,这一个月里青州等级高的大佬们基本上被陆景和偶遇了个遍,最高的也没超过70级,不可能有人请得动100级以上的大佬。 “好眼力。你倒是敏锐。” 男人有些惊讶地感叹道,坐到了窗边的矮榻上,赞叹了一句之后便道:“疗伤。” 陆景和有些茫然:“……什么?” “你刚才不问我治病还是疗伤吗。”男人被他这精明之下的傻乎乎逗的笑了起来,“我说,疗伤。” 陆景和这才反应过来,推着轮椅去了一旁的柜子。 男人斜在塌上望着他,仿佛半点也不怕他借机逃跑或者叫喊。 陆景和也确实没那个想法。 在100级以上的大佬面前,想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然后那个柜子打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银针,小刀,镊子,布带,各种型号的都有,各类药瓶排得整整齐齐,以及其他一些令普通人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用的工具和气味古怪的草药。 “得罪了。” 陆景和没察觉到男人略有些僵硬的状态,取了一把型号较小的锋锐小刀,一瓶金疮药和一卷洁白的布袋便来到男人身前。 解开腰带,一层层剥下衣料,明明是带着点色i情的举动,被陆景和做来却一板一眼,毫无趣味。 直至蜜色的肌肤露出,健硕的胸膛一览无余。 一道巨大的刀伤从左上斜至右下,刀口极深,皮肉翻卷,异常可怖。 若换作之前陆景和必然要震惊甚至尖叫的,但这七日义诊,他可谓是把什么病都看了遍,全身流脓的病人也不是没见过,如今也无半分波澜了。 他淡定的撒上药粉止血,用小刀辅助割去一些烂肉,然后用布带结结实实地缠起来。 全程目光沉稳,动作淡定,没有一丝手抖。 男人见此,倒是对他高看一眼。 原本看这人如此年轻,以为又是个沽名钓誉的,还想着若真是如此便顺手替天行道造福百姓,没想到还算有两分本事。 男人垄上衣袍,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谦:“多谢陆大夫,刚才是某莽撞了。” 陆景和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刚包好的布条又被染红。 “别这样,我借你身衣服吧。” 陆景和满脸无奈,却被男人一口推拒:“不必,已经是给陆先生添麻烦了。”男人从袖中掏出一个袋子,不由分说的塞到了陆景和怀里,“这是诊费。” 陆景和还没从那沉甸甸的一袋银子里回过神来,男人便再次从打开的窗户里钻了出去,眨眼间就没影了。 动作那么快,仿佛在逃离什么。 “真是个怪人……” 陆景和握着手里的银子,无奈关上窗户,竟又察觉到了些困意,便上床继续睡去了。 全然未看到随后的火光冲天。【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隔日。 陆景和身子不好,起得不算早,不过可店里依然有坐堂的医师。经过前几天的义诊,名气散出去,生意也还算不错,比得上一些老店。 用早膳时,陆景和听见了人们细细的议论:昨天晚上官府似乎在搜捕什么人,搞出了很大的阵仗,但无功而返,衙门里的老爷们发了很大的火。 想想昨晚的情形,陆景和有些后怕,正要细问,却突然有个小厮急急忙忙的从前堂跑来:“陆先生!不好了!有人闹事!” 前几天义诊的时候都没人来闹事,怎么今儿反倒有人了? 陆景和心中有些疑惑,却也顾不得再问其他,连忙让人推着他到了前堂。 “大家别来啊,这是黑店!里面的都是庸医!会治死人的!” 年轻男人的嗓音吊的高高的,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门前围了厚厚的人群,正听他唾沫横飞地说着诋毁医馆的话,不少人脸上已经流露出犹疑之色。 陆景和有慈心,不少老大夫都愿意来他这里坐堂,哪怕工钱略低一些也没关系。 可老大夫们德高望重,却不善口舌,此刻被气得捂着胸口浑身发抖。 陆景和不满的目光转向那年轻男人,一时间却忘了言语。 【忘忧草】(任务中) 职业:未就职 等级:1/10 这是……玩家? 陆景和目光如鹰,扫过街道,经过这一月的融合,一下子就从中挑出了那些看似一般无二却格格不入的人们。 这游戏开始公测了? 陆景和自从进游戏并没有见过玩家,因为他这块地图根本不是内测开放部分,如今乍一见,却生不起什么老乡见老乡的欢喜。 ——这老乡是上门来踢馆的! 陆景和盯着那个红色的“任务中”看了一会儿,突然打开了自己的面板。 【陆景和】 身份:玩家/npc 职业:医师 …… 【任务】 任务难度: 任务类型: 任务描述:(自动生成) 任务奖励: …… 果然,多了npc面板。 虽是个发布任务的模板,但任务难度任务类型和任务奖励都是根据陆景和给出的具体任务描述来的,并非他能控制。 任务描述也不必一点一点打字,陆景和心念一动就能自动补全。 这是变异了?进化了?还是游戏公司终于注意到他这个倒霉蛋了? 陆景和无奈地想着,反正成了个高自主npc,也能驱使玩家自保,总归是件好事吧。 也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其实莫说老大夫不善口舌之争,陆景和自己也不擅长。 你能指望一个从医药书香世家长大的小病秧子对和人吵架有什么经验呢? 陆景和一出门,全场都静了。 他已经在青州积累下了相当的好名声,何况人人都知他身体不好,不会刻意气他。 忘忧草也没声了。 不过他是单纯被这个npc的美貌震惊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给美工组建模组加鸡腿! 眼看美人不作声,只是低头,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暗自伤心。再联想到自己刚才的粗鲁行径,忘忧草立刻对美人npc产生了愧疚心理。 但…… 忘忧草纠结的看着任务栏。 《盛世》游戏公司不做人,任务npc特别少,他也是在城市里逛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愿意给他发任务的npc的,也不能就这么放弃掉啊! 那要不先把任务完成了,回头再来刷美人的好感度? 忘忧草鼓起勇气,艰难的从陆景和身上扒下目光,正准备继续开骂,却突然接到了任务提示。 【任务:安慰陆大夫 任务难度:简单 任务类型:剧情 任务描述:你不当的言语让善良的陆大夫非常伤心,请安慰他并获得他的原谅,为医馆挽回名声吧! 任务奖励:小回春术(白色),10点经验,】 !!! 忘忧草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任务奖励是技能书啊!甚至有可能是全游戏第一本技能书,哪怕它只是个白色物品! 直到这时忘忧草才想起来看美人pc的信息栏,毫无意外,一片问号,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个大佬啊,跟着大佬混绝对有前途! 忘忧草果断抛弃了之前的任务,澄清了自己的谣言,甚至爆出了那家掌柜的身份,颠颠的跑到了陆景和身边开始拍马屁。 左一句“陆大夫医术高明”又一句“陆大夫仙人之姿”,夸得陆景和脸色微红。 什么?打脸了? 谁在游戏里还要脸啊!碰见美人npc就更不要了。 【系统消息:陆景和对您的好感度上涨1,当前好感度为1/100(陌路)】 陆景和是个小心眼,依然记得忘忧草之前踢馆的事,所以只是意思意思给了1点好感。 这npc的好感度还挺难刷。 不过忘忧草早有心理准备。 大佬的好感度难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更何况这还是个美人,哪怕好感度上不去,看着也养眼。 但是大佬的好感度到底要涨到多少任务才算完成啊? 忘忧草说了好多句好话,把词库掏干净不说还去百度了一些,嗓子都说干了,才又听到下一句系统提示。 【系统消息:陆景和对您的好感情上涨1,当前好感度为2/100(陌路)】 忘忧草喜出望外,正要再接再厉,陆景和却还有正事。 眼看这人不把好感度刷到一定程度是不打算离开了,陆景和无奈,只得再给他发了个日常任务。 【任务:为医馆的大夫们跑腿 任务难度:无 任务类型:日常 任务时限:一天 任务描述:请为医馆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任务奖励:开始就职任务,可获得医馆学徒身份(升级后可在npc陆景和处就职医师)】 忘忧草彻底愣住了。 他这是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个导师npc啊! 忘忧草本身其实只是个自由玩家,纯粹是因为《盛世》浩大的宣传才进来体验一下,本身就没有对游戏路线有太多的规划。 玩游戏也不必非要打打杀杀吧?当个被人细心呵护的奶妈好像也挺好。 忘忧草如此想着,手上却动作不停,切进了隔壁的游戏论坛。 眼看着就连顶部的大佬们都没能找到导师npc,忘忧草果断接下了任务。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陆景和看着他接下任务,又乐颠颠的去给其他老大夫跑腿,这才松了口气,专注于面前的病人。 玩家真的是……太热情了。 长龙般的队伍走得飞快。 直到下一只手腕被摆在桌上。 陆景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嗯,看这贼眉鼠眼……啊不是,小心谨慎的模样,是玩家无疑了。 “陆大夫?” 月下独酌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npc突然卡住了,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陆景和看着那个显眼的“任务中”,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不就开个医馆吗,到底碍着谁了?怎么就有人前仆后继的来捣乱呢! “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声音微冷,眉头紧蹙,烦躁不堪。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握紧轮椅扶手,指尖显出青白色。 【叮!当前npc魅力值过高,您已被魅惑,触发状态“知无不言”,对象:陆景和】 月下独酌和陆景和同时听到了这声系统提示。 然后在陆景和迷茫,月下独酌惊恐的目光下,整个事件过程被完整的倒了出来。 “城北的一个剑客?” 南富北穷,他这几日的义诊多诊的是城北的病人,也并未有不恰当的行医,怎么还有人和他过不去呢? 陆景和百思不得其解,月下独酌却还保持着被魅惑的状态,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陆景和。 我看,我盯! 越盯……越好看。 陆先生是真的好看啊,我之前怎么能欺负这样的美人呢? 月下独酌看着陆景和簇起的弯眉,含着薄雾的眼睛,忧虑的神情,越来越唾弃自己。 于是一句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陆先生有什么忧愁吗?我可以为您分忧!” 标准的接任务模板。 于是思索中的陆景和也下意识的给了他一个任务: 【任务:查询真相 任务难度:剧情 任务类型:解密 任务描述:陆先生大量救治城北的贫苦病人,却得知自己被曾经救过的人怨恨,心中悲伤不已,请为陆先生查明真相 任务奖励:小回春术(白色),50点经验】 颤抖的是月下独酌的手。 这就……出技能书了? 哪怕看他的名字就知道这孩子是个重度李白i粉,进来就是想就职剑客的,但哪个战斗职业能拒绝自己回血的诱惑呢? 他正在犹豫,接不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任务栏里上一个在陆景和的医馆闹事的任务已经消失了。 任务覆盖?这是什么等级的大佬啊! 于是月下独酌也果断接了,麻溜的去为他的陆先生探寻真相去了。 眼看着布衣身影消失在人海,陆景和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忘忧草叫了过来。 “陆先生,您有什么吩咐?”看着陆景和弱不禁风的样子,忘忧草真怕那个不长眼的玩家把陆景和气到了。 “无碍。”陆景和问道,“我现在有一些麻烦事,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忘忧草立刻点头。这么标准的任务语言,认不出来是傻子。 于是相同的任务被发到了忘忧草的面板上,唯一不同的是:【组队2/2】,甚至还贴心的在大地图上标注出了队友的位置方便查询。 忘忧草看着贴心的npc,感动的眼泪汪汪,已经跑远了的月下独酌也发现了任务面板上的异常,意识到陆先生给自己找了个队友,也感动得眼泪汪汪。 望着忘忧草同样迅速消失的背影,陆景和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担心掉马了。 一个玩家老是在身边晃,他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打开面板时就被玩家看到了,到时候他是算玩家还是算npc啊,万一被当成怪物围剿呢? 他虽然很想引起游戏公司的注意力,但还是不要用这种作死的方式了。 毕竟这个任务面板……应该就是游戏公司注意到他了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两个人乐颠颠做任务的样子虽不显眼,却总会被有心之人注意到。 比如那个被打探消息的剑客,又比如隐藏在人群中的柠檬酸。 剑客疑惑于刚刚还兴高采烈接了自己任务一分钱没要的小傻子为什么这会儿就开始怀疑自己,甚至还为那个医生打探消息,柠檬酸则是震惊于这个npc的高效性和可自主性。 《盛世》虽说没有多少任务,但也是要留住玩家的,所以这个没有任务仅仅指没有主线任务和特殊任务,日常任务还是很多的。就比如玩家可以随便进入路边的任何一间铺子应聘,然后开启日常任务。只是这样既没有办法就职,也没有办法获得技能书,只能空洞的叠加很少的经验。 柠檬酸是个很有名的大佬,或者说他之前是个很有名的大佬,曾经是个职业玩家,创始了一个非常有名的游戏公会,但是和后来的玩家们理念不合,被扫地出门,如今一穷二白。 这样的狼狈退场,柠檬酸当然心有不甘,《盛世》就是他为自己营造的下一个起点。 为了防止被老对手们认出来,柠檬酸甚至忍痛放弃了京城苏航等任务多奇遇多的热门出生地,选择了一个偏远小城。 然后在这里有了奇遇。 回想着之前的经验,柠檬酸状作镇定地走到医馆中应聘,npc自然按照固定的模式接待了他,柠檬酸在其中挑选了洒扫工作,方便移动观察陆景和。 陆景和都要忙死了,也没注意到这个新招进来的洒扫小厮。 忘忧草和月下独酌直到傍晚才回来,还负了伤,不过完成了任务。 两人在陆景和面前站定,你一言我一语巴拉巴拉把下午调查到的事情一说,陆景和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剑客是江湖中医在武林门派下山历练的年轻弟子,初到青州替师访友,正赶上陆景和义诊,本也赞叹于他的仁义之举,可他师父的朋友那家人手下也有医馆,便对陆景和极尽诋毁,说他是个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之辈,还带着剑客去看了一个“被陆景和救治过”但是已经死去的病人。 这剑客听了几日的诋毁,人又年轻容易受影响,便真的信了,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事。 原本陆景和想着可能和派忘忧草来的那个掌柜有关系,结果没有,那两家铺子甚至也是死对头。 真是可乐。 陆景和想了想,道:“可否帮我问问那位剑客是否愿意与我见上一面?这些误会我当与他当面澄清。” 两人看着涨了三点的好感度和新刷出来的跑腿任务,乐得不知南北,自然满口答应。 柠檬酸拿着扫把,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这么简单的连环剧情任务啊,真是酸死人了! “发什么呆呢!快打扫,医馆马上要关门了,打扫不干净扣你工钱!” 掌柜的眼多尖啊,一声怒吼把震惊中的柠檬酸吓得抖了三抖,连忙拿起扫把仔细扫地。 陆景和也被这嗓门而惊的猛一回头,然后就发现了新玩家。 “……” 陆景和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医馆是有什么奇怪的磁场吗?为什么一直在吸引玩家啊!玩家都不做任务不打怪的吗?还在这给他扫地? 陆景和并不能看到论坛,自然不知道游戏公司有多狗,也不知道玩家是多么的哀鸿遍野。 他无奈的招了招手:“你,过来。” 不是他不礼貌,但是这些玩家的id一个比一个奇怪,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这个朝代根本没有柠檬,叫出口会被人当神经病吧? 柠檬酸震惊了一下,然后麻溜的放下扫把走了过去。 一个重要npc的召唤,谁不应谁傻逼。 柠檬酸说出了标准任务语言:“您好,陆先生,请问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请一个npc两个玩家足够了,陆景和实在不能把他再打发过去,但也不想让他在自己面前晃悠,于是干脆说:“麻烦你帮我去找掌柜的取一下前几天义诊的记录好吗?” 任务触发,柠檬酸乐颠颠的去了。 陆景和自然也不是冤大头,从现代带来的习惯使他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前几天义诊给谁看了病他都是记了名字的,哪怕这些穷苦百姓很多人根本没有名字,但是记个姓记个排行总是可以的。 他倒要看看那个传说中被他治死了的病人到底是哪一个! 记录很快被送到陆景和手里,陆景和温和的给他长了一点好感度,紧接着又把柠檬酸打发到了其他地方去帮忙。 柠檬酸完全没察觉到不对。 日常任务和跑腿任务一环接着一环才是常态啊!谢天谢地狗逼游戏公司终于正常了! 陆景和简单翻阅了一下就把记录放到一旁,让人上了茶水和糕点,安静等待剑客的到来。 “陆先生!” 忘忧草的大嗓门大老远就响了起来,陆景和抬头去看,便看见一张略显稚嫩的小圆脸。 少年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短打,腰侧挂着长剑,看起来不算邋遢,但也不能说有多干净整洁,一张圆脸稚气未脱,只有被发冠梳起的头发才能显出已经年过二十的本质。 只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得惊人,让人见之难忘。 真是清澈的愚蠢啊,一看就是个被骗的好苗子。 陆景和默默感叹了一声,请他坐下:“我身体不便,恕不远迎,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那少年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你是个残……你身体有疾啊!” 懂点含蓄,但不多。 心直口快的人总不会太惹人厌恶,哪怕这人心直口快出的不是什么好话。 陆景和无奈点头,眼看着这人已经呆傻,只得耐心的重复一遍:“少侠请坐,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小剑客呆呆地依言行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还问我?” “啊?” 陆景和神色莫名。 他虽能看到玩家和npc的面板,但也仅限于等级技能,名字和职业一般是看不出来的,只能靠介绍或者猜。 “我姓邵啊,我叫邵峡。”邵峡如此说道,“我是我师父捡回来的,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手腕上有一块玉坠,上面刻着一个邵字,他又是在峡水边捡到的我,所以给我起名邵峡。” 说着他还怕陆景和不信似的,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来展示。 果不其然,鲜红的绳子串着一块温润的美玉,前面是观音像,后面便刻着一个邵字。 “……” 别说陆景和没见过这种草率又不草率的起名法,两位玩家都目瞪口呆了。 “那,邵……少侠。”陆景和艰难道,“我听说这位月先生说了您今天雇他来我的医馆闹事的行为,想要就此和您聊上一聊。” 月下独酌满脸惊恐不敢想象自己竟会被一个大佬npc称为先生。 忘忧草更是面如土色。 原来npc是这样称呼玩家的吗? 可是……月起码还能算个姓呢,忘是什么东西啊? 看到有客人进门,偷偷溜回这里的柠檬酸也裂开了。 柠又是什么东西啊! 邵峡憨憨地挠了挠头:“对不起。” 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干脆的道歉,陆景和去拿记录的手还停在半空呢。 陆景和还是把册子拿了过来,有些惊讶地问:“邵少侠现在不怀疑我了?” “你叫我小邵就行了,这样听着好怪。”邵峡坦率道,“我二师兄说了,久病成医,你看着就是个病秧子,肯定很会治病。” “……” “……” “……” “……” 沉默是今夜的仁和医馆。 这熊孩子到底是谁教的,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邵峡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继续道:“我知道我是个傻子,很多人都骗我,但是我武功很高的,我师父和师兄们都说了,谁骗我就直接打上门去,不用在意别人的脸面,他们给我兜底。” “……” 这个门派的教育一听就很有问题!!! “咳咳。”陆景和心累的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喝了杯茶压下去,又开始苦口婆心的为对手求情,“小邵啊,那个,你师父师兄的教导的确没错,但是外出行走还是要以与人为善为最佳,不要妄自结仇……” 陆景和一边劝一边不怎么抱希望的点开了邵峡的属性面板,然后一个金光灿灿的等级闪瞎了他的眼。 【邵峡】 职业:剑客 等级:98/100(二流高手) 特质:赤子之心,天纵奇才 “……” 陆景和再次沉默了。 这是他今夜的第三次沉默。 如果他做错了什么,请让法律来惩罚他,而不是派一个这样的奇葩! 就这个等级,别说在青州内,在整个武林只要不遇上一些老怪物他都完全可以横着走啊,为什么会被骗得这么惨! 这样的名字,却如此陌生,这是不应该的。 那么令人熟悉的约莫就是他的师父师兄中的某一位了。 毕竟能教得了这种天纵奇才的,放眼整个资料片也就几位。 陆景和目露绝望:“邵少侠,容我打断一下,请问您的师门是?” 邵峡愣了一下,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我师父是顾尘客。” 如此,看过资料篇的三个玩家也同样沉默了。 顾尘客,第一期资料篇就开放的三位150级顶级大佬之一,游戏公司明确写明了玩家要到主线的最后期才能接触到的顶级npc,现任武林盟主,剑道至尊。 另外两位是魔教教主月千秋和现任皇帝凌北宸。 另外说一句,资料片里还写了,顾尘客的二徒弟正是皇帝凌北宸的次子,现任太子爷的双生弟弟。 这傻小子的身份可是比皇亲国戚还尊贵。 但是,资料篇里可没说三位大佬都是逗比啊! 就在这一刻,某种东西碎掉了,四人都知道,那是大佬们的逼格和自己脆弱的仰慕之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第二日晨起,陆景和不出意外的再次听到了八卦。 邵峡果然打上那家人家门了。 少年用面无表情的状态,以平铺直叙的语气讲述了这家人的所作所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领头的主人家煽风点火的闲人和领路的小厮都揪出来打了一顿。 于是不出意外的被官府抓走了。 “……” 陆景和深刻感觉到了养孩子的艰难。 这熊孩子,说打上人家门去也别打正门啊,私底下解决不行吗?看看这事闹的! 陆景和写了封信,准备回头让人发往武林盟。 他敢断定这孩子在打上门之前肯定没跟师父师兄商量,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跟着,但总要打个预防,免得回头造成不可挽回的问题。 “陆先生今天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月下独酌和柠檬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眼睛是统一的亮晶晶。 来的最早的忘忧草昨天那个给药堂跑腿一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成功转职成了药店学徒,这会儿已经被其他老大夫们抓着背药典去了。 是的,这垃圾游戏为了最大限度的接近现实,当奶妈的就要背药典,当剑客的就要练基本招,当t的就要练金钟罩铁布衫……当和尚的真的要剃度出家。 毕竟全息游戏,只要你开头捏人没选择光头,头发真的是你自己的。 以至于少林门派虽然非常好就职,但门庭冷落。 陆景和有些疑惑:“你们也想当医师吗?” 这俩人怎么看怎么应该钟情于战斗职业啊。 月下独酌以为npc是在问他的意向,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当剑客!” 而老鸟柠檬酸就要谨慎圆滑的多:“承蒙陆先生照顾,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回报陆先生。” 陆景和望向月下独酌,微微一笑。 剑客啊。 看来送信的钱可以省了。 【叮!】 【任务:送信武林盟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类型:限时(倒计时72:00:00) 任务描述:邵峡因为鲁莽行事被官府抓捕,陆景和心有担忧,拜托你去往武林盟为邵峡的师父师兄送信。 任务奖励:就职系统开启,剑客学徒身份(可在武林盟任意导师npc处就职剑客)】 这居然是个限时任务! 虽然没有经验可拿,但是他梦寐以求的就职任务啊! 月下独酌毫不犹豫的接下,甚至给新任损友柠檬酸发了截图炫耀。 但柠檬酸一点也不酸,因为他也接到了任务。 【任务:搜集线索,解救邵峡 任务难度:中等 任务类型:剧情 任务描述:邵峡鲁莽行事,陆景和忧心不已,拜托你去收集李家作恶的证据,帮助邵峡无罪释放。 任务奖励:200点经验,就职系统开启,可在相应导师npc处就职,就职时必得一个初级技能】 哇哈哈哈哈!自己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啊! 两个人都有任务,谁也不酸谁,麻溜的收拾了一下就各奔东西。 至于忘忧草?谁记得。 忘忧草是普通玩家,柠檬酸是被驱逐的大佬,可月下独酌却是个有组织的,只是他备受会长宠爱,有间歇性归团属性。 但这么大的便宜,怎么也要让自家人沾上一沾。 于是在陆景和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一大批高手玩家正准备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进发。 陆景和把玩家们都送走,松了口气,又吩咐了自己今天身体不适,不外出行医也不必人来伺候,这才回了卧房。 而陆先生向来干净整洁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白衣,桃花眼波光潋滟,顾盼之间意态潇洒,颇有些风流之意,手中握着把雪白折扇,上绘着色彩妍丽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明明看着是个不安分的,却老老实实等陆景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了,才似真似假的抱怨:“陆先生怎么如此谨慎,在下就这么见不得人?” “见人倒是没有人比你更行了。”陆景和倒了杯热茶给他,淡淡道,“不如说说你到底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竟然让京城那边亲自下发了通缉令?” 颜文晟讪讪一笑,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的接过茶杯,端端正正地坐下。 他看着是位风流公子,实际却是个江湖有名的大盗,陆景和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时意外救过他一次,然后就被缠上了,每回有什么事必来这里躲着。 偏偏这人这张脸极具辨识度,又从不遮掩,大江南北都知道有他这么个大盗,抓到了就能得黄金万两。 财帛动人心。陆景和能确定自己不会为这黄金万两动心,却不能确定医馆的其他人,要不也不至如此遮遮掩掩,做贼心虚。 颜文晟辩解道:“这回真不是我,是我给人背了黑锅了。老丞相前些日子得了一朵西域那边寻到的天山雪莲,准备压箱底等着吊命用呢,结果被人偷了。” “看守的人说那小偷夜间御风而来,一身白衣,如谪仙降世,一时看呆了,就没拦住——你看看这胡诌的!所有人就都下意识的觉得是我了,但其实根本不是我,我那时候在苏州呢!” 颜文晟怕他不信,还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你看!这是玉春楼仙月姑娘的手帕,她能为我作证!” 陆景和瞥了一眼那手帕,又移开目光:“要真如你所说那仙月姑娘能为你作证,你还跑我这儿来干嘛?” 说到这个颜文晟就来气:“那个贱人,那晚我明明就在她屋里,玉春楼的妈妈也知道,但她就是不承认,还要叫人捉了我去领赏钱!” “噗呲。” 陆景和,没忍住笑了出来。 像颜文晟这样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是有无数人盯着的。玉春楼即便愿意接待他,但也是暗中接待,大家心照不宣。这妈妈和姑娘都不承认,自然就没人能为他作证了。 “让你左一个红颜知己右一个手帕小姐,我劝你多少回也不听,这回翻车了吧?” 陆景和难得笑得这么明艳,常年苍白的五官都舒展开了,晃的人眼花,却是为了幸灾乐祸。 颜文晟气的直跺脚:“知道了,我下次肯定都断干净,你快帮帮我啊!” 颜文晟知道自己这个相处不过一个月的知交好友有些神力,头脑聪慧就罢了,还知道许多常人所不知的秘辛,所以才来求助。 陆景和笑够了,才道:“我帮你看看啊。” 一般这种涉及到朝堂大官和名动天下的大盗的是至少是一个重要的支线任务,可惜《盛世》的主线和支线在任务未被触发前都不开放,只能从资料片里细细筛查。 可还没等他筛查完毕,前院就想起了嘈杂的声音。 “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我昨天晚上看的真真的,就是有个穿白衣服的人翻进了仁和医馆的后院!” “好,那就搜!” 伴随着官兵的一声令下,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 听着这响亮又愚蠢的声音,陆景和瞬间头痛欲裂。 怎么又是玩家拆台! 颜文晟也是难得惊慌:“我过来时都已经三更天了,明明已经是宵禁,怎么还会有人看见呢?” 他倒是不怕什么,官府他去的多了,大牢也进的多了,反正总能出来,只是别连累了陆景和。 陆景和额头青筋暴跳。 是啊,宵禁。可宵禁挡得住普通民众,却挡不住昼夜颠倒的玩家! “你先找个地方藏一藏,实在不行就趁着他们不注意溜出去。”陆景和推着轮椅往外走,吩咐道,“别再跟花孔雀似的非嘚瑟你那张脸了,找块布遮上不会变丑!” “哎,哎。” 颜文晟被这一顿劈头盖脸骂的点头哈腰,却不敢反驳分毫。 谁让自己是给人家带来麻烦的罪魁祸首呢? 陆景和出了房门,未语先笑:“官爷。” 这张魅力点满的脸实在太可怕了,哪怕npc也只有被诱惑的份。 眼看着主事人出来了,趾高气扬的的官差立刻就客气了起来:“陆先生好,是打扰到您了吗?我们这边正在追捕逃犯,也是不得以为之,请您见谅。” “无碍。”话虽这么说,陆景和却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一副受不得风的虚弱模样,问道,“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官爷见谅,我身子不好,平日里除了医馆,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是什么大事。”官差笑着道,“先前有个大盗,偷了丞相家的宝贝,说是逃窜到咱们青州来了。您德高望重,我们自然是不怀疑的,就是例行搜查。” 说罢,又吆喝着让粗手粗脚的官兵们都小心些,别碰坏了医馆里的东西。 真是分毫不提有人指认的事啊。 陆景和心中冷笑,苍白的脸上却显出几分欣喜:“是,那在下就放心了。官爷可要进来喝杯茶?” 眼看着其他地方的搜查都已经陆续停止,只剩下陆景和的卧房没人敢进,为首的官差自然是求之不得:“正好我走了这一日,也有些口渴,那就打扰先生了。” 一进门,简单的陈设一览无余,床上的纱帐也被挑起,上面有些凹陷褶皱,大约是刚被人躺过还未来得及收拾,看大小与陆景和相差不大,只有一个柜子大得离奇。 官差状若无意:“陆先生医术高超,在下早有耳闻,不知可否见识一二?” “没病没灾的,说这些没得晦气。”陆景和笑道,端了茶后又打开柜子,“喏,不过这些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只是不好收拾。” 官差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器具,心里免不得有些发毛,又跟陆景和闲扯了几句,四下打量了这间屋子,确认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便起身要告辞。 陆景和半点不慌,八风不动,只客客气气的送他出去。 刚出了门,又听外头有人喊:“城西那边有人看见有个穿白衣服的人出没,说是往城外去了!” 官差立刻严肃起来,急促又不失地客气的跟陆景和道了别,立马带着人追过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陆景和一直在房间里待到晚上,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后来的焦躁不安。 颜文晟的武功什么样他当然是知道的,95级二流高手,单论轻功甚至已经神奇的突破了100级,达到了一流高手的地步,在青州这个小地方横着走是绝无问题的。 但谁知道丞相有没有额外派高手来追捕呢?有没有其他高手也受了悬赏的诱惑来抓人呢? 若放在之前,陆景和绝对不会有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但邵峡都能出现,其他的似乎也不奇怪了。 傍晚。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低眉顺眼地捧了饭进来。 陆景和无心吃食,挥挥手让人下去,可那小厮却自顾自的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没听到……” 还没等陆景和发怒,那小厮便摘下了头上的帽子,一张虽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涂的粗糙发黄,但依然掩不住俊美的面庞便露了出来。 “!” 陆景和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门,发现关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训斥道:“你胆子也是够大的!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夜闯美人卧房多唐突啊,我可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颜文晟笑嘻嘻地坐下,依旧是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陆景和没好气地一甩手:“你是闯的少了还是唐突的少了还是气我气的少了?这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 话虽如此,悬着的心却终归是放到了肚子里。 “这次的阵仗确实有点大,脱身花了些时间,让你担心啦,”颜文晟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咕咚咕咚往下灌,喝了个水饱以后才神秘兮兮的凑到陆景和身边,“哎,我发现了个大新闻,你想不想知道?” 陆景和颇为疑惑的“嗯?”了一声。 这青州城内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别看陆景和天天坐镇医馆,又是义诊又是忙活,一副两眼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其实什么事他不知道,游戏系统的资料片更新都替他收集了。 “我去他们的牢里转了一圈。”颜文晟嘿嘿一笑,“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自己往后的生活条件可能不怎么样?”陆景和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已经隐约猜到了颜文晟想说些什么。 “哎!还是不是兄弟了,怎么说话这么毒呢!”颜文晟一脸不满。 不过他是个在亲近之人面前藏不住事儿的性子,没过两分钟就又凑了过来:“我发现啊,这牢里关了个大高手,看着还挺年轻的,特别镇定,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老怪物。” 言语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陆景和就知道他要说这个,恶趣味的打击他:“哦?那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吗?” 颜文晟立刻道:“知道!因为杀人满门!” “啊?”陆景和茶都忘了喝,满脸震惊,“谁跟你说的?” 这还不到一天,流言已经发展成杀人满门了吗? 陆景和开始担忧月下独酌的脚程到底来不来得及了。 这要放任流言发展下去,官府那边不会迫于民众压力砍了邵峡的脑袋吧? “这谁能跟我说,我自己看见的呗。”颜文晟得意洋洋,“他对面关的就是他仇人,正冲着他大声叫骂呢,什么污言秽语都有。” 哦,这样啊。 陆景和这才放松下来。 原来是这傻子听了一耳朵自己断章取义得来的结论,可吓死人了。 “那,你有听说什么时候处决那个大高手吗?”陆景和实在是说不出老怪物这三个字,毕竟邵峡那张嫩脸他是见识过的。 “没有。”颜文晟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不满道,“你老那么关心别人干什么?赶紧吃饭,着急了一天吧。” 没有就好。 被这蠢货提起来的心再次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陆景和这才有空进食。 游戏里的身体其实挺不错的,因为只是一团数据,所以无论吃多少东西他都不需要出恭和排泄,身形也不会变化,就算被人下了药也只是会挂上一个debuff,然而也没什么影响。 因为这具身体实在已经弱到极致了,不论是血量还是体质都没得可掉。 陆景和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还曾经苦中作乐的想过这也算是一个bug吧。 bug摞bug,真不知道游戏公司为什么还没发现。 “你一点都不好奇的吗?” 明明是颜文晟先拿东西堵陆景和的嘴的,然而看到他真的默不作声开始吃东西,又不满了。 “好奇什么?”陆景和淡淡地瞥他一眼,“你也赶紧吃,吃完赶紧走,别给我的医馆添麻烦。” “呜呜呜,陆先生可真是这天下第一绝情人。”颜文晟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实际上手上的动作从进屋就一直没停下来过,这会儿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眼见他又要翻窗,陆景和只得提醒:“往哪儿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问题是吧。走正门,把东西收拾出去。” “哦,对。”颜文晟不走正门习惯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等陆景和吃完。 陆景和慢条斯理地执起筷子,吃着热腾腾的汤面,还不忘损人:“你这副德性,说不是采花大盗都没人信。” 颜文晟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执着乌木筷的素白双手,几乎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啧,陆先生也算花吗?那我可真是赚大了。” 陆景和脸色一变,猛的一摔筷子,怒声道:“滚出去!” 一顶肮脏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戴回了颜文晟头上。 他唯唯诺诺地收拾了桌上肆意横流的汤水个糕点,出去的时候正好和一个清瘦人影撞了个对脸。 那人被撞的退后了一步,颜文晟直接跌倒在地。 “哎呦!” 眼看提着食盒的小厮跌倒在地,来人也明显有些无措,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却被小厮哆哆嗦嗦地躲开了。 “王师爷怎么来了。”陆景和脸上薄怒未散,但还是强撑着笑容打了个招呼,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师爷不必脏了手,让他自己收拾出去就行了。” 谁也不知道他正在心里喝彩——以前怎么不知道颜文晟那小子还有这演技?真是碰得一手好瓷。 王师爷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或者说他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陆先生仁德,这小子做了什么能让陆先生如此生气?” 陆景和颇没好气地示意了一下狼狈不堪的桌面:“我今日有些乏了,才让他在这里伺候饭菜,谁知道笨手笨脚的,夹个糕点还断了,撒了一桌子!” 王师爷扫了一眼,笑了:“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奴才,何必生这么大气,若是买不着趁手的,我送陆先生几个调教好的便是了。” 陆景和哪儿能给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的机会,当即摇头拒绝:“不用,王师爷费心了。您也知道,我平时用不着几个人,来了也是浪费。” “最近其实收着了个顺手的,不过他有些天赋,现在当学徒呢。” 陆景和如此说着,确认了忘忧草还在线,一个任务悄无声息的发了出去。 【任务:帮助陆先生解围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类型:限时奇遇(倒计时2:00) 任务描述:陆先生正在卧房被衙门来的师爷为难,请你迅速赶到,并根据陆先生的吩咐为陆先生解围。 任务奖励:50点经验,陆景和好感度若干】 正背药典背的双目无神的忘忧草突然接到了奇遇任务,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直奔陆景和卧房,连后面老大夫的叫声都没能拉得住他。 “陆先生!”忘忧草跑的气喘吁吁,还没见面先大喊一声。 王师爷正和陆景和打太极,闻声被吓得一抖,不满地抬头去看是哪个没规矩的。 忘忧草此刻正穿着仁和医馆的学徒服装,是一点儿也不给王师爷面子,走到陆景和面前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陆景和一向是知道玩家的脱线的,忍着笑向王师爷介绍:“这就是了。说起来这小子还是师爷您的本家,也姓王,在医学方面天赋不错,就是有点憨,您多担待。”说罢,又推了忘忧草一把,“还不快跟王师爷行礼?” 忘忧草正思索着原来如果玩家的id过于奇怪npc就会自动提取玩家id第一个字最接近姓的读音来做玩家的姓,闻言立刻不过脑子地向王师爷行礼,其敷衍可见一斑。 反正系统任务只跟他说要听陆景和的话,那么这npc大约是不太重要。 王师爷能看不出来忘忧草的敷衍吗?可他又不能发作,也只能青着脸夸赞两句赤子心性,让忘忧草滚一边凉快着去。 于是呆愣中的忘忧草就听了一耳朵两个大佬npc你来我往的打太极,灌了一脑袋机密却完全反应不过来。 王师爷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调查邵峡和颜文晟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毕竟青州这个小地方接连出现将近100级的高手确实不不正常。 而这两个人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陆景和。 邵峡打上李家门之前曾雇人砸过陆景和的生意,后又来见过陆景和这事不难打听。而颜文晟就更简单了,他这个人相当的有特色,王师爷绝不相信之前那个玩家的指认会无的放矢。 可惜,陆景虽然和不会讽刺和骂人,听懂人话里的弯弯道道和打太极却是一等一的。一个常年在床上躺着的病秧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好耐心。 于是王师爷呆了半晌,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黑着脸走了。 陆景和自觉已经很低调了,但他根本不知道在这个循规蹈矩的时代中他早就太过显眼了。 突然出现,身体不好,身份背景成谜,有高超的医术,人人称颂的品德,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见过了所有重要家族的主事人和官府老爷,并且大多是以有恩情的方式,还和两个顶级二流高手有了联系,放谁身上谁不恐惧? 陆景和知道自己这是幸运值作祟,可别人不知道啊。 只说能让人悄无声息的出事,让他救下,还怎么查都只是“意外”,要么就是自家人出了问题。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忌惮了。 陆景和并不知道只是想安安静静开个医馆悬壶济世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心中的妖魔鬼怪,或者某个隐世家族备受宠爱的孩子——如此,那绝世的容颜和一身本事气度也就有了解释——只是疑惑为什么最近这么多事找上门。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法规避,毕竟属性是自带的,无法改变,不然陆景和肯定要改变体质,让自己好好体验一把正常人的生活。【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当天晚上,送走王师爷以后,身心俱疲的陆景和还没来得及忘忧草说点什么,柠檬酸就闷头冲了进来。 王师爷已经待得够晚了,此刻已经是戌时亥时交接,大家马上就要关门落锁,陆景和也要睡了,谁知又飞过来这么大一只幺蛾子。 要不是这是玩家,陆景和早把门拍他脸上了。 然后,柠檬酸满脸愤怒地交上来一个大册子,真的很厚的那种。 陆景和翻了翻,除了第一页是关于他自己和邵峡的事,其他都是李家做欺男霸女灭绝人性各种事情的证据,甚至还附带了李家的账本,真假都有,一查一个准。 陆景和都惊呆了。 早知道柠檬酸就是一个普通玩家啊!他是怎么从李家严密的防护中偷出这些东西的? 陆景和看着柠檬酸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小子现实中别是从事的什么违法职业吧? “你先出去吧。”陆景和一边琢磨给个游戏公司递个消息,一边给柠檬酸发了奖励。 【系统消息:陆景和好感度上升5,当前好感度:5(陌路)】 【系统消息:就职系统开启,技能系统开启】 【系统消息:您已升级,当前等级2/10】 柠檬酸乐得嘴角都裂到了后脑勺,也不在意陆景和对他的冷淡,只觉得心地善良的陆先生是被可恶的李家气到了。 其实陆景和是在烦恼怎么处理这些证据。 这些东西送不出去,留在手里就是个定时炸弹。 李家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估计也不会再顾得什么体面,要大肆寻找,而他这仁和医馆与李家有过节,估计是搜寻的主要地点之一。 李家家大业大,在本地做的恶不计其数,官府这么多年都没管,只怕这回也不会管,甚至说不定还会帮着找出举报人,销毁证据。 到时候要是惹上麻烦可就糟糕了。 陆景和只是想安安静静治病救人,做个普渡众生的神医而已。 这时候,他又想到了万能的玩家。 这是仁和医馆里这些玩家频繁出入,恐怕都已经被官府眼熟。 不过没关系,总会有新的玩家前仆后继。 陆景和愉悦的在脑子里制定好了“勾引玩家”计划这才睡了,完全不知道正睡在他医馆大通铺两个玩家正在得意洋洋的跟其他人交流(炫)分享(耀)“经验”。 换而言之,他火了! 《盛世》玩家论坛。 职业玩家和大佬都是夜猫子,所以哪怕到了晚上论坛也依旧极为火爆,更何况游戏里的宵禁才是现实的九点,大家都刚吃完饭或者甚至刚加完班,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飘红加精的帖子无非就那么几个,出生攻略帖,大佬经验贴,npc总结帖,玩家出糗贴,骂狗游戏公司不做人贴——哦,最后一个没有加精,但稳压一众金色贴。 内向者悄悄做任务,文静者安静看攻略,普通者平稳刷论坛,暴躁者各贴对喷忙。 就在这个看似无比寻常的晚上,一个炫耀经验贴悄悄地浮了上来,然后惊艳所有人。 【嘿嘿嘿病美人大佬我的心头好! lz:随机出生在了一个小地方,本来以为要平淡地渡过游戏,跟着大佬们的攻略走,没想到自己的地界出了一个大佬npc,天天都有新任务!(附就职系统和技能开启系统消息一张,高糊人物截图一张)】 1l:楼主疯了吧?这种图都敢p? 2l:我也觉得,要知道隔壁的盛世精英团的大佬们都还没能全都就职啊 …… 10l:草,给我女朋友鉴定过了,不是p的! 11l:楼上你说真的?我人傻了。楼主账号幸运值多高啊? 12l: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必须相信我女朋友的技术。 13l:说的有道理……替我跟嫂子道歉。拜欧皇! 14l:拜欧皇! …… 75l:拜欧皇。该死的欧洲人,我酸死了。话说,那npc长什么样啊?楼主放个清晰点的图行不行?你对得起你的大佬吗? 76l:拜欧皇!楼上+1,让我们看看你家的大佬又不会怎么样。 27l:楼上俩想什么呢,楼主就指着这个奇遇过日子呢,当然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 1511l:我是个休闲玩家,不在乎任务!可美人是全世界的宝藏!让我康康!!!求楼主私发! 1522l:我就知道,看看这高糊都挡不住的美貌。简单处理了一下[附较为清晰图一张] 1533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十分钟!!!!我要知道这个npc的所有信息!!! 1544l:楼上姐妹冷静点,这么好看的npc肯定不会泯然众人,狗游戏公司也不会同意的。大家多顶顶贴,肯定会有人知道的。 155l:dd 156l:楼上真是效率……舔舔新老公,发出渴望的声音,dd 157l:dd …… 384l:还没有知道的吗!我老公这么没名气吗?! 385l:又疯一个,拖出去砍了! 386l:楼上够了,玩什么cosplay。楼主不是说了吗,随机出生在了一个小地方,估计很偏远玩家很少吧。 387l:啧,我就知道,垃圾游戏公司不做人。 108l:它本来就不是人。不过这个npc我好像见过[附高清图一张] 距离有点远,大家将就看,是他吗? 389l:对对对!!!就是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怎么这么帅!是医生吗?!还是禁欲系?!舔舔舔 390l:是,一个开医馆的npc,我对医馆没兴趣,倒是这个npc实在好看,才没忍住远远地截了张图 1391l:楼上磨磨唧唧说不到重点,我老公在哪儿啊?!!!!! 392l:忘了忘了[擦汗.jpg],确实是个小地方,叫青州,大地图都不好找,资料片里没几句描写 …… 23:08 393l:刚才的那么多人呢? 394:都去刷地图了呗,脸长的好友又任务多,妹子收割机啊 395l:谢谢,汉子也被收割了,这npc真好看 396l:上上楼怎么没去?不感兴趣? 397l:谢邀,我离的不远,已经在传送阵上了,赶路刷论坛 398l:卧槽,这会儿就能有钱用传送阵,大佬啊! 3999l:什么大佬,叫我土豪……卧槽这什么东西?一个做任务的玩家? 23:27 400l:怎么土豪也消失了啊! 401l:楼上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乐于助人去了呗,估计任务奖励挺好。 …… 那个被乐于助人的玩家,毫无疑问就是月下独酌了。 陆景和自己有钱,可以无限制使用传送阵,然而他忘了现阶段的玩家没钱,只能靠双腿赶路。 所以月下独酌为了完成这个限时任务简直是日夜兼程,已经整整一天没闭过眼了。 简而言之,要是碰不上那个土豪玩家,说不准下一秒他就要猝死。 不过命运还是眷顾他的。 楼里的人猜错了,月下独酌的任务奖励是好,可惜是独一份的,对土豪没有用,但土豪还是发了善心,把他送过来了。 当天半夜,信被顺利交到武林盟的人手上时,月下独酌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任务奖励随即到账,甚至还分了土豪一份。 土豪看着这意外之喜,笑得合不拢嘴,头一回夸了狗逼游戏公司。 月下独酌甚至没来得及看游戏奖励,下线倒头就睡,自然也就不知道某两个大佬在看完信之后心急如焚,眼看叫不醒他,干脆自己连夜先去青州了! 这也就导致,陆景和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坐在自己屋里桌子旁的三个npc,相当懵逼。 一眼能认出来的那个是颜文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了回来,还换了一把画着山水的扇子,另外两个一个一身白底金纹的长衫,颇为贵气,另一个则只是简单的青布衣,可周身毫不遮掩的强大气势却暴露了他的本质 陆景和脑内划过一大串省略号,一看,果然又是一堆问号。 但也不难猜,毕竟昨天玩家完成了个任务。 “顾盟主好,二皇子殿下好。”陆景和客气地打了声照顾,下床行礼。 他其实不是残废,就是身子弱,走不动,与其三步一晃,还不如干脆坐轮椅,免得麻烦旁人。 凌雁南看着他就这么坐下了,冷哼一声:“你倒是自觉。” “在下身子实在不堪,阁下见谅。” 就这几步路都让陆景和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坐下时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气。 西子捧心,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有所触动。 凌雁南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他碰瓷,顾尘客却皱着眉开口了:“你的身子骨也太弱了些,听说你是神医,为什么不给自己开几贴药调理一下?” “医者不能自医。”陆景和并不意外顾尘客能看出来,要是看不出来,他也不配当这个顶级大佬了,苦笑道,“我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喝再多药也是无用的,何必浪费钱又折磨自己?总归不能更坏了。” “这也太丧气了些。”顾尘客皱眉道,“相信我的话,我给你看看?我行走江湖这些年,也算是薄有几分医术。” 说完不仅其他人的眼睛瞪大了,顾尘客也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第一次和这人见面,这人还祸害了自己视如珍宝的小徒弟,怎么就对他和颜悦色起来了呢?! 大佬要看就让他看呗。 顾尘客的后悔掩饰的很好,没人看出来,陆景和更是毫不在意地伸出手腕。 左右顾尘客这种等级的大佬总不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偷袭他一个病秧子。 况且,陆景和心里总抱着三分希望。 说不准大佬真有办法呢? 顾尘客摸了半晌,还换了很多角度,就在陆景和以为这老东西是在吃豆腐,颜文晟也险些忍不住时,顾尘客终于收回手,然后叹了口气,心情肉眼可见的有些低落。 “救不了。” 等死吧? 陆景和差点顺嘴接上,好悬咽下去了。 不过陆景和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遗憾。 眼看着顾尘客就要钻牛角尖,陆景和无奈出声提醒:“您今天来是为了做什么?总不能是给我把脉吧。” “哦,对。我是来谈小峡那件事的。”顾尘客回应着,这次语气就不自觉软了些,“听说你害他进了大牢?” “怎么就是我害的,我要是害他还给您送信干什么?”陆景和满脸无奈。 顾尘客语气严肃:“可我和李家二爷是老友,深知他的为人,李家总不会害他,难道不是你挑拨了他们?” “李家二爷和李家有什么关系。”陆景和无奈,“这青州城中人人皆知,李家二爷早已经和家族断绝了关系,也就是您离得远,所以才不知道。” 顾尘客满脸震惊:“为什么?” 他还真不知道。 叛出家族可是大罪啊!足以让人身败名裂的! 陆景和无心一点一点给他们讲解李家的恶性,只是示意颜文晟去把床头的册子拿过来:“你一看便知。” 陆景和漂亮苍白的眉目间尽是坦然:“我承认我得来这些东西没用什么正当手段,但是您要知道,对他们说正当,才是一种笑话。” 顾尘客速度极快,一目十行,越看越惊心。 他不怀疑这些东西的真假,一查便知。何况陆景和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总不能天天备着演这么一出戏。 另一边,月下独酌其实也没睡几个小时,心里装着事,醒的奇早。 土豪当然也是。 于是二人得到了武林盟的回复之后,干脆疯狂走传送阵打道回府,想着能提前提醒陆景和一声。 “陆先生!” 伴随着大嗓门,玩家自来熟地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颜文晟一脸担忧地揽着弱柳扶风的陆景和,顾尘客满脸震惊地盯着他们,还伸手想要去抢陆景和凌雁南满脸伤心的看着他们三人的样子。 他松开手,缓缓后退几步,一句“打扰了”脱口而出。 余音还没散干净,人已经消失了。 陆景和:“……” 颜文晟:“……” 顾尘客:“……” 凌雁南:“……” 凌雁南拔腿就追:“等等!你站住!我冤枉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门外三人绝尘而去的背影给门内的人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顾尘客握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陆景和安慰道:“清者自清,您放心,他们不会乱说的。” 就算乱说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会真的和一个纸片人npc谈恋爱。 ——光风霁月的谪仙陆先生如此不负责任地想着。 是啊,顶多在论坛上被扒一扒。 凌雁南没能追上二人。 这俩人怕大佬npc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没跑出两米就下线了,不保留身体的那种下线,凌雁南自然是找不到人的,只能转了一圈之后气哼哼的回来。 《盛世》一共有两种下线,方式一种是保留身体,另一种是不保留身体。 前一种更多的存在于任务中,怕精明的npc突然发现玩家不再了,甚至可以氪金开启自动导航系统,跟npc一起赶路。 后一种则经常被玩家卡bug,利用反复上下线来获取某些东西。就像柠檬酸之前得到李家的情报,就是直接闯进人家的密室然后在里面下线,趁着那些人出去寻找的时候又上线,可谓是非常不要脸了。 不过玩家嘛,在npc面前从来都是没脸没皮的。 月下独酌早已在土豪的提示下发现了自己的神仙npc已经被曝光,甚至还津津有味的追了帖子,所以不再隐藏。 【惊!武林盟主顾尘客二皇子凌雁南和一神秘男子竟齐聚陆先生卧房? lz:不怕你们不相信,有图有真相[狗头.jpg](附四人图一张,凌雁南毫无形象狂奔图一张)】 土豪飞速抢占一楼:高清图发我一份,你这是什么手速啊?我都没来得及截图就被你拉着跑了。 2l(lz):单身二十四年的手速[深沉点烟.jpg],看私聊 3l:占!有没有见过这二位的大佬现身说法一下,楼主真的不是随便拿了这张图糊弄吗?! 4l:没见过,五哥来 5l:没见过,但狗逼游戏公司是真的懂建模的,npc也太帅了吧,那个不知名男人也很帅啊! 5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老公!舔舔舔!终于又有新粮了! 6l:楼上姐妹我并不想打击你,但是……陆先生怎么看怎么是老婆哦! 7l:哈哈哈楼上精辟,这是什么弱柳扶风小美人啊,性转黛玉吗,看看这小脸儿,看看这小腰,斯哈斯哈,爱死我了! …… 19l:我说楼上的姐妹们注意形象啊,哈喇子都流到我脸上了,所以,咱们回归正题,到底有没有大佬能出来确认一下? 20l 影随风:穿青衣服的不知道,但那个穿白衣服绣着金色花纹的应该确实是二皇子,我见过太子一面,他俩长得一模一样。至于另外一个穿白衣服打扇子的……可能是大盗颜文晟,最近京都丞相府正在通缉这个npc,确实长得很有特色。 21l:卧槽,精英团的大佬!拜大佬! 22l:拜大佬!大佬应该熬夜了吧,是这会儿还没睡吗? 23l:那么这么说来,最后一个真的很有可能是武林盟主顾尘客呗 24l:我是一颗柠檬精,楼主这是什么运气啊,竟然这个时候就遇到了150级的大佬! 25l:虽然但是,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这个陆先生吧,要不是他,大佬们怎么也不会去那么个小地方。 26l:赞楼上。所以说游戏公司是给搞了个玛丽苏npc? 27l:你们怎么就能确定大佬在小地方?这么好看的npc,游戏公司竟然舍得埋没? 28l:嚯,年轻人就应该多熬夜,不然会错过很多消息,指路帖子【嘿嘿嘿病美人大佬我的心头好!】 29l:!!!卧槽还真是,我以为狗逼游戏公司终于做人了,没想到它还是它。 …… 96l:怎么这会儿时间刷这么多?大家真是群情激愤哈。 97l:影大佬粉丝团出没啦。楼上不会是来叫停的吧?那我劝你省省。 98l:当然不是,我还想多活两年。我想说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狗逼游戏公司把这个玛丽苏npc安排在这么个小地方其实就是为了限制玩家的流入呢,要知道除非大型剧情开始全地图解锁,同一地域的玩家数量可是有限制的。 …… 8:25 99l:怎么没人了? 100l:傻兄die,他们都去感谢你的提醒了,你也快点儿吧 …… 于是这个飘红的帖子在极短时间的内被刷到100楼,而后默然沉寂。 ◆盛世精英玩家团◆ 影随风:【链接分享】 影随风:你们看到这个帖子了吗? 橘子洲头:咦,影子这会儿还没睡啊 白云:昨天晚上那个帖子里的医师npc?这标题真的不是博人眼球吗? 影随风:我确认过了,不是 橘子洲头:嚯,那这回游戏公司可是搞了个大新闻。最后那小子说的有道理,每个地域都有玩家数量限制,咱们要去凑个热闹吗? 春日宴:不是吧,橘子你还真要去?谁知道顾尘客会在那儿待多久,万一只是路过呢,说不准等咱们到了那儿人家都走了 橘子洲头:我就是问问,话说小影子呢,不是他先问的吗?@影随风 影随风:不论真假,我准备去看看,免得错过 春日宴:影子你说真的?青州离京都那么远,一来一回可需要不少时间呢 橘子洲头:哎呀,春日你别说了,小影子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他决定的事那儿是咱们拦得住的,回头有任务给他留着就行了 吴钩月明:@影随风你真要去青州?咱们可以一起 春日宴:吴钩你又凑什么热闹? 吴钩月明:不是凑热闹,已经考虑了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才决定。顾尘客和凌雁南就是我们团的人接到的任务去请的 橘子洲头:你们团队人不也都在京城吗? 白云:月下独酌? 两人的消息几乎同时发出,坐在电脑后的吴钩月明淡淡一笑:“还是白云团长记性好。” 橘子洲头吓得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不是吧,原来月下独酌进游戏了,我以为他终于失宠了呢!” 吴钩月明一挑眉,笑道:“我家阿酌说,他这叫……间歇性归团。” 橘子洲头呸他一脸:“狗男男!秀恩爱分的快!” 可话虽如此,橘子洲头的心中也不免产生了一分动摇。 吴钩月明和月下独酌是老情侣了,和橘子洲头很熟悉。 或者说他们这一个群的人都很熟悉,大多都是当年的职业选手,打过职业联赛,现在退居二线或者退役。 这两人性格上有很大不同,一个非常负责,一个较为放纵,但技术都是有目共睹的,作为老玩家的神经也无可挑剔。月下独酌都觉得这个地方好,那大概确实有值得探索的东西。 …… 陆景和和凌雁南正在相对沉默。 凌雁南在悲催的想着自己的名声还能不能挽回,回去会不会被爹和大哥打死,陆景和则在想……为什么一个跑腿任务出去还能带回来新的玩家啊! 陆景和长长的叹了口气,深觉得面前这三个人都是祸害。 比起其他三人并不美丽的脸色,颜文晟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毕竟他的兄弟实在美丽,和对方传个绯闻也不算亏,反正他花花公子的名声已经洗不掉了。 顾尘客深吸一口气,强行转移话题:“小峡现在怎么样了?” 陆景和推了推颜文晟:“顾大侠问你话呢。” “啊?” 颜文晟满脸懵逼。 陆景和带点恶趣味的提醒道:“你昨天不是还去牢里转了一圈见着人家了吗,还说李家人污蔑他灭自己满门。” “……”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凌雁南也顾不上他那点仪态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什么?那里面人也太不要脸了些!小峡现在没事吧?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受刑啊?” “……” 这回就连顾尘客都不知道说自己这徒弟什么好了。 真是懂什么叫关心则乱的。 邵峡一个好端端的二流顶级高手,别看傻憨憨的,什么刑具不施加内力到了他身上也只有断的份。 何况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武功,明显师出名门身份不凡,就算李家不说官府也知道要善待他啊! 陆景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憋住:“在下冒昧了,敢问二皇子太子殿下与您除了容貌是否还有其他地方相似?” 如果太子也是这个德性,那么陆景和就大概能猜到主线任务是什么了。 单纯太子被奸诈权臣忽悠导致国破家亡呗,陆景和在病床上看过不少史书和小说,老熟悉这个套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文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凌雁南,你也有今天!” 就连顾尘客都端起茶杯,遮住了唇角的笑。 凌雁南脸都憋红了,不敢骂师父,气的直拍桌子大骂陆景和和颜文晟放肆,要砍他们的脑袋。 陆景和听着骂声,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二皇子如此恼羞成怒,那么太子殿下就大约是个至谋超绝之人了。 所以,皇帝之所以把二皇子送到顾尘客手里,就是怕他在破云诡谲的朝堂斗争中不知不觉被人弄死吗…… 阿弥陀佛。 陆景和看着仍在兀自气成河豚的二皇子殿下,默默在心中念了声佛号,算是顺应陛下的心意,为凌雁南祈福了。 看着鸡飞狗跳的颜文晟和凌雁南二人,他和顾尘客相互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的疲惫奇异地交融,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关于这些,”陆景和忽视了那不着调的二人,微微示意,神色恭谨,“顾大侠觉得应该怎么办?” 别看这东西他给的大方,其实早有后手。 昨天这本册子到手时陆景和就已经把它绑定成了自己的道具,如果顾尘客有毁掉它的意图,陆景和当即就能将其收回系统背包,到时候拿出来又是完好无损的一本。 顺便还能让他试探一下顾尘客,看看这位顶级npc到底属于哪方阵营。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绝对的正义,但能不作恶自然最好。 至于自己的安危,陆景和是丝毫不担心的。 他早就发现了,作为一个误入的数据,他在npc中都属于一个相当bug的位置。因为这条数据无处归类,所以干脆就不能被销毁,放到游戏里也就是不能被杀死,自带锁血buff。 也就是说无论谁来看他都是一样的病病殃殃不长的样子,但他却偏偏会活得比谁都长,活到这个游戏关服,或者他在现实中苏醒过来。 顾尘客没有辜负陆景和的期望,沉吟片刻后道:“陆先生既然已经把它给了我就是信任我,我自然就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东西却不能那么简单的交出去,不然只怕会引起反扑。” 其实顾尘客更多的思量在于,自己怎么都好说,但陆景和这副身板,要是出点什么事就真是活到头了。还有他二徒弟,虽然武功高强,却是绝对不能冒险的,不然老友能从皇宫里出来活撕了他。 并且,他那傻徒弟还在牢里关着呢,看样子和陆景和关系还不错,万一到时候脑门一热要殉情……葬呢? 陆景和并不意外顾尘客的回答,因为聪明人的脑袋总是惊人的相似,而蠢人各有蠢的精彩。 “我昨日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去找这上面所写的受害者幸存的家属了。”陆景和垂眸,遮住眼中的不忍,“月下独酌您也见到了,他们做事效率很高,又已经去了一会子了,现在还没回来报信,只怕是……”没什么好消息。 收集消息抓反派跑腿这种事交给玩家就好了,陆景和还给柠檬酸和忘忧草开放了组队模式,上限足有20人,他俩要是在城里有认识的玩家也可以一并拉进来,效率也会大大提升。 而玩家是最懂分工合作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一个人都没送过来,恐怕是幸存者真的很少,他们挨家挨户的找,现在还没找到哪怕一个。 “真是造孽啊。” 顾尘客沉痛的闭上双眼:“陛下与太子殿下兢兢业业治国,轻摇薄役,从不大兴土木,对外征伐,就是为了给人民安乐的生活,可谁知却养肥了这些蛀虫,任他们肆意欺压人民!”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就连颜文晟面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他确实不能算个好人,大多时候也沉迷于花街柳巷,金碧繁华,可总有狼狈的时候,也见过人民,因为灾荒征税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总会有些触动,不少次劫富济贫,狠狠的打了那些大蛀虫的脸。 所以颜文晟虽然在上层关官宦中的名声很不好,但在民众里的名声还算不错,就算有人打着他的幌子招摇撞骗,民众也会勉强给口饭吃。 “然而,”凌雁南眨巴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轻徭薄役治国安民那是我哥的功劳,为什么要给老头子脸上贴金?他除了打了个天下还干了什么?” 凌雁南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自己亲爹:“天天想要偷溜出皇宫京城出去找人打架?我哥那么厉害一个太子。天天为了他在大臣们面前装孙子,就是因为他把人家家打坏了!” “……” 他就知道!卧龙和凤雏必定相伴相生,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的爹肯定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 陆景和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完了,又一位大佬的形象崩塌了。 颜文晟也感慨不下去了,嘴角不住的抽动。 他常年混迹于京城,当然知道这位在民众的歌颂中仿佛圣得贤能天上神仙下凡的君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毕竟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有过被皇帝强行抓着“切磋”武艺的经历呢? 是的,颜文晟就有,还是好几次。 原因是他名气太大了,凌北宸总觉得他故意放水,没尽全力。 顾尘客低声呵斥:“注意言辞,你难道要置太子殿下于不孝不义之地吗?” 就连脸皮厚如顾尘客也没法替好友辩驳些什么,因为他们这位陛下确实是不靠谱到了一定地步…… 但是!朝代早期皇帝文武交接,武皇帝后面跟着文皇帝,打天下后面跟着治天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陛下没错! 想到这里,顾尘客又理直气壮起来。 凌雁南用一种相当惊悚的目光看着顾尘客:“师父,你不能屈服于权力啊!那老头子和你半斤八两,他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 陆景和看着顾尘客铁青的脸色,十分能理解他家门不幸的心情。 所以他说:“需要我先出去吗?” 凌雁南震惊地瞪大双眼,缓缓扭头,撞进了一双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十分诚恳的眸中。 他是认真的! 在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凌雁南立刻如同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拔腿就跑。 顾尘客看他还敢跑,也气得一撸袖子就开始追,全然没了世外高人的样子。 两位武林高手像每一个最普通的老父亲和熊孩子一样,绕着这个小院子开始一圈两圈三圈四圈数不清圈,偶尔来一个秦王绕柱猴子上树…… 陆景和被颜文晟扶到轮椅上,又塞了一杯热茶在手里,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 但是总有人的心情并不美妙。 “快快快!这边!”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城北本就窄小简陋的巷子在江南的雨里更是一片朦胧,让人辨不清方向。 索性这并不只针对玩家。 陆景和其实猜错了,李家并没有提前处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因为这些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他们能找到愿意写状子的人,告到衙门,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人已经死无对证,单凭你红口白牙,又哪里有人相信? 权势永远是最好用的东西,在这个车马慢的年代更是如此。 知道昨天东西丢了,李家人才慌了。 他们家大约都是有些变态的基因在身上的,凌辱玩弄了那些可怜人不说,还要将他们最狼狈不堪的形态画下来以供观瞻。 可偏偏这些人受到的教育又不错,哪怕画技不怎样,没什么意境,几分匠气总还是没问题的,总归是栩栩如生,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可是活生生的证据,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啊! 家里还没反应过来,却有些烂人反应过来了,早早的找人来,只一晚上就已经杀的差不多。 忘忧草柠檬酸和其他玩家第二天再来推开这些人的家门时,看到的便是一地来不及收拾的残尸。 他们在寻访了几家之后,当机立断开始倒着找起,这才抢回了几个刀下鬼,可也惹了麻烦上身。 按理来说,南方的春雨总不会太大,可这一场雨却像是有意为这些无辜丧命的可怜人们哭丧,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直至雨滴打在石板泥水上的噼啪声响甚至盖过了玩家们慌乱逃窜的脚步声。 邻里之间总有感情,这些人的明着不敢接近,暗地里却为逃窜的玩家们大开方便之门,不过片刻,那些踪迹就全都被雨水浇的看不见了。 打手们浑身淋的透湿,刀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蜿蜒而下,在脚下聚成一个血红色的小水洼。 那些未收拾的尸体上的血迹同样从门缝中漫出,无孔不入,仿佛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一样,缓缓向着这个角落进发。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想要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雪白的刀锋如夜空划过闪电,一闪而没。 白中带黄的骨头如同色的豆腐一般轻易的被从中切开,一颗颗满脸横肉的头颅被切下,咕噜咕噜滚落在地,脸上还维持着或惊恐或凶神恶煞的表情。 无人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至少在这场雨结束之前。【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顾尘客三人坐在宽敞的屋子里避雨,徒留凌雁南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躲在短小的屋檐下,平日里潇洒的白衣被打湿了大半,像被水浸湿了毛的猫咪,又好笑又可怜。 此情此景惹的颜文晟又是一痛好笑话。 凌雁南气鼓鼓的盯着他,雪白的小牙都呲出来了。 可想而知,要是顾尘客不坐这儿,凌雁南铁定是要上来给他一个痛快的。 某个瞬间,顾尘客似乎若有所感,抬头望向城北方。 “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景和礼貌地询问,顾尘客轻轻摇头:“不劳路先生费心,只是似乎有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这里。”他如此说着,甚至轻笑起来,仿佛想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没想到数年未见,他竟变得如此……嫉恶如仇。” 陆景和识趣的没有再多问,心里却不由得猜测起来。 满级npc就掰着手指头能数出来的那么几位,既然说是许久未见,那应该不是资料片公布出来的这三位,毕竟资料边上说他们针锋相对,每年都要打架,估计是哪个隐世老怪物吧。 陆景和早就对自己这个吸引玩家和npc的体质不抱希望了。 爱咋咋地吧,要是火了还好呢,说不准游戏公司能早一分钟联系他。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全息网游中的npc基本上都是由人工智能扮演,根据角色的重要程度ai的智能度也不同,而在投入网游世界以后就是他们自主衍生的过程了,在游戏运行期间服务器甚至相是对封闭的,游戏公司只能控制主线脉络不会跑偏,其他的他们也控制不了,也不能干预。 所以就算他们反应过来了陆景和有问题,想要联系他也只能等打补丁或者下一个大剧情开启的波动期。 就在这时,有两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院墙边。 正是月下独酌和土豪。 陆景和看着他们小心探出的脑袋,失笑着招了招手:“来吧。你们有什么事吗?” 两人均是摇摇头。 月下独酌斟酌了一会儿,才问道:“陆先生,其实我是个有组织的人,然后我也跟我的朋友们提起了您,他们想要过来拜访您,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陆景和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玩家啊! 月下独酌看着陆景和的表情,连忙解释:“陆先生,您放心,我的朋友们都非常有素质,他们不会给您造成什么额外的困扰,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也可以直接找他们,他们绝对会尽心尽力的。” 隔着百米也耽误不了武林高手优秀的听力,更别说只是一个空旷的院子。 凌雁南清润的嗓音极具存在感:“什么都可以吗?我看你没几分本事,倒是挺自信。” 头一回被npc怼的月下独酌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大佬?你的节操呢? 陆景和扶额。 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一开口逼格就全掉光了! 顾尘客更是满脸惨不忍睹的冲陆景和拱了拱手:“家门不幸,还望陆先生海涵。” 这阶段玩家等级确实不高,凌雁南的讽刺也有道理,何况他又不是讽刺自己,陆景和自然没什么好生气的,转而安抚了月下独酌几句。 至于那群玩家自然也只能让来了,毕竟不让也没用。 玩家去哪儿连游戏公司都管不了,又哪是他一个npc能左右的! 只是陆景和还是给月下独酌打了个预防针:“我这人运气不太好,总是容易碰上不好的事情,你们真的不介意吗?” “并且,”陆景和为难的四处看了看,“你也看到了,我这医馆地方不大,你的兄弟们若是比较多的话,只怕我管不起吃住。” 其实就是运气太好了才总会碰上各种事,然后才能给大佬帮忙,为大佬解围。 只不过这种话不能明说,毕竟陆景和的经历在谁看来都是倒霉,明明整天都在医馆里坐着不动,事却一件接着一件的犯到他身上。 月下独酌那个心潮澎湃啊。 npc总是会碰上事说明什么?说明他发的任务多啊! 哪个玩家会嫌弃任务太多,他不要命啦? 至于管不起吃住? 玩家线上不需要吃住。 “没关系!”月下独酌果断发言,“能帮上您的忙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陆景和微微一笑,觉得此子甚是上道。 于是,【系统消息:陆景和对你的好感度上升5,当前好感度10(相识)】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间里,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好用的玩家,并且掌握了割韭菜的诀窍——不用打棒子,多给甜枣就行,玩家会为甜枣趋之若鹜,头破血流的。 光陆景和自己一个人自然是发不出那么多任务,所以他微笑着转向身旁的三人:“几位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也可以交给他们。虽然如二皇子殿下所说,他们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跑跑腿打听打听东西总还是好用的。” 顺便还掌握了薅羊毛的技巧——对付npc,使劲往上戴高帽子就对了,他们会硬着头皮接下来的。 凌雁南冷哼一声,不做表态,颜文晟和顾尘客倒是都答应下来了,还和颜悦色的跟月下独酌打了个招呼。 别管有没有用,总归多个朋友多条路。 陆景和等他们寒暄完毕,才把目光转向一旁,几乎已经成了透明人的土豪:“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一位吗?” 土豪也没想到npc还能想起自己,虽然惊讶,但也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立刻就博得了其他几人的好感。 月下独酌那属于吹捧式交友,谁都爱听好话,但不会太看得起说好话的这个人。而土豪,虽然等级低,但周身气度一看就不凡,能和他们平等交流,他们自然重视。 月下独酌把土豪帮他忙的事如此这般的一说,几人心中对土豪的好感立刻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只听系统音叮叮咚咚的响起: 【系统消息:陆景和对你的好感度上升3,当前好感度3(陌路)】 【系统消息:顾尘客对你的好感度上升3,当前好感度3(陌路)】 【系统消息:颜文晟对你的好感度上升2,当前好感度2(陌路)】 【系统消息:凌雁南对你的好感度上升5,当前好感度5(陌路)】 土豪摸了摸鼻子,实在没想到对他态度最差的凌雁南是会给他好感度最多的人,而看上去最好说话的颜文晟是最少的。 所以大佬果然是傲娇吧? 对比自己舌灿莲花才得到诸位大佬的一点好感度,月下独酌流下了柠檬的泪水。 几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月下独酌可怜兮兮的在一旁端茶倒水,时不时被土豪虎摸两下。 只能说,幸亏吴钩月明还没到。 直到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 后门被人轻轻的敲响,忘忧草的声音传进来。 “去开门。”陆景和吩咐月下独酌,还往他手里塞了几把伞,“门外人估计不少,叫人去熬些姜汤。” 听到后半句话,土豪自然的站起身,向前厅走去。 其他人惊讶于陆景和的掌控力,投到他身上的目光愈发重视,其实土豪只是接到了任务。 蚊子再小也是肉,跑腿任务不做白不做,反正又不用他煮姜汤。 “都抬到里面来,别淋雨了。我回头再让你收拾屋子就行了。”陆景和推着轮椅往柜子旁边走,还不忘扬喊道。 “哎!” 忘忧草和柠檬酸干脆的答应了一声,就配合着月下独酌和其他陌生的玩家将男女老少全都送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虽然并没有点火炉,但也足够干爽暖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们终于有了点活气。 他们身上并不算干净,很多人还不可避免的被打手砍到,受了伤,皮肉翻卷,看着狰狞又恶心。 污水混合着血水流在干净的地板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陆景和却毫不在意,拿了东西就亲自弯腰去为那些病人治疗和包扎伤口。 忘忧草好歹跟着老大夫们学了一天,凭借着玩家强大的学习能力,也能给陆景和打个下手,柠檬酸和其他玩家抢占了搬运病人的工作,毕竟这些人更信任他们,月下独酌就只能推轮椅了。 他们一群人凑在一起忙碌,玩家们的粗布衣衫就不说了,陆景和的月白衣袍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上各种肮脏污秽。 但他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专注于手下的工作。土豪端着一大壶姜汤和一摞碗进来后,他还亲自分发姜汤,也不在乎人们哆哆嗦嗦又粗暴不堪粗暴的从他手上夺走碗,溅出的汤水在昂贵的衣料上染下一片又一片深色的痕迹。 救出来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是很少,有十几口子,一个一个处理完毕,陆景和已经有些眩晕,被月下独酌推倒一旁歇着。 “去厨房要点饭菜来……不必太好的,大白馒头素包子就行,再添些粥水。” 陆景和揉着抽痛的额头,淡声吩咐。 不是他吝啬,不肯给病人吃好的。而是他们身子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如今乍然胡吃海塞,只怕伤身。 其他三人站在角落里,面色有些复杂。 他们明明站在这里,存在感那么强,却好像被所有人忘记了。 不说早就知道的颜文晟,其他二人从陆景和在半天的表现中也能看出来他这人是有些洁癖的,此刻却看不出分毫。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医者仁心吗? 顾尘客目光沉沉的看了片刻后,突然也往那人堆里走去。 脏水染湿了他的青色布鞋,他却面无波澜。 他蹲在一个身形瘦弱的人面前,那人抱着碗,不住的往角落里缩,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抬头望向陆景和:“老夫薄有几份医术,陆先生知道的,不知陆先生能否帮我劝说一二,也好让我帮帮忙。” 陆景和的目光有一闪而逝的惊讶,随后向那个人点了点头,劝道:“不必害怕,这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前辈。” 那人这才愿意让顾尘客为他把脉疗伤。 顾尘客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有过这样被嫌弃躲避的经历,此刻却并不觉得羞辱,而是痛心不已。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在他们自以为功绩满满海晏河清的时候,这些人民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北宸,就让老夫先来替你看看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亭台小榭,雕梁画栋,穷尽奢华。 靡靡的丝竹之音缓缓响着,美人赤脚在柔软的毛毯上翩翩起舞,轻薄的衣料翻飞,露出雪白的肌肤,透过雨帘,更惹人遐想。 身段窈窕的奴婢跪坐在一旁,水葱般的手指拨开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送到主座上的男人口中。 男人眯着眼,陶醉地摇头晃脑,手掌不老实的揉捏着奴婢滑嫩的肌肤,脸上的笑容惹人生厌。 “少爷!不好了!” 惊恐的声音如同一道雷霆劈开了和谐的场景,狼狈的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下,舞女和乐师都停下动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有事说事,慌什么!”李欢不耐烦地喝了一声,眉宇之间尽是兴致被打扰的不悦。 “阿大……他们……他们……” “他们的事情你来跟我说做什么?少爷有那么闲吗?”李欢随手抄起果盘砸出去,把管事砸了个头破血流,“滚出去!净给少爷添乱。” “不是!少爷!他们都死了啊!”管事没少见过残忍血腥的场面,但回想起那一幕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明明是去杀人的,阿大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进了一个死胡同,胡同里都是血,把他们几个再杀一遍也流不出来那么多血,几个人都是干净利落的斩首,身子和头颅一起浸在血水里,被泡的透透的,连皮肉内部都染上不祥的暗红,才不过一会儿就已经腐烂发臭了。 而那些被阿大他们屠灭的人家全都门户大开,尸体全都不见了,地上也不见一点血迹,就像主人家只是暂时离开一样。 伴随着管事哆哆嗦嗦的讲述,李欢捏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连瓷片破裂扎进掌心的痛都没感觉到。 “啊——”管事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忽然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样,猛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双手青筋暴起,握住自己的脖子,竟是硬硬生生将自己扭死了。 微黄的骨刺戳破了皮肤,露出一点惊心动魄的尖锐,似乎隐隐闪着寒光。 没了乐声的遮掩,雨落声在耳边无限放大,一滴一滴砸在人的心上。 似乎是场景的重现。 但这次只有一个头颅落地。 一身玄衣的男人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漆黑的眸子如深渊,毫无温度地扫过两具尸体。 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 “没想到在这里与教主大人相遇,妾身真是受宠若惊。” 屏风后转出一绝色女子,身上穿着苗族的服饰,色彩艳丽鲜明,手腕脚腕和身上的银饰相互碰撞,叮当作响,甚是悦耳。 千秋月古井无波的目光扫过她,随后淡淡收回:“管好你的徒子徒孙们。” “是,妾身知错。”苗女微微屈膝行礼,始终不敢抬头。 直到感到强大的气势已经远离自己百米之外,苗女才敢直起身子,打开袖中的一个小瓷瓶,一股清淡如空谷幽兰般的香气飘了出来。 李欢身旁的奴婢以及歌女闻到香味全部悠悠转醒,迷糊间看到苗女的一瞬间便全部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参见门主。” 苗女赤足行至上坐,李欢的无头尸体被一根坚韧的蛛丝悄无声息的吊起,挂在了房梁上。 她慵懒地斜靠在锦榻上,半晌才轻笑一声:“行啦,都不必害怕,不是你们失手,只是已经有人率先解决了。” 先前起舞的女子容貌是最好的,明显也是其中地位最高的,大着胆子问:“那人抢了我们的猎物,门主不生气吗?” “生气?生气又有什么用。”苗女轻笑一声,转过话题,“既然这人已经死了无法再分,那你们就随便在这府里拿些补偿吧。这次的规矩,适可而止。黄白之物就罢了,不要伤及无辜性命。” 其他女子闻言,脸上的震惊几乎掩饰不住。 她们五毒派纵横江湖这些年,手上鲜血无数,是魔教属下三大教派之一,什么时候有过适可而止这种规矩? 若不是深知门主的神通广大,她们简直要怀疑面前的苗女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苗女看着他们震惊的神情,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 在她踏出房门的一瞬间,蛛丝断裂,李欢的尸体轰然落下。 而原本还称得上清俊秀雅的男人已经化成了一滩浓水,只留下森森白骨,碎裂一地。 几人身子一抖,再不敢瞎想其他。 * 李欢是长房次子,虽没多少继承权,为人也放浪形骸,却因为嘴甜极受老爷子宠爱,因此他在屋中离奇死亡这事不过半日就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他平日里没做过什么好事,欺男霸女的事倒是不少干,死了人们自然只有拍手称快的,就连亲兄弟和狐朋狗友都觉得这实属报应,只有几个交好的世家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 而他曾经干的那些恶事也悄无声息的融进交谈,为他的骂名更添几分。 “顾盟主果然是好手段。”陆景和听着玩家搜集来的消息,有些心惊。 他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能玩过这些老狐狸,果然还是明哲保身最好。 顾尘客摆弄着一局棋,闻言道:“不过是咎由自取,与我使什么手段无干。既做了这些事,总要让人知道,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样子。” 这话说的平淡,似乎还颇带几分正气,可听着可真是诛心呐。 但陆景和自然也是认同的,所以揭过不提。 他有些好奇地问:“您觉得这人是谁杀的?这手法也太……奇怪了些。” 陆景和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可不是嘛,你要杀人,折磨或者一刀砍头都行,可偏偏这人不仅一刀砍了头,还把李欢身上的皮肉都化干净了,只留一副森白的骨头架子扔在原地吓人。 如此还不够,连带着李欢新买进府的那些貌美仆婢,甚至屋子里的金银首饰奇珍异宝全都给搜刮了去,真真是让人面上无光。 至于是不是那些婢女杀的人,倒是没有人多想。 一个婢女,哪怕真敢奋起反抗杀人,也没有能把人皮肉化尽的剧毒,何况谁也没有见她们出府,只能是被歹人一并撸了去。 谁会知道这群婢女竟个个都是高手呢? 李家老爷子连悲痛带气愤,晕过去好几回,早早的下了通缉令,闹得满城风雨。 可连个凶手的简单影像都没有,什么时候进府杀得人都不知道,通缉令价格给的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这回倒是没人怀疑到陆景和身上了,官府查凶手时甚至都没踏进那医馆的大门。 哪怕世家嘲笑他排挤他,却也承认他是个好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滥好人哪有胆子去杀人呢?何况李欢又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算要报复李家,也该杀李欢的哥哥才对。 也正是因此,案件的侦查一度陷入瓶颈。 后来李家人才渐渐查到了李欢前日的所作所为,知道他让人去料理了那些穷苦女子的家人,这才隐隐有猜测。 ——估计是那些女子家里有出去游历的男人,认识了什么武林上的高手或者自己有些本事,回来发现一家都已经死绝,这才怒而报复。 君不见那些打手也都是被砍头而死啊! 可分析到这里,线索就断了个干净。 武林人士千千万,这些穷苦百姓为了逃税又大多不上户口,谁知道她们家里出去了些什么人,又该从哪里查起。 于是在一场盛大的葬礼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凌雁南不屑的点评:“看来李家老爷子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宠爱这个儿子。” “是啊,比起陛下对你差远了。”颜文晟揶揄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陛下和太子殿下杀遍全国也要为你报仇。” “讽刺谁呢你?”凌雁南翻了个白眼,似乎还颇有些骄傲,“我天天跟在师父身边,谁能越过师父杀了我?” 顾尘客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全是一言难尽。 陆景和笑着低声替他补全了那四个字:“家门不幸。” 两人相对而坐,下起了棋。 本就是普普通通的玩乐,二人都不算步步紧逼,各自略有放水,倒也玩的有来有回,甚至某几步颇具一种巧妙。 就在李二公子办丧事的短短几天里,陆景和和顾尘客已经成了忘年交。 没办法,身边头一回出现这么靠谱的人。 顾尘客在这里越待越觉得舒心,每天就是喝茶看书,在医馆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出去客串一把普通大夫,完全不理会武林盟来催的书信,陆景和也舍不得让他走,甚至还会叫玩家暗中拦下鸽子。 经过一周多的修养,那些被救回来的人也大多恢复了健康,可惜家是回不去了,陆景和就把他们全留在医馆里做工,然而医馆又不够大。 本来没人指望的凌雁南倒别别扭扭的掏了钱,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了下来,打通后简单修饰一下,正好直接用,顺便还让吴钩月明影随风那批玩家住进去了,橘子洲头在群里说的不来,却偷偷跟来了,让人好一顿嘲笑。 做好了这件事之后,陆景和就不讨厌玩家了,开始放心的把玩家当工具人。 只要没有暴露身份的风险,玩家是真的很好用。 比如散播消息,比如败坏李家的名声,比如挑拨李家和其他世家之间的关系,比如跑腿做事,比如偷偷前进大牢给邵峡送信送饭。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玩家做不到。 而玩家的团队大了,就免不了有其他团的卧底,消息也随风飘散。 于是渐渐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青州这里有个丧心病狂的大佬npc团,任务多的让人接到手软,偶尔大佬心情好还会指点玩家两招,给的技能虽然都是残缺,但至少也是蓝色品级及以上!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颜值都非常高,十分的赏心悦目。 于是一时间青州玩家爆满,妹子尤其多,某些曾经持观望态度的玩家悔恨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这桩无头公案沸沸扬扬的闹了不少时日,平日里在一个地方待不了两三天的颜文晟却迟迟未动。 甚至还有玩家收集到了某种传言,称丞相府原配夫人的幼女,皇帝特封的嘉宁郡主正往青州来,似乎是要亲自逮一逮颜文晟。 陆景和有些疑惑:“这次的通缉令的影响力是不是有点过高了?” 光这一个多月间颜文晟就没少因为寻花问柳……偷香窃玉偷窃盗宝被通缉,然而每次也就是象征性的搜寻一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抓不住他。这次哪怕有丞相府加持也不该这么持久啊? “害,丞相那老头子未必在乎那株天山雪莲,说不准还是他自个儿让人偷的呢。”凌雁南之前无聊时在院子里开了一方水池,养了一湖莲花锦鲤,此刻正蹲在旁边逗鱼,闻言漫不经心地道。 陆景和惊讶地问:“此话怎讲?” “你竟然不知道?”凌雁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反应过来,“哦,对,你是不该知道。” 陆景和太神了,这些玩家也很有本事,都让他们忘了陆景和只是个不太普通的年轻人,而不是百晓生。 “你拦下消息没让颜文晟知道,我以为你也知道,等着看热闹呢,原来是觉得不重要。”没等陆景和发问,他就随即解释道:“嘉宁那小丫头正往这边来呢。” 这事儿又和嘉宁郡主有什么关系? “其实说来是个很俗套的故事,话本子这么写都被人骂烂俗,但偏偏就是发生了。” 凌雁南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一尾尾鲜活的生命从手下流过,舒服地眯起眼:“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嘉宁那小丫头刚及笄,去佛寺上香求姻缘,半路上碰见了山体滑坡,马车翻下山和仆人们失散了。颜文晟那货当时正好在,他那个风流种子,看见美人就救下了。” 光这一小段陆景和已经能猜到后续了,面色十分复杂。 果然是俗套到话本子都不愿意写的故事啊。 果然,凌雁南继续说:“后来颜文晟才知道这小丫头不仅是郡主,更是丞相府的小姐,就把人送回去了,但嘉宁跟他相处了几天,就对他芳心暗许,非他不嫁了。” “……” “可是。”陆景和回相着资料篇,迟疑道,“可是嘉宁郡主不是已经成婚了吗?听说还嫁了一位王爷。” “是啊。” 凌雁南回头看看他一眼,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你竟然知道。 “因为嘉宁的年纪渐渐大了,丞相府虽然能养她一辈子,但女人家承受不了一辈子不嫁人的流言蜚语,所以丞相就跟老头子求了恩典,嫁了个闲散宗室做王妃。说是王妃,其实也是别院而居,丞相府自己养着,那边只是担个虚名,不用负任何责任。” 橘子洲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交任务,还站在一边听了全程,好奇地问:“这样明晃晃的羞辱,那位王爷竟然能忍住?” 哪怕是世袭袭爵的王爷,祖上也总归是有本事的,何况还是正经宗室不是外姓王爷,这也太侮辱人了。 凌雁南嗤笑一声:“都说了是闲散王爷了,除了个头衔他们还有什么?丞相府给了钱,又答应扶持他们这一脉下一代最有前途的孩子入朝为官,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别老把宗室都想的那么有骨气。咱们燕朝传承几百年了,老头子上一代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宗室们手底下的百姓造反,他们只能四处逃亡。要不是老头子有本事,兄长聪慧,早玩完了,还在乎那点骨气?” 他这话说的实在诛心,一旁的顾尘客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提醒道:“你将来也是宗室,如今讽刺别人嘴上不积德,小心将来自己的后代也变成这样。” 凌雁南挑了挑眉回答,相当轻狂:“我?兄长没有给我封地的想法啊,我们说好了一起在京城相互扶持的。就算变成宗室也该是我的下一代或者孙子辈了,他们烂关我什么事。” 颜文晟被揭了一沓黑历史,可算找到机会反击了,讽刺道:“现在太子殿下是这个想法,等他登位是未必还是这个想法。你们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要是到时候你把他一刀杀了自己坐上皇位,谁知道?” “你少诅咒我!” 凌雁南抬手就是一把鱼食砸过来,不轻不重,但黏黏糊糊,非常恶心:“你看看老头子现在天天过的什么日子,要我去过他那样的日子?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可不,父子俩人都是武夫,关不住的人。 顾尘客听他越说越离谱,喝止道:“雁南!慎言!” 陆景和则是早就不接话了,专心看橘子洲头带来的最近附近城池的情报。 虽然资料片很有用,但信息更新确实是会有延迟,在这种大小事的收集上,还是玩家论坛最有效果。 就比如现在,他抖着手上的纸,凉凉道:“我看你还是先别说别人了,你的报应已经到了。” 可不是?嘉宁郡主听说日夜兼程,非常着急。昨日就已经到了永州城,最晚明日肯定会到青州的。 颜文晟惨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下来,声泪俱下的控诉道:“景和,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活菩萨陆先生了!” “能当人,谁乐意当菩萨。”被玩家和周围这群人传染了些不靠谱乐子人属性的陆景和满脸幸灾乐祸,“你就别挣扎了,准备准备接人家郡主的大架吧。” 主要是现在除了青州城,颜文晟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哪怕他百般不情愿,嘉宁郡主进城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人是午时到的,只在城主府略略做了半刻,轿子就直奔医馆来了,医馆里的几人甚至连午饭都还没吃完。 “你真是……蓝颜祸水啊。”陆景和身体不好,是其中吃的最慢的那一个,被迫出来接驾时看着颜文晟的眼中满是谴责。 要搁在平时颜文晟早求饶了,可现在他满眼都只有面前的冤家,丝毫注意不到好友的目光。 嘉宁郡主下轿时,就连见惯了陆景和美貌的医馆众人也略略惊艳了一下。 那俗套的爱情故事影响太大,把嘉宁郡主塑造的像是深闺中的怨妇,以至于让大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她的年龄。 直到看到眼前玉面红唇,柳眉琼鼻的妙龄少女时,众人才恍然反应过来,凌雁南好像一直在叫嘉宁郡主……小丫头。 这嘉宁郡主看面相顶多也就是双十年华啊! 但是想想颜文晟自己也没过二十七八的年龄,又很合理。 嘉宁郡主不但长得漂亮,年岁不大,也并未像众人想象中一样穿一身素白,反而非常鲜艳,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明丽,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皇族少女,一颦一笑皆动人心。 怎么说呢,突然好像就能理解为什么那位王爷愿意忍受这么大的羞辱娶嘉宁郡主了。 就这张脸,哪怕在家里摆着当花瓶也非常赏心悦目啊,更何况还能给家里带来巨大的利益。 嘉宁郡主扶着婢女下轿,目光也并未落在颜文晟身上,而是先恭恭敬敬的向顾尘客和凌雁南行礼:“嘉宁拜见顾盟主,参见二皇子殿下。” 顾尘客一介布衣,受郡主的礼却不虚,排在二皇子之前也不虚,依然只是淡淡的。 凌雁南则笑道:“嘉宁快起来,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一声哥哥就行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理应亲近些才对,还行这么大礼。” “二皇子殿下仁慈宽和,嘉宁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嘉宁郡主直起身子,粲然一笑,霎时间五色生辉,满堂光彩。 幸亏玩家们都已经被陆景和诱惑过一遍,要不然此刻也是躺倒的下场。 不过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盯在了嘉宁郡主身上,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女玩家。 她们比男玩家更渴望和漂亮姐姐贴贴。 “郡主请进。”陆景和身子不便,倒是免了礼,但也不喜欢让人在门口围观,于是把人请了进去。 医馆的大门轰然关上,跟进去的只有几位嘉宁主从丞相府带来的贴身婢女,城主派来送人的官兵都被客客气气地挡在了门外。 不过倒是没人觉得不满,毕竟丞相府派来的护卫也在门外。 跟着进门的也有几个玩家,陆景和懒得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找个地方呆着,想听八卦就听,不想听就接几个跑腿任务出去做。 不过显然,人类的天性是热爱八卦的,几乎所有人都留了下来。于是连仆从都用不着了,端茶送水收拾伺候,这些天玩家们已经在跑腿任务里熟悉的差不多了,做的又快又好,堪比专业仆从。 嘉宁郡主有些惊讶的看着玩家们的动作,感叹一声:“看来陛下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二皇子殿下在这里过得非常好。” 凌雁南毫不掩饰:“还行吧,确实还算舒心。所以如果老头子拜托你说什么了,你就不必开口了。” “是。”嘉宁郡主垂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可不相信你真的是来追颜文晟的。” 如此相对而坐,凌雁南身上也难得多了几分正经,看上去像个正经皇子而不是江湖上到处游荡的二逼侠客了。 “二皇子殿下明察秋毫。”嘉宁郡主似乎很有时间,慢悠悠的和他说着胡话,“只是嘉宁痴情,此次确实只是来见一见颜郎,也是为了询问一下父亲的事。” 直到此刻,嘉宁郡主的目光才第一次落在了颜文晟身上,眸中泪光盈盈,似蕴藏着千言万语。 陆景和却看得分明,里面没有半分情意。 而颜文晟的脸却噌的一下红透了,不住的回避着嘉宁郡主的目光。 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厌恶,反倒像是羞涩。【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有猫腻。 陆景和敏锐的眯了眯眼,知道传言恐怕不属实,心里十分痒痒。 但这话显然不能直接问,所以…… 正垂手立在一旁cos竹竿的橘子洲头突然收到了一个任务: 【任务:探寻嘉宁郡主和颜文晟之间的关系 任务难度:困难 任务类型:剧情解密,阶段性长期任务 任务描述:看着嘉宁郡主和颜文晟二人的表现,陆景和意识到自己被朋友欺骗,请探寻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和发生过的事情,整理成册后交给陆景和 任务奖励:陆景和好感度,500点经验,仁和医馆库房中任意技能书一本(任务奖励随阶段提升而提高) (注意:此任务有可能造成颜文晟与嘉宁郡主的好感度下降)】 然而虽然提示那么大那么显眼,橘子洲头却已经完全被技能书迷了眼。 仁和医馆里的技能书可不是只有医书,陆景和行医不仅接待普通百姓穷苦人家,也接待江湖人士,并且待人和善,只收取2/3的药钱,不少人都喜欢往这儿送点儿宝物,当然里面也免不了有赃物……但好东西那肯定是妥妥的非常多。 于是橘子洲头果断的按下了确定,颜文晟和佳宁郡主却背后一凉。 陆景和看着任务提示,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调查关系的任务会是阶段性长期任务并且困难等级? 陆景和有一种抓住了某种线头的感觉,却死活也解不开。 线索还是太少了。 忽然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刺向大脑,陆景和毫无防备,甚至没来得及出声,意识就消失了。 “陆景和?嘉宁跟你打招呼呢。” 其余几人都是旧识,只有陆景和是个新人,凌雁南虽然别扭,却也承认他厉害,正跟嘉宁郡主介绍他,陆景和却没声了。 他平时断不是这样不知礼的人。 这一扭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陆景和平日里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上一层,明亮的双目毫无神采,豆大冷汗从额头滑下,浑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 不夸张的,说这一刻其余几人甚至在他身上感到了死气。 “陆景和?”一道黑影匆匆而来,清冷声音里带着震惊。 “千秋月?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尘客震惊一瞬,随即意识到他的目标下意识的想要去拉轮椅上的陆景和,却被人直接挡开。 黑色的长衫一卷,几个起落间,两人的身影就已消失。 “陆先生!” 玩家们只靠惊鸿一瞥才能看清陆景和的状况,没想到重要npc还能突然暴毙,看到陆景和被人掳走,才纷纷惊叫起来。 没有玩家能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截下来人的身影,橘子洲头和影随风这几个职业玩家却下意识的在后台开着记录。 两人迅速反应过来,找出那段录像就发上了论坛。 影随风是个人狠废话不多的,所以贴子先众人一步发出。 【青州重要npc陆景和疑似突发恶极暴毙,被黑衣人掳走,顾尘客称其为千秋月 两人刚出了仁和医馆。应该走不远,请沿路的诸位玩家帮忙搜寻一下(主楼附视频)】 1l[橘子洲头]:我就知道小影子你速度快,干脆就没发帖,看图(附陆景和高清截图,视频逐帧图) 2l[月下独酌]:橘子你能不能别浪了?重要npc失踪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他是和陆景和相处时间最长的几个玩家之一,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关键奖励和已经刷到快要突破相识的好感度。这需要无数个日夜的勤勤恳恳,对陆景和的感情自然也更深一些。 3l[吴钩月明]:附议。青州的剩余几位重要npc已经将搜寻任务发出,青州内玩家按需领取,其他地域也可以来接。 4l[橘子洲头]:吴钩你个妻管严,怎么有任务都不通知我? 5l[楼主]:因为通知你也没什么用。青州的玩家动起来,外城的玩家如果想进城领取任务可以找醉疏狂公会的成员申请,会统一安排你们交换进城。 …… 986l:大佬们的号召力真是无与伦比,上面的回复看得我心惊胆战的,都不敢出声。 987l:可不是,光醉疏狂的核心玩家一人回复一句就够顶了,还有其他大佬和粉丝们来撑场面。 988l:醉疏狂是放弃其他游戏全体进驻盛世了吗?这才开服多久啊,他们核心玩家也太多了。 989l:里面肯定会有普通玩家啊,核心玩家能有个二三十个就不错,所有人都出过来就是告诉你们可以去和谁申请,不然他们也忙不过来。 990l:所以说重要npc真失踪了?这起码也得是个重要支线吧 991l:支线不支线不知道,但陆景和肯定是真失踪了,就顶贴这一会儿,武林盟的通告都发出来了。 992l:顾盟主真是大手笔,直接悬赏了所有魔教弟子的人头,还限定一周内不交还陆景和就要攻打魔教,要不是资料篇明确有重要npc的年龄标注,我都要怀疑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993l:嘿,往别的地方想想,说不准是父子呢。 994l:楼上你够了啊,顾尘客和陆景和虽然都长得好看,但他俩根本不是一种好看,资料篇里关于顾尘客的生平经历也有明确描述,他是个寡王! 995l:资料篇也不是绝对正确的啊,游戏公司不说了吗,还有很多新消息等待大家解锁,万一顾尘客没结过婚但有过风流往事呢 996l:楼上你快别说资料片了,好歹看两眼你也说不出这话来。 【顾尘客,原名顾沉疴,自小父母双亡,流浪江湖,但是习武的天才,后被肃王爷招揽,驰骋军中,三十八岁平叛后归隐,四十岁创立武林盟,改名尘客,被尊为武林盟主】 你告诉我就这个生平经历他上哪儿有风流韵事去,跟军队里的将军吗? 997l:你们都说的很对,但这栋楼和顾盟主有什么关系?不是找陆景和的吗? …… 998l:怎么人又都没了? 999l:怎么又是你啊,犀利哥。上回提醒人家快去青州,这回提醒人家事件主体是吧? 1000l:……我找陆景和去了。 于是这栋楼在极短的时间内刷到1000楼,然后结束于尴尬。 * 在众人目光中心的陆景和其实过得还行。 他虽然看上去是个要暴毙的样子,但其实只是核心那团数据升级了,这具体质太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才会呈现出濒死的模样。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因为怕错过最佳救治时间,千秋月甚至没走太远,就近找了个房间呆了下来——好巧不巧,就是李欢之前那一间。 毕竟李府和仁和医馆其实离得挺近,就隔着一条商业街,而李欢前些日子刚刚暴毙,就连李家人都嫌晦气,所以连收拾的人都没有,短期内也不会有人来访,真真是个适合藏身的好地方。 千秋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的就去抢了陆景和回来,但人既然已经抢回来了,也不能让他在自己这儿死了,要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顾尘客估计能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正好苗女们看了李欢的热闹又看嘉宁郡主的热闹,还未来得及离去,仍在此处落脚。 医毒本不分家,苗女们善用蛊读,或多或少也都会些医术,毕竟制毒总有差错免得哪天阴差阳错害了自己,于是轮番上来把脉施针,流水一般的补品通过她们的手送到陆景和口中,甚至自己培养的珍贵蛊毒,只要是有药用价值,毒素能中和的,也都全输进了陆景和的口。 苗女们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就算门主在这里,也只能保住自己的蛊毒不被祸害而已。 一碗一碗的汤药和珍贵补品灌下去,化作温暖的数据流修复着陆景和的底层数据。 虽然初始分配的点数无法改变,但根基总是可以的。 这次之后陆景和大概就不会这么弱不禁风了,至少多站起来走走是没问题了。 体质上的好转当然会表现在明面上,千秋月陪在一旁,大大松了口气。 于是更多的补品被送过来,普通的灌完了,甚至连吊命的都送上来了。 幸好千秋月还有理智,知道这些东西不能乱吃,像陆景和这样常年虚弱的人更是会补出毛病来,才勉强制止了这种疯狂的行径。 光明过去,黑夜来临,然后又是白天。 意识再次回笼,陆景和竟觉得这句常年冰冷漏风的身体暖洋洋的,睁开眼,望到了光秃秃的天花板和床架。 以及身侧黑衣男人俊美的面庞。 陆景和扶着额头,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刚刚察觉到了嘉宁郡主和颜文晟之间的猫腻,正在给橘子洲头发任务吗?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对上陆景和茫然的目光,千秋月解释道:“你突然就昏过去了,脸色很不好。我最近在青州,当时正好路过,听见凌雁南喊你,就把你带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一向冷淡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尴尬:“我当时有点没过脑子,是直接从顾尘客手里抢的,他现在已经在通缉我了,你能不能帮忙说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陆景和面上平静的表情在长久盯着这个男人后缓缓裂开。 他抱住头,屈起腿,把脸埋在膝盖中间,那种针扎般细密的痛仿佛又席卷而来。 为什么他身边老是有这么多行事不经大脑的憨货? 陆景和脑壳痛。 二人相对无言,苗女们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片刻后,陆景和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接受现实:“所以,起码先让我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吧?”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个房间使用的木料的华贵,然而这么华贵的木料却硬生生能做出毛坯房的感觉,也真是一种天赋。 然后千秋月下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又让陆景和开始头疼了:“这是李家。” “……” 那么这个房间是谁的也不用多想了,毕竟最近就出了这么一个倒霉蛋。 陆景和拖着下巴,颇有些了无生趣。 虽然他和顾尘客这一段日子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铲除李家和其他勾结不干人事的世家大族,但从来没有想过用陷害的方式啊! 他是正人君子的! 他看向跪了一地的苗女们,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李欢是她们杀的?” 这些女子看似漂亮无害,陆景和却能嗅到她们身上常年与草药毒药打交道的气息,如同暗处吐信的毒蛇,让人寒毛直竖。 “不,是我杀的。” 千秋月的答案有些出乎陆景和的意料,但又不那么出乎意料。 “你还会用毒?” 陆景和脑海里浮现出那具玩家们甚至拍了照片回来交代的碎骨头架子,惊讶于自己竟然看错了人。 这人竟然这么狠毒吗? “不会。”千秋月就像牙膏,陆景和问一点他才往外挤一点,一板一眼地回答,“应该是蒙阿朵收尾下了毒。” “……” 好样的,又一位大名鼎鼎的npc出场了。 五毒派门主蒙阿朵,年岁不详,等级高达135,具有传说中所有苗族圣女应有的悲惨爱情故事,早年不肯继承圣女的位置,非要跟一个外地来的商人回家,结果商人不仅让她做妾,还羞辱于她,最后这位年幼期的大佬恼羞成怒,毒死了一个城池的人,回来做圣女,最终晋级成终极大佬了。 陆景和急切地询问:“那她现在还在青州吗?” 陆景和很喜欢青州,并不希望青州变成下一个死城。 千秋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莫名其妙:“李欢玩弄了一个五毒派弟子的感情。蒙阿朵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事的。解决了,她当然就不会在青州了。” 万幸。 陆景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李欢实在是死不足惜。 不论什么年代,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渣男都是该遭报应的。 陆景和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千秋月回答的很平静:“那天从你那里出来后我找了一户农家借宿,后来我有事外出,他派去的人把那一家人杀死了。我为那家人报仇。” 魔教教主这个听起来最大的反派头子还挺恩怨分明。 目前看来人也不错。 陆景和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苗女们,叹息道:“先让她们出去吧,这里也用不上。” “嗯。” 伴随着千秋月平静的声音,冷汗淋漓的苗女们鱼贯而出,速度飞快,真是一分也不想多待。 “我的身体似乎……是你给我疗伤了吗?”陆景和为人相当谨慎,哪怕在npc面前也不会打开属性模板。 万一能看见呢。 但他又确实觉得身体比之前好多了,才有此一问,别错过了恩人。 但千秋月的回答既诚实冷酷又充满了金钱的味道:“没有。不过我怕你死了,给你喂了很多补品,起作用了吗?” 快不得觉得身体里暖洋洋的…… 以千秋月的性格都说是“很多”,陆景和觉得自己回去应该看看身体到底怎么样,是不是被补到回光返照错觉。 在借着千秋月强大的记忆力还原出了自己这些天喝下去的补品之后,陆景和揉了揉抽痛的额角,确认了眼前人又是一个全新的“讨债的”。 “听你之前的意思,外面有很多人在找我?”陆景和有些僵硬的转移话题,连语言都不如之前圆润。 “嗯。”千秋月淡定点头,“有你之前收留的那些人,官府的人,还有顾尘客调过来的武林盟的人。” 说罢,他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似乎和你收留的那些人认识数量非常大,他们都接了顾尘客的悬赏,还交换轮班,在其他的城池里寻找。” 陆景和知道那就是其他地域来的玩家,心里简直哗了狗了。 玩家平常不是争抢任务很厉害吗?这次怎么这么团结了,还让这么多人进来一起组队做任务,这他要怎么藏啊! 陆景和并不知道,因为精英团的影响力,光是接了他这个任务的玩家就已经大几千。 这么大一只突然出现的幺蛾子,甚至打乱了某些玩家正在做的主线支线的前置任务,让游戏公司那边都快疯球了。 当然,就算知道了陆景和也没办法,毕竟这情况也不是他自己想造成的。 “我需要尽快回去。”陆景和非常理智地说,“你能帮我通知一下玩家……就是被我收留的那些人吗?” “可以。” 千秋月答应的很干脆,他甚至有些疑惑:“不直接通知顾尘客吗?他就在医馆。” “我怕你们两个见面就打起来,根本顾不上说正事。” 陆景和叹了一口气,恍然间想到在顾尘客和凌雁南二人刚到青州的那个雨天,突然就明白顾尘客口中那句感慨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npc是一种很会给玩家发任务的群体,只要他们想,千秋月也是如此。 于是在医馆距离陆景和直线距离最近且好感度最高的几人就接到了一个让他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任务: 【任务:帮助陆景和顺利脱身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类型:限时奇遇(倒计时60:00) 任务描述:千秋月将陆景和带走后放到了暴毙的李府二子李欢废弃的房间里,陆景和行动不变,现在进退两难,请帮助陆景和顺利脱身。 任务提示:此任务发布者为千秋月陆景和二人,请任务者根据二人的指令行事 任务奖励:千秋月好感度,陆景和好感度,任意蓝色技能书一本 (注:此任务可能造成李家所有npc好感度减少,可能获得与陆景和有关的任意npc好感度,可能获得额外奖励)】 几人看到任务的一瞬间就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忘忧草月下独酌柠檬酸这几个最早和陆景和接触的玩家甚至连奖励都没来得及看,接下任务就直奔李家。 吴钩月明还算有些理智,看着他们都过去了,自己就先去通知了顾尘客等几个npc,免得他们干着急。 虽然不能说是他们接到了任务,但玩家是万能的这句话在玩家群体里也通用。 几个玩家边往李府跑边在心里骂。 为什么npc也懂得灯下黑啊!李府那么大个地方,难道就没有玩家钻个洞翻个墙啥的进去看看吗?竟然有npc来亲自给他们下任务,真是丢尽了玩家的脸! 他们不知道的是确实有玩家钻洞翻墙进李府看了,可惜都被苗女们送出来了,据苗女们当时的心情好坏,有被秒杀的,也有被诱惑的。 而玩家看到这些貌美侍女,自然只觉得是这个院子重新被某个大人物使用了,不会往陆景和那方面想。 几人都到了李府大门口才犯了难。 说是要帮陆景和脱身,以陆景和的身体状态想要像怀玩家一样钻洞翻墙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就只能从大门或侧门正大光明的出来。 然而和李府商量肯定是没有可能了,在大门口喊他们也有死不承认或者先下手为强的可能,万一害了陆景和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李府的家丁很快发现了,在门口傻站着的他们,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来赶人。 玩家们不是此间人,行事作风总免不了有些特殊,也相当的不择手段,这段时间的搜寻已经让这些达官显贵们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还有些人觉得他们是邪祟,能不沾染轻易是不搭理的。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人都有些着急。 谁知道这正午时间结束了陆景和还没被救出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吴钩月明从后方赶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橘子洲头一把揪住了手臂:“我有个损招,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 几人异口同声地吼道:“快说!” 橘子洲头抓着吴钩月明的手臂,眼里充满深情,在众人爆起抽他,月下独酌发飙,吴钩月明甩开他之前抢先道:“但是需要有个人牺牲一下。” 吴钩月明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坚定的抽回了手臂,表达了拒绝的决心。 虽然玩家在游戏里都只有薛定谔的脸皮,但大佬终归还是比较要脸。尤其是吴钩月明这种相当正经的类型。 橘子洲头叹了口气:“好吧,就知道坑不到你。吴钩你那张死人脸本来也不太合适。”【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李家的家丁眼睁睁看着几个形容古怪的人在门口嘀咕了一会儿什么,然后又结伴离开了,连忙进去报告主家。 李老爷昨日得了陆景和被千秋月掳走的消息,自觉他是凶多吉少,这会儿正高兴的喝酒,听见消息连理也没理,直接把人打发出去了。 李府家大业大,平日里总有三房穷亲戚或者路过想讹上两笔的穷乞丐,李老爷刚开始当家时还会紧张害怕,现在已经毫无感觉,连人倒在马蹄前都能毫不犹豫的踏过去,反正左右不过是几两烧埋银子,这样给出去他还觉得痛快些。 家丁出去了,却见门口有一青衣佩剑男子正在交涉着什么。 凑上去一问才知道说是发出去的布告有了结果,有人说看到千秋月在李府附近出没。他们要是武林盟的人,想进去找一找,很快就出来。 正在交涉的家丁知道这是件麻烦事,本想直接把人打发走,可看到他腰间的剑,又不敢动手。 武林盟中人大多修的是君子剑,读儒学,以安身立命匡扶国家为志,皇帝甚至每年会从里面招人直接为官,所以哪怕武林盟有轻易不能对普通人动手的规矩,很多人的剑一辈子也见不了血,家丁也不敢怠慢,只能陪着笑脸,和人车轱辘话来回说。 家丁现状又回去请示了一番,李老爷当然不肯,还勃然大怒,直言这是对自己的羞辱,差点冲出去。 那人闻言,也只好失望而归。 可不到片刻,又有一群人来了。 做家丁的就是要眼尖,记得住人脸,何况这些人刚刚见过,自然不会忘。 橘子洲头在现实世界是个阳光俊朗的少年,在游戏里直接扫描着自己的脸,调整了一不少,奈何没那个好技术,再加上一身装饰,看上去倒像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看着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少人都握紧了手上的长棍。 橘子洲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让不让进?” 李老爷的长子不知什么时候得了消息出来,看橘子洲头这副模样,也是一甩袖冷,哼一声:“不!” 他扬声道:“大家都来评评理啊!这群人非说魔将教主千秋月在我家附近出没过,还要在我们家里搜查陆景和,简直笑掉大牙。谁不知道我们家和陆景和关系不好,这也陷害的太明目张胆了!” “我李某人现在怀疑那陆景和是不是根本就没失踪,千秋月也是杜撰出来的,就是为了要找我李家这个难看!” 围观群众听闻此言,议论纷纷。 李家毕竟是本地的世家大族,根基深厚,总有人为他们说话,何况玩家这两日的搜寻也确实不太讲究,惹了不少怨气,顿时就有人替李家鸣不平:“李大爷说的对啊!你们又没有官府的搜查令,凭什么平白要进人家搜查!” “说得对!今天是他家,明天是不是就是我们家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人类都有随波逐流的天性,何况这话确实具有煽动力。 橘子洲头当然知道捐钱和捐牛的故事,虽然这些人家玩家确实也已经潜进去看过了…… 他吊儿郎当,毫无畏惧地和台阶上的李大爷对视:“那好,如果陆先生真的不在您这里,我愿意以命赔罪。” 反正玩家死了还能复活,顶多花点钱。 橘子洲头把痛感调到最低,随手摸了块板砖,向着自己额头上狠狠砸了一下。 顿时,血流如注,糊了他满脸,配上那双瞪大了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显得凶神恶煞。 别说没见过这阵仗,连连后退的民众了,就连李大爷也腿肚子发抖。 “行!”但他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强撑着答应下来,“但条件要换一换,我要你一个贱民的命有什么用,踩了我李家的面子,我要你们仁和医馆关门!” 真是够冠冕堂皇的。 橘子洲头冷笑一声,果断答应下来:“好!” 看着橘子洲头这么有把握的样子,李大爷心理反而虚了,然而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也只能站在门外,眼睁睁的看着大批玩家如蝗虫一般涌了进去。 也就是此刻,他和围观的民众们才真正直观的感受到这些聚集在人和医馆周围的奇怪的人数目到底是多么庞大。 李大爷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这至少上万的数量,并且看的个个都有些拳脚功夫,真正的要动起手来,他们李府的这点家丁奴才难道就真能抵得住吗? 不得不说,他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橘子洲头一马当先的进了门,装模作样的在厅堂晃了一圈就直奔二公子的院子,路上还感叹着:“早知道事情这么顺利,这群世家大族这么要脸,让吴钩你来也行啊。我这一下砸的可狠,都破相了。” 吴钩月明僵着一张脸:“这丢人的活你还是自己干吧。也没人让你非照脸来啊,你砍一条胳膊也行。” “算了吧,残疾buff太恶心了。” 橘子洲头叹了口气,而亭台回转间,被锁着的大门已经落入眼底。 忘忧草捶了捶酸痛的腿脚,抱怨道:“幸好李府家大业大,儿子们成家分房后没让他们各自出去住,不然可真难找。” “这已经是他们产业收缩的表现了。”橘子洲头白了他一眼,“要是他们家真的家大业大,儿子们反而都要分出去在不同的地方建府,好管着那一片的铺子庄子,到时候每个地方都要比你走的这段路长的多。” 现实中也是个普通人的忘忧草没见过这种巨富,咋舌道:“真能这么奢靡?” “当然。”橘子洲头看着不过一周就已经落满了灰的门,感慨了一下世态炎凉,然后一脚踹开了。 没办法,哪怕是废弃的院子李府用的门锁也不错,眼看没钥匙两三分钟是打不开,不如这样快点。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嘛,这位少爷从出生以来就是四九城最顶尖的那一批,什么巨富豪商在他面前都是弟弟,可惜因为一腔不走正道的热爱,差点被逐出家门。 几人都或多或少知道她的背景,懒得在他伤口上撒盐,匆匆忙忙的往卧室走去。 “陆先生!” 玩家们人未到,声先至,大嗓门远远的就响了起来。 陆景和答应了一声,便半靠在床上等着玩家们进来。 千秋月默不作声的往他腰底下塞了几个软枕,苗女们则早早就被他打发出去了。 “谢谢。” 屋门被激动的玩家们推开,金黄的阳光洒在脸上,他笑弯了眼睛,唇角舒展,似谪仙落于人间,全然无魅惑之心,却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风姿。 满点的魅力值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 千秋月呆了一下,耳尖猝然染上一抹红,急匆匆地说了句“不客气”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至于玩家们这次有没有大呼小叫?不好意思,他们还都在痴迷buff里没出来呢。 然而截图早已经在隔壁的论坛飞了满天。 陆景和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目送千秋月离开,然后温和的夸奖了玩家。 【叮!千秋月对您的好感度上升无误,当前好感度34(熟识)】 来的不早,看似最为沉默寡言,却能把事情办得又快又好的吴钩月明早就在这段时间得到了陆景和最高的好感度,29点,距离熟识仅差一点,现在,那一点被补上了。 向来沉稳的他激动的浑身颤抖,只听陆景和轻声询问:“我行动不便,此处又没有工具,能否请你帮我把轮椅搬过来?” 任务触发,吴钩月明果断跑腿去了。 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看着吴钩月明比兔子还快的背影羡慕嫉妒恨。 可谁知道陆景和其实也是很无奈的。 他知道吴钩月明好用,没想在这种事上使唤他,说不定一会儿可能还要打出去,还用得着他,可谁让这人定力这么好,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呢? 只能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眼看着吴钩月明飞快的跑出去还推了把轮椅回来,李大爷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景和真的在他们府里!别管是不是陷害,反正他们这次是真的完了。 陆景和这一出事,顾尘客那个重视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连他千娇百宠的小徒弟在牢里关着他老人家都不紧不慢的,却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不过半月的人这么上心。 李大爷绝望的闭上了眼,李老爷比他经历过的事情多,却要更清醒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陆景和今天一定不能从他们府里走出去。 玩家们被隔绝在里侧,手持棍棒的家丁奴才和一些武林人士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陆老爷站在最前面。 他面容和蔼,手捻佛珠,像是个最慈祥不过的老头子:“鄙人不才,想请陆先生在府中做客几日,可好?” 陆景和笑了笑:“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陆某离家多日,此刻归家心切,还望老太爷让上一让。” 两人目光相对,看似同样从容淡定,却没人看到他们手心里的冷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若是老夫执意不肯呢?” 李老爷子依旧无比淡定的站在原地,李家的仆人却已经隐隐形成一个圆弧,将陆景和和玩家们包围了起来。 陆景和笑了笑,不仅没有屈服,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 论打群架,谁能比玩家更厉害呢?他们可是能无限复活的! “那在下也只好……奋力一搏了。” 冲出李家的任务早在刚见到李老爷子时就被陆景和发了出去,青州城内最多的就是醉疏狂工会的玩家,目前赶来的更是除非核心玩家就是高手,打起群架来完全不怵头。 以指挥为中心,玩家们也略有移动,将陆景和护在了中间。 没就职的玩家多了去了,索性也就不分什么t和dps了。 醉疏狂的总指挥直接拉起了联合战队,语音频道里一片乱腾: “有防御技能的站前排!块头大的也站前排!一会儿务必把陆先生挡严实了!” “有攻击技能的站中间,一会儿直接朝那边扔……剑客?你们攻击距离太短,算了也站前排吧,交错着站!别站陆先生前面!” “所有在陆先生那儿学了加血技能的来跟我报道!分小队轮换,一半守在陆先生身边一半加血!” 指挥的声音盖不过这群兴奋的大汉,只能声嘶力竭的吼:“这个场景以后很可能会演化成副本!都给我好好打听见没有!”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论坛上直播帖都开了:【直播拯救陆先生!疑似全服第一个群体副本!】 战斗还没开始,楼主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热情的玩家们淹没。 李老爷子看着这群比他家最低等的仆人穿的都差却无比兴奋的玩家,冷笑一声:“陆先生倒是会邀买人心,在下远不如。” “老爷子严重了,只是他们懂得感恩而已。” 系统服装,要想改变只能靠换装备,npc有什么办法? 陆景和微微一笑,正为他推着轮椅的橘子洲头突然猛的往人群里一缩,李家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玩家的技能就迎头砸了出去。 少有的几个学了防御技能的玩家都挡在了陆景和面前,中间夹杂着几个锃亮的光头——出生时选择了少林等佛寺,然后被迫成了佛门玩家,索性金钟罩铁布衫真的很有用。 玩家们很快和家丁短兵相接,他们赤手空拳,家丁们手里却还至少拿着一根木棍,造成的伤害要高上许多。 直到某一位似乎是打上头了的玩家抢走了家丁手里的棍子,直接抡在了另一个敌人脑袋上,爆出的伤害数字让他猛的一愣,随即在频道里大喊:“装备!装备!” 无数玩家在战斗的空隙激烈回复:“什么装备?!” 该玩家兴奋大喊:“可以抢npc的棍子!这是装备!拿到手里会自动装备上!伤害比之前翻了一倍还多!” 玩家们的体质基本都保证了他们只是普通人,现在这副本打的也就跟挠脸差不多,拿根棍子往别人脑袋上抡,可不伤害增大很多吗。 于是玩家们饿狼一样的目光就盯上了家丁们手里的木棍,略有些修为的人手上腰间的铁剑,甚至其他鞭子钩子。 事实证明,这些都可以使用。 陆景和看着无师自通的玩家们,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们已经是成熟的玩家了,要学会自己找装备。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玩家们都是不要命的,反正死了也只是掉经验,贡献蹭蹭涨,从复活点跑回来还会获得陆景和一段时间的治愈buff,简直是稳赚不赔! 很快,李家就被杀红了眼的玩家们屠戮了个干净。 李老爷被仅剩的几位高手护着,不断往后退,看着玩家的目光充满惊恐。 这群什么都没有的贱民不应该害怕敬畏他,给点利益就匍匐在他脚底下当狗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李老爷惊恐的目光撞到陆景和眼里,看着依然淡然微笑的陆景和,他神色癫狂,像是看到了什么魔鬼。 “你这是屠门……城主不会放过你的!” “别杀我!别杀我啊!”李老爷子被几位高手护在一个很小的夹缝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潮水一样的玩家淹没。 他崩溃的大哭,哀求,却都无济于事。 玩家们嘻嘻哈哈的蹦跳着,从死去的高手身上搜出能搜刮到的所有东西。 直到沾了血的屠刀近在眼前,陆老爷才知道那些过往被他凌虐杀害的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恐惧。 他像那些人一样崩溃绝望的大喊:“陆景和!你不得好死!” “呸!” 一个五大三粗的玩家拿着从高手身上解下来的长刀直接割下了他的脑袋,还不忘对着那具瘫软的苍老尸体碎一口唾沫:“我们陆先生人美心善,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你才不得好死!” 其他人则是满脸不满:“抢人头可耻!” “不是吧,大boss就这么死了?他配得上大boss的名号吗?” “boss应该是那几个武林高手吧,给的经验值挺多的,这个估计是附带的。” “啧,你说这人渣交给官府能领赏钱吗?” “他又不是通缉犯,哪来的赏钱,你要是真交过去不成自首了?” “那他还逼的那么多百姓民不聊生呢!” “官府又不认那些证据,咱们知道他死有余辜不就行了。” 聊得热火朝天的玩家们突然觉得少了什么,抬头一看才惊叫道:“陆先生呢?!” “橘子洲头大佬早把人推走了。陆先生身体不好,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估计回去又得养一段。” 战斗任务很快结束,奖励下发,得到最高奖励的毫无疑问是几位指挥,紧接着清理战场的任务又被刷新出来,玩家们又乐颠颠的接着做任务了。 陆景和逃脱了玩家们的骚扰,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时,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明明只在这游戏里待了不到两个月,他却已经真的把这间自己精心布置的屋子当成家了。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颜文晟一如既往地唠唠叨叨,“你什么时候跟千秋月有交情啊,我都不知道。他把你带走的时候我连怎么给你收尸都想过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陆景和翻了个白眼,把过于炽热的年轻躯体推开,“嘉宁郡主呢?没受到惊吓吧。” “嘉宁能受什么惊吓?她身体可比你好多了。” 凌雁南凉凉的声音从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传出,陆景和宽容的笑了笑:“前日里是我无礼了,等明日身体好了,必然亲自向佳宁郡主赔罪。”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凌雁南不冷不热的讽刺了他两句,看似是没什么好态度,陆景和却知道他这段时间的焦急。 今天他要是出不来,明天凌雁南说不准就要让人带军队来这里掘地三尺了。 “先好好休息吧,别想那么多其他。”顾尘客处理好事情的余波,缓步而来。 “千秋教主给我喂了很多补品,感觉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些了。”陆景和靠在床头明显是精神还可以的样子,让人能看出来他不是在说谎,“我之前总觉得自己虚不受补,现在想来可能是没在恰当的时候补。” 关于自己的身体,陆景和其实也很奇怪,他看过属性版面,体质完全没有变化,但身体就是比之前好了,只有等级略有增加,可是等级还会影响身体吗? 陆景和也不知道游戏公司,到底是怎么调的数据满头雾水。 “也有这种可能。”顾尘客给他号了脉,切实的感受到他确实强健了几分的身体,对此持肯定态度,“看来以后还是要备些补品。” 顾尘客并没有说的是,他还在陆景和孱弱的体内感觉到了几丝微弱的内力。 他觉得应该是千秋月为陆景和治疗身体是时不小心残留的。 毕竟实在是太少了,哪怕是一个粗通武艺,只练过一遍心法的入门者体内所有的内力也要比陆景和体内现在的多。 两人又细细的就着这堪称医学奇迹的改变聊了一段时间,陆景和才有了些困意。 临睡前,他强撑着眼皮嘱咐道:“我给留在李府的那些学徒派了清理任务,他们过会儿可能会带很多东西回来,劳烦开仓库把那些东西放进去。放不开的话就在附近租用民舍空地,或者直接把东西当做奖励分发下去也行。” “行。我记下了,你快睡吧。” 颜文晟话虽如此,心里却没有多少重视。 李家虽是一方名门望族,却绝对算不上巨富之家,至少比起被颜文晟光顾过的那些什么都不算,家里顶多能搜出点金银珠宝,古籍书画,绢丝布匹,那点东西才能占几个地方? 何况拿人家收缴来的物品当做奖励派发也有点太掉逼格了。哪怕玩家人数众多,那点奖励的钱和东西他们还是能出得起的。 至少在此刻,三人都没准备这么做。 直到他们看到了大包小包,从李府到医馆排成长龙,仿佛暴发户衣锦还乡回娘家的玩家们。【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原本李府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 库房被搬空,装饰被搜刮,连搭房子的好木料都被玩家们拆了一个二净,甚至还有学建筑的玩家现场找到了设计图,拆了地基。 说来李家也是财大气粗,建府之前大约让人看过风水,花园里温泉正下方的泥土里竟然还埋着厚厚一层铜钱,还都是前朝古币,其中不乏个别特别珍贵的。 任务奖励是按照物品珍贵度和数量双方平衡后发放,真真是让玩家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到最后他们搬来的东西甚至都让顾尘客和凌雁南开始怀疑,原来随意一个世家竟然就有这样的财力吗? 国库也未必有这么多钱啊! 凌雁南抄家的手蠢蠢欲动。 嘉宁郡主倒是并不惊讶的样子:“这些世家豪强时代盘踞一方,虽然绝大多数都未必称得上大族豪门,但的确家底丰厚,这李家已经连着几代没出过什么人才了,这还算穷了不少。” “……” 凌雁南无法理解,并首次开始心疼老父亲。 陆景和想的一点都不错,医馆的库房只能勉强盛得下那些奇珍异宝,其他的就只能另租民宅。 索性医馆本来也没选择什么特别富贵的街道,再隔一条街就是城北的平民区,那里的房子甚至谈不上什么租借,给几顿饱饭人们就争先恐后地让出来。 凌雁南这些日子和被玩家救回来的那些平民相处,也有了些感情,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难得低下头看民生疾苦,然后气红了双眼。 皇家的亲爹虽不太靠谱,但教育是真没话说。 【任务:救治平民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类型:长期(仅拥有治疗系技能的玩家可接取) 任务描述:二皇子凌雁南看到平民生活艰难,心生怜惜,请你来帮忙救治他们 任务奖励:若干经验点,技能(碎片),就职机会,npc好感度】 【任务:帮助平民谋生 任务难度:中等 任务类型:长期(该平民游戏时间内生活稳定一个月以上才会结算奖励) 任务描述:二皇子凌雁南看到平民生活艰难,心生怜惜,请你来帮忙救治他们 任务奖励:若干经验点,技能(碎片),就职机会,npc好感度】 “嚯,这是二逼熊孩子终于长大了?” 橘子洲头是真的不怎么会说话,大家公认的。 凌雁南耳力卓绝,目光如刀子一样划过,仿佛要从橘子洲头身上片下一片肉来。 【叮!凌雁南的好感度下降10,当前好感度-6(厌恶)】 橘子洲头的脸绿了。 凌雁南其人,不爱给玩家发任务不过,还及其龟毛,那四点好感度还是橘子洲头辛辛苦苦刷上去的,现在真是一朝回到还不如解放前。 月下独酌只看他那张傻脸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呵呵,傻眼了吧,大佬是你能随便评价的吗?” “我错了!”橘子洲头一个滑跪,然而已经减去的好感度并不会因此被加回来。 凌雁南那张素来嘲讽的脸上扯出一抹温润的笑,其实他那张脸,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这个笑容却让橘子洲头怎么看都觉得阴险扭曲。 “这位橘先生,我看你武功高强,可愿赏脸与某切磋的一二?” 橘子洲头不愿意,他欲哭无泪。 然而高玩的脑速和手速本来就是不成正比的。 尼玛,游戏玩久了看见确定就下意识的想点啊! 橘子洲头被拎走了。 只有最厚道的吴钩月明为他默哀了一下。 嗯,大概有三秒钟吧。 陆景和再醒来时,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院子里堆的满满的东西……和橘子洲头东青一块西紫一块肿成猪头的脸。 陆景和都震惊了:“你这是发生了什么?跟朋友打架斗殴了吗?” 橘子洲头虽然手欠嘴更欠,但等级在玩家里是绝对的超级梯队,一骑绝尘,怎么还能被人打成这个损样呢? 所以其实他更觉得对方是被围殴了。 “没事。”橘子洲头咬牙切齿,捂着脸哭唧唧。 明明在被单方面殴打完第一局之后他就不想再打了,但后面的任务都变成强制性的了啊!凌雁南翻来覆去的蹂躏他啊! 后半场的橘子洲头妥妥一个被醉酒男人施暴的无辜少女,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第二天他还要上赶着来伺候陆景和。 此等悲惨经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然后禁不住说一句:活该! 陆景和从气性颇大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且从不屑于掩饰的二皇子殿下中听到了事情的全貌,然后陷入了沉默。 此等熊孩子,怎么没打死他呢! “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陆景和深深地皱着眉,那忧郁的样子让橘子洲头潸然泪下,彻底从陆景和的脑残粉进化成了终极毒唯。 陆先生!人美心善!一生推!不解释! 但其实陆景和没说的另外一半是:“给人家点补偿没有?不然下次谁还搭理你啊。” 凌雁南傲娇地抱臂冷哼。 他当然给了。 他堂堂二皇子殿下,难道还能缺赏给这些初入武学的小菜鸡们的东西吗? 随便给个一招半式他们都会兴奋的跳起来,然后为他当牛做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也正因此,橘子洲头后半程其实是痛并快乐着的。 凌雁南打他一顿就给他一个绿色剑招,打他一顿就给他一个绿色剑招,他被打了十六顿,已经凑齐了整整一套,加成很不错的。 陆景和稍稍回溯了一下,看到了昨天的“盛况”,满脸都是一言难尽。 不得不说,资本家的天性果然是在血脉里流传的。而皇家这个封建时代最大的资本家,哪怕显得纯阳傻白甜的也相当恶毒啊! 利落的三声叩门,沉思中的陆景和下意识的说了一声:“进。”门外便踏入一个如曜日般的女子。 嘉宁郡主感觉到了屋内奇怪的氛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陆先生安。嘉宁本不该冒昧打扰,只是归期已近,嘉宁还有些事想与陆先生单独商量,因此前来叨扰一二,不知陆先生可有时间?” “当然。”陆景和猜不到这位郡主想跟自己说什么,但他也不会错过接触重要npc的机会,欣然应下。 橘子洲头作为一个有眼色的玩家,早在嘉宁郡主说话之初就退了出去。 这npc可不光是看着好看,等级也是真不低,要真是怀揣着恶意而来,等会打起来他也是累赘,还是不白掉那个经验了。 凌雁南起身为他整理了一下形容,面色不虞:“哼,看你养了一群什么白眼狼。好处没怎么见到,遇上是跑得到快。” 什么叫好处还没见到啊,这些天他们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全天下的大小事,这群玩家的好处还不够明显吗?比一万个包打听都有用。 当然,陆景和深知跟傲娇的熊孩子是讲不通道理的,所以他只是柔柔一笑。 不认同,但不反驳。 待到木门合上,陆景和才转向坐在桌边的女子:“在下人微言轻,不知嘉宁郡主有何事要在下商议?” “陆先生说笑了。”嘉宁郡主微微一笑,一举一动都符合世家专门培养的大家小姐的标准,“二皇子殿下与顾盟主都对您青眼有加,嘉宁一介小女子,才是真正的人微言轻。” “在下惶恐。” 陆景和俊秀的眉眼微垂,似乎真有些惶恐的模样,可睫毛下清澈的眉眼里却全是深思。 自己到底能给这位郡主殿下带来什么呢? 陆景和不懂。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圈太极,嘉宁郡主接连换了几个话题都被不轻不重的带过,眼看拿不住他,有些焦急起来。 陆景和看到她真的有些急了,才开口道:“郡主要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在下若能帮得上忙,必不会推辞。” 说来说去还是官话,言下之意,若是帮不上忙的肯定就不会管。 而这个帮的上与帮不上,范围还不是由陆景和自己决定? 嘉宁郡主咬着牙,万般思虑过心头,却也只能咬牙,愤然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陆景和当然不怕,所以他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郡主在开什么玩笑。在下一介乡野匹夫,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值得郡主脏了自己的手呢?” “你!”染着鲜红丹蔻的葱白手指紧握成拳,嘉宁郡主拍案而起。 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更大的声浪率先袭来:“保护陆先生!” 小小的木门被一下子推开,陆景和的床前霎时间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景和扶额。 玩家怎么进来了,他明明没给玩家发任务啊! 眼看着嘉宁郡主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这下可算是给她牢牢上了一道锁。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让嘉宁郡主如此费尽周折如临大敌的必然是个大秘密,哪怕要说,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果不其然,反应过来的嘉宁郡主立刻不说话了,匆匆告辞。 蹲在池塘边喂鱼的凌雁南仿佛不经意般抬头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喂鱼,深藏功与名。【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玩家就是一个大坑。 陆景和无比痛苦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并没办法解决。 他重要npc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无数玩家为了凑到他面前挤破头,甘愿做基本相当于没有奖励的日常跑腿任务来刷他的好感度。 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就是《盛世》的代言人之一了。 游戏公司焦头烂额,陆景和也并不愿意。 嗯,大概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强买强卖吧。 * 玩家们虽然不靠谱,但搜刮的能力确实强。 不仅李府被拆了个干净,他们甚至还自发组成了“传销”小分队,把李家原本的产业都收归到了陆景和名下。 商人重利,大部分都挺安分,不安分的……玩家们的人海战术会教他做人,要不然,下辈子注意别当人也行。 其他人倒不是不能阻止,只是乐见其成,颜文晟个凌雁南甚至还发了几个任务添把火。 陆景和被关在房里养了好几天,出来的时候事情早就成了定局,看着无处安放的金银珍宝和打理不过来的商铺们,他头疼不已, “我还真没见过有人会嫌自己钱太多的。”嘉宁郡主离开后变得正常许多的颜文晟调侃道,“这样甜蜜的负担,不知在下有无幸为陆先生分担一下?” 他本来只是胡说八道,却没想到陆景和欣然答应:“好啊!那就多谢了!” “???” 颜文晟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我胡说的!景和你别当真啊!我是那种人吗!” 陆景和笑着安抚他:“别着急。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意思是……” 如此这般的一说,颜文晟这才明白过来,兴奋的不行:“好!这主意太绝了!我马上就去找人!” 然后,正努力刷李府副本的玩家们接到了颜文晟的任务。 月下独酌:“这游戏终于暴露出本性了?竟然是个搬砖游戏?!” 忘忧草:“果然搬砖才是每个游戏的基本盘……我还以为《盛世》在这方面会做个人呢。” 橘子洲头惨叫一声:“我不要搬砖啊!我都不坚持pvp而玩pve了!坚决不要再做生活玩家!我的脸往哪里搁!” 忘忧草冷酷道:“泥里。” 吴钩月明:“你可以不接。” 大家都是陆景和身边的红人,天天凑在一块儿,不熟也混熟了。而混熟了之后,那些原本的仰慕和敬畏自然也就碎的一干二净。 一群大老爷们,说起话来百无禁忌,骂起来那嘴也是真不饶人啊。 众人抨击了一会儿橘子洲头,再一回神…… 忘忧草迟疑道:“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好像少了个人。” 吴钩月明默默表示同感,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少了谁。 月下独酌:“尼玛到底是谁存在感这么底啊!” 土豪轻咳一声,提醒道:“影随风大佬接了任务,早走了。” 早在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感慨的开始吧。 土豪远目,并赞叹于大佬的高瞻远瞩。 “……” 众人陷入沉默。 啊,这倒是正常了,毕竟影随风一向人如其名。 还在职业赛场上时,别说对手了,队友都经常容易忘记场上还有这么一位犀利的大神,经常有敌方丝血站到最后正仰天大笑准备迎接胜利,影随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刀了结了他的美梦的情况。 很多时候这人甚至最后一波团战还是满血,队友想不起他他也能照顾自己,多次获得mvp,被誉为黑色幻影,和职业相似度最高的选手。 众人拔腿就跑:“咱们也快走吧,橘子你不想搬砖就自己单刷副本好了。” 咦?这中间好像有个生硬的转折? 橘子洲头来不及细想,赶紧跟上。 他才不要被丢下! 主要是……李府那副本,也不是现在的他一个人能刷的。 * 陆景和是个厚道人,还专门请了人来设计布局,力图在改动最小的情况下达成目标。 仁和医馆现在账上有钱,财大气粗,直接买下了附近的一大片地皮铺子,医馆范围扩大至之前的五倍,顾尘客亲笔写字,精心定制的鎏金牌匾一挂,就真有个富贵样子了。 剩下的土地则是开起了各种小店,吃的喝的玩的住的,包罗万象,简直自成一片小生态。 凌雁南经常哼哼,觉得要不是他二皇子殿下住在这儿,这城中城早让官府给拆了。 和医馆毗邻的也是一栋大建筑。 不过这个“大”不单单体现在占地面积上,也体现在意义上。 因为为人最沉稳被推上去挂牌匾的吴钩月明手都是抖的。 牌匾的确很重,毕竟是乌木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三个字:“事务堂。” 翻译过来不就是任务大厅么! 都不需要什么人,陆景和直接让几个npc把任务写下来,让人挂到事务堂的墙壁上,玩家们直接接取就行,反正任务完成后会自动结算。 当然,日常跑腿任务不在其中,这个仍然得去npc那儿抢。 不过玩家们还是喜极而泣。 见不到npc接不到任务的玩家们终于有活路了! “何至于此啊。” 剪彩仪式上,负责了全程的颜文晟满脸迷惑。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玩家们是不是构造上有什么不对劲。 谁会喜欢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的日子啊! 玩家们:是我!我就喜欢!请用任务砸死我! 这天的论坛一片欢欣鼓舞,庆祝贴横空出世,飘红加精置顶,甚至一度压过了骂狗比游戏公司的声音,而推动这一刻的陆景和,再次声名大噪。 而某个帖子浏览量暴涨: 【陆景和帖子整理】 lz:本帖如题,专门整理有关陆景和的帖子,其中包含与陆景和有关的诸位大佬,属性不定,请善用柔弱,自行寻找 1l:陆景和好感度攻略贴→【如何刷陆景和好感,陆景和日常任务总结】 2l:陆先生老公老婆楼指路→【陆先生万岁!盛世美颜!狂亲!】 3l:cp楼指路→【李涛,谁才是陆先生的真爱?】【(all陆)燕双飞】【(顾陆)我爱你,无关岁月】【(凌陆)傲娇有前途!】【(颜陆)天降也分早晚】【(千陆)放手是最大的成全】 4l:理性讨论楼指路→【李涛一下陆景和身份和在游戏中的作用】 5l:恭喜烟花楼指路→【大喜!盛世第一座任务大厅落户青州!】 6l:其他npc+过程楼指路→【搬砖ing,顺便八一八青州那些大佬npc在做什么】 7l:理性讨论攻略指路→【任务大厅内部任务详情分类总结】 …… 25l:楼主万岁! 26l:感谢楼主救我狗命! …… 1422l:咦,楼主好像只整理了热度高的帖子哎,这也太歧视了吧 143l:楼上在胡咧咧什么?你知道陆景和这个关键词每天会衍生出多少帖子吗?连那种没两条回复的也整理上楼主不是要累死! 144l:我就是说句实话而已,楼上那么激动干啥? 145l:不会是楼上自嗨的帖子没被整理进来吧?那倒是不怪你瞎吠 …… 橘子洲头笑出了声,立刻把帖子分享到群里:“这是影子的小号吧?你还真是腥风血雨体质呢!” 这货还记着之前影随风丢下他就跑的事呢,逮着机会就报复,可以说是相当的记仇了。 然而,[吴钩月明]:谢谢评价,但这是我的小号 “……” 橘子洲头沉默了。 橘子洲头小心翼翼。 [橘子洲头]:月下甩了你和土豪兄在一起了? [吴钩月明]:没有! [月下独酌]:没有! [空里霜]:没有! [橘子洲头]:大汗.jpg [橘子洲头]:土豪兄在线啊…… 空里霜,也就是土豪,有一个相当规律地作息时间,而这会儿对方明明早该睡了! [空里霜]:太激动了,睡不着 任务大厅毕竟是他们亲自搬砖建起来的,土豪兄从小到大都未体会过这种这种铺天盖地的成就感,因为理所应当的……失眠了。 [橘子洲头]:老兄你不是分分钟亿万的单子吗? [空里霜]:不一样。 不一样,单子是公司的,利润是家族的,纵然会分出一点来维持他优渥的生活,但说实话和他关系不大。 况且,这些钱也未必干净。 “大少爷?” 秘书看到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试探性地敲门。 闻烨一愣:“进来。有什么事吗?” 他今天睡不着,正好公司事也多,干脆就把秘书叫过来了,只是对方不该这么没眼色的打扰他才对。 秘书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道:“闻总,董事长那边打了电话,说陆家那个基因崩溃被冰冻的,最近刚进入解冻流程的小少爷好像脑活跃度挺高的,让你明天去看看。” 闻烨皱眉,冷笑一声:“我明天有事,不去。你也跟老头子说,让他倒倒脑子里的水,几个普通人的尸体也就算了,陆家的小少爷也是他能肖想的?不想活了就赶紧入土,别拉着一大家子人一起死!” 秘书唯唯诺诺地应下,丝毫不敢多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土豪兄?” 少年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发呆中的闻烨……也惊动了垂死挣扎的土匪boss。 一把厚重的大刀迎面袭来,闻烨赶紧走位,却还是被刀刃扫过,血条下去一大截,做错了事的月下独酌连忙补救开大,勉强救下了丝血的闻烨。 【叮!清除匪窝任务已完成!】 土匪boss倒下,参与战斗的几人集体升了一级,几人roll骰子决定了爆出来的几样装备的归属,又把土匪的头割下来回去交任务。 “有没有人练刀法?”闻烨本来没出任何力,被月下独酌带的让boss打了两下,贡献也算了他一份,还运气好的出了本技能书,真让人哭笑不得。 其他人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很烂大街的名字《霸虎刀法》,绿色品级。 众人纷纷摇头。 陆景和几人都是美男子,也比较文雅。 顾尘客惯用长剑,凌雁南用细剑或软剑,颜文晟附庸风雅,用的是一把铁骨折扇,刚被从牢里捞出来不久的邵峡也是精通各系剑法,陆景和就不用说了,他只教医术。 以至于青州玩家大部分都学剑,毕竟这个是有固定导师npc的,技能相对来说好学一些,其他的就只能碰运气了。 “放论坛上卖呗,绿色品级,现在怎么着也能卖个1000多块。” 话又说回来了,青州的玩家们不太缺技能书,并不代表外地的玩家们也不缺。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青州的玩家们只会嘲笑他们不够慧眼识珠,没有早点抱上陆先生的大腿。 “我又不缺那1000块钱。”闻烨直接把技能书赠予了月下独酌,“醉疏狂里有没有弟兄需要?没有的话你们卖吧,我本来也没出什么力。” “行。” 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是客气,也就直接收下了。 “走吧,回去给陆先生交任务。”橘子洲头笑嘻嘻的甩着手里的土匪头,逼真的鲜血四溅,惹的众人纷纷满脸嫌恶,躲他八丈远。 橘子洲头早已经不会伤心了。 没办法,自从他前几天惹到了凌雁南,对方就跟着魔似的追着揍他,好感度天天降,现在都降到憎恶了,惹的大家交任务都不愿意跟他一起交,以免被他牵连。 索性,凌雁南不会在陆景和面前搞连坐,不然只怕都没人愿意跟他一起做任务了。 不过橘子洲头现在已经完全放平心态了,不就是被揍几顿吗?他现在的技能比外面一个小城池的玩家加起来都多,每次使用都很难取舍呢! ——这货的得瑟也是众人嫌弃他的一个原因。 你技能多了不起啊! 橘子洲头得意洋洋:是的,我就是很了不起! “我这里出了个很奇怪的令牌。”影随风等他们闹完,直接把东西贴在了队伍频道里。 “【如吾亲临】?”吴钩月明念出了那银钩铁画的四个字。 橘子洲头想到了某些小说情节,抖了一下:“这土匪头子莫不是隶属于某个组织?不会是官匪吧……” “天下盛世太平海晏河清,朝廷闲的没事组建官匪?你不如说是哪个王爷养的私兵更有可信度。”月下独酌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这两人已经彻底进化成损友了。 “嗯。”吴钩月明言简意赅的支持自己媳妇儿。 “狗男男!”橘子洲头愤愤不平。 影随风懒得搭理这群幼稚的货,直接转头询问闻烨:“你怎么看?” “这个花纹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闻烨也不负所望,努力思索一番之后,突然打开了论坛的资料篇。 千秋月的介绍页面,边角的花纹正好和令牌上的一模一样。 橘子洲头悚然一惊:“所以说这是个魔教的分舵?咱们不会被报复吧。” 150级的大佬,现在的他们远远惹不起,之前虽和这位大佬有了些交集,但也是通过陆景和啊! “带回去给陆先生定夺。” 很显然,在这件事上,众人长了同一个脑子。 “是魔教的东西,但不是他的字迹。” 顾尘客只看了一眼就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他们纠纠缠缠数十年,众人自然不会质疑他的判断。 “应该是铁寒山的。”颜文晟侧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那个家伙,本身就是最大的土匪头子。” 魔教属下三大派,五毒派,赤月派,玄霜派。 五毒派,精通毒、蛊、巫、医,合欢五道,只收女子,门内弟子几乎全部五道兼修,不说个个心如蛇蝎,却也绝对心狠手辣。 赤月派,是在江湖上行走最多,恶名最重,最为大家所公认的魔教,教中弟子个个都嗜杀成性,不似常人。 最后一位玄霜派,最不为人所知,却是魔教的本派,也是每一代魔教教主出身的地方,当然也与其弟子稀少有关。 大家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魔教有选教主内斗的传统,有一代玄霜派弟子甚至混到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如果能继承教主之位就能一统江湖,但是被师兄揭发,惹得全天下哗然。 ——这位牛逼的魔教弟子,就是千秋月名义上的师父。 之所以说是名义上,是因为千秋月本人也非常牛逼,在被收徒的时候师父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了,都是放任他自由成长,直到自己老死,千秋月顺理成章继位,其他师兄弟别说跟他抢位置,压根没敢跟他呛过声。 也正因此,这一代玄霜派的弟子没死绝,千秋月又不太管事,干脆让他们当了魔教长老,成了实际上的主事人。 而铁寒山就是千秋月的大师兄,也是魔教现在的大长老。 作为一名知名大盗,颜文晟几乎偷遍了全天下,自然也几乎和全天下所有的顶尖高手交过手。要不然他一个年纪轻轻的无师门的闲散人员,也不可能只凭借天赋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 而在某一次偷到魔教的时候,他就和铁寒山交过手。 铁寒山其实出身于赤月派,本也是被当作掌门人培养的,只是后来教主看中了他的天赋,他就立刻转头了玄霜派,废掉了所修心法。 只不过多年修炼,心法早已经影响了他的神志,需要靠各种手段静心,才能让自己保持理智。颜文晟去偷的那次正好赶上他练字,因此知道他的字迹。 一位位高权重的魔教长老,绝不会毫不设防的给出自己的信物。 陆景和目光转向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头颅,有些迟疑:“所以这个是他的……徒弟?” “应该不是,顶多算个亲信。”颜文晟断然道,满脸都是嫌弃,“铁寒山的徒弟估计也就比我弱点,要是能让他们磨死,铁寒山还修炼个什么,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 陆景和满脸都是一言难尽。 这人怎么就这么能抓住各种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凌雁南百忙之中抽空嘲笑了他。 二皇子殿下正给自己兄长写信呢,毕竟别管这人是铁寒山的什么人,总归信物出现在这儿,就是个大消息。 至于为什么不给亲爹写信……亲爹不给他兄长惹事就算好的了!绝不能让对方抓住机会跑出来! “还是要跟陛下说一声。”顾尘客也知道好友不靠谱,但还是提醒道,“铁寒山功力已至顶端,只比我稍弱一筹,赤月派心法疯狂,大多会提升战力,哪怕他已废,也不可不防。若他真的来了,我没有把握护住所有人。” 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句。 其实主要还是陆景和,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除了邵峡之外的二人都已经突破了100级,邵峡也相距不远,到时候不说帮上什么忙,逃命肯定是没问题的,陆景和就很难说了。 且千秋月的立场不甚清晰,虽然现在的线索怎么看怎么像是铁寒山要篡位夺权,但万一是魔教统一计划,想换个老家,千秋月先来踩点呢? 到时候顾尘客一个人,可对付不了两个高手。 “我们会保护陆先生的!”玩家们信誓旦旦。 顾尘客略微惊讶了一瞬,倒也觉得正常。 npc都知道玩家是不死之身,他们的底层数据会让他们认为这是正常的,而一群不死之身的确能很好的保护陆景和。 “那就麻烦了。”陆景和笑起来,愉悦的给在场的玩家都加了三点好感度 虽然他也是不死之身,但是真心换真心嘛,玩家们的话让他很高兴。 于是得到了好感度的玩家们一个激动,彩虹屁又像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往外冒,让陆景和烦不胜烦。 “你养的这些人们很有意思,也很忠心。”顾尘客看出了他的无奈,失笑着称赞。 陆景和笑了笑,既不为玩家们说好话,也不反驳。 虽然他一开始只是凭借着任务吊着这群玩家,但他相信现在哪怕没了那么多任务,也会有很多玩家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不过……他为什么会没有任务呢? 陆景和在心里哼着歌,直接丢出去了一个【组队调查真相】的任务。 玩家们以为是自己的彩虹屁起了作用,个个欢欣鼓舞,击掌相庆,蹦蹦跳跳地滚出去做任务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陆先生好。” 容貌美艳的女子乌发如云,钗环散乱,穿着一身暴露的轻纱舞裙,颤颤巍巍地跪在了陆景和面前。 陆景和揉了揉眉心,示意玩家解释一下。 他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啊!蛇蝎美人就更不敢想了! 玩家高高地扬起下巴,非常自豪的模样:“陆先生!她是五毒派弟子!我们是在方家抓到她的,当时她正想对方家大公子动手呢!幸亏我们动作快!” 舞女咬牙暗恨,气的要命。 要不是知道这群奇奇怪怪的人是陆景和的手下,她何至于被这些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制服? 陆景和心中有数,心中暗笑,嘴上却温和客气:“做的很好,去吧,我单独问她些事。” “好嘞!陆先生小心啊!”玩家领了奖励,还不忘忧心。 “嗯,好。” 送走了玩家,陆景和才面带抱歉的看向地上地舞女:“这位姑娘请坐。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尊重,在下为他们道歉,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舞女愣了一下:“你不觉得我生性放荡,蛇蝎心肠,当千刀万剐?” “为什么要这么觉得?”陆景和歪着头,满脸疑惑,“那方大公子不学无术,整日浪荡花丛,夜宿青楼,还殴打妻子,本就是个该死之人。姑娘为民除害,是大义之举。大义之举,何问方式?” 舞女低着头,眸中似有水光,抬头却仍是一片媚色:“你这样的可人儿,怪不得门主也要特别嘱咐。” 她也很喜欢呢。 门主? 陆景和一瞬惊愕,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和这位大佬又有了什么交集。 不过他每天见的人实在不少,光是医患就是一大批人,万一这位爷也像当年千秋月一样想要微服私访为民除害却又发现他是个好人呢…… 虽然很小说情节,但他不本来就已经活成小说了吗。 “你既不想处置我,又留下我做什么?莫不是对我有意思?”舞女浅笑宛然,柔软的身躯缠绕上来,眸光却冰冷,如吐着毒信的美人蛇,对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 陆景和抬手挡了一下她靠过来的面颊,神色俱是一派无奈:“姑娘请自……”重。 一道如影般的修长身影推门而入,步伐不急不缓,动作却半分不慢。 “啊——” 舞女被扔在地上,脆弱的关节重重磕在硬木的地板上,疼的一哆嗦,却不敢多停留一秒,迅速朝着来人的方向跪了下去,漂亮的面孔紧紧贴在地上,竟是完全不敢抬头。 “参……参见教主!” 舞女虽也在青州城,但并不是之前李欢府里那一批,因此只被蒙阿朵和姐妹们反复告诫了陆景和这个人,却并不知为何要注意,更不知千秋月对他的态度,不然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你怎么来了?”陆景和漂亮的眉眼间尽是惊讶。 千秋月实在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因此二人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关系确是不错,千秋月又见过陆景和最狼狈的模样,因此二人之间便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亲近。 “回访。”千秋月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抓住陆景和的手号脉。 陆景和无奈的被他握着手腕:“你真是……得亏我不是个姑娘,不然现在都要喊非礼了。” 闲极无聊,他又转向千秋月手上提着的那一包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来我这里就来呗,怎么还带礼物呢?” 这话可谓是十分不走心了,千秋月很明显也没入耳。 油纸包细细的裹了三四层,随着千秋月拆开的动作,可以看出主人家实在是没怎么干过事儿,弄得十分乱。 然而当里面的东西真正显露出来时,陆景和的脸却绿了。 这几个油纸包里面全都是各种散发着清香的珍贵草药,有些还很新鲜,明显就是刚揪下来的! 先不说这么储存是不是暴殄天物,陆景和出离地愤怒了:“我,是开医馆的。你给一个开医馆的人送药材?” 奇耻大辱啊! 新鲜草药的香气本应该很明显,却因为千秋月粗糙的收纳技术而一分都没散发出来。 这是耻辱啊! 门外见到千秋月的人早就焦急的围了一圈,连npc带玩家都有,但谁也不敢闯进来,就怕激怒了这位大佬。 把舞女带回来的玩家急匆匆赶到,更是悔恨的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谁知道那舞女有那么大本事,还能把大boss招来啊!总不能是因为长得好看吧,她还没陆先生好看呢! 于是话题的中心渐渐从千秋月为什么来到这里,变成了千秋月是不是眼瞎以及舞女和陆先生到底谁好看…… 当然,最后一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争议。 陆景和愤怒之下声音不小,自然也就让门外的人听到了端倪。 玩家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有几个胆大的还想上去撞一下门,看看能不能救出陆景和。顾尘客几人却是嘴角抽搐了一下,扭头就走。 他们都是知道千秋月之前疯狂给陆景和喂补品那事的,并且他们这段时间也没少投喂。 不过很令人遗憾的,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哪怕没用也不能输阵啊! 对头都带着东西找上门来了,他们难道不得显示一下吗?! 于是再次开门的陆景和,就被一大波珍稀药材晃了眼,灵敏的鼻子被草药的香气塞满,过分清醒之后甚至有些头昏脑胀。 顾尘客是去武林门附近的分舵取的,颜文晟是偶尔劫富济贫留下的,凌雁南最牛,他是去成主府要的!人家城主满脸心疼,还不敢不给。 陆景和拖着脸,满眼木然,看着几个大佬相互攀比炫耀,深深感慨于自己到底是养了一堆什么货。 “我这个冬虫夏草巴拉巴拉……陆景和你说好不好!” 陆景和:“好。” “我这一株天山雪莲巴拉巴拉……陆景和你来评一评?” 陆景和:“好。” “我这跟千年人参巴拉巴拉……陆景和你看喜不喜欢?” 陆景和:“喜欢。” 陆景和已经沦为了一只无情的捧哏机器。 门外的玩家们眼睁睁看着他们风华绝代的陆先生从满脸木然变得心如死灰,到最后彻底成了一尊风干雕像。 橘子洲头在队伍频道里哇哇大哭,那叫一个心疼啊,可惜谁也不敢插入大佬们的谈话,把他们心爱的陆先生抢回来。 【雄竞名场面!魔教教主武林盟主二皇子惊天大盗齐聚陆景和卧房,竟然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直播帖里玩家们的心是火热的,陆景和门前的玩家们心是愤怒的。 总感觉自己被现场ntr了,虽然陆景和从未承认过他们这些自以为的正宫。 于是直播帖的楼主和顶帖的在场玩家全被揪出来揍了一顿,然后他们又奔赴贴子,大杀四方……口喷万物,甚至都没注意里面有没有自己的粉丝。 很多过来找乐子的大粉都被喷懵了,带着满脸口水回群里哭唧唧。 但即使被正主喷了满脸口水又能怎么样?还能脱粉咋的?只能是硬着头皮粉下去这样子。 于是今天过后,又有一个新的标签悄然出现在了陆景和的千度简介上:祸国妖姬。 玩家们揪遍了整个论坛,也没找到是谁更新编辑的,莫名其妙还去不掉,不过所有玩家和高玩们的粉丝都举双手双脚赞同。 某个星球最高的一座行政大楼上,一双分分钟牵着上千亿单子的手默默从键盘上收了回来,深藏功与名。 终端上某个群聊疯狂跳动,点开全是@,问他为什么还没上线。 男人选中其中一个对话框,点击回复: [空里霜]:刚临时有个单子,马上就来。 [月下独酌]:行,那你快点儿啊,陆先生这儿还没结束呢,你赶紧上来还能赶上个尾巴! [空里霜]:无所谓了,你后台不是有录屏么?直接发给我就行了。 [月下独酌]:哦哦,也是。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空里霜]:我只是有个单子不能上游戏,并不是空不出手来看论坛。 [月下独酌]:啧,万恶的资本家,签那么大单子还摸鱼。 [空里霜]:谢谢夸奖。 橘子洲头辣评:“二位,这是群聊,不是无人区,要打情骂俏而麻烦私聊。况且月下,你老公还在这儿呢,你这么ntr他合适吗?” 二人双双沉默了。 [空里霜]:吴钩大佬,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挖你墙角的意思…… [吴钩月明]:我知道,是墙角主动长腿跑到你那儿去了。 因为某人忽然开大,月下独酌和闻烨双双扑街。 后来,闻烨突然又有了个新单子,一天都没能上线,月下独酌和吴钩月明并没下线,却莫名其妙的关了麦,在陆景和房门前当了一天的门神。 凌晨,闻烨还是收到了录屏,不过是吴钩月明发来的。 把所有的一切尽收眼中却一言不发的影随风把这些事写进了备忘录,提交任务的时候手一抖,连带着一起提交给了陆景和。 于是陆景和也沉默了,并默默打了个寒战。 贵圈真乱!【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晨光熹微,最勤奋的农夫都还没下地,陆景和的门前却早已排起了长队。 陆景和刚一踏出房门,热情的招呼声就立刻纷至沓来:“陆先生早啊!” 陆景和微笑回应:“早。” “陆先生真温和呜呜呜。”橘子洲头先在队伍频道里哭诉了一句,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什么悲惨经历,随即用更加热情的声音喊道,“陆先生今天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陆景和本来是没有的。 但是他不小心一错眼看到了昨天晚上的剧情记录,有看到对方顶着满头露水排得这么靠前,不由得产生了些怜悯之情:“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收集一下有关客州的消息吧,听说那边最近不太太平。” “好嘞!”橘子洲头兴高采烈地接下了。 “哼!”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从院中传来,是正好能让众人听清的响度。 橘子洲头闻声下意识的就要拔腿跑路,一转身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最大的护身符就在自己旁边,于是又立刻躲到了陆景和身后。 凌燕南一看橘子洲头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怒火上头,咆哮道:“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躲什么啊?给我出来!” 橘子洲头双手抓着陆景和的轮椅,蹲下身只露出半个脑袋隔空挑衅:“我就不!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这股子欠揍的劲儿,别说怒发冲冠的凌燕南了,一旁围观的其他们都觉得手痒。 要不是打不过……哎! 经历过上次的陆景和使用事件后,青州的玩家比例在几个大公会的操控下有所调整,业余玩家基本很少了,能留在陆景和身边的更是只有各大公会的核心玩家。 核心玩家,就代表着在公会呆的时间长,也就代表了相处时间长,对大神们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尊敬,一时间叫好声和拱火声此起彼伏。 “二皇子殿下威武!” “打死那个不要脸的!” ——这是其他公会的。 “副队上啊!” “橘子加油!” “npc怎么了!副队干死他!” ——这是自家公会的,但很明显,里面出现了叛徒。 橘子洲头狠狠瞪了一眼胡言乱语的自家元老,在心里记了一笔。 元老吹口哨望天,显然早知道自家副队的嘴硬心软,毫不畏惧。 陆景和被迫夹在这群冤家中间,饱受各种不和谐词语的摧残,满脸都是生无可恋,连出口的劝告都那么苍白无力:“冷静……不要生气……别再骂了……别激动……你们!别再说话了!” 当然,很显然的,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一群牲口同时满脸微笑地安(敷)抚(衍)了陆先生,然后继续该对骂的对骂,该拱火的拱火。 陆景和满脸郁卒。 围观众人憋笑,纷纷疯狂为难得一见的陆先生截图,当做自己的私人珍藏。 直到某个恶劣成性的人看够了热闹,方才从阴影处转出来,为陆景和解围:“景和你倒是消息灵通,客州不太平这事儿我都是刚刚才知道。” 陆景和松了口气,也不管他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是立刻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力求跳过这个话题:“哦?这么巧?别是从我这儿知道的吧?” “啧啧啧,”颜文晟连连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陆先生啊陆先生,你这话说的,好像某是那种把旁人功劳据为己有的东西。” “不敢不敢。”陆景和开怀大笑,翻阅信封之后脸色分毫未变,还在轮椅上连连作揖,“是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两三句话间,颜文晟就飞快地把陆景和从众人之中“偷”了出来,话音落时离众人足有十米远,不愧是名震天下大盗。 当然,也有众人并未阻拦的原因。 并未阻拦的人之一:“呵呵,颜文晟,你这手艺不赖,以后别去偷什么金银珠宝了,被通缉的可能性多大啊。改行去采花吧,你情我愿的,人家还帮你瞒着,多好?” 并未阻拦的人之二:“我伸手拦了啊qaq,颜文晟那个畜生他直接把我撞开了!撞开了!我的陆先生啊呜呜呜!” 并未阻拦的人之三:“……” 此人还在呆滞状态中。戳一戳,就随风飘散了。 哦,原来是石化……不是,下线了。 “干!为什么上个厕所回来突然掉线了啊!” 醉疏狂的某位核心玩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果然不应该在修罗场时间上厕所吗——某个曾经是钢铁直男,如今却被论坛同人文深度荼毒的猛男如此想着。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有没有现场直播?录播也行!回放也行啊!” “别嚎了!”挂麦的其余人士苦不堪言,飞快地甩给他几个视频。 “八卦不着急!快上线来做任务!救命!橘子洲头大佬这回接的这个任务好麻烦啊啊啊,这难道不就是个普通的跑腿任务吗!” “八卦怎么会不着急!陆先生的任务能有多麻烦!你们这群懒虫!”仿佛在撒娇的,富有责任心的猛男先生抗住了巨大的好奇心,磨磨唧唧地上了线,然后被共享任务闪瞎了狗眼。 “事无巨细!事无巨细啊!为什么连某个游客什么时上厕所的记录都要有啊!”猛男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这难道不就是个普通的跑腿任务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在任务发布后不久,客州某处巍峨险峻的山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头:“今天客州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他的手下,是一具被暴力折断颈骨的尸体。 尸体被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下悬崖,与此同时,某个倒霉蛋的哀嚎声再次响彻队伍频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靠!你不是迷路了吗?怎么死了?”队友被吓得手一抖,操作都乱了,本想发出不满的谴责,一扭头却又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怎么问个路都会死啊!这游戏没有野图boss设定啊!” “我也想知道……”倒霉兄看着自己下去一截的经验条,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就是想问个路而已啊!哪怕是大佬也不能无缘无故ko我啊!还用那么残暴的方法!路痴没人权吗!” 想想不过一秒就覆到眼前的粗糙大手,颈骨被直接折断的剧痛仿佛依然历历在目。 要不是全息游戏人体保护机制做得好,察觉到痛苦上限的一瞬间立刻就切断了玩家的感觉系统,倒霉兄现在就不能在这里哭了,而是应该因为过度的心理阴影进医院。 “认命吧。”损友们纷纷幸灾乐祸,“你以为所有的大佬都像陆先生一样和善不成?” 醉疏狂之前群聚京都,难搞的大佬npc可是一点儿也没少接触。 一句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心酸回忆,一时间频道内怨声载道,诉苦痛哭成片,负面情绪甚嚣尘上。 “嚯,你们这是怎么了?又被人虐了?” 月下独酌看到自家玩家做任务的效率不断下降,赶紧进来看看,立刻就被迎面而来的悲痛欲绝糊了满脸。 “酒神好!” “副队好!” “嫂子好!” “酒神你这个又字就用的很灵性……” 虽然月下独酌对外是个二逼逗比,但对内还是有威信的,死忠粉更是一点儿不少,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就是称呼不太统一。 唯粉队粉cp粉三合一嘛,月下独酌早就习惯了。 他非常自然地应下所有称呼,把话题转回正轨:“所以,到底怎么了?被我说中了?” “嗯。”倒霉兄作为事件的主要人物,并没有人和他抢夺这个陈述过程的机会。 月下独酌听罢,也是笑得不行,不过能当副队,这货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客州,顾名思义,风景如画,旅游胜地,一年四季旅客如云,文人雅客的最爱,诞生过无数千古名篇。 但资料片里明明白白写着的,因其与世俗联系过于紧密,并无大门派愿意驻守,留在那儿的都是些功法和强身健体差不挺多的小门派和不干正事的邪|教。 所以,这突然出现的性格残暴的大佬是哪儿来的? 要是放在平时,旅游观光的可能性其实很大,但放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那就一点也不正常了。 游戏从来不会放出无用的npc,月下独酌如此坚信着。 “所以,你们醉疏狂也死了人?” 影随风听完月下独酌絮絮叨叨的讲述加分析,精准提炼出了重点。 “影子你这话说的……”月下独酌也不是傻子。 既然死人不是一家的事,那这很明显就是个重要线索了。 既然是重要线索,就需要有人向陆景和报告。 橘子洲头被塞了和整理好的文件,满脸懵逼:“啊?这……你们都整理好了干嘛不自己去?我也很忙的好吗?我是你们的跑腿机器吗?!” “你可以是。”影随风淡淡道,随后给出客观论证,“首先,我们之中只有你还在青州,其次,春日宴的证据也需要你整理进去,都是大公会,你们肯定也有撞上的,最后,是你接的任务,谁知道你去交奖励会不会更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橘子洲头也是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应下,回头去自己公会里问了。 其实三人心照不宣,他们只是心疼橘子洲头那被凌燕南打下去的好感度,想让他抓紧多刷刷陆景和的好感度和经验值,别哪天被自家的npc逐出家门或活活打死……【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陆景和平静地看完了橘子洲头送过来的消息,甚至还有有素描基础的倒霉玩家给画的画像,并未做出评价,而是转头给了一旁的顾尘客。 顾尘客没接,只侧头看了一眼,便肯定道:“是罗荣。” “罗荣?赤月派的门主?”陆景和从记忆力翻出这个名字,眉头紧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铁寒山的心腹?” “没错。”顾尘客颔首,“罗荣是铁寒山嫡亲的师弟,切切实实死忠的嫡系。” “修习赤月心法的人大都精神失常,疯癫无序,虽强过常人,但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神智不全。” “但罗荣是个很特殊的例子。铁寒山极其爱重他这个师弟,所以想法设法让罗荣走了另一个极端,保留神智,却心智不全,如同傀儡质子,只听铁寒山一人的命令。”顾尘客目光沉沉:“他既然来了,那么事情就麻烦了,铁寒山在这一片的势力恐怕已经不小。景和,我得回一趟武林盟。” “嗯。”陆景和颔首,随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侍立一旁的橘子洲头,“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好。” 明明武林盟才是顾尘客一手创建的势力,是他绝对的依靠和真正的家,二人却都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嘱咐与回应都极为自然。 两人又聊了几句,末了,顾尘客才道:“这几天我跟小峡说一声,让他别到处瞎跑了,陪在你身边吧。他虽没多少本事,但到时候拉着你跑或者当个人肉盾牌还是没问题的。” 陆景和失笑:“哪儿就那么危险了!小峡还小呢,喜欢玩就让他玩去呗,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但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顾尘客的坚持,无奈同意了。 看来不管在谁心里,陆先生都是绝对的易碎品啊! 一旁的橘子洲头眼看着两位大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以后的事,禁不住瑟瑟发抖,又第无数次感慨于陆先生的团宠属性。 也正因此,完全没察觉到凌燕南已经踱步至此。 正在发呆的橘子洲头发觉有什么人在抽自己手里的东西,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掌,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松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后脑勺立刻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橘子洲头当即扑街,现场给大家表演了一个脸着地,多灾多难的大脑门一下子磕在坚硬的桌角上,砸出鲜红的血迹。 “哎呦!” 伴随着硬木断裂的咔嚓声,橘子洲头惨叫一声,手忙脚乱,都不知道是该先去捂仿佛要被砸扁的鼻梁还是要先去擦拭鼻腔里和额头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巨大的声响让正在依依不舍的陆顾二人都禁不住侧目,凌燕南手里还扯着那几张纸,同样满脸呆滞。 “快擦擦。”陆景和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递到橘子洲头手上,又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雪白的纱布和伤药,仔仔细细地为他包扎。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橘子洲头嚎啕大哭,“谢谢、这些陆先生!” 这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又难看,加上鲜血又有些惊悚,让一向不喜欢玩家的顾尘客都不禁皱眉,不赞同的目光钉在凌燕南身上。 陆景和为橘子洲头包扎着额头,一摸就沉下了脸色。 刚看着觉不出什么来,一上手陆景和才发现那一下砸的有多重,甚至就连坚硬的头骨都有些内凹了,里面还存着些细碎木渣,摸起来凹凸不平,十分吓人。 被两道带着怒火的目光盯着,办了坏事的凌燕南非常心虚。 他平常把橘子洲头当沙包揍习惯了,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玩家恢复状态真的很快……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很过分。 陆景和瞪着眼,干脆利落地把橘子洲头往他面前一推,意思很明显——自己的做的孽自己负责! 陆先生摆明了要当监督的甩手掌柜,凌先生自然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凌燕南在医馆呆了不少日子,医术虽然碍于天赋没学会多少,吃不到猪肉,猪跑倒是学的不错,至少给人包扎起来是有模有样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被迫”消耗内力给橘子洲头把那个坑平了。 就在这个过程中,那块看着不大的皮肉里面掉出来一小堆碎木头渣,看得人心惊胆战,凌燕南自己心里也有了些愧疚,也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不忍心直接用内力逼出木刺,而是只逼出一个头,再用自己那双修长白皙且金贵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拔。 对于医生本人来说,这是少见的心软,但对于患者来说,就一点也不体贴了。 橘子洲头甚至觉得凌燕南是在单纯的报复折磨他! 不然两分钟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拖到十分钟! 疼死他了啊啊啊!!! 橘子洲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陆景和,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告状”两个大字。 陆景和当然能对上二人的脑回路,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接受到橘子洲头愈发幽怨的眼神后,连忙轻咳一声,道:“阿南,你……”快一点。 “你们在干什么!” 下半句话被门前骤然飙起的高音无情地打断,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去,看见了满脸纯洁的邵峡……还有看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实际上正飞快拿着截图论坛发帖的月下独酌。 【震惊!橘子洲头竟与凌燕南有这样不可告人的关系!——到底是谁这么不要face啊竟然连npc都不放过!】 标准震惊体,内含截图。 橘子洲头坐在石凳上,眼含水光(疼的),凌燕南弯着腰凑到他面前,俊美的侧脸带着微微的不耐烦(被逼的)和温柔(假的),修长好看的手指正扳着橘子洲头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不然看不见伤口,不方便拔木刺),二人目光纠缠,缱绻异常(一个恐惧哀求一个眼含威胁),凌燕南形状完美额薄唇仿佛正印在橘子洲头的侧脸上。 不得不说,橘子洲头这截图水平真的一流,虽然是仓促而作,但构图一流光影完美,仿佛天地间所有事物都成了他们二人的陪衬……除了右侧那个格外好看的仙人。 1l:……干啊!点进来以前我还以为谁造谣胡说,一万字小作文已经酝酿完毕正准备喷薄而出……然而楼主竟然有图有真相!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楼主你拿什么赔我受到伤害的眼睛! 2l:楼上+1 3l:同上(ps:说好论坛是用来和谐交流的地方呢?为什么要突然开大啊!) …… 18l:陆先生果然天人之姿!我都忽略了基情的主角!第一眼只看见了陆先生! …… 49l:靠,陆吹真是无处不在!磕cp的帖子都拦不住! 50l:害,毕竟是《盛世》,众所周知,陆景和gm亲儿子。 …… 85l:只有我注意到发帖人吗?大佬们在互相伤害些什么?【瑟瑟发抖.jog】 86l:内讧了吧。大佬们经常内讧,尤其是副队们,一群二逼,隔段时间友谊的小船就要翻一次,圈内的惊天大瓜一大半都是他们干的好事。 87l:楼上大哥听起来似乎有些血泪史啊…… 88l: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89l:sos!大哥疯了! …… 急救来没来实在无人可知,但月下独酌的马甲确实是很快就暴露了。 或者说,他也根本就没想着藏。 群里的众人容貌各异星系各异年龄有大有小,身份背景五花八门,但都各自坐在终端前或者全息设备里,细细品味着群里大大咧咧高清□□的截图,相顾无言,唯有赞叹:月下君真乃神人也! 尼玛用小号就好好用啊!为什么要起“对月喝酒”这么敷衍的名字啊!你就这么喜欢被人扒马甲吗!是光屁股比穿衣服舒服吗! 月下独酌到底咋想的,目前还没人知道,因为,他还在陆景和的小院子里,拉着邵峡的手,双目含泪,依依惜别。 什么屁话,也不管过不过脑子,反正都往外秃噜,从“好好练功记得吃饭”到“注意身体别着凉了”;从“那个连招我有点不明白”到“还记得那天那个boss的刀就要砍到我身上时,是你救了我”;从“昨天发生了什么什么”到“亲爱的朋友我们明天就要分离”。 ……其实究月下独酌这么黏黏糊糊舍不得当人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邵峡真的是个很好用的npc。 江湖人称,挂爷。 说起这个称呼,那就又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就是邵峡小同志虽然年纪小,但很有大侠风范,武功高强嫉恶如仇还不爱多嘴,跟玩家也很混得开,经常和玩家一起(被玩家忽悠)去“帮忙”做任务。 邵峡在此任务阶段等级奇高,只要能忽悠得到他,基本都是一招秒。 月下独酌最开始就是接了他的任务才认识了陆景和,和他脾气相合感情颇深。也正因此,醉疏狂的高难度任务是做得最快的…… “有完没完了?你胡咧咧什么呢?” 橘子洲头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了他的长篇大废话:“你明儿不来做陆先生的日常任务了?” 他可以忍受对方在论坛上造谣自己,但不能忍受对方絮絮叨叨一堆废话耽误自己任务进度啊啊啊!!! “来啊!”月下独酌反应迅速,深色警惕,“我跟你说啊,我才是陆先生最爱的男人,你别想跟我抢!” “砰!” “……”那这些废话你不能留到明天排队蹲陆先生刷新的时候再说吗?!非得这会儿bb起来没玩了?! 月下独酌的怒吼已经酝酿完毕,却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月下独酌成功地步了所有纨绔子弟的后尘,完美脸着地,一个坑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脑门上。 颜文晟悠悠然地摇着扇子,笑容可掬,一派风流意气,丝毫看不出刚刚下黑手的模样。 当然,拿一下对他来说,确实也挺光明正大的。 他笑着询问,慢声细语,神态温和,语调轻柔:“景和最爱的男人?是某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此事。” 随着话音的传播,月下独酌身侧搀上了一双温柔的手。 看似搀扶,实则是被直接提起来的,脚不沾地。然后,那双手一“抖”,月下独酌又被砸在了地上。 某人还在假模假样地道歉:“哎呀,真是对不起,手滑。” 人模狗样,姿态款款,丝毫看不出来是在生(犯)气(病)。 陆景和看出来了,却也不制止,只觉得这俩人都欠收拾,应该的。 感觉到身侧再次有柔软的手掌扶上来,月下独酌惊恐地往后缩,正好被两道好大的人影挡住。 两个沉稳的男人均是深色从容,态度端正,一派淡然之色,丝毫看不出是刻意来营救某人的,直到任务信息汇报完毕,月下独酌被一人一只手,拖了出去。 “help!救命啊!谋杀了!”月下独酌无力地挣扎着,还算不错的装备在青石地板上划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所有人都为他默哀,但并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自己作妖,活该去死。 橘子洲头长出一口气,开心了,但脸上还是要假惺惺地感慨:“哎呀,闻兄和吴钩怎么能这么粗暴呢!月下虽然有错,但不至于让他们这么生气吧!我不会引起他们家庭矛盾吧。” 好欠揍的语气啊。 凌燕南直直地盯着他,手又痒了,方才那点可怜的心虚愧疚早已被抛之脑后。【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最终解救了月下独酌的还是任务。 毕竟这人是个重要战斗力,不好就这么打死了。 不过因为挑事,他被派去当了探路的先锋,还是被自己男人无情地踢出去的。 对上大佬,想要打探情报,不死几次掉几级那是不可能的。 大家都很心疼自己付出的汗水,于是,不被心疼的那个人成了牺牲品。 反正他有之前邵峡罩着,等级够高,甩大家一小截,本就惹人嫉妒,掉一点也不算什么,就当是和大家平衡平衡了。 高玩一致达成,那么当事人的意见就不再重要了。 qaq。 月下独酌站在陡峭的山峰前,任凭凛冽的寒风在脸上胡乱地刮。 踌躇片刻,悲哀地环顾一圈,月下独酌终于发现了自己根本没人救的本质,忍不住泪洒千行,仰天长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折腾。除了撒泼打滚扯头发,一哭二闹三上吊,全让他干了一个遍。 当然,即便他已经如此不要脸,但还是未果。 大家的态度都很坚定,包括一直心疼他的闻烨——这货就是欠收拾! “天要亡我啊!” 月下独酌叹着气,随后昂首阔步,以一种英雄板的姿态大步而出:“兄弟们!我或将一去不回!但你们!一定要继承我的荣光。” 他双目含泪,看上去似乎还想找个人握一下手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不过生怕被传染成神经病的众人纷纷后退,没一个愿意和他哪怕碰一下的,以至于他只能失望地独自踏入山林,配上初秋沙沙的落叶,颇有些萧索之意。 “吴钩,容我冒犯一下,你家这位……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橘子洲头摸着下巴,满脸严肃。 “……” 吴钩月明其实也这么觉得,但他总不好背刺自己对象。 “去查查吧。”橘子洲头显然也不是很需要他的回答,满脸同情,“我原谅他造谣我的事了,毕竟出来怪不容易的。” “……” 吴钩月明能说什么? 他只能继续保持沉默罢了。 …… 十分钟后,陆景和看到了自家门前捂着胸口,掉了半级,明显陷入虚弱状态的月下独酌。 这就是死回来了。 凌燕南不满地挑眉:“怎么这么快?” 言下之意,好废物。 可月下独酌哪怕等级再高也只有不到六十级刚刚脱离“不入流”境界,对上高达一百三十多级还有战斗力加成的大佬,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那真是一照面就疯狂掉血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下独酌运气还不错,进山之后只花了六分多种就遇到了罗荣,而在剩下的时间里,那真是用尽毕生所学,连滚带爬,才坚持了这堪堪三分钟。 月下独酌头一回这么感谢自家无比痛恨他不务正业,每次见面都要先追着他挥一顿拐杖的老爷子。 若非如此,他还真没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因此面对凌燕南的冷嘲热讽,月下独酌真的很想对他大吼一句:youcanyouup! 然而想想橘子洲头牌沙包的下场,他又怂了,只得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玩家不和npc一般见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也是相当的能屈能伸了。 看着月下独酌用鲜血换来的资料,陆景和心惊不已。 虽然早就知道罗荣的攻击力高,但从数据来看还是高得过分了。 一个普通攻击就能打掉月下独酌一半的血,小招基本就是满血到血皮,大招数据没有,因为月下独酌根本撑不住,直接秒杀了。 要不是陆景和是开医馆的,玩家们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类型的红药,他早该死了,闪避技能点得再高也没用。 陆景和还看了月下独酌发过来的视频。 他区别与其他npc,能直接接收视频录屏的事早就被玩家们知道了,甚至还上过论坛八一八,不过最终没有结果,毕竟连游戏公司自己都没法解释,最后只能成为了陆景和是gm亲儿子的又一有力佐证之一。 客州多山水,景色好的同时也免不了陡峭奇崛,重山叠嶂弯弯绕绕,无数深处的地方是本地人都不敢冒进的。 众所周知,这层层叠叠的大山里还有至少三四个原始野人部落,全部天生神力或者各有其他天赋,非常强大,朝廷都很忌惮,安抚招降甚至剿灭都想过,但一直没用。 陆景和观察着月下独酌所经地区的地势状况,默默地在脑子推演着具体的山脉各地势。 这时候就要感谢数据流身体强大的算法能力了。 凭借着强大的数据库,陆景和很快就推断出了具体山脉,甚至还通过资料片了解了最近的人员来往,从中筛选有可能是魔教有狗的存在,而同样在看视频分析的玩家们却还在睁着一双瞎眼苦逼地挨个对比。 “为什么一个全息游戏还要自己建一个地形模块图啊啊啊啊!直接套星际原有的不行吗!设计师你的肝是铁做的吗!!!” 无数玩家发出被凌虐后的痛苦哀嚎:“我们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被游戏玩的……” 痛苦的对比持续了很长时间。 视频中虽然隐约给出了地形地貌,但山上植物茂盛,毕竟遮挡不少,看不清晰。 而如果要看特色植物的话,那就更悲剧了——无他,同一片山脉里,植物的种类和长势当然都是差不多的!高度落差当然会带来差异,然而谁那么火眼金睛,不瞎不崩溃已经是很厉害了=.= 各大公会的精英阶层里当然不会缺个把高材生,但哪怕是专门学地形的,面对完全陌生的地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靠一双眼干看。 【sos!我的眼睛瞎了!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神经病啊为什么要设计对比地图的环节!你tm以为这是找你妹吗?!你妹啊!!!】 发帖人是大家都颇为熟悉的,一位春日宴的大佬玩家,脾气暴躁,钢铁直男,还有深得橘子洲头传授的不会说话,可以说是除了一手好操作之外一无是处。 好不容易看到这位吃瘪,无数幸灾乐祸的围观群众迅速涌入: 1l: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不是吧?快来看我淘到了什么!四肢哥也有被任务逼到崩溃的一天? 2l: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隔壁帖子的余韵……话说四肢哥是什么鬼? 3l: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楼上新人吧,这都不懂? 4l:新人也是有人权的。话说四肢哥这是碰上什么变态任务了?上回洪荒逼武状元捏泥人,吴钩大佬都疯了一轮,就四肢哥依然□□,这回是怎么了? 5l:楼上知道的真多哈,小心点。内部消息,有个大反派出现了,大佬们准备组织人撸袖子去干一架,但大反派人在山沟沟里躲着,酒神撞上死了一回,现在他们几个公会正对着酒神带回来的视频找山头呢…… 6l:!!!!????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盛世》刚开始宣传的时候有个很大的噱头就是地图完全自制,不和星际上任何一部分完全重合? 7l:虽然很抱歉,但确实是这样,我还对比过官方放出来的资料,小众的不好说,大众的确实一个没有。 8l:我敢肯定,四肢哥现在一定特别想把游戏设计师尤其是地图设计师揪出来打死。 9l:我去,什么变态任务需要这么折腾啊?不会是要开主线了吧? 10l:很有可能啊,但是真的好难啊,希望大佬们能给点力吧。 11l:突然就明白四肢哥为什么崩溃了……【蜡烛】 12l:虽然不喜欢四肢哥,但【蜡烛】【蜡烛】【蜡烛】,大佬们加油啊! 13l:【蜡烛】 …… 祝福的大军汇成流,声势浩大,然而身在其中的主角早已经颓废。 成千上万的地图上都只有一片青绿,看得人眼花缭乱,急需一头撞死。只有身为职业玩家的操守(工资)还在支撑着躯壳,灵魂却早已神游天外,甚至还聚集在上空围成圈打起了扑克搓了几圈麻将。 日升又当空,当空又西斜,直到论坛上的崩溃上吊楼又添了好几个,直到其他玩家们都开始劝告觉得不做任务也没什么,直到队长们都不再执着进度而是决定随缘,给饱受折磨的高玩们下了班。 转折终于发生了—— “找到了!” 对比工作持续了将近整整一天,终于有一位幸运鹅……或者一生要强的玩家,坚强地举起了手中的图纸。 男人一身皱皱巴巴的格子衬衫,乱得几乎不能说是穿在身上,而得用“裹”才符合现状,眼眶通红,胡子拉碴,半长不长的头发遮住一半眼睛,纠结成绺,几乎能榨油,厚厚的镜片架在鼻梁上,一副典型的电脑死宅模样。 “哪儿呢哪儿呢哪儿呢?”其他人立刻像闻到了腥味儿的鲨鱼一样没过来,满脸崇拜惊叹。 可即便人群这人再在他身边左冲右突,甚至个别的还发生了拳脚问题,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挤到他们的大功臣。 不论外表,不论身份,更不论其他,此刻,男人才是他们的中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 23 章 陆景和拿到玩家们送过来的信息时,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人都傻了。 他其实早就筛选好了地图地域,编辑好了任务板面,甚至贴心的加上了导航,保证玩家们不会出错,能直捣黄龙……然后大概率是被黄龙秒杀,最后等待天降神兵,也就是顾尘客带回来的高手们的救赎。 换句话来说,玩家们把他当npc,他也没把玩家们当什么重要东西,完成任务的工具罢了,毕竟这些事对于玩家们来说只是剧情线,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切切实实在世界里发生的!谁知道任由剧情线发展而不采取措施会发生什么! 陆景和毕竟还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既然已经被迫卷入剧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互为工具人罢了,所有的喜爱讨好,不过都来自于利益。 陆景和一直觉得自己对他和玩家们之间的关系有清醒的认知,直到今天,看着面前这一张张虽然疲惫不堪却也兴高采烈的脸,看着战战兢兢的,被推到他面前说话时甚至都在发抖的“功臣”,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即便如此,已经编辑完成的任务板面自然还是会被有条不紊地发出去,玩家们依然因为丰厚得吓人的奖励留下一箩筐的好话,然后识趣地如潮水一般退去,还他们的陆先生一片清净之地。 “gm这回可真是大手笔,他啥时候这么舍得了?” “要不说这是个大任务吗!这才叫排面好吧。” “这破地图看的老子眼都瞎了,他要是不肯多给点儿奖励老子才要闹呢!” “怎么?你还想去闹陆先生不成?” 最后出声的大兄弟立刻遭到了大家的围攻。 “怎么可能!”大兄弟语气坚定,仿佛被洗脑的狂信徒,“陆先生人美心善身体还不好!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只是想买个机器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打爆狗比游戏公司的投诉电话而已!” “……” “好样的!兄弟,我支持你!” “全自动机器人吗?我搜搜啊……两万八,多功能,挺值的,那我先赞助二百块钱!” “……” 无厘头的玩家们再次成功地拔话题转向了更加不知名的方向,也惊醒了沉思中的陆景和。 看着数据记录里错误发出的奖励,他苦笑连连——能不能把玩家叫回来啊!奖励发错了!这本该是他们被罗荣打死的丰厚安慰奖! …… 接下来的几天,不论游戏内还是游戏外,都算不上风平浪静,处处散发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青州那几个仇恨又恐惧陆景和,一向不安分的,时不时还派几个不入流的小刺客来给玩家们刷经验的世家都老老实实地缩了起来,论坛上发撩骚贴引战贴吵架贴被封号的可能性都大了不少。 约摸是管理员最近都很忙,没工夫处理这种没事儿找事儿的傻逼吧。 此处可以在某个亲友团私下的小群里窥见一二: “这群管理员也太霸道了!自己不玩儿还不让别人玩儿了吗!” “就是就是。现在论坛活跃度都没之前高了,一天天死气沉沉的,一打开全是好几天前的老贴,真无聊。” “垃圾游戏,竟然让玩家当论坛管理员!他就那么缺那点儿请员工的钱吗?” “迟早倒闭!” “对!吃枣药丸!” 他们又抨击了一会儿,才有个新人小心翼翼地发问:“可是最近大佬们好像确实都很忙耶,有谁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吗?”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一群王八蛋把任务消息藏的死紧,除了他们之外谁也不知道,恶心死了。” “就是啊,一群大公会报团占据重要npc,一点儿也不给人活路!” “话又说回来,那群大公会的不是最爱围着陆景和转吗?陆景和在哪儿他们就在干什么呗。” “就是再问这个。论坛上扒陆景和行踪的帖子已经好几天没更新过了,加上大公会的都在忙嘛,大家就猜着陆景和是不是又被绑架了……但始终没认出来回应一声,陆吹的上吊楼都开好几个了。”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活该,让他们老是占着npc,有事当然也得他们最先上!” “……” 一道流光溢彩的特效划过屏幕,新进来的人有些迷惑地问道:“怎么说起他们来了?多晦气啊!” 对啊! 其他人恍然大悟,这才又赶紧回去翻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那个新人。 不堪入目的话语大段大段地划过屏幕,新人弱弱地解释,甚至还发了语音道歉,脆生生的嗓音里甚至还带着哭腔。 一群人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骂要人以后就果断踢出去拉黑,心里这才舒坦了。 被踢出群的腼腆新人坐在电脑前冷笑一声,叼了根烟提神,便立刻转战另一台电脑。 聊天屏幕上的人物若隐若现,尾部巨大的光效晃瞎了人眼。 男人飞速以一句有事加抱怨成功的从混乱的人群中脱身了,然后立刻点开一个置顶的聊天框:“队长,消息没泄露出去,他们就是单纯在乱猜,我拿两个号都试过了。” “行。” 同样坐在电脑前的吴钩月明敲下一个字,走向卧室。 拧了两下,不动,便知道是里面的人反锁上了。 这不算一个好行为,但在月下独酌身上着实不算什么问题。 毕竟这人跟猫似的,脑回路不正常,喜欢就蹭蹭不喜欢就挠你两下,吴钩月明早习惯了,只是抱被子睡沙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默默思考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 完全没想到是还没关变声器的公会成员坑了他呢。 …… 虽然某人的结局是悲惨的,但那群家伙有一句话还真说对了,那就是陆景和最近真的很少出现。 究其根本原因,如果问颜文晟,他大概会咬牙切齿,然后强撑着笑脸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如果问凌燕南,他大概会一脸不情愿,然后告诉你是安全考量,如果问亲近些的玩家们,他们大概会挤眉弄眼,告诉你——陆先生金屋藏娇了! 其实如果单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这句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甚至非常符合现况,但如果联系一下现实的话,那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陆景和翻着npc资料片升级后出现的【玩家资讯】板块,笑的花枝乱颤,毫无形象,甚至还询问当事人:“我的学徒们说你被我金屋藏娇了,你怎么看?” 学徒,当然就是指玩家们。 对面一身黑衣的男人当然知道,他神色自若地夺过陆景和手里已经渐凉的茶杯,然后把一杯新滚开的热茶塞进他手里,淡淡道:“不怎么看。” 反正也没人敢到他面前来说。 哪怕玩家们胆大包天且不怕死,可总还是对掉经验有一定畏惧的。更重要的是,谁也不想刚开始玩游戏就被剧情标配大反派,目前陆先生的疑似追求者之一,魔教教主千秋月掉好感度啊! 什么?npc好感度太低会发生什么? 橘子洲头这个过于惨痛的例子已经告诉了大家一切。 尽管这货除了初期基本很少诉苦,而是更多的炫耀自己的奖励。 但,无声胜有声。 “你倒是洒脱。”陆景和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恢复了端庄的形象,“我看着他们的探索进度已经差不多了,过几天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探索进度,自然也就是探索铁寒山在客州的势力分布。 玩家们不愧为拆迁小能手,除了顶级玩家们们组成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誓要在npc之前推到大boss让npc无boss可推”神经病总队,其他还有零零散散的各种小分队,探索期间,比较弱的分部甚至都已经被铲除的差不多了。 由于千秋月的及时补位,陆景和身边的高端战力再次得到了充足的补充,邵峡再次被允许出去做一个“飞翔的生命”,享受广袤无垠的自由。 ——其实是这孩子太执拗了,认死理,一个字,就是轴。凌燕南和颜文晟这俩人精宁愿相看两相厌天天下棋胜负对半分臭棋打一架,也没有一个愿意带孩子。 这时候就体现出玩家的好用了,大批玩家对这位外挂大神流出铺天盖地的哈喇子,甚至愿意倒贴任务奖励租这位高手以求自己的任务能顺利一点。 “景和果然是世间真理。” 二人站在门口,望着门口拍成长队等候邵峡临幸的玩家们,发出了一模一样的慨叹,然后又嫌弃地看了彼此一眼,一个去东头,一个留西头了。 对于这天生猫狗不合般的二人,陆景和大约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了。 “千秋月……你觉得他可信吗?” 寂静持续了很久,突然有个声音想起,让人禁不住觉得仿佛是幻觉。 不过另一个人当然不会这么想:“信鸽早就飞过去了,顾盟主这么久都没说什么,你就少杞人忧天了。” “希望吧。” 男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决定明天再去放一只鸽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 24 章 武林盟。 顾尘客扫了一眼手上的纸条,冷笑一声。 当天中午,顾盟主的饭桌上就多了一碗香浓的鸽子汤。 单薄的骨头被锋利的牙齿用力的咀嚼,门外又喧嚣声传进。侍奉的童子瑟瑟发抖地前来禀报:“盟主,诸位堂主来了。” 顾尘客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汤,道:“请。” …… 武林盟众人的意见并不统一,所以距离出征,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惜目前的青州请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还在盲目地推进度,偶尔在忙的晕头转向之余痴汉一把,窥探一下陆先生的八卦全做消遣,然后继续干劲满满地投入到任务中去。 陆景和发现了,但是他默许了这一切。 只要好好做任务,玩家别说偷窥他了,干啥都行! 他都没啥反应,千秋月自然更无所谓,或者说,某位教主大人的眼睛里其实从来就是容不下这些“学徒”的。 就连愤愤不平的凌燕南在再次发出信鸽没有得到回信后都蔫儿了,早就识时务地认了命的颜文晟更不用说。 陆景和和千秋月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彼此之间就是有一种其他人插不进去的气氛。 俩人坐一块儿,哪怕一个看书一个练功也很和谐,其他人进去妥妥的不是背景板就是电灯泡。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找那个不痛快了。 于是,漂亮的院子里渐渐空了。 在二位同样很无聊的大佬的加入下,进度更是快得惊人。 …… “我是来拜访陆先生的。”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生着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却留着一头尖针似的粗硬短发,穿着西域人惯用的斜襟,布料暗红,仿佛被血迹浸泡或,一条粗壮的手臂露在外面,肌肉扎实,声音低沉,翁翁的,听的人耳膜都有些疼。 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要换了普通人,此刻早该吓得腿软了,可偏偏给陆景和守门的都是轮值的玩家;要换了普通的玩家,估计早就乐颠颠的进去通报了,可今天轮值到的这位偏偏又是春日宴的一位核心玩家。 豪不夸张的说,在看到那张身具标志性的服装时,玩家人都傻了,第一反应是稳住这人不能让他进去。 这身衣服他化成灰都认识,毕竟这些天扫了多少魔教的据点,赤月派的人是相对来说最多的……这可是标准的赤月派内门弟子服装啊! 尼玛没人说过npc也懂直捣黄龙擒贼先擒王啊!还没开打呢先派人来吓人是什么意思! 呸!什么贼!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刚刚安抚好了赤月派的人,正连滚带爬的往屋里跑的玩家如此想着。 “陆先生!” 虽然待在医馆这些天,千秋月早已经知道了玩家一惊一乍的性格,却依然习惯不了,对这些“学徒”对陆景和的不尊重更是颇为不满,几次想要出手整治,都被陆景和拦了下来。 陆景和的想法很简单,他和玩家本来就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嘛,玩家又不受拘束,没必要折腾这些。 尽管千秋月并不认同,但是他胜在听话。 不过人精的玩家们当然也很快发现了端倪,在千秋月面前便礼貌许多,至少很少大呼小叫了。 也正因此,一听到玩家再度发出的喧哗声,陆景和就知道,出大事了。 也幸亏千秋月今日有事外出了,没在,不然玩家这么咋咋呼呼的,连内院的们都进不来。 陆景和安慰玩家:“慢慢来,别着急。怎么了?” “陆、陆先生!门外、门外是……” 玩家气还没喘匀,一句话都没说完,然而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他来说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在玩家身后,龙行虎步而来,却没发出丝毫声响,手上还拎着一个人……或者该说,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看服饰,必然是玩家无疑了。 “陆先生,失礼了。”男人彬彬有礼,仿佛是个君子,而不是恶客。 “那是挺失礼的。”陆景和面上温和不再,“不是阁下来这里所为何事?不请自闯,杀我学徒又是什么意思?陆某不过一介匹夫,实在是当不起这样的风浪。” “陆先生说的是,在下唐突了。”男人低下头,深色诚恳,仿佛是真心的,不过把手上尸体随手一抛的动作却昭示了他的言不由衷。 陆景和给玩家使了个眼色,玩家就赶紧把倒霉的玩家的尸体拖下去,顺便出去通风报信。 陆景和的动作算不上隐蔽,男人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连个眼神都欠奉。 他的目标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有陆景和,倒霉兄真的只能说是……倒霉啊!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倒霉兄已经无力吐槽了。 公会群里的消息总会比当然总会比玩家用腿跑的更快,于是关切声纷至沓来:“你又怎么了?” “惹到npc了吧。” “估计又死了。” “不是让你好好在陆先生身边待着……算了回头带你去刷级。” 倒霉兄很委屈:“我就是在陆先生身边啊!” “放屁。”其他人根本不信,“那你怎么死的?陆先生难道会捅死你吗?” 倒霉兄很忧桑:“是有个很奇怪的人来啦,好像是陆先生的客人。我就是想问问他需要什么,他就把我杀了……” “陆先生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客人?” 众人纷纷吐槽,把无礼的客人抨击的一无是处。 直到有人说:“可能是魔教的人吧,那边人不都不怎么讲究来着……千秋教主除外。” “有道理。” “魔教脾气不好的男人?难道是赤月……”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刺耳的惨叫声就从几个公会联合的语音频道里炸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报完信回来的玩家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陆先生被赤月派的人绑架了!” 秋色略有些萧条,但一大片金黄被主人用心的侍弄着,也美丽至极,其中再点缀上几盆颜色亮丽的花朵,更是让人耳目一新。 现在这个美丽的院子里新扎的两个藤椅还有一个在摇晃,而主人却已经不知所踪。 陆景和失踪这件事飞速地惊动了广大人民群众和npc,一场更甚与前的全城大搜捕再次掀起。 不过这次虽然仔细,却没人抱太大期望,只是为了防止灯下黑的再度重演。 不过很显然,这次的绑架犯并没有那个脑子,认认真真费劲吧啦的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大本营。 “那个人应该是罗荣的一个同辈师弟,岁数大,性格是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一个,等级也比较中庸。”凌燕南翻着手里的资料,咬牙切齿,“有本事就永远别让我碰见他!” 几人也是倒霉,平日里都是轮流陪在陆景和身边的,就今天有事,就今天出事了。 光看那人性格冷静等级中庸就知道,他也就一百级出头,哪怕是邵峡在,陆景和都不至于毫无反抗能力的直接被人绑走! 千秋月的脸色黑得吓人,说锅底都不足以形容。 他是其中最郁闷的一个。 今天这是,说罢了有点答,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他不生气才怪呢。 哪怕赤月派不听他的,总也是他的下属啊!结果他的下属绑架了他的朋友!这都叫什么事啊! * 而正在被众人担忧的陆景和……其实过得还行。 罗荣和刘旭都对他挺礼貌的。 刘旭,也就是罗荣的那个师弟,约摸是受过儒学的不少熏陶,一路上都在抱歉,听得陆景和本来就昏昏沉沉的精神更加不好。 他简直想要掐着刘旭的脖子问一问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病秧子用能梦迷倒100级大佬的蒙汗药啊! 身体被迫沉睡,精神却依然活跃,陆景和“看着”刘旭背着自己穿越好多陡坡树木,最后竟然在一个背风坡下找到了一个大洞。 陆景和看着自己的身体一路走一路蹭,这儿被刮花一片刺绣,那儿被钩走一片布料,发冠散乱就更别提,满脸木然,心如死灰。 这熊孩子!感情不是自己的身体就一点也不爱护是吧!哪有这么请人做客的?! 陆景和恶狠狠地在心里抨击了一番赤月派的待客之道,本来就低的那点儿好感度现在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身体被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一处石台上,清凉刺激的气味飘进鼻腔。 陆景和很快睁开眼睛,然后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本来想出口的谴责被脆弱的身体状况暂时限制,归于虚无。 刘旭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又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水,服务周到活像是得到了玩家们的真传,还不是一日之功。 “你就是陆景和?原来真是个弱鸡。我以为他们胡说的呢。”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近了,陆景和不自觉地侧了一下头。 ——这样高大魁梧的男人,声音又低又响,在耳边这么一起,就让人有些经受不住。 循声望去,陆景和看见了一个中年男子,正满脸好奇地盯着他。 过分成熟的脸颊与过分纯洁的眼神实在有些不相称。【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 25 章 ——罗荣。 陆景和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名字,随即觉得有些荒谬的可笑。 从前说再多心智不全,也只是字面,不亲眼见到这个年过四十却依旧眼神清澈明亮如稚童的男人,谁也无法表达心中的震撼。 “造孽啊……” 两个字从唇齿间喃喃而出,出口之后陆景和才发现。 对于一向谨慎的他来说,这是很不常见的。 世人都说铁寒山器重罗荣,费尽心思让他延寿,好像那“心智不全”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区区代价,可真的见到这个人,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荒谬。 这到底是器重,还是忌惮?到底是宠爱,还是憎恨? 一般人连对仇人下毒都要见血封喉,杀人都要一剑穿心,就是求一个痛快。 在无知无觉中失去最基本的心智,给他洗脑,效忠于一个或许是曾经的竞争对手的人,把高手的脸丢到大江南北,让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 这样的折磨往往是最恶的人都不会使用的,因为每个死在他们手下的人都有最基本的尊严。 刘旭苦笑一声,低声问道:“陆先生,我们门主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瞒您说,铁寒山那不要脸的东西,他、他不得好死!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只是您能救救我们门主吗,或者、或者给他一个痛快也行!刘某甘愿以命相抵对陆先生的冒犯!” 话已至此,刘旭一开始的恐吓和后来的礼貌都已经得到了解释。 这高大结实的汉子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别别别,不用,快起来快起来。”陆景和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扶他。动作太急,腰间的玉佩竖着膈在扶手上,狠狠给了陆景和的腰侧一下子。 “嘶——” 陆景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刘旭被陆景和的痛呼声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想去查看陆景和腰间的伤势,慌忙之间,二人的额头又撞在了一起。 “哎呦——” 这一声是一边的罗荣替他们喊的。 替喊疼还不够,还在自己额头上体他们捂上了,活像是真有什么东西也撞在了他额头上一样。 “门主!”刘旭脸都黑了,沉着脸色发怒。 这汉子老大一块头,本来人就生的严肃,一黑脸更是了不得,把罗荣吓得立刻就老实了。 看着乖乖把手放在身边的椅子扶手上,摆出个大马金刀的坐姿,看上去似乎很能唬人,实际上一看脸就破功了。 这人的眼神完全是飘忽不定的,活脱脱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屁孩儿,正在极力回想大人曾经教过的事情以规范自己的动作。 当然,一般也没人那么胆大包天,敢往他脸上看,光坐姿唬人也就差不多了。 陆景和没养过孩子,但却见识过医院里拿着悲苦绝望,完全拒绝外界交流的孩子,进入游戏这几个月,更见识过普通人家的皮猴子,说实话,不论哪种,他都应付不来。因此,孩子永远是陆先生敬而远之的一个物种。 他见此情景,忍俊不禁,感叹道:“刘堂主真是……辛苦了。” “害,自己认的主子,当初立誓要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的,这算什么辛苦,起码不危险也不要命呢。”刘旭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他的神色,却不是这么说的。 陆景和欲言又止,想安慰,却知道只能是徒劳。 “罗门主……在没失忆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景和迟疑片刻,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好奇。 刘旭这样的人,不论怎么看都就像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是文武双全的文曲星,天生就是要出将入相匡扶一方盛世太平的。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认了罗荣当主子,甚至在人成了痴儿之后还如此尽心尽力,就不得不让陆景和好奇了。 刘旭绝不是那死读书不知变通的人,单看这初见后的一系列手段,陆景和也不信他是单纯的愚忠。 刘旭沉默了一会儿:“那真的是个很无聊的故事,和书铺里卖的各种武侠话本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没有书里的大侠结局幸福美满。陆先生真的要听?” “当然。”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一个很俗套的少年天才的故事,也真的没有一个好结局。 对比前半生的壮志凌云一剑百万,后半生其实真的很憋屈,放在书铺里大约是要被客人拍桌子骂街的,可放在现实中,却只让人更觉得心酸。 传说里的反派明主其实是阴险小人,故事里的忠臣良将实则是倒霉大侠。 陆景和面不改色,温和微笑,侧耳倾听,时不时点头附和,端的是一派君子如玉,末了,他轻叹一口气,道一句:“可惜了,罗门主也是一代枭雄,竟遇上这等阴险小人。刘堂主节哀。” 他这幅做派,让刘旭更是眼含热泪。 知道事实的人虽然不多,但其实也不少,至少该知道的都知道。但所有人都只会嘲讽罗荣傻,活该,却没有一个人说铁寒山阴险。 可能这就是胜者为王,强者为尊。 十数年过去了,甚至就连刘旭自己都变得麻木,磨平了棱角,不再执着的一遍一遍跟每个误会的人重复事实,而是冷眼相待。 不是怕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在身上鲜红的血痕,而是明知无用,何必徒劳? 除了他之外,谁还会尽心尽力侍奉罗荣呢? 陆景和看着刘旭脸色落寞的表情和一旁探头探脑,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罗荣,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阵难受。 好好的一对明主谋士,硬生生是给蹉跎到如此地步,英雄迟暮,如何不可惜? 听到陆景和的感慨,刘旭更是如同遇到了知音一般,干脆提了一壶珍藏的老酒出来,二人对坐而饮。 顾尘客他们神经敏感,是绝对不给陆景和喝酒的,现实里就更不用说,因此陆景和并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 看着刘旭倒了一大碗一饮而尽,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玉小杯子,觉得不喝完怪不礼貌的,于是也一饮而尽。 “好!”刘旭大赞,“陆先生真是个痛快……”人。 雄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绝色倾城的男人一袭月白长袍,伏倒在冰冷的石桌上,向来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颊染着明艳的红,更加摄人心魄。 但凡是个玩家在这里,估计得卡在【魅惑】buff里一整天出不来,陆景和个人楼的珍藏照也能多添一张,广大少年少女接下来一年做梦的素材都有了。 可惜现在唯一的观众他是个丝毫不解风情的大老爷们。 “……” 一杯倒就不要喝酒啊! 刘旭满脸郁卒地抱起陆景和,叹着气把他放到里屋的大床上。 老妈子属性严重的刘堂主还没给醉酒的陆先生盖好被子,就听到外面瓷器破碎的声响。 他完成手上的动作,缓缓收紧五指,深呼吸,推门而出——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倒在地上的门主,身边是碎裂的酒坛子,却没有一滴酒水。 罗荣早年就爱喝酒,可惜也是个比一杯倒好不了多少的,还有点儿轻微的酒精过敏,还没人能管得了他,全靠一身浑厚的内力撑着,才算没喝出事儿来。 结果失了智,啥都没了,这爱喝酒的老毛病却还留了下来,真真是让刘旭心累不已。 他从前也是好大一个酒鬼,要不也存不下这许多好酒,现在都被逼的戒得差不多了。 手掌贴在罗荣的背心上,刘旭熟练的用功为他化解体内的酒意,丝毫不知道大波危险已经靠近。 …… 毫不夸张的说,从陆景和失踪的消息传出来的那个瞬间,整个《盛世》都炸了,从玩家到npc,无一幸免,就连路过的麻雀都要被急昏了头的玩家抓起来问一句:“你看到我的陆先生了吗?” ——喂喂喂这位同志,你再说一遍是谁的陆先生?仗着颜文晟空不出手来打你就胡说八道是吧? 总而言之,世界陷入了一片忙乱。 疏忽大意导致丢了宝贝的npc们脸都黑的吓人,在玩家们嘴里问出了嫌疑人和可疑地点之后就立刻启程直奔客州。 天色还早,客州一向没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哪家的黑心店主又被被宰的暴躁游客打了,却也远远轮不到城主来主持公道,衙门倒是总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忙的脚不沾地。 因此这位城主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直接娇妻美妾伺候吃中午饭的。 被凌燕南光着屁股从新纳的第二十八房莺莺燕燕被窝里拎起来的气候,城主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想呵斥谁是胆大包天,只可惜话音还没出口,脖子上就感到了无比锋锐的凉意。 一条细细的红线蔓延开来,屁事没经历过的城主直接被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大喊:“好汉饶命我有很多钱我夫人我爹我娘都有很多钱,我还有很多漂亮女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千万别杀我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 26 章 凌燕南一阵无语,从来屁政事不管多看一眼就跟要他命似的二皇子殿下头一回开始抱怨该死的门阀政治。 ——四十大几的老男人了,胡子一大把,遇到危险第一反应还是喊爹妈呢,这像话吗?! 怪不得皇兄天天叹气,一到了他面前绷不住君子形象破口大骂那群老匹夫。儿子看老子,真是有道理的! 不中用啊! 凌燕南嫌弃地扔下上手上这张辣眼睛的长了毛的老橘子皮,吩咐床上正裹着被子发抖的漂亮女人道:“给他穿上件衣服,然后出来见我。” 女人哆哆嗦嗦地扶住老城主,看到凌燕南即将出门,突然像鼓起了什么惊人的勇气一样,把老男人往旁边一推,脑壳和黄花梨木的坚硬床柱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女子一个踉跄扑倒在凌燕南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这位大侠!求求您救救小女子和小女子的家人吧!小女子原本有婚约在身,可、可这老畜生却看上了小女子,在成亲当天郎君面前硬抢了小女子去,还将小女子的郎君个父母公婆都下狱了,如今生死不知啊!小女子愿意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大侠的恩情!” 她只穿着一身薄纱,根本遮不住满身的春光,雪白的臂膀和丰满的大腿都露在外面,只能勉强捂住胸口。 凌燕南飞快地移开目光——虽然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地位,早就知道了人事,教人事的宫女通房也有好几位,但毕竟常年在武林盟,睁眼练功闭眼师兄弟们,完全没想过女色。他又不是什么色鬼,乍一见了,自然有些不适应。 老男人捂着脑袋,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贱人!你以为一个江湖草莽能救得了你?不好好跟着我,我让你一家人都没命!” 说着,便随手抓起一旁的腰带,发了狠地在女子身上死命地抽。 “啊!” 容貌姣好的女人被抽得不停翻滚,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凌燕南,眼底的希望渐渐暗淡了下来。 是啊,这人哪怕胆子再大武功再高,终究也只是个“江湖草莽”而已,怎么可能会救她的家人呢。 正在发呆的凌燕南并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已经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太在意。 二皇子殿下身份尊贵,走神的时候自然无人敢打扰,除了他爹和亲哥,所有人都得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侯着,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养成了凌燕南一旦陷入沉思就“目中无人”的习惯。哪怕后来习武,也只是让他对沉思过程中出现的危险有了本能反应而已。 换而言之,身旁这出闹剧,他完全没发现,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动作。 而二皇子殿下到底在深思些什么呢? 他只是在努力动用自己在政治上一点儿都不开窍的脑袋瓜子,思索:现在的官员强抢民女冤杀平民原来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一个边远地区的废物都敢这样,那那些中央的位高权重的高官重臣得放纵成什么样? 然后,就又开始心疼自己皇兄,无愧于兄控之名。 当然,他的想法纯粹是多余的。 边远地区能这么猖狂,是因为中央看不见,中央能看见的地方,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是太子眼花了还是皇帝提不动刀了?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的太安稳吗! * “你怎么还不出来?哪怕看上人家小妾了也回头再说好吗?”煞风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颜文晟正在不耐烦地拍门,“要是已经上了就赶快的,还等着那老东西的印章和兵符呢。” “滚!”凌燕南从沉思中清醒过来,9直接吼了一句。 “这不没事吗。”颜文晟还怕是屋里有高手制服了凌燕南呢,在门口没敢进来,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推门而入,“那你装什么忧郁,景和还……”等着咱们去救他呢。 颜文晟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吞下后半句话,连已经进了门的一只脚都默默收了回来。 “你……玩挺花啊。”颜文晟满脸复杂,神色莫名,欲言又止道,“二皇子殿下,看来待在咱们医馆这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 “滚滚滚。” 风评被害的凌燕南厌恶地摆了摆手:“你再说什么胡话?把这老东西绑上,该问什么问什么,这方面你比我擅长。那女人……先给她找件衣服让他出来吧。” 且不说两个被一声“二皇子殿下”吓得满脸呆滞的人,颜文晟就先傻了眼:“卧槽,凌燕南你不是吧,真看上了?你、你禽兽啊!” 城主已经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身子比刚才还软。 名字……名字也对上了! 城主努力地试图回想自己在某场盛大宴会的角落,惊鸿一瞥窥见过的上座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容。 他们重合了。 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是双生子,一主文,一主武,是为天下祥瑞,江山永固的象征之一。 而这对双生子面貌一模一样自然也是被人多少所熟知的。 这人真是二皇子殿下! 他两眼一翻,又要晕过去。 “一边儿呆着去。”凌燕南就知道颜文晟靠不住,直接把他扒到一边,给人群中少有的一位女玩家发了个任务,让她来安抚地上的小妾。 小妾远远和见多识广沾不上边,只能说是一个有些小聪明和勇气的普通女人,自然不知道凌燕南代表了什么,只是乖顺地跟着女玩家退下去,还向凌燕南连连鞠躬,眼里全是感激。 【什么情况?】 和激情上论坛造谣的玩家们不同,颜文晟和凌燕南虽然是冤家路窄,但相互之间也算了解,自然不会真的相信自己刚才说的那些鬼话,于是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凌燕南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意外,回头再说。】 那就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了。 颜文晟了然,也就不再继续纠结,而是干脆利落,非常效率的从城主嘴里掏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拿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那枚和田籽玉印章,问道:“藏在那种地方……真够恶心的,也亏他想得出来。话说,你的印章不行吗?你堂堂一个皇子,级别总比他高吧。” “县官不如现管,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凌燕南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听的。” “听上去你很有经验的样子。”颜文晟摇摇头,不再深究。 客州是城主的地盘,军队也都是他自己掏腰包养,和私军基本没啥区别,都不用城防将军的虎符,一个印章就让几千将士浩浩荡荡地跟着他们出了城。 “记得跟你哥说一声,这样不行。”颜文晟站在大后方,看着这群数量众多装备精良队伍却拖拖拉拉的军队道,“虽然是群乌合之众,但积少成多。边境这么大,像客州这样中央管不到的小城市成百上千,要是个个都有这么多私军,你们就离灭国不远了。” “我明白。”凌燕南只是不精通政事,但八岁就被迫跟着双生子个个一起上大朝会听政的他也绝不可能是个纯粹的白痴。 军队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分布在不算大高大的山峰上,由上至下,层层递进。 人们仔仔细细地踏过每一个角落,拨开每一个草丛,就差掘地三尺了,每一个玩家都领着一支队伍,已经搜寻过去的地方就在地图上编辑标出。 这样精细的搜寻,再怎么隐蔽的地方也只有北发现一条路。 当杂乱的草掩映下的谷口被扒开,清凉的风吹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找着人了! 玩家们眼含热泪,彼此拥抱,截下此刻的状态栏。 不出意外,排除极个别幸运儿的话,这大概就会是他们最近几天以来等级最高的一次了。 大型副本首推,还附带至少两个大boss,玩家这种只能用人海战术的炮灰,死个十次八次都是正常的,玩家们早就习惯了,也会不在这种时候心疼自己的经验和等级。 玩家们迅速整队,醉疏狂,春日宴,阴影会三大公会不分彼此,只看等级职业和技能编队,每小队十个人,包括两个t两个奶和六个dps,近战比较多,远程相当的少见。 另有高玩们统一组成和领导的营救小分队,这就是直奔陆景和去的了,誓死救出陆景和,门槛只有两个:等级实力和陆景和好感度。 前者还好,毕竟大家都是在任务大厅里接任务做任务,每天刷出来的任务都差不太多,还能基本供给所有玩家,因此除了和头部,等级差距并不太大。 后者就……展现出了巨大的参差。 毕竟陆景和每天的日常任务是固定的,就十个,高玩一人一个,忘忧草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个,每天只能剩下四个让所有人分配,每天抢到的人还不一样,自然好感度就差距很大……并且几乎低的很平均。 哪怕有个人十点,都算这人单身好多年, 于是此制度进行不下去,最后还是选拔实力。【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第 27 章 玩家们重整旗鼓,在指挥的咆哮声里脱离兴奋,排好队形,而艺高人胆大的npc们当然不会等他们,直接就下去了。 黑漆漆一片的穴道内不见一丝光亮,凌颜二人并肩而行,靴子落在地面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 一阵冷风从深处吹来一阵风,带着泥土的腥味,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好冷。”颜文晟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皱眉道,“罗荣这是找的什么鬼地方,藏尸洞吗?他又不是僵尸!” “有什么区别?”凌燕南瞥了他一眼。 “……” 颜文晟无语。 好吧,说的也是。 “话说,”沉默片刻,他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千秋教主呢?明明刚在洞口还看见了。” 作为一个无背景人士,他是不敢像凌燕南一样对千秋月无礼的……当然,绝大部分时候,凌燕南也不敢。 而此刻凌燕南正嫌恶地绕开一根从通道上方垂下来的藤条,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千秋月呢? * 被二人“思念”的主角此刻早已经穿越了黑暗的通道。 魔教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人不少,因此这通道虽看着简陋,却是四通八达,总也能让人绕一会儿,还察觉不到自己被绕路了,颜文晟和凌燕南就还处在这个阶段,只觉得这藏尸洞真大。 不过这都是小手段,对是个高手或者懂点儿机关术的就没用,更别提自家教主了。 “教主?”看到院中的孤绝且颇为眼熟的黑影,刚刚焦头烂额地安顿好罗荣,正出来准备哀悼一下自己逝去的美酒的刘旭惊呆了。 他们这位教主一张神出鬼没,活脱脱一个撂挑子掌柜,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十一个半找不见人,若非如此,以魔教教众慕强的天性,怎么也轮不到铁寒山独享大权。 千秋月才懒得跟他寒暄客套,单刀直入:“陆景和呢?” 刘旭愣了一下,才呆呆地回答:“陆先生醉了,正在里屋塌上歇息呢。” 陆景和和顾尘客关系好这他知道,毕竟人都带着俩徒弟常驻仁和医馆了,武林盟出去一趟丢了盟主的笑话早就传遍了全江湖。 但,这和自家教主有什么关系? 没听说过教主和陆景和有什么联系啊。 难道是顾盟主介绍的? 可有人会给宿敌介绍朋友吗? 难道他们亦敌亦友惺惺相惜情深义重你侬我侬…… 脑子里弯弯绕绕太多的刘旭陷入了沉思,并成功的把自己吓着了。 千秋月不知道更不在乎他在想啥,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个问题:“醉了?你让他喝酒了?” 是的,老妈子的固有属性存在于陆景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包括从来雷厉风行寡言少语的教主大人。 主要是上次抢人的阴影太重,总觉得这人一碰就会碎掉。 “……是。”提到这件事,刘旭就略有些心虚了,但还是飞快撇清关系,“陆先生挺痛快的,直接干了,属下也是不知道他不能喝,一杯倒。” “……” 千秋月诡异地默了一会儿,才道:“带我去见他。” 刘旭恭恭敬敬地在前领路,心里充满哀愁——他事干得不光彩,他自己知道,也早就做好了人家守护神找上门来的准备。本来是准备争取一下当事人意见的,总能从轻处置可惜没想到来的守护神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个,而是自己顶头上司。 从来都觉得自己称得上一句老谋深算的刘旭,此刻深深地明白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永远不要用你自己的脑子去算计老天爷。 你觉得是你在算计老天爷,其实是老天爷在玩弄你,狠狠地tat 心里装着事,走路自然就不会太快,千秋月却也没催。 如果刘旭此刻敢回头的话,肯定会怀疑自己眼瞎了,要么就是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经历的都是死后的妄想。 千秋月在笑。 虽然那双冷冷清清的黑眸就笑意很单薄,唇角的弧度也几乎没有,但这种堪比天崩地裂的事,撞见一次是一次。 那么千秋月在想什么呢? 他在幻想陆景和醉酒后的模样。 那个从来冷静自持的人,喝醉了以后该是什么样的? 是安静沉睡,还是会发一会儿酒疯? 是唠唠叨叨,还是神神秘秘? 是温文尔雅,还是幼稚可爱? 睡着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倒下,白皙光洁的额头会不会在木质的矮桌子上磕出一片红痕? 千秋月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走咯在蠢蠢欲动,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些埋怨。 怎么这样的场景,就让一个傻子白白浪费了,连个截图也没有……等等。 千秋月猛然回神,截图是什么? 明明是这么陌生的一个词语,为什么他想的那么自然? 就在这时,轰隆隆额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些杂乱无章的脚步的集合。 刘旭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千秋月却知道是谁。陆景和放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学徒。 明明是医馆的学徒,却很少有学医的,甚至安安分分待在医馆里的都很少,而是每天去那个奇怪的事务堂里领牌子,帮人们做各种各样的杂事,就跟镖局一样。 闹闹腾腾,还不如镖局有秩序。 陆景和的事务堂面向所有人开放,哪怕是最穷的人,付不起一个铜板的报酬,也会有人乐呵呵的领牌子,并且把事情完成的很好,跟滥好人一样。 不过,总归是件好事吧。 哦,他们还每天免费干活,不要工资。 若非如此,顾尘客他们大概早就该把不干正事的玩家们打出去了。 “哈——秋!” 某个还在山洞里摸索的玩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揉了揉鼻子:“我都回来了,怎么你们还念叨我啊?至于这么爱我么。” “呵呵。不要脸。”正好站在他不远处的月下独酌“亲切友好”地回复,“是吸进去土了吧。也就只有土还愿意离你近点。” “嘤嘤嘤,一群坏银!” 还没等其他人吐给他看,此人有突然惊呼一声:“哎呦!刘奶奶的孙子找着了?好好好,你直接走传送阵过来就行,回头我把钱转给你。孩子没残缺吧?就瘦了点儿是吧。行行行,挺好。把孩子送回去之前记得给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再买身好衣裳,让孩子知道回家了。见刘奶奶的时候少说两句,别叫老人家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对面那头的人显然对他这位被誉为“游戏第一慈善大使”的啰里吧嗦的老大毫无耐心,忍着耐心听完了他一篇长篇大论,然后忍无可忍得挂断了。 这人好心是好心,话多也是真话多! 要不是看在他真是个好人的份上,天天回回被这么啰嗦,他们早造反了。 “小兔崽子别着急挂,我还没说完呢!你赶着投胎啊!” 那人一叠声地喊着,却依然无法阻止被掐断的联系。 他盯着黑下来的屏幕,一阵无语。 被自己的下属这么无情无义毫不尊重地对待的倒霉老大,全世界也就他这么一个吧。 当然,其实不是这样的,比如,不靠谱状态下的月下独酌和橘子洲头同学都会和你很有共同语言。 这三人也被无良玩家们私底下调侃为“最不像领导的领导三人组”,不过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大家有志一同——还是要照顾领导们脆弱到几乎没有的自尊心和厚得堪比城墙的脸皮的。 众人觉得自己很谨慎,可他们这么多人的脚步声落在某些人耳朵里简直跟惊雷没什么两样。 凌燕南裂开了——他也有一颗脆弱的自尊心:“他们都进来了咱们还没到?罗荣这是挖得什么老鼠洞?怎么这么长!他把这山地下挖空了吧!” ——得,从藏尸洞变成老鼠洞了,也不知道算不上一种提升。 当事人并不太想要。 刘旭听完千秋月淡定到几乎不算解释的解释,继续木着脸往回走,并不受控制地对屋里那位神仙人物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嫉妒之情。 明明都是从属关系,凭什么人家就有这么多衷心的属下啊! 铁寒山再牛逼再能洗脑,他也绝对凑不出这么多簇佣。顾尘客一手创立的武林盟还跟他闹脾气呢!凌北辰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大臣们了,朝堂门口那守门的侍卫能是真心忠于他的那都谢天谢地。 这样的领导力和向心力,怎么能不让人酸了? 哪怕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总算找到了!” 清越的男声响起,一向潇洒的男人白衣都染了灰尘,难得的显得有些狼狈。 “挺行啊,没看错人。果然这是你老本行。” 调侃的声音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笑意。 刘旭听出来了这二位是谁,也听出来了那咬牙切齿是对谁的,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更酸了。 哦,人家不只有乌合之众,还有神仙大佬呢。 千秋月已经趁着这会儿功夫,先所有人一步踏进了屋内。 场景确实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床上的人儿面色潮红,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蹭动着——美好个鬼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8-30 第28章 第 28 章【倒v开始】 …… 刘旭是绝对不敢给陆景和下药的。 千秋月非常确定以及肯定这一点。 要不然刘旭也不敢领着他过来, 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但如果是单纯的醉酒,也不合理。 千秋月小心地将掌心贴在陆景和的额头上,摸到了滚烫的温度和一手的湿润。 他皱着眉收回手, 正在苦苦思考凡人到底是怎么退烧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掌心里的汗水竟然是淡红色的! 千秋月一惊, 定睛去看, 果然陆景和身下原本雪白的床单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并且逐步加深。 这个颜色太刺眼了。 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向敏捷的思维却只能想到一个字——血。 是稀释后淡薄的血水吗? 灵敏的鼻尖甚至未曾嗅到一星半点的血腥味儿,念头却不受控制地犹如野草般疯长。 他不能失去这个人。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么坚定却毫无缘由。 千秋月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过自己的内心, 从未意识到这样庞大的欲望, 哪怕天崩地裂,也在所不辞。 修长的手掌缓缓贴上床上人的背心, 原本正顺着奇经八脉回环流动的浩瀚澎湃内力被强行压缩成定向一股,源源不断地输入陆景和体内。 陆景和单薄细弱的经脉根本无法承受这样霸道庞大的内力,还没有进行过哪怕最基本的修炼就被强势开拓出一条运转周天路径,痛的浑身发抖。 千秋月修炼了三十多年,早已自成一派和经脉相互融合滋养的内力被强行剥离, 很多相对不够强韧的经脉都出现了破损甚至断裂。 两人体内都是撕裂一般的痛苦, 鲜血从毛孔和七窍中不停冒出。 “千秋月!你倒是跑得快……”凌燕南气势汹汹地堵了门, 完全不顾颜文晟的劝阻。 “你们在干什么?!” 骤然拔高的音调何止动人心弦, 简直是像一把钢刀直直插入人的耳膜。 “出什么事了?” “师侄莫怕, 看我对付这魔头!” 问候者先至,正是听到陆景和被绑架就立刻匆匆赶回来的顾尘客。 可那人却是人未至,刀先行! 厚背长刀足三尺有余,用尽全力的刀光席卷而下, 简直遮天蔽日。 只是一个照面,就足以让顾尘客看清楚屋里的景象。 他当然不会觉得千秋月是要对陆景和不利,反而飞快地反应过来大概是陆景和又出事了,于是飞快地横掌去阻挡那抹刀光,却没来得及,发出的掌风只来得及轰开紧随而下的刀刃和执刀人。 本就不算太结实的房屋怎领受得住如此打击?甚至都没能抵抗一时片刻便轰然倒塌烟尘四散,拢住了屋内的两个人影。 “盟主?” 穿着一身深青色绑带短打的粗犷中年男人不可置信地喊道,却只得到一个无情的背影。 浓厚的烟尘要是落下来,不知道得堆上几寸,哪怕飘着也有如实质,几乎成了一层纱。 这样的惨景,终于是把牵动人心的那一位呛醒了。 “咳咳咳——” 陆景和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然后立刻又被铺天盖地的灰尘逼得闭了回去。 这是哪儿啊?怎么这么脏? 其实有些小洁癖的陆大夫皱着眉想要撑起身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身上重量以及体内过分的疼痛。 酸疼的手臂一软,人就又跌了回去。 饱经苦难的床板难以承受地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罢工,但终于还是艰难的撑住了。 这一声也为焦急寻找的人们提供了方向,几乎是瞬间,顾尘客就大步走了过来。 “景和!”他向来平静的面孔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伸手就要摸索着把陆景和拉起来。 “别!”陆景和赶紧制止他,“看看我身上那是谁,先把他挪开。小心点儿,他好像受了重伤。” 毕竟是当医生的人,哪怕在茫然状态,也对血腥味儿很敏感。 顾尘客这才转手把千秋月扶起来。 其实最开始,应该说是“扯”起来。 他只觉得这人是在刻意占便宜,毕竟那刀光再强,对千秋月这个级别的高手也终究伤害有限。直到拽到一半,发现手底下的身体竟然没有半分防备,而是整个软绵绵地塌下来,才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去支撑。 “这又是怎么了?” 看着后背横贯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的千秋月,顾尘客是真吓着了。 别闹,自家长老什么功力什么本事他自己心里太有数了,哪怕是毫无防备之下的全力一击,给千秋月添一道口子也就顶了天了,还是养几天就能好的那种,这是什么情况? 世界上能把千秋月伤到这个份上的人不能说屈指可数,只能说根本不存在。 顾尘客自己也不行。 二人境界相同,当然知道到了这个境界,光是护体的罡气就堪比钢板,身体强度更是高过岩石。伤成这样,简直像个普通人,根本不现实。 总不能是苦肉计吧,也付出太大了。 这样的伤口,背部的经脉肯定是保不住了,是确确实实的重伤,垂死也差不多了,绝不是养两天就能好,半年也未必好的了啊! 千秋月仇家众多,哪怕要装可怜,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连自保能力都没了,还谈什么计谋? 这点上顾尘客自认绝不会揣摩错误,这是高手的共识。 没有人可以给他们安全感,除了他们自己的功力。 当了一段时间的大夫,也养成了行为习惯,顾尘客的手指不自觉地滑到千秋月的脉搏上,彻底石化。 他禁不住垂下头,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忍不住东摸摸西扣扣,试图扯下或者擦下点儿什么东西来。 他长到这般岁数,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个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儿内力,虚弱无比,体内经脉几乎断尽的人,真的是千秋月吗? 这分明是个废人啊! 趁着师父处于震惊状态这一会儿,凌燕南早已经飞速伸出了手,然后和另一双手碰在一起。 嫌弃的抬头看了一眼碍事的人,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让开了一半位置。 笑话,他虽然不喜欢颜文晟,却也知道这不是内斗的时候,不趁着顾尘客没反应过来赶紧把陆景和偷走,一会儿还有他们什么事? 二人有志一同,动作极为同步,一人小心地搀扶着陆景和半边身子,迈开步伐施展轻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全程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武林盟的长老堂主们呆滞的看着他们尊贵矜傲的二皇子殿下和那个风流之名传天下的第一大盗动作飞快举动娴熟的偷人,脑袋上飘起了一排排小问号。 你是谁? 你们是谁? 你们是何方妖孽? 快把矜贵优雅气质高冷的事儿逼二皇子殿下还给我们啊! 被偷的本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出去三十米开外了。 由于这玻璃心自尊二人组本来就是靠拆迁进来的,所以出去也十分方便——都不用费心分辨路径,直接跟着之前砸开的洞走就是了。 他们还和同样十分巧合地来到了这条路上,正对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洞口紧身徘徊,不敢妄动的大佬队打了个照面。 当然,也仅仅只是个照面。 大佬队目瞪口呆,表情僵硬的目送他们以拉出的残影都在十米开外的速度远去——不得不说,刘旭挖的这个老鼠洞……啊不是,地道,确实挺长的,占地面积也很大,那个把山都挖空了,确实是句纪实。 忘忧草看着他们留下的残影,呆呆地问:“刚刚那是陆先生吗?” 他是唯一混进大佬队的曾经普通玩家,只因为他陆景和大弟子(?)的身份和巨大的奶量,在某些不知名的板块,他也曾经无数次担任过[唯一陆先生身下人][最后的接盘侠][永远默默守候陆先生但得不到的深情男二]等角色。 当然,作为钢铁直男的他自己并不清楚。 “很明显,是的。”这是貌似还很正常冷静的吴钩月明。 “陆先生是伤到了吗?他们怎么走的那么快?”这是傻傻的月下独酌。 “伤着了,应该是有的。但跑的这么快,不正常。”这是眼睛很尖鼻子很灵的土豪兄。 “他们也是来抢人的。”这是看透一切冷静总结全文的影随风。 ——如果忽略掉紧攥成拳的手掌的话。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即将踏出山洞的前一刻,陆景和脱口而出一句疑问,才惊醒了已经被震惊淹没的顾尘客……和玩家们。 “尼玛!这俩货也是来偷陆先生的!” 橘子洲头的嗓门真的很有辨识度……也真的很高。 于是该被吸引过来的都迅速到达了现场,比如本来就离得很近但转了个晕头转向的其他玩家小分队,再比如……身边掠过一道灰影。 “把景和放下!”被徒弟和后辈撬了墙角的顾尘客惊怒交加,一声厉呵,没有留给仍在懵逼并且马上要陷入更加懵逼的境界的属下们只言片语,也没有给同样怒火冲天的玩家们…… 哦,不,这还是留了的。 【任务:清扫战场 任务难度:简单 任务类型:副本 任务描述:赤月派教主罗荣以及其属下刘旭的居住地似乎发生了一些很混乱的事,不过那些都和你们无关,请赶快开始收拾战场吧! 任务奖励:20000点经验,随机技能掉落,随机NPC好感度掉落】 玩家们看着任务板面上奖励丰厚的任务,第一次产生了“到底要不要接”的犹豫。 如果现在追上去的话,他们是不是也有希望摸一把陆先生? 第29章 第 29 章 答案当然是……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因为在争夺陆景和的人之间, 玩家实在连小鱼小虾都算不上。 打不过就算了,还憋屈。 毕竟游戏早期是个NPC他们就打不过,到哪怕被虐了, 也总能通过论坛的缺德闲人们提供的各种手段报复回来。 但这三位可不行啊,这是自家的NPC, 要是坑了他们, 倒霉的岂不还是自己? 说不准还会有其他玩家接到查明真相的任务,那人可能还是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兄弟,然后毫不留情毫无同伴爱地把他扭送到NPC面前…… 那场景想想就很尴尬。 不用质疑,为了任务和乐子丧心病狂的玩家们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这样一来,别的不说, 光是那每天跑日常辛苦刷出来的好感度他们就舍不得啊! 万一要是被自家的NPC逐出家门, 那就更可怕了。 于是玩家们郁闷了,郁闷的玩家们化悲愤为动力, 全都用在了任务上。 于是可怜的山洞再次被掘地三尺了。 刘旭看着这群奋力“施工”,满脸怨气的玩家们,嘴唇几次张张合合,都没能说出话来。 但他真的很想说——喂!你们当着主人家的面搜刮主人的东西真的好吗!一群强盗! 武林盟的长老们本来是气势汹汹地来,知道对手是谁, 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结果原本很强大的敌人没出现, 更强大的敌人莫名其妙不堪一击, 自家的上司叛变去追汉子了, 唯一留下的那个听说狡猾如狐心思深沉, 但怎么看怎么像个傻子。 于是压根没摸着出手机会的长老们郁闷了,摸到了的那个更郁闷——起码你们没被自己主上亲手揍啊!知足吧! 被前去追汉子的盟主甩下的长老们满脸纠结,不知该何去何从,时不时还要被玩家嫌弃占地碍事, 成群的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 可以说是很没有尊严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分开,这样单人占地面积就小很多了,也不会没次一群人被玩家赶着跑都跟赶鸭子似的显得特别蠢特别丢人了? 对不起,单打独斗的那都是大反派,他们是讨伐反派的主角,当然要抱团了。 至于丢人……反正玩家也不敢方面嘲笑他们,偶尔单蹦个的吐槽,就当没听见吧。 ——总有一个总是戳人肺管子的师侄的长老们如此想着。 等等! 长老们突然想到自己还忘了什么。 师侄呢?! 邵峡呢?! 呆呆傻傻一根筋的小师侄听被坑了,还因为闹事蹲了一段时间大牢,刚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长大,有没有瘦了,功夫有没有提高,有没有长点心眼…… 并没有!!! 一位长老手一抖,也顾不得自己精心保养的胡子都被揪下来了一根,一个加速飞身而上,险而又险地抓住了邵峡的手。 ——再晚哪怕一秒钟,这跟手指头都会戳到正在昏迷的千秋月脸上。 “你这是作什么死!”那长老先是谨慎地把邵峡拉到一边,随机低声怒斥,“那可是千秋月!你不想活啦!” “可是,”邵峡眨巴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千秋教主伤得那么严重,师父和陆先生回来肯定要给他疗伤的,我只是想试着叫一下千秋教主,看看能不能让他去床上而已。在这里趴着不好,脏,会感染的。” “……” 这段话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为什么盟主会关心千秋月,再比如为什么盟主要给千秋月疗伤啊!他们不是死敌吗?! 然而长老知道,对于一个单纯的孩子,这些问题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根本答不上来……只得生硬道:“一点儿土罢了,还能脏死他不成?你少管闲事!” “哦。” 邵峡眨巴眨巴眼睛,非常听长辈话的被拽到了不会碍事的角落里。 师父说过,他不在的时候,长老们最大,哪怕他们很多时候会很二,但绝对不会害他,听话就是了。 虽然他并不明白长老们为什么要把好脾气只是很少出现的千秋教主当做洪水猛兽来对待。 ……这孩子不是眼瞎,他只是,只见过和陆景和在一起的千秋月。 “小邵先生也在啊!”有熟悉的玩家热情地招呼道,“哎呦,怎么一身土,快换身衣服,正好我这儿有新的!” 邵峡其实是跟着月下独酌一起进来的,不过这孩子很不幸的,有点儿路痴属性,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又不是很强,所以在某一个岔路口,就理所应当的被众人落下了。也不知道又从哪儿转出来的,反正现在灰头土脸的,挺狼狈。 邵峡一出现,这块儿原本如同被遗忘了的地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邵峡换下玩家给的新外袍,两人身高身材差不多,还挺合身。而旧的转手就被玩家撕吧撕吧成了几块光荣的抹布。 料子是好料子,水里涮一圈出来,擦东西都比之前的抹布擦的干净,也有人继续了邵峡未竟的事业,把千秋月转移到了个干净的地方,还有闲得蛋疼的玩家往上丢了几个回春术,果不其然,是没用的…… 长老们目瞪口呆的感受着骤然临近的人声鼎沸,然而全都终止在身边,以邵峡为界限,仍然没有人分给他们哪怕多余的一个眼神。 落差太大了,哪怕是如此苍老的脸皮都有些承受不住。 发怒是不可能发怒的,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况且抢人的那三位也终于回来了。 “陆先生!” “顾盟主!” “二皇子殿下!” “凌先生!” “颜先生!” ——这是情深似海热情似火的玩家们。 “盟主!” “二皇子殿下!” ——这是望眼欲穿的长老们。 然而他们都没有得到哪怕一个眼神的回应,唯一得到回应的只有: “师父,师兄!陆先生,颜大哥!” 是的,这是颜文晟难得得到的尊重。 一看到邵峡,他就眉开眼笑,连眼角显眼的淤青都顾不上了,赶紧过来揉捏了一把:“小邵好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 “是啊。”陆景和赞同地点头,“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乖巧的孩纸总是惹人喜爱的,外人都这样,自家亲师父师兄就更不用说了,加上玩家们偶尔发出的,恰到好处的马屁,气氛一时间相当的温馨和谐。 “哈——欠——” 某人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个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甚至还反应了一下这人是谁。 玩家们更是猛然惊醒:淦!他们是打败邪恶的大BOSS抢回陆先生的!不是来掘地三尺打扫卫生的! 手里的笤帚簸箕抹布墩布都被缓缓放下,取而代之的是大刀长剑,暗器长枪。 罗荣没看见。因为他眼睛还没睁开就习惯性地喊:“刘旭!” 对啊!刘旭呢? 大家又被震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位似乎从事件开始就一直隐身了的导火索,纷纷四下张望。 被从隐身状态揪出来的刘旭非常无奈,但他对自家盟主是真爱,所以还是尽力回应:“这里……” 听到刘旭有气无力的声音,罗荣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然后又被眼前的人们吓得后退一步。 这地方算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从来都是两个人住着,陆景和已经算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了,又哪儿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难道是他睡觉的时候换地方了? 接受到罗荣纯洁中带着疑惑的眼神,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强BOSS玩家们都萎了。 拜托,如果这个BOSS他凶神恶煞残暴不堪,大家自然不会觉得如何,一拥而上开打就是了,然而这BOSS看起来傻乎乎的,还是刚睡醒一觉,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仿佛他们真的是突然闯进人家家里烧杀抢掠的强盗,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不少玩家都默默地把地上的铁锨往身后踢了踢,又不动声色的把挖出来的土往里填了填,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比他们更尴尬的是武林盟的长老们。 他们和罗荣是一代人,自然也见识过这位曾经的少年天才天之骄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时的样子,但后来大家都身居高位退居二线,真就一点儿没见过,哪怕直到罗荣智障了,也不知道对方竟然智障的这么彻底! 这他妈,让他们怎么和平面对老朋友啊! 比起他们的僵硬来说,罗荣就要淡定很多,因为他早已经不记得那些人那些事了。 所以他忽略了一切,只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咱们又要搬家了吗?这是要连房子一起搬走吗?搬去哪里呀?” 搬去陆先生的仓库里。 玩家们很想这么回答他,但谁都说不出话来。 刘旭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让单纯的盟主理解他们已经是俘虏了,以后大概就没什么悠闲日子过了,这也不是搬家,是抄家。 陆景和却笑了笑,相当自然地接过了话题:“是啊。刘堂主说你们二人在这地方住着有些寂寞,正好我那里还有些空间,我们几个人也是无聊的很,所以就邀请罗门主刘堂主与我们同住一段时间啦。” 他面色自然地介绍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强盗的玩家们:“这些是我医馆的学徒,他们是来帮二位搬家的。” 纤长的手指又指向手足无措的长老们:“这是顾盟主的属下,武林盟的长老们,是跟着顾盟主来商量事务的,听说了这件事,就跟着一起过来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第30章 第 30 章 伴随着这一…… 伴随着这一番令人目瞪口呆的“无实物表演”, 玩家们再次五体投地,拜倒在陆先生的长直衫下。 就连新来的NPC们都深刻认识到了为什么陆景和这个人看上去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男人能成为一群大佬的中心——就凭这张颠倒黑白的嘴,他不成中心都冤得慌! 就连刘旭都恍惚地想着: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然这人怎么能说得这么真呢! 刘旭都傻了, 单纯如罗荣自然更是深信不疑,还很高兴地道:“陆先生真是个好人!谢谢陆先生!” 并不需要好人卡的陆景和微笑颔首, 面上依旧温文尔雅柔声细语地询问罗荣有没有什么喜好, 对自己的住处有没有什么要求云云,心里却实在觉得罗荣和玩家真是有一种奇妙的相似性。 看着眼前真的就开始滔滔不绝的罗荣,陆景和又在心里否认了这句话。 不,他比玩家更加清澈愚蠢。 哦,在这个行列的还有…… 陆景和微笑着挥手把邵峡召到面前:“小邵, 我现在要去给千秋教主看看伤势, 你帮我招待一下罗门主好吗?” “嗯!” 邵峡难得有什么能帮上陆景和的事情,立刻很高兴的答应了, 并且疑惑平时都会来抢的师兄和颜大哥怎么没过来。 凌燕南淡定抱胸,站在一边,颜文晟则去套玩家们的话了。 俩人早成精了,直到陆景和为什么会叫邵峡过去,疯了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并且, 这活儿他们也是真胜任不了。 看着结束对话(忽悠)走过来的陆景和, 长老们像小鸡仔一样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明明知道他没有武功, 可为什么就是害怕! 当然, 陆景和并不是来找茬的。 他又不是疯了, 虽然他确实对这群搞不清楚状况就瞎出手的长老们很不满,但现在找他们的茬和往顾尘客脸上抽巴掌有什么区别? 即便知道顾尘客肯定不会在意,甚至自己都想抽两巴掌,陆景和也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 别人家的内部矛盾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天色已晚, 从青州到武林盟又路途遥远,诸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陆某不胜感激,还想请诸位稍作休息,起码歇息一夜,以全陆某地主之谊,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话就是真心应酬了,又客套又官方,是明显能听得出来的敷衍。 不过想想也是,对一群初次见面还差点结仇的陌生人,能亲近起来才有鬼了呢。 长老们听陆景和如此言语,反而松了一口气——要是陆景和亲近的跟他们拉家常,他们才要怀疑是不是有阴谋呢。 毕竟从这位自从进了门就时不时放到千秋月身上的眼神来看,他们之间可绝对算不上清白。 官腔就好说多了。 毕竟怎么也是一群长老,武林盟又是半官性质,打交道打得多了,哪怕诌两句也能充充面子。 这一番谈话就可以称得上是宾尽主欢了。 谁也不想多留谁,因此长老们就准备晚上睡一觉,第二天一起吃顿席,欢迎和践行就不分了,再睡一晚,再下一天走人。 一天两夜,双方都很满意。 将一切处理完毕之后,陆景和才走向千秋月,看似依旧沉稳淡定,熟悉的人却都能发现他的步伐有些快了。 “啧。”颜文晟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道,“一块儿木头,有什么好的。” 凌燕南耳朵多尖啊,立刻嘲讽道:“呵呵。反正总归比你强就是了。任你再能说会道,人家不吃你这一套。” “是啊。”颜文晟却没有想象中的震怒,而是微笑反击,“受教了。感谢二皇子殿下传授经验,在下感激不尽。” 凌燕南的脸绿了。 顾尘客在一旁看着这俩二傻子,摇了摇头,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过来人的沧桑。 何必呢,人家眼里明摆着都没你,还彼此伤害呢。 他如此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直至陆景和身侧,才神态自若地道:“千秋月的状态不太好。我扶他起来的时候摸了脉,内力全无经脉尽断。这是出了什么事,有人偷袭吗?” “不是。” 陆景和脸色难看,苦笑连连:“我犯病那个事,你是知道的。” 顾尘客立刻意会,也不由得叹息:“也是正好赶上了。他倒是深情,真是舍得……” “嗯?”陆景和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伤药和银针,有些疑惑地侧了侧头,“什么?” 深情?很深的友情吗? 虽然说得过去,但总感觉怪怪的…… 毕竟,总不能是爱情吧。 陆景和想着想着,把自己逗乐了,手里的药粉都多撒出来不少。 只能说,幸亏这是在上药,不是缝合。 “没什么,说错了。” 顾尘客微微一笑,瞬间就释然了。心中还有了些对老对手的同情。 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自己好不容易开了窍,结果看上的人也是块木头,哈哈哈! 陆景和点了点头:“哦。”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顾尘客保持着微笑转移了话题:“不过,怎么会突然犯病的?不是一直没事吗?会不会是……” 他看了刘旭一眼,意思明确。 陆景和却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是。” 顾尘客有些忧虑:“还是要警惕一些,你这两次犯病都和魔教有关……” “不是。”陆景和再次摇头,肯定道,“我已经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顾尘客一愣,下意识地想询问,却又憋了回去。 算了,要是能说陆景和自己就会说的,不能说问了也没用。 …… 因为要照顾伤员,所以陆景和是坐轿子然后转马车回去的,顾尘客四人自然和他一起。 武林盟的长老们早早就被顾尘客打发了回去,理由是押送危险人士,因此罗荣和刘旭也不在,这会儿倒是不用顾及他们。 至于轿子和马车是哪儿来的…… 这就要感谢神通广大的玩家们了。 在了解到他们人美心善的陆先生被不大规模挪动千秋月而出去的方法难住了之后,玩家们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出去买马和马车,等在山口另一路则点开千度,现场搜索轿子的结构,还找了个工匠,开着视频全程指导。 该说不说,玩家们的动手能力确实强,很快就用从刘旭的房子上搜刮出来的木板敲敲打打成了一个巨大的轿子。 是真·巨大,长宽三米,能让千秋月横着进去还能坐几个人那种。 除了比较简陋,没什么装饰,边边角角不太圆润之外,一点儿问题没有,嘎嘎结实。 有位家境贫寒的玩家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十平啊……我租的房子才这么大呜呜呜。” 啊这…… 他得到了众人安慰的虎摸,以及土豪大佬的友情赞助。 当然,不是无偿的。 这位家境贫寒的玩家虽然财运不咋地,运气却还可以,是玩家里少有的和颜文晟关系不错,获得了轻功技能的玩家。 三个工会加起来大几百人,也就十六号有轻功的珍惜物种,正好轮两班。 其实每个人都想给陆先生抬轿子,然而轿子里坐的毕竟是陆先生,总得找走得稳当点儿的。 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陆先生不舒服吧? 某昏迷中的伤员:……那我走? 阴暗的山洞根本挡不住玩家们荡漾的心: “八抬大轿啊,总有种咱们是在抬新娘子的感觉。”某位轿夫感慨道。 另一位轿夫笑喷了,回道:“那新娘子是谁?陆先生还是千秋教主?” “当然是陆先生!陆先生那么好看,怎么可能不是新娘子!”后方传来兴奋的抢答。 “呃,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有一个问题,那么,同样在轿子里的千秋教主是啥?” 有人试探性地道:“陪嫁丫鬟?” “哥屋恩。太辣眼睛了!” “那……新郎?” “你接受?” “我不。” “那你放什么屁。” 真是冷酷无情的人啊QAQ 有人一针见血:“妄图英雄救美的狗熊吧。” 众人拜服:“大佬真乃神人也!” 随行的几人听着玩家们不着边际的胡侃,深色复杂,面容扭曲。 想笑吗? 那是当然的。 但是想想对方能和陆景和一个轿子里,还能被猜是新郎,就好嫉妒啊。 相比之下,陆景和就没那么克制了,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轿子做了四壁和顶,却唯独没有做门,大家也一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没人提出给轿子加个帘子什么的,大概就是准备着此时的福利吧。 美人伏案大笑,如玉的面上泛起薄红,冠起的三千青丝微乱,向来一丝不苟的衣襟也因为过于动作而有些散乱,露出绣着暗纹的雪白里衣和一点莹润的肌肤。 “卧槽卧槽卧槽!” 玩家激动的抓住了身边人的袖子,也不管是队友还是敌人了,激动地就是一阵嚎叫,好多都不似人声。 “至于吗?”偶尔有人发出嘲讽,手上却早已经不知道摁下多少次截图键。 ——至不至于的,自己心里最清楚。 因为不少菩萨太太的强大手速和激情分享,新鲜出炉的截图迅速屠版。 陆景和的美貌早已经突破了极限,而美人,永远是最和尚的人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陆景和笑够了,逝去眼角的泪水,顺着玩家们如有实质仿佛流着哈喇子的目光整理好散乱的衣襟,这才有空去看身边躺着的人。 刚才他动作不小,好像是碰到千秋月了。 这一看,却突兀地撞进了一双深邃而专注的黑眸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千秋月竟然已经醒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你……”…… “你……” 明明是想质问的, 出口前却先红了脸。 陆景和有些恼恨自己,却突然想起了顾尘客先前那句“口误”。 深情…… 深情……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个深情。 美人蛾眉轻蹙,容色姝丽, 神色似羞非羞,似恼非恼, 其间万种风情, 着实让人神魂颠倒。 千秋月痴痴地盯着他,心潮涌动,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愣是说不出来,火上心头, 竟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个没出息的……” 陆景和吓得手忙脚乱给他拍背, 被人趁机靠在身上占便宜都没在意。 顾尘客低声骂了一句,懒得再看这不能更熟悉的场景, 扭头就走。 还带走了两个徒弟。 凌燕南真的很想挣扎,可看了看顾尘客难看的脸色和眉间深沉的怒气,最终还是没敢。 只不过他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这……他师父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结果被千秋教主截胡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凌燕南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尘客是他师父, 陆景和是他朋友!这俩算是什么魔鬼组合啊! 顾尘客是真不知道这个逆徒在想什么, 不然肯定会忍不住清理门户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是想到曾经的至交好友, 这倒霉徒弟的亲爹, 现在的皇帝陛下, 当年在对他亲娘,现在的中宫皇后,曾经全大燕公认最潇洒恣意的女将军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时候,也是这个见色忘友的德行…… 果然人生是个该死的轮回。 …… “不是,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陆景和哭笑不得,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血迹暗沉,呈现棕褐色,其实是体内的瘀血,吐出来是好事,说明身体在恢复,有能力自主排出废物了。 但在这个时候真是又破坏气氛又惊悚啊!!! 玩家们陷入了难得沉默,只是跟随陆景和的动作,帮他涮洗布巾,看上去老实的不行。 然而如果能进他们的语音频道,就会发现……以上都是放屁,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哦亲! “是谁!刚才是谁说的新郎!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千秋月!竟然是千秋月!我那么肯定地以为他是个正经人!” “闷骚果然强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啊!” “苦肉计!他竟然还在用苦肉计!陆先生你看清楚啊,那个色狼都靠在你怀里了啊啊啊啊啊啊!” “吐血吐血,怎么没吐死他!还我陆先生!” “淦,为什么要让我抬情敌?下一波谁啊快来个人换老子,老子要下线疗伤!” “怎么,你定做了陆先生的等身抱枕?” “你怎么知道?”订抱枕的那位大兄弟条件反射地回答,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不借!不卖!老子花光了所有积蓄和上半辈子积蓄的人品才抢到的!”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定做的是攻方还是受方?虽然说陆先生确实怎么看怎么受,但攻系的陆先生真的别有一番韵味呢!” “这种问题你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啊!给老子看私聊!” 伴随着大兄弟的一声怒吼,世界,安静了。 某个只存在女同胞的小群里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这就是gay吗?真直接啊。终究是咱们之前错付了。” “呜呜呜,一群死宅男手好快!那个抱枕攻系限定2000个受系20000个,秒没!我都没抢到!高价收也根本没人出QAQ” “真实了。这年头玩儿个游戏还得跟宅男抢老公,这合理吗?!” “……” “靠!别吵了!有人偷袭!” 某个女孩子惊恐之下忘了选频道,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一些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也因为这一声而狼狈地暴露出来。 玩家们这段时间天天做任务,天天和NPC打架,哪怕是最废物的人也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地就和自己的队友靠拢在一起,背对着背,牢牢地把陆景和的轿子围在正中间。 他们跟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啥好偷袭的?这群人的目标无非就是陆景和或千秋月罢了。 来人显然也没想到这群原本想象之中乌合之众能有这样的素质,黑色布巾遮盖下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顿了片刻才道:“上!千秋月现在是个废人,这是杀了他的最好机会!那个大夫是个废物,一起杀了!” 就因为这句话,玩家们出离地愤怒了:“淦!陆先生才不是废物!你才是废物!你全家都是废物!你祖宗八辈都是废物!” 能长期守在陆景和身边的都免不了变成他的脑残粉,大概是某种不可抗的魅力值在作祟。 千秋月闻言面色一变,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把陆景和拉到身后,却忘了自己此刻正身受重伤虚弱无力,反而被自己的动作往前带了一下,身后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鲜红的血迹。 陆景和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却并未能从沉思中脱出身来。 这群人……是怎么知道千秋月受了重伤的? 距离他们出来这才不到两个时辰,知道的人又很少,到底是谁……动作这么快? 要是说有这么恨千秋月的人,那倒是不难找,甚至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但有这个本事的人,那可就太少了。 就在这一刻,陆景和最先怀疑的其实是武林盟那些先行离去的长老们。 不论怎么看,好像都只有他们的时间符合。 就在心中的怀疑到达顶峰时,玩家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懊恼的“卧槽”!? 千秋月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听那玩家痛哭流涕道:“陆先生!千秋教主!我对不起你们啊!” 原来这倒霉孩子刚刚因为人有三急短暂地脱了个队,然后就碰上了陌生NPC,接了个任务,想也没想就把陆景和和千秋月现在的状况说出去了…… 于是乎,还没一盏茶呢,报应就来了。 “靠!你脑子里都是水吗?!” 还没等陆景和发怒,玩家们先替他怒了: “穷疯了你了?你就差那点儿钱那点儿经验值?” “什么NPC你也敢搭理,也不想想这深山老林里能有什么好人!” “你哪个公会的?你队长是谁?谁允许你私自脱队的你跟谁报备了?谁允许你在公会群体任务过程中私下接任务的?!无组织无纪律!” “……” 好好的偷袭,硬是被注意力脱离了重点的玩家们搞成了批|斗大会,那位倒霉的玩家差点儿没被一人一口吃了。 他的脱队行为甚至让各大公会的管理层高玩们现场开起了例会,列他个一二三四五条,恨不得当场就开始军事化管理。 结果一查,倒霉玩家压根就不是三大公会里任何一个的人,而是春日宴一个高玩的亲友,那高玩这两天三次元有事不能上线,一个名额浪费了又觉得挺可惜,所以才让自己亲友来替一天蹭蹭经验。 谁知道这一蹭,就蹭出事儿来了。 高玩在三次元都没能躲过被自家副队喷一脸口水的悲惨命运,直到被摔了电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点儿啥。 玩家们的批|斗大会开得热火朝天,一阵秋风刮过,带上丝丝凉意,却分毫消减不了人们高涨的热情。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黑衣人们茫然的脸,仿佛是在他们脸上扇了一个慢悠悠的巴掌,然后打着圈落在地上。 就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无比明确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羞辱。 并为此铭记终身。 不过,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终身,都只能终结在今天了。 激烈的喊杀声爆发,刀剑碰撞的尖锐鸣叫声刺痛众人的耳膜,血肉筑成的身体不断倒下,然后又有新的补充上来。 似乎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又似乎是蚁多咬死象的真实写照。 黑衣人被用最残酷最黑暗的方法培养出来,在尸山血海里长成,只为做一把最锋锐的刀。 在他前四十年的人生中,从未感到过恐惧,哪怕是对他的主人。 而此刻,当他看到面前不断倒下的身躯,以及那些身躯上丝毫不见疲惫,而是充斥着兴奋和激动的脸时,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些人并非钢铁铸成,却有着超越钢铁的恐怖。 他想要退却,尤其是身边开始有同伴倒下。 而玩家们有没有注意到黑衣人动作间轻微的迟钝呢? 答案是肯定的。 不过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这是NPC害怕了,只觉得是系统特意给出的BOSS技能间隔。 “感谢该死的设计师,还考虑了我们这些小喽啰的死活。” “呸!他考虑了个屁!那0.5秒的迟钝加和不加有什么区别!” “这都打到中期了,技能规律都摸出来了,最难的时候过去了该掉的经验都掉了他才降低难度,你管这叫考虑死活?” “靠,还真是!好气!等打完这个BOSS我一定要骂死狗比设计师!” “消消气消消气,说的跟你哪天少骂了一样。狗比游戏公司什么德行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1,不跟他们生气。大家都加把劲儿啊,别划水,死了就赶紧去最近的复活点跑尸!已经有精英怪倒了!胜利就在眼前!” “靠!有精英怪倒了?谁抢的人头啊,我这儿怎么没显示?” “经验值和奖励都是按贡献分配的,你非在乎那个人头干啥,又不能吃!” “爽啊!” “……滚!专心!技能扫我身上了!” “这么凶干嘛,队友模式我打你又不掉血。” “看着你浪费群攻名额,我难受。” “……” 第32章 第 32 章 队友悻悻地…… 队友悻悻地不敢再摸鱼, 跑尸的第一批人也陆续归来,大家又进入了有条不紊的循环当中。 他们稳了,黑衣人就稳不住了。 为什么这些乌合之众明明死的那么快, 打到现在却一点都不见少? 黑衣人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的穿着陆景和医馆学徒服装的人们, 偶有特别突出的色彩, 毫无疑问是某位大佬或欧皇的高级装备。 《盛世》的设计组虽然不做人,但审美还是挺在线的,除了新手自动配发的粗布麻衣,其他都还算好看,起码简洁大方, 往身上一穿像模像样, 绝对利落。 陆景和医馆统一下发的蓝白学徒服就符合这个标准,还有短打和长袍两种选择,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很多嫌麻烦的玩家甚至还把特殊装备改了外观,就是为了和大家统一战线。 也正因此,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看似普普通通的玩家到底是不是一个一击能打掉自己三倍血额大佬。 除了偶尔蹭到经验的时候会惊呼一声,通过自己涨了一大截或者直接升级的经验条发现自己身边有大佬把精英怪打死了。 可以说是很傻很天真很好糊弄了。 土豪兄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人家小情侣, 免得老让人觉得是撬墙角的, 于是默默混在了普通玩家的队伍里, 专盯着血高的黑衣人揍, 虽然不能享受一拳一个小朋友的快乐, 但每个技能都落到了实处,那贡献值是刷刷的涨。 也正因此,他这一片倒是有不少抢到了人头的普通玩家,时不时引起一阵羡慕的惊呼。 闻烨又把自己藏得深了点儿, 深藏功与名。 总感觉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的月下独酌一边跟着真·一剑一个小朋友的邵峡蹭经验,一边不停地东张西望。 其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在找什么,然而大家有志一同——装鸵鸟! 谁要提醒他貌似男小三的那位同志消失了啊…… [月神可真渣。] 某个临时被拉起来的,全员匿名的小群里,有人窃窃私语:[是啊是啊。土豪兄那么爱他,还为了他跟吴钩大佬打了好几次,这会儿人丢了,他都想不起来!] [虽然但是,打好几次这个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他俩没打过吧?] [就是啊,这两位大佬天天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待着,要是打架打个鼻青脸肿的,大家没理由不知道啊!] 吴钩月明和闻烨纷纷表示风评被害。 [怎么没有!]造谣者丝毫不觉得有问题,还振振有词,[反正是在游戏里,他们还和陆先生关系好,说不定就有什么快速恢复的药呢!我跟你们是,论坛上那个文,里面就写了……] 好样的,这还是位狗血同人文爱好者。 只能说,能写出这种文章的人真是太不了解这群游戏宅男了。 有那伤药用在打BOSS的时候不好吗?为什么要用在争风吃醋了? 要是真的这么浪费,他们午夜梦回起来都会抽自己两巴掌的! 正准备抽对方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的吴钩月明和闻烨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叫。 又是公共频道。 没办法,战斗期间队伍频道除指挥和团长副团等领导外不能出声,他要让所有人都听见,只能公共频道喊了。 当然,这个消息也非常值得大家被打扰, “南侧的兄弟们注意!残血BOSS仇恨清零脱战去找陆先生了!保护陆先生啊!” 众人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果不其然,组团杀BOSS的那群人已经死了个干干净净,横七竖八全都是尸体,这句话还是一个灵魂状态的9玩家花钱喊出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批大批的玩家们宛如潮水一般向南侧聚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玩家的战线原本是以陆景和为中心向外部辐射扩散的,然而打着打着,除了黑衣人首领差不多在原地,其他黑衣人都被向后打退了一大截,玩家们为了能打到怪,自然也就跟着动了。 因此此时此刻,除了几个围住黑衣人首领的玩家,他竟然已经是离陆景和最近的人了! 那几个玩家等级虽然不低,但确实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就被秒了。 玩家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T活着吗?嘲讽技能呢?快往BOSS身上丢啊!” 几个手快早就试过的T满脸苦涩:“试过了,没用!BOSS仇恨条根本不动!” “靠!这个BOSS的最终保底机制不会是强攻陆先生吧?!” “真的很有可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的陆先生啊!他可不会武功!” “md,千秋月这个该死的蓝颜祸水!” 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哪怕有好几个皮糙肉厚的T奋不顾身地挡在了陆景和面前也无济于事。 “受死吧!” 确确实实已经被玩家们磨到残血的黑衣人首领赤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近乎癫狂的光。 他猖狂地笑着,疯癫地大吼,被玩家们惊恐地呼喊声切割地支离破碎。 他喜欢毁掉美好的,被人珍视的东西,喜欢看这些美好而脆弱的事物临死前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会让他扭曲的心理收到一丝快感。 厚重的长刀直直地劈下,刀未至,施加在锋锐刀刃上的内力就已经斩断了陆景和一缕柔顺的黑发。 黑衣人首领唇角浮现出一抹疯狂的,带着快意的笑,眼神里充满了恶意。 看啊,哪怕你有这么多忠心的下属又怎么样?他们都救不了你,你还不是要死在我刀下? 他甚至已经看好了逃跑的道路。 他对自己有信心,这群连三流都算不上的学徒人数虽然多,招式也很奇怪,但绝不能阻拦他。 只要他顺利地逃了出去,他就还是身价万金的顶级刺客,而不是垂死挣扎的困兽。 只要他顺利的地逃了出去,这群人再能耐也别想找到他! 毕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隶属于哪个组织。 然而,玩家这个永远是庞大而快速的群体,却飞快地扒出了他的身份以及祖宗八辈。 “第一刺客是吧,死亡之手是吧!他要是擦破了陆先生一点儿油皮,我就把他全身的皮都扒了塞稻草!” “嚯,扒皮充草,兄弟知识面挺广阔啊!” “你好残忍,我好喜欢,加我一个!” “……” 在面对那双癫狂的眸子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陆景和那叫一个丝毫不慌,深色从容,左手搭在千秋月肩膀上右手垂下身下,跟就没有面前这个人一样。 直到刀光逼到眼前,他才缓缓抬起右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很久的。 男人注视着他,微微一笑,挥出了相当青涩的一剑。 剑意青涩,动作却相当圆融,剑尖与剑光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弧。 庞大的内力被毫无保留地灌输进去,剑身发出痛苦的响声,其上甚至已经出现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隙。 有一片碎片崩裂下来,而后,坚硬的剑身全部碎裂,四下飞溅,掌心只留下一截剑柄。 却已经足够了。 雪白的剑光如铺展的白练,笼罩了这一方喧嚣的天地。 威势滔天。 仿佛纵横无匹的刀光就这么被轻易斩断、碎裂。 黑衣人的身影划过陆景和面前,依然朝着既定的方向掠去,神色却已经由癫狂转为惊恐。 那快速身影并没能出去多少,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喉口处出现一条极细的血线,然后猛然扩大加深。 一个人头落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不动了。 直到临死前,那双眼睛还是睁大的,不可置信的。 陆景和……他难道不应该是个废人吗? 这样雄浑的内力,比他的主人都要更强。 就在这一刻,黑衣人首领不由得对提供情报的人产生了强烈的怨气。 你管这叫废人? 这要是废人,天下武学者岂不全都是渣滓? 他是切切实实的,死不瞑目。 而他所未能见的是,就在挥出这惊天一剑之后,陆景和几乎也是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更多的鲜血自七窍之中汩汩流出,自皮肤表面冒出,几乎汇聚成流。 千秋月在身后接住他,从来镇定的神色难得带了惊慌,耳尖刚刚才因为明确心意又占到占到便宜而升起的薄红尽数褪去,化为惨白。 他那双握剑的,天下第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不受控制的一天。 无法控制局势,无法控制自己,甚至,无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或许,在遇到陆景和的那天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脱轨。 只是目前还很难说,到底哪里才是正确的轨道。 精心包扎的伤口因为身体坠落的力道再次崩裂,两个一身白衣的人都被染成一片血红,染上恐怖。 “陆先生——” 玩家们还未来得及欢呼,更未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一向弱不禁风的陆先生会突然变成绝世高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呆。 人流如潮水一样涌来,又在看到天边的一抹光,听到熟悉的声音时稍稍褪去,为来人分开一条道路。 是顾尘客。 他从来游刃有余的眸色中有呼之欲出的急迫担忧。 陆景和其实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里看到了他的到来,却无力做出回复。 在这最后一恍惚,占据了他意识的其实是——我不是从小病弱,一生都在病床上度过吗?那样气势滔天的圆融的一剑,是怎样被从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掌中挥出来的呢? 陆景和从不相信天才和自学成才,何况那一刻,他真实地感觉到了,掌心本应该存在的,承接冰冷剑柄的厚茧。 第33章 第 33 章 早在黑衣人…… 早在黑衣人们出现的时候就有玩家早早地跑回医馆附近的复活点搬救兵, 以防玩家们保护不了陆景和,于是一群人刚到医馆又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顾尘客又气又急,生平少有的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早知道就不想着什么给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留出空间了, 这一留就出事了! 若是陆景和和千秋月在他眼皮子底下…… 顾尘客不敢再想。 若真如此,他当以死谢罪, 不然余生当如何自处? 在看到血泊中央的二人时, 顾尘客的心都停跳了,所幸玩家们急切的目光让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二人还没死! “让一让让一让——大夫来了!” “我的天你们怎么这么多人?” 顾尘客急昏了头,长老们里却还有几个替他记事的——哪怕行动并不怎么好。 被一路拎过来,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迫享受飘逸轻功的老大夫扶着树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老大夫活了一辈子, 什么没见过, 又因为医术高明,接触过不少江湖人,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也懒得搭理这群大老粗,直接就冲着自己主家去了。 本来看着人都进气多出气少了,他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直到手指搭上了脉搏, 多年的行医经验和对自己医术的自信让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多, 一半。 毕竟这是他生平仅见的大麻烦。 眼看着苍老的面庞由不安舒展开来, 然而又很快再次眉头紧锁, 周围的人们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一收一放。 不过结果是好的——总算还是有希望! 这次顾尘客并没有上前。 他对自己那三瓜俩枣的医术心里非常有数,平常糊弄糊弄老百姓的小病还凑合,大伤绝对就是添乱。 何况他现在本就心乱如麻,上去一下子能不能摸着脉还两说呢。 看到老大夫沉吟片刻, 目光竟然转向了他,顾尘客不由得愣了一下,以为对方是怕治不好有人闹事,连忙保证道:“先生放手治疗即可,某可以替在场所有人担保,绝不会有人做出无礼之事。” 看着老大夫仍然是不说话,他心一沉,艰涩地道:“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只能这样了么?” “不不不!”老大夫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哭笑不得,连忙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没有的事!就是比较麻烦。” “噢。” 连带着周边的人,全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真心地在为陆景和和千秋月没有出事而高兴,不论身份立场。 顾尘客严肃的脸上绽开出一抹笑,忙不迭地保证道:“您放心,不论什么珍贵药材奇物我们都能找来!您只要放心开方子就行!喝多少天温养多久都无所谓,只要人没事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老大夫看着他是发自内心在高兴的脸,也不忍心瞒他,直言道:“要是只追求基本的人没事好说,他们本来就没事,都不用我,一会儿就该自己醒了。但要是追求更深一点儿的……”老大夫面露难色。 “不论要求什么……” 顾尘客急切的话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又被一道虚弱的声音强硬地打断:“还是等等吧,回去再请王先生细说。” 陆景和,醒了。 修长的身子无力地支在床边,摇摇欲坠,绝色的面容苍白如纸,指尖的皮肤都是透明的,而里面毫无血色。 因为血色都堆积在了表面,也因此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人在那里,就像一副颓靡的水墨画,其上被人肆意喷洒了大片红色颜料,颜色未增减半分,人却更显虚弱。 顿时就没人顾得上王大夫了。 “陆先生——” “景和……”玩家焦急中带着兴奋的声音洪亮到堪称刺耳,甚至盖过了顾尘客急切的问候。 看着被抢先了的顾尘客无奈的脸,陆景和忍不住展颜一笑。 虽然这一笑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体内层层叠叠的伤口,咳了个天翻地覆,可人总归是终于鲜活起来了,让人心里有了三分安慰。 玩家们个个眼含热泪,凌燕南二人更是不必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眼圈泛红,难得的失态。 “何至于此。”陆景和喝着颜文晟眼巴巴递到嘴边的茶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有些哭笑不得,“我又没出什么事,你们这表情,跟我死了一圈回来似的。” “呸!”颜文晟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晦气话也敢说!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好好,呸呸呸。”陆景和知道他此时神经敏感,无奈地照做。 什么封建迷信…… 其他长老经历这一番大起大落,虽不说热泪盈眶,心里却也是安稳不少。 主要是看自家这二位说了算的,好像都被这个多灾多难的捆住了心神,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被顺路一起带回来的俩俘虏自然就更加庆幸。 他们不知道玩家的事,自然知道这事不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嫌疑最大,长老们怀疑的目光更是快要把他们扎穿了。 而现在陆景和醒了,还依然满面春风神色如常得对待他们,怎能不让人放松呢? “先回去吧。” 人实在是不少,哪怕能让他亲自开口的没几个,一一寒暄安抚几句过后,陆景和也觉得有些疲乏了。 他现在的身体几乎要比刚穿进来的时候还差,虽然底子经过两次升级确实是好了不少,可也顶不住内伤加外伤的轮到折腾啊。 “行。” 众人刚体会了一把失而复得又差点儿得而复失的感觉,此刻自然是唯他命是从,马首是瞻,没有不肯的。 别说回家了,哪怕这人现在说想要天底下最尊贵的那把椅子,铁寒山的脑袋,凌燕南和顾尘客也能为他去踹一脚亲爹挚友,拼一次命。 当然,陆景和一点儿也不想要前者,后者……虽然确实有一点,但是拼命什么的,真的没必要。 于是人群再次浩浩荡荡地上路,这次真是小心翼翼,一路上都神经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瞅一眼,生怕再出什么事。 所幸,他们浩浩荡荡这么多人,真是没有不长眼的敢上来挑战一下了,于是一路上连个有人的土匪寨子也没看见,只有路过的几个村庄城池被吓了个底朝天,以为这整整齐齐的是哪里来的私军来扫荡了。 老百姓们哆哆嗦嗦地捧出了所有的粮食,甚至还有献上妙龄少女的,就祈祷他们能拿了东西赶紧走,别杀人放火。 但玩家们哪里有这个意识?他们连村民们一口千奇百怪的方言都听不懂。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还奇怪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来了,要老百姓们这么卑微地接驾。 如果是贪官,自己能不能顺便扫荡一下为民除害赚点儿额外的经验什么的。反正他们这么多人,少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也不显眼。 当然,这个傻孢子被揪出来当典型骂了一顿——上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还没处理干净呢,你又跳出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老百姓们呆呆傻傻地看着他们远去,还以为他们是因为仁慈而放过了自己,竟然全都在村长的带领下冲着他们的背影 至于城门紧闭的城市,他们就更加迷茫了。 不是,现在的城市都这么封闭的吗?大白天不开城门?害得他们其中有些火力不足恐惧症严重患者想补给都没地方去。 “是这一块儿民风特殊吗?之前的城市也不这样啊。” “估计是城小地方偏,每天固定时间开城门就够了,不用全天候干活吧。” “嚯,那可真好。” “哎,你们看那边的城墙上,是不起有人在看咱们?” “哪儿呢哪儿呢?还真有。这年头NPC也观赏玩家?” “谁知道策划和编剧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 “是啊是啊。给不同地域出声的玩家强制上新地域方言语音包也就算了,怎么连NPC都不给用通用语啊?!根本听不懂。” “垃圾游戏,吃枣药丸!” “……” 无论是什么,在玩家们嘴里永远逃不过一个结局:大骂游戏公司不做人。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陆景和他们在正中间,当然就看不到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被打发到外围领结的长老们倒是看见了,但也只是抽了抽嘴角,懒得搭理。 反正玩家们也没干啥,只不过是有点儿扰民而已,他们也不是官差,才懒得往自己身上揽这份差事。 汇聚而来的玩家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得到消息想要来一睹《盛世》第一NPC的盛世美颜的普通玩家。 三大公会的玩家有心驱赶,然而也是有心无力。 要是在城市里怎么都好说,毕竟为了基本的城市治安和保护NPC,城内有地图玩家数量限制,这也就是为啥每次陆景和失踪三大公会的玩家都得轮批出去。 但这不是城内,这是野外啊! 为了方便玩家赶路打怪,野外可没这个规矩。 于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成一片,说是摩肩接踵都谦虚了,那得是□□贴着肉,人群中间的脚能落地都算你腿长。大部分人都是“飘”着的,悬浮在半空中,主打一个身不由己。 “救命。” 当然,中间的大佬和NPC们还是没人敢来挤的,也正因此,橘子洲头才能空出手来捂脸吐槽:“我的天呐,这群家伙也太丢人了!陆先生的第一次粉丝见面会怎么能搞得这么糟糕?我们玩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说得非常好。”影随风非常尖锐地指出了他话中的问题:“但是,玩家什么时候在游戏里有面子了?” 第34章 第 34 章 庞大的队伍…… 庞大的队伍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青州城。 城主倒是心态稳定, 毕竟看多了,很多世家倒是心态不太平衡,不过也只敢在心里冒冒酸水, 要是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不敢的。 毕竟, 李家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摆着呢。 能好好活着, 谁乐意死?还是灭门这种过分悲惨的死法。 被凌燕南领着人灭了门,朝廷都得捏着鼻子说他们谋反,主打一个算你倒霉。 毕竟世人皆知,二皇子殿下兄控,太子殿下弟控, 二人相互包庇……咳咳。 玩家们在路上给陆景和换了架大马车。 虽然他们真的不觉得自己做的大轿子有什么不好, 不过马车更舒服,并且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俩人躺下还能盖条锦被,这就是简陋赶工的轿子远不能及的了。 但生性倔强的玩家们怎么会认输呢? 他们依旧固执地把沉重的轿子抬了回来,并且发誓要对其进行改造,有朝一日一定会让它成为陆先生的专属座驾! 嗯,目标很美好, 未来很远大, 现实嘛…… 就不太尽如人意了。 在马车踏进巍峨城楼的那一刹那, 天空中飘下了细小的雪花。 “下雪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谁不好说, 但第一个出声提醒大家的是一个傻乎乎地抬头让雪片飘进了眼睛里的二货玩家。 玩家咋咋呼呼的声音将所有人从一路大起大落的沉重中惊醒, 几乎每个人都禁不住抬起头或伸出手想要接住一枚雪花。 初雪太轻薄了,没有人成功,只有落到单薄的衣领里或在手心里融化的微凉才能提醒大家,初雪, 真的来了。 * 雪白的轻纱覆盖在窗户上,平日里几乎是看不到的,如今却与窗外的景色融为一体,有了些分外的存在感。 苍木的窗楞被支起一条细小的缝隙,雪白的一片才露半分,便有冷风呼呼地吹进来,连带着一两片硕大的雪花,让人禁不住打个哆嗦。 所幸屋内碳火充足,倒也不显得寒冷。 “就这么向往外面的生活?” 颜文晟提着药盒进来,细心地闭紧了房门,正在门口弹身上头上的雪,看到陆景和直勾勾的盯着窗外的眼神,忍不住笑道:“我们是短了陆先生吃穿用还是让陆先生觉得无聊了?您尽管说,我们一定改,彩衣娱亲我们也行的。” “嘴上不把门的东西,胡说些什么!”陆景和被众人小心翼翼地养了不少日子,除了暂时解决不掉的问题,身体基本大好了不说,脾气也娇纵不少。 “行行行,是我胡说。”颜文晟脸皮厚,才无所谓这一两句没有杀伤力的斥骂,将温度适宜的药碗和端了出来,“那我敬爱的陆先生,咱们吃药了。” 谁知道一向君子端方的陆先生竟然怕吃药,尤其是最怕苦药呢? 一看到那碗黑漆漆的药,陆景和就苦了一张脸,偏过头去不看,仿佛这样就可以当那碗药不存在一样。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是个人都知道,自己做医生的时候,陆景和更是跟无数病人说过无数次,然而到了自己这里,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病人罢了。 医者不能自医,果然体现在方方面面。 “我的祖宗。”颜文晟就知道会是这样,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坐在塌上烤火,“咱们今天可好不容易求得顾盟开了金口,您要是痛快点儿,一会儿还能出去玩儿个半个时辰,要是再磨蹭下去……” 话音未落,陆景和那边已经手起碗落,碗底一片干净。 当然,自己也被折腾的不轻,满脸皱成一团直吐舌头。 颜文晟没想到效果这么立竿见影,连忙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塞了一颗蜜饯到陆景和嘴里。 “我的娘哎,可真是给憋很了。”颜文晟哭笑不得,“这也还没半个月呢,您至于跟度日如年似的么。” 他们这些练武的修炼闭关动不动就是小几年,自然不觉得半个月是什么大数字,星际时代动不动就在一个游戏里泡几年的玩家们也没觉得重要NPC受伤修养半个月是啥大事。 何况他们还是在赶往京城的途中,身体不好的NPC一路都不露面也正常。 于是竟无一人真的理解陆景和的苦闷。 什么?另一个病号? 那位比所有人都更没有时间观念,在外伤基本结痂之后就直接开始重新修炼了!自从出了青州城,就在马车上没下来过。 陆景和其实并不是烦躁于半个月,他是惶恐于这段时光里缠绵病榻不能自理的状态。 毕竟,这与他曾经记忆力的“前半生”未免太过相似了。 而那“前半生”给他留下的阴影又实在是太大了些。 因此虽然他明确的直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虽然目前仍然对千秋月留在体内自成一派径自运转的雄浑内力无能为力,但体内竟也能跟着一起运转,形成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内力流了。 ——这个发现曾经让他兴奋了好几天。 毕竟在眼前这个世界,能修炼就代表着体质的根本好转,也就说明他以后别说坐轮椅,生病的次数都会少很多,至少能和健康的普通人持平了。 对于一个常年的病人来说,这是很让人激动的。 不过很快这份激动就被无聊的日子消磨殆尽。 其实他现在的无聊和受伤没什么关系。 陆景和心里很明白,就算他没有受伤,顾尘客他们也不会允许他骑马赶路的,估计也就是像现在一样,一辆马车把人一拉,完事。 别以为古代就很落后,豪华大马车,从一日三餐到人有三急都可以直接在车厢内解决。 当然,你得有处理的仆从,不然味道绝对会很美丽。 巧了不是。 陆景和虽然不爱铺张浪费地买仆从,但他有玩家玩家和玩家呀! 玩家并不介意为陆景和处理这些,都有经验。 谁家还没个小孩子呢,哪怕人工智能已经足以代替绝大部分工作,照顾孩子的工作人员基本上还都是人们亲手做的。 “陆先生身体看上去好了不少啊,是因祸得福吗?” 当被颜文晟毫不客气地裹成一颗毛茸茸的球的陆景和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玩家们纷纷发出了惊叹欢呼和……不太礼貌的议论。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因祸得福?!陆先生一直都很有福气!”其他玩家恶狠狠地瞪了这个不长眼色的一眼,然后趁着陆景和转身的机会低声道,“不过确实是有点,看着脸上有肉了,也有血色了,是健康不少。” “……” 那名无辜遭受众多眼刀差点被吓到下线的玩家顿时无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掩耳盗铃精神啊! 那名玩家当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跟随陆景和且嘘寒问暖的大部队。 如果他知道,大概会说:拜托,兄弟,光明正大在NPC面前说NPC坏话的大概也就你一个了,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啊! “陆先生早上好啊!” “陆先生大好了吗?” “陆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陆先生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陆景和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对待玩家们聒噪且毫无意义的问候的态度都温和了许多,甚至都是一句一句认真回答的,没有忽略普通玩家,也没有敷衍! 当然,那“嗯”“啊”“好”“没事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否敷衍就是了…… 然而被“心上人”回应了的玩家们非常激动啊! 【普天同庆!陆景和重伤后首次亮相,状态疑似不错? [附图:陆景和雪中高清□□绝美侧颜照]】 【1L:这是什么?新的陆先生!让我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 【2L:楼上住口啊!给后来的姐妹们留点儿!】 【3L:舔陆先生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先到先得,怎么能等呢!】 【4L:嘿我这个小暴脾气】 …… 【165L:我说你们陆吹别太夸张,自己内部也能撕起来是吧,还撕这么多楼,有没有点儿正事了?】 【166L:楼上在说什么傻话?对于陆吹来说,撕陆就是日常的正事啊!】 【167L:一看就是个还纯洁的孩纸,别污染他了】 【168L:我只有一个问题,楼主是不是狗仔出身啊,这标题味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不怪陆吹要撕呢】 【169L:啊?标题味儿重我倒是看出来了,但这和陆吹撕起来有什么关系,她们不是再撕舔陆先生的先来后到问题吗?】 【170L:让你这么一说,陆吹的生活显得更加乏味了……】 【171L:客观事实。不过话又说回来,陆景和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错啊,如果排除NPC故意自己擦粉提升气色的可能性的话。】 【172L:楼上这就傻了吧。陆景和绝对是真的状态好,被大佬们养的不错。他那气色可不是涂脂抹粉能救起来的。】 【173L:楼上兄弟下口留人啊。不过确实是,脂粉救不了陆景和。他脸上都有肉了,看来是真没少吃好的。】 【174L:我只想知道大佬们都给他投喂了些什么,才能把一个病秧子养成这样,哪怕吃不到,看看也好啊】 …… 【239L:不是,楼上这些人最近都退游了吗?顾尘客的收集任务挂半个月了,单子上吃食珍宝一应俱全,你们直接回去看任务栏不就行了吗?想对着什么流口水就对着什么流口水,搁这儿争论什么鬼呢?[附图:好长好长的一溜任务面板截图×5]】 整栋楼都沉默了。 良久,才有人颤颤巍巍地发问:【240L:……大佬们都是变态吗?】 第35章 第 35 章 如果要问陆景和那些…… 如果要问陆景和那些东西到底好不好吃……陆景和其实是不记得了的。 毕竟在他的脑子里养病的这段日子真挺黑暗的, 还充斥着清苦刺鼻的药味,哪怕再精心烹饪价值再高的东西,吃到他嘴里也就那样了。偶尔的一点儿甜都是蜜饯带来的, 时效性很短,既不治标也不治本。 如此结合, 大概也就能理解他现在为什么死死地抱着一个玩家激动之下偶然上供的冻梨不撒手了。 颜文晟忽略表面呆立不动实则脑内高|潮的玩家, 哭笑不得地去抢他手里的梨子:“为了一个梨至于么你?我们什么时候短你吃的了?” 陆景和抱着梨,使劲往后躲,理直气壮:“那你别抢呀!” 玩家们早都随着陆景和一声令下,密密麻麻地挡住了他,哪怕颜文晟发下任务也无济于事。毕竟都是日常任务, 谁也不比谁等级高, 那大家自然会优先刷陆先生好感度。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在《盛世》里, 陆景和才是一切的中心,有陆万事足,无陆…… 没看见陆景和修养的这半个月别说大佬副本了,连个高级点儿的任务都没人接到吗! 论坛上一群大老爷们闲的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只剩吹牛聊天打屁抠脚,天天把帖子当吐槽基地, 满楼的速度仅次于辱骂狗逼游戏公司的楼和陆粉早中晚上吊卡楼。 因此他们看着陆景和的眼神都是冒绿光的, 正如前几天论坛上某位玩家对此时的精准预测, 他们的眼睛里就差明明白白地写上几个大字:求任务!求刺激!求包养!求蹂躏! 呃……后两个是什么鬼啊! 如果不考虑那群薛定谔的钢铁直男, 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然鹅, 陆景和也没办法。 赶路途中,凌燕南直接让大军扫了前面的路,又在两侧看不到的地方陪伴保护走在官道上都甚至碰不到一个人,又哪儿来的任务?哪儿来的刺激? 生性纯良只是略有一点心机腹黑的陆先生并不知道, 他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是巨大的刺激了。 他就是那池塘里的鲶鱼,甫一活过来,就引得一池子的鱼苗都或明或暗地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别的池子里的都要探头探脑多看两眼。 “咔嚓!” 轻微的截图声响起,因为距离较远,陆景和别说听到了,甚至都没发现还有玩家这个人。 【陆景和雪松图,一次成功!】 玩家从藏身的雪堆中抽出身来,这么大一块头的消失,甚至都没能给那巨大的雪堆带来什么影响。 新鲜出炉的照片被发到论坛上,画面里的男人眉若远山,身似青黛,哪怕覆满白雪的挺拔青松,在他身边都只能沦为陪衬,连抓着冻梨防备警惕的小仓鼠表情,都像是捧着珍宝的坚定。 最妙的是,密密麻麻的这么多玩家,哪怕刻意给陆景和留出了空间,那也真是没多少,可竟然真的被这人抓住了那窄小的空间,这唯美的画面中没有任何煞风景的东西存在,唯有一人一松,白雪一片。 这技术,这胆量,这本事,是真让人没话说。 就一句话,服气! 他自己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一点儿不谦虚,边往外走抖去身上细碎的雪粒,还不忘在群里洋洋得意地炫耀:【怎么样?服不服?之前谁说你爹不行的?儿子们快叫爸爸!】 其他人都被他的王霸之气镇住了,纷纷五体投地:【呜呜呜全新的陆先生!陆先生真好看!谢谢爸爸!】 【新的粮新的粮新的粮!爸爸我爱你!】 【早知道爸爸你有这技术我们就不让你发论坛了啊啊啊】 【哇呜呜呜!我真傻,真的。明明把陆先生绝美独家珍藏收入囊中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却眼睁睁地错过了!】 拍摄者得意洋洋地叉着腰:【哼哼,知道你爸爸厉害了吧!让你不珍惜。】 【呜呜呜爸爸我错了】 【爸爸你做什么工作的呀,专业摄影师吗?肯定拿过好多奖吧。】 拍摄者嘿嘿一笑:【没错!你爸爸我就是——职业婚纱摄影师!以后你们要是讨我开心了,我就把你们p上去,让你们拥有和陆先生的结婚照!】 【爸爸爸爸爸爸!以后您就是我再生父母,让往东不往西让撵狗不追鸡!】 拍摄者看着这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着许多异曲同工之妙的话,也没想到这群家伙能这么没节操,嘴角抽缩地打下几个字:【我谢谢您哦……】 全体都有:【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应该做的!】 拍摄者一乐,正准备回点儿什么,脚下却突然一空。 不过眨眼间,人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而大群里依然热热闹闹,哪怕事件的主人公已经离开,也没人觉得有啥不对。 ——这群人没节操成了“美德”,每天被他们臊走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完全注意不起来啊。 * “景和?” 吵闹的声音中午还是引来了能做主的人。 一身青灰的中年男人掀开帘子,投来疑惑的目光:“怎么还闹起来了?” 陆景和略微心虚,但很快又挺起腰杆:“我想吃个梨!颜文晟他不让我吃!” 顾尘客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还懵了一下,心说吃个梨怎么了,这也能闹起来,这俩人都退化了不成? 梨膏去火止咳,陆景和这段时间经常吃啊! 颜文晟看着这个不仅恶人先告状还避重就轻的小王八蛋,硬生生是气笑了:“你怎么不说说你吃的是什么梨呢?要是个普通的,我太闲了才管你!” 顾尘客随着他的声音目光一转,这才看到了陆景和手里那个黑球。 别说,那个梨还真是有祸国殃民的资本,它长得又大又圆,冻得又黑又硬,一看就汁水丰沛,一定好吃的不得了。 但,再好吃,也不是陆景和想吃的理由。 顾尘客面无表情地迈开一双长腿,加入了抢梨的阵营。 如果从远处来看,这个场景大概会很好笑——陆景和在最后,橘子洲头速度飞快地推着他左躲右闪,玩家也随着他们的动作晃动,颜文晟和顾尘客自然亦然——活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们常玩的游戏,老鹰捉小鸡! 当然,如果是一个个三头身圆滚滚穿得可可爱爱的小朋友们来做这个游戏,那一定会萌得人捂脸尖叫,哪怕是最不喜欢小孩子的人。 但一群大老爷们做这个动作…… 哪怕大部分人都绝对不能说长得丑,至少是清秀,甚至还有个别提升整体分数的绝色,场面依然很辣眼睛。 怎么说呢,衬得沉稳长者和风流公子都活像那地痞流氓了。 所以,也就真的不能怪凌燕南领着一群将领士兵打猎回来时满脸惨不忍睹,甚至没忍住对着自己师父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了。 这样和乐融融全然放松的氛围太少见,是陆景和出事以来的第一次,众人都不免放下身段,沉溺其中,忘了保持形象,也忘了用些客观条件允许的手段。 要不然玩家们拖延拖延颜文晟就算了,想要挡住顾尘客,那真是彻彻底底的痴心妄想。 在捕捉到兵甲碰撞声额一瞬间顾尘客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负手而立仿佛仍然是那个遗世独立的高人,可惜情绪投诉太过,感官没跟上,还是被人把难得失态的样子看了个全。 顾尘客听到大老粗们甚至有些自己原本的下属压抑的笑声,恶狠狠地瞪一眼自己的不肖徒弟。 凌燕南满脸无辜和委屈,控诉的目光尽数投到顾尘客身上。 ——不是,笑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师父你干嘛只瞪我?欺软怕硬要不得啊! 然而无果。 谁让你是人家徒弟呢。 凌燕南眼看得不到结果,又把委屈的目光转向陆景和…… 靠!邵峡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过去的?! 柔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一下子撞入感受到被注视的陆景和的目中。 救命! 陆景和立刻移开目光,只想拯救自己的眼睛。 还他矜贵高傲的二皇子殿下啊! 于是,顾尘客再一次收到了谴责的目光——让你老伤你徒弟的心!看看!人变态了吧! 某人完全没有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水的自觉呢。 顾尘客并不准备提醒他这一点,只是非常淡定地撸起袖子,教育了一下早已经成年的弟子。 而等他们回过头,就只看到了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颜文晟,以及他手上,被人塞进去的一个皱皱巴巴的冻梨……皮。 “吃……吃完了?”顾尘客难得在晚辈面前心虚,连忙补救道,“偶尔一个没问题的!景和喜欢就吃吧,当改善伙食了,老拘着他也不是回事。” “呵呵。是啊。”颜文晟皮笑肉不笑,声音轻柔悦耳,“那么,他跟着邵峡少侠去吃一顿烤肉改善一下伙食,也没什么吧?” “什么?!” “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随后飞奔而去。 病中人最应该清淡饮食,忌重油重盐和荤腥,哪怕病人已经大好,再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何况陆景和连好都没好全,一个时辰之前还捧着药碗喝呢! 他们都是在军队里待过,和将士们同吃同住额人,自然知道这群大老爷们烤肉的饮食习惯算是跟蛮人学的,一点儿不说舍不得钱,香料孜然堆成一片,活活呛死个人。 陆景和眼睛亮晶晶地接过了一个将领递给他的小块儿烤肉,冲着那洒满辣椒粉的地方就是一大口! “住口!” 他们的话显然是没用的。 他们只得到了陆先生油光发亮的红唇,快速鼓动的腮帮子,和间隔不久的下一口。 第36章 第 36 章 陆景和是真…… 陆景和是真的馋狠了。 他抛弃了经营许久的斯文公子形象, 干脆利落地变成了一个吃货。 身边挂着两张风干的皮毛。 他嘴里塞满了烤肉,红艳艳的唇一张一合,询问的声音艰难的从夹缝里挤出来:“踏们哲似肿木了?” 两张风干的皮毛毫无反应, 真跟死了似的。 颜文晟抱臂冷哼一声:“没什么,忏悔呢。”? 陆景和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你嗦神么?参会?为神么?” “景和你还是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吧, 我又不管你。”颜文晟被萌的受不了了, 默默地伸手捂住脸,转过头去不看陆景和。 他都这样了,玩家们自然更加不堪。 如果陆景和此刻能空出手来查看玩家们状态的话,就能发现有许多原本在他身边呆了很久,早已经对魅力免疫的玩家再次陷入了【魅惑】buff的控制中, 变成了一个个完美的木头桩子。 * 【千面陆先生!你见过可爱的陆先生吗?点进即享哦!】 【1L:[附图]】 【2l:[附图][附图]】 …… 【26l:[视频]】 【25l:看出来了, 楼主真的很痴迷于这样的陆景和】 【26l:这还用说吗?不过楼主的痴汉也有道理,陆景和这样也确实好看得很特别啊!】 【27l:美人果然干什么都是美的, 多优雅啊!不像我,吃烤肉肯定用手抓着满嘴流油地啃……】 【28l:楼上别走!我也是!烤肉就得抓着啃才香啊!】 【29l:+1】 【30l:+2】 …… 【112l:所以这就是咱们都没有美人那张脸的原因吧……老天爷都怕糟蹋了】 【113l:吃饭自由最重要,脸什么的……帝国第一医院的基因手术超赞,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114l:贵是它的毛病吗?!不!是我的!】 【115l:所以啊!没有那张脸是你的毛病吗?不!是老天爷的!是它既没有给你那张脸也没有给你那些钱,你妄自菲薄啥】 【116l:等等等等, 老兄你让我捋捋, 你这个神奇的逻辑链到底是怎么串起来的?】 【117l:哈哈哈被楼上和楼上的楼上笑死, 我还以为又要歪楼了呢, 刚想提醒你们陆吹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118l:不是早就歪了么, 陆吹怎么这会儿才来?按她们的效率,不应该啊】 【119l:隔壁贴有个大佬发了陆景和的神仙新图,真·神仙,妥妥的大片, 陆吹刚从那边儿拔出来】 【120l:感谢安利,我去瞅瞅。话说,兄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121l:因为我也刚出来^o^】 【122l:……】 …… 【598l:卧槽真撕起来了?真是腥风血雨啊,陆吹战斗力真强!】 【599l:陆吹,《盛世》第一大神秘团体,你头一天知道?】 【600l:兄弟你还在啊!嘿嘿嘿,头一次直观感受到嘛】 【601l:这才过去十分钟,我当然还在。你刚才干嘛去了?怎么突然没人了?】 【602l:看大片去了啦,摄影师谁啊,这也太牛逼了】 【603l:不清楚,一个散人,被大群里那群欲求不满的货吓走了】 【604l:啊?】 …… 纯洁的小朋友也被老家伙的一句话吓走了。 真是,不禁逗啊。 橘子洲头推着陆景和的轮椅,缓缓侧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一个寂寞的烟圈。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的人原本能不能意识到吸烟有害健康不好说,但游戏公司一定植入了这个程序,而陆景和周围严禁一切有害物质,连个刺多的鱼肉都到不了他面前,更别说二手烟这种东西。 NPC们别管之前怎么样,现在绝对各个洁身自好,生怕让人逮住机会踹出陆景和身边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人都不一定认得了。 NPC尚且如此,玩家们只会更怂。长此以往,二次元的习惯蔓延到三次元,竟然也为帝国的公民健康事业做出了一份相当不错的贡献。 至于相关负责人长官在看到这份分析报告的表情有多么的一言难尽……那就不是大家该考虑的事情了。 “你少开小号调戏小朋友。”月下独酌明显也看见了,凑过来吐槽,“要是这游戏新入率和留存率下降了。那就都是你害的。” 对于这确切来说应该是辱骂的话,橘子洲头满脸无辜地顶着这顶大帽子:“……不是,没有我调戏他们也会有别人啊,我只是让他们提前适应这个游戏的基本盘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呼吸。” 月下独酌当然知道他歪理多,才不跟他辩论,直接丢下两个字,去跟吴钩月明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橘子洲头就看到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小号骤然灰了下来。 “!!!” 橘子洲头不开心!橘子洲头炸毛了!橘子洲头要闹了! 就在他准备躺下开始撒泼的时候,带着疑惑的温柔男声响了起来:“嗯?怎么不走了?累了吗?” “没有。”橘子洲头干脆利落地一用力,推着轮椅继续在脚面厚的雪中骨碌碌前行,“只是刚才想到了些事情。陆先生冷了吗?” “其实还好。”陆景和拢了拢披风上雪白的毛领,遮住吃饱喝足后难得有了些血色的面颊,委婉道。 午后的风有些大了,雪也是。 橘子洲头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手上动作加快。 就在走出树林回到官道的前一瞬间,突然有一大捧雪从支撑不住的松树枝上滑轮,直直地朝着陆景和砸了下来。 “陆先生小心!” 惊呼声此起彼伏,橘子洲头更是手上果断地一用力,直接把陆景和连人带轮椅推了出去,自己则是被雪堆狠狠地砸在了底下。 早走准备充分的玩家接住陆景和,又喊橘子洲头的名字。 可半晌,却无人应答。 橘子洲头已经六十多级了,相当于一个江湖上的四流高手,还能让一堆雪砸死了不成? 玩家们又好气又好笑,骂着这个垃圾游戏不合理的设计,又去队伍频道里呼唤橘子洲头的名字。 然而也没有得到应答。 众人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橘子洲头,好像失踪了。 “不能吧,别吓人啊。”有玩家哆哆嗦嗦地团成一团,挤成一片,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有人举手道:“大佬估计是掉线了,或者突然有事?” “我问问。”月下独酌皱着眉,觉得这猜测实在有些扯淡,但还是点开星网号私聊框: 【死哪儿去了?你区网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还是有事?赶紧吱一声,都等着你呢。】 指针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分钟之后,仍然无人应答。 原本活跃得不行,没事也要闲撩两句的人,真的消失了。 “人丢了。”月下独酌抬起头,脸色难看地说。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玩着玩着丢一个大佬算怎么一回事啊! 其中尤以春日宴的玩家为最。 橘子洲头虽然名义上是副队,在工会里也是副会长,但其实正队长退役后直接留在战队当教练了,那号就纯挂机,十天半个月也不上一回,橘子洲头就是他们实际上的领头人啊! 这出来一趟,啥也没干呢,先把老大丢了算怎么一回事儿? 队长会活吃了他们的! 眼看着春日宴的人们集体化身鹌鹑精,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连几个退役的职业选手都满脸心虚不敢看他,是怎么也指望不上了,月下独酌只得叹了口气,准备联系监护人。 手指在屏幕上几度伸缩,想要点开那个简洁道不能再简洁,上回说话还是在上回的对话框,又想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终究是怵了头。 “你来吧,你和周队关系好。”月下独酌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推给了自己对象。 吴钩月明就知道会这样。 沉稳如他也是几番犹豫,措辞多次修改,才发了出去。 周禀奕的回复来的很快,且只有一个标点:“?” 吴钩月明只得硬着头皮又解释了一遍,得到了那人干脆利落地“我问问”。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不到一刻钟,一个还穿着最普通粗布麻衣的二十级小号来到了这里。 【层林尽染】,一个文艺得有点过分,与另外某个ID组合起来让人撑得过分,一看就不是这个过分高大的死狗男人能起出来的名字。 事实上,周队在电竞局封存的官方ID就是【周禀奕】,真名。 至于这个ID是为了迁就谁,那简直都不用说,光看见它就已经仿佛看到了某人洋洋得意的欠揍嘴脸。 周禀奕不是话多的人,所以他开门见山:“人还在游戏里,没下线。” “周队怎么……” 话还没说完,月下独酌就咽了回去。 人家这关系,你说怎么知道的?亲眼看的呗! 所幸,周禀奕既没时间也没心情搭理他的犯傻:“所以我想请诸位帮我找一下,估计是进了某个特殊地图,要是有任务,奖励大家分。” 这就是客套话了。 其实大家都是老鸟,也就是一开始吓懵了,这会儿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应答:“应该的应该的,周队言重了。” 月下独酌叹了口气,撸起袖子,正准备接替橘子洲头未竟的事业——先把陆景和送回去,免得冻着了陆先生,就接到了全新的任务。 第37章 第 37 章 【任务:寻…… 【任务:寻找[橘子洲头] 任务难度:中等 任务类型:限时奇遇(倒计时24:00:00) 任务描述:玩家[橘子洲头]为救陆景和在他面前离奇眼前消失, 导致陆景和十分愧疚,请你帮忙找回他让陆景和放心吧! 任务奖励:陆景和好感度,随机掉落技能书】 附近的所有玩家全都触发了这个群体奇遇任务, 不知多少人为他们和NPC之间的感情感动落泪,疯狂歌颂他们的陆先生——你见过那个游戏的NPC会发找回玩家的限时奇遇任务啊! 哪怕这任务是个坑, 他们也认了! 不管不管就不管, 《盛世》宣传里可说了,所有NPC都是AI自主演化生成,游戏公司只提供最基本的人设和底层逻辑。 陆先生对他们就是真心的! 陆景和看着自动生成的任务描述,嘴角抽缩了一下。 愧疚什么的……其实大概率是没没有的,但既然任务说他有, 那他就有吧。 毕竟, 他也是真的很好奇那个特殊地图啊! 激动流泪的玩家们效率奇高,人数又众多, 很快就把山里树林里连带着这条官道前后几公里都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上次寻找陆景和一样那么顺利。 橘子洲头掉下去的那块地是被最先重点搜索的,然而不论怎么看,那都是块最普通不过的土地,哪怕在上面跳动,也是平实坚硬的。 任谁来看也不觉得这是能直接悄无声息的埋葬一个大活人的地方。 可事实如此。 这里不开花, 别的地方也不结果。 哪怕玩家们真的已经掘地三尺, 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人, 或者通道。 “别让我知道这是哪个属地老鼠的NPC组织找的事儿, 不然我弄死他们!” 高达一米九, 身材雄伟的彪形大汉愤愤地踩下一脚。 “咔嚓”一声,铁锨破开雪面,撞在坚硬的冻土上,断成两截。 “这是什么残次品!一点儿都不好用。” 大汉烦躁地丢掉手上的木棍, 又去找生活玩家领取新的铁锨,还因为浪费资源被人劈头盖脸喷了一身口水,灰溜溜地把断成两截的铁锨送回去才算完。 除了玩家,参与进来的还有大批NPC。 凌燕南别看平常老喜欢把橘子洲头当沙包打着玩儿,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少出力,显然是上了心。 当然,是对人上了心还是对沙包上了心,那就不用深究了。 哪怕是最简单的用具,也需要生活玩家们按照图纸或者经验仔细制作,虽然其实很快,但数量的庞大和挡不住心灵疲惫啊,对这群怎么看怎么是找事儿的自然就没了耐心。 于是无数彪形大汉被喷了满脸口水,平常再横的人现在对着大爷也只能陪笑。 而就在玩家们漫山遍野地挖坑的时候,橘子洲头又在哪儿呢?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请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到意外刚刚发生时。 * “卧槽!” 橘子洲头在落下去的第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掉下去了! 至于怎么意识到的,这就要感谢一下凌燕南了。 这位的长期“教育”让他对什么高度落到地上大概需要几秒有了深刻的切身体会。 他努力蜷起身子,等待下落。 所幸,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身体直接砸在地上,感恩冬天,厚厚的棉衣和贴身穿带的装备为他抵消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让他安稳地落在了坚硬的石板上。 橘子洲头顺势就地一滚,就麻溜的爬了起来,同时还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毫无疑问,这也要感谢二皇子殿下的“教育”。 姿势好不好看先放一边儿,你就说实不实用吧? 实用,那就是好技巧。 橘子洲头在心里感谢龟毛的二皇子殿下一万遍。 然后打量周围的环境,傻了眼。 这素个神马地方? 为什么橘子洲头会如此崩溃呢? 也不能怪他。 毕竟,是个人突然从熟悉的地方来到一个迷宫……大概都会骂娘的。 小部分应该还会问候始作俑者祖宗十八代。 橘子洲头是个文明人,所以他没那么做,只是看着眼前四通八达却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发愁。 如果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玩家在这里,大概会想着打破墙壁试试,但橘子洲头是个正经的同志,所以他真的在考虑走迷宫…… 才怪。 只见这位大兄弟思考了三秒,用为数不多的智商确认了这迷宫绝对不是自己能走出去的之后,就干脆利落地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橘子洲头一向对自己的地位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反正肯定会有人来救他的。 这都不是损友们想不想的问题,他失踪这事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光瞒就瞒不住,找是必须的,还得是地毯式搜索,不然他俩那口子头一个就不是好招惹的。 也因此,这位牵动了众人心弦的大神就如此心安理得地坐住了。 因为怕出了这个特殊地图就没法再次回来,也得不到特殊奖励了,橘子洲头甚至都没想着下线跟人报个平安。 这也就导致了他以后的悲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特殊地图连不上网,他就只能无聊的看自己之前下载过的电视剧电影小说什么的,当然,最多的其实是他们之前的比赛视频。 老家伙们最爱的就是回忆过去,像这种过往峥嵘岁月更是百看不腻,非常入迷且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没有耳机的调整,其实音效并不太好,断断续续的BGM和某人沉稳的指挥声交相应和。 橘子洲头听着听说,心里就泛起了淡淡的忧伤——这个货有点儿想自家那条死狗了。 也终于想起来还起码应该给老公报个平安这件事。 此人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舍不得,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又不是傻,肯定能猜到特殊地图,不会去找队长的吧……” 好叭,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 于是他换了种方式安慰自己:“就算找了队长,队长也不会过来的吧,最近可是冬季赛。” 呃,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儿否认他们之间感情的意思了…… 橘子洲头不由得词穷。 啊这,那不如想想到底该用什么理由才能让队长不追究吧。 于是乎,就在此人冥思苦想却始终没个结果的时候,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啊——” 惊鸟尽飞……呸,地下迷宫里哪儿来的鸟? 是啊!地下地宫里又哪儿来的人呢?! 惨叫声越来越近,被迷宫厚重的墙壁一遍遍反射回来,层层叠叠,让人无法确切分辨,随之而来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是谁在哪里?” 橘子洲头大声询问,同时谨慎地握紧了腰间的软剑。 如果来的真的是个人那最好不过,他并不介意有人来分奖励,但要不是个人,或者不是自己人……那他六十多级的等级也不是白瞎的。 哪怕敌人等级很高,他也总能削下一块儿肉来,就算对方把他打死,也就是一个隐藏任务加50%经验,完全不痛不痒。 陆先生对他超级好!50%只需要一个任务! 万幸,来者虽然邋遢,一身衣服都成了破布条,但真的是个人。 还是个玩家。 橘子洲头看到对方绿色的名字和熟悉的属性面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哦,是个倒霉玩家啊。 就在这一刻,橘子洲头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再一看,他就不相怜了。 尼玛这货才40级,勉强跟上大众梯队,个别顺便打怪的风景党都比他高。 橘子洲头不自觉带上挑剔的眼镜:看看这业务的手法,看看这凌乱的走位。 他不是歧视普通玩家,烦死就这还敢跟着陆景和的队伍?还敢闯隐藏地图?他脑子秀逗了吗? 橘子洲头本来对怪很紧张的,一看到这个等级,顿时就不紧张了。 连这个等级这个手法的玩家都杀不了的怪,能是什么厉害东西? 果然,伴随着看到同伴的玩家涕泪横流的脸和骤然加快的步伐,怪来了。 “兄弟!救命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突破耳膜,橘子洲头嘴角抽缩了一下,任由这个倒霉蛋尖叫着躲在自己身后。 看来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跑的还是挺快的,怪不得能怪口脱险。 橘子洲头如此想着,正准备出手,一道如匹练般的凝实剑光却抢先而至。 而狰狞的怪物接触到这剑光,甚至都不是被一分为二,而是直接化为齑粉。 好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剑光好像只有…… 橘子洲头的目光随之望去,果不其然,在剑光的尽头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墨色的大氅加身,神色焦急的人。 那剑光就是从他手中刚刚归鞘的雪白剑刃上发出的。 橘子洲头呆呆地喊了一声:“二皇子殿下?”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显然还没能接收救了自己的是自己最大的冤家对头这个客观事实。 “哼!” 直到怀疑的声音入耳,凌燕南才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担忧和欣喜似乎都太过明显了,连忙收敛神色,变回了平时矜贵倨傲,目下无尘的样子。 “你傻站着干什么呢?就这么个东西你也打不过?我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 哗啦一声,天光大亮。 地面上直接被玩家们凿了个洞,无数吵吵嚷嚷的脑袋探进来,争先恐后地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混成一片,嘈杂无比。 “大佬呢?大佬在吗?” “大佬没事吧?二皇子怎么又骂他?” “咦?大佬旁边那是谁?” “……” 橘子洲头听着这仿佛是久违了的喧嚣,眼眶一热,竟然落下泪来。 第38章 第 38 章 橘子洲头这…… 橘子洲头这突然一哭, 可把大家都吓住了。 于是不论是无数艺高人胆大已经落了地摩拳擦掌向橘子的玩家还是实力不够或胆子太小的玩家全都僵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被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哪怕脸皮厚如橘子洲头也没法心安理得。 他暗骂了一声自己不争气,随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笑道:“你们能不能自主分配一下方向, 四面八方都行。别老看着我啊,虽然我帅,但我还是会害羞的。” “呸!” 这话一出,大家才能切切实实地确定眼前确实没换人,于是无数口水迎面而来。 “喂喂喂!这也太没公德心了!”橘子洲头狼狈地抬起袖子遮住脸, 生动形象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身上潇洒的长袍都狼狈的湿了。 月下独酌犀利地吐槽:“失踪连个平安都不报让人担心就很有公德心吗?” “这不一样……”橘子洲头难得的有些心虚,但有理有据, 理直气壮,“那属于不可抗力因素,也不是我想的啊。可况好不容易进了隐藏地图,要是啥也没干好就出去了午夜梦回我都会坐起来抽自己两巴掌的!” “那你还是抽巴掌吧。”忘忧草翻了个白眼。 这位既不是圈内人也不是战队粉,又和大家关系好, 所以说话毫无保留, “大家都可着急了!周队还亲自过来了, 都要担心死了!” “咔吧”一声。 那么突兀又清脆。 橘子洲头知道, 那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艰涩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说谁来了?” “周队啊!”一无所觉的忘忧草甚至还重复了一遍。 橘子洲头看起来要昏过去了。 其他离得近的人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 然后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手臂脱臼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橘子洲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下来的周禀奕按在一块儿石板上,微微一用力,就接上了脱臼的手臂。 “这真的是六十级四流高手的身体吗?”橘子洲头捂着胳膊龇牙咧嘴, “我怎么感觉它比我现实里的身体还不如呢!” 虽然那具身体只是个一身白肉的弱鸡宅男,但至少比现在这一碰就脱臼的状态强多了。 “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车轮滚地面摩擦的声音风光霁月的男人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完美缓解了一触即发的气氛。 “没事没事。” “陆先生怎么也下来了?” “……” “这货太脆皮了,防止他一不小心死了。” “……” 谁这么恶毒? 哦,月下独酌啊,没事了。 这是苦主。 陆景和走近,看到玩家们的状态,松了口气——这就是没出事,不然气氛绝不可能这么“和谐”。 应该吧。 陆景和默默地移开眼,假装没看到橘子洲头看到救星的一样的眼神。 那什么,自己造的孽,还是要自己负责的。 哪怕他是间接导致人,但他不是直接执行人啊! 玩家们也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怪到陆景和身上。 GM不做人,和他们可亲可敬可爱的陆先生有什么关系? 陆先生只是个无辜善良且好心的倒霉NPC而已! 于是,GM无辜遭受了再一次的辱骂谴责。 “这位是?”心虚的陆景和急需转移话题,于是就看到了一旁衣衫褴褛的人,立刻关切地询问道。 这一举动虽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却也间接的给橘子洲头解了围。 此人很快投来一个感激涕零的目光,连忙解释道:“不知道,顺手救的,不是咱们的人,应该是新人散人玩家。” 新人还是散人啊……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怪不得运气这么好,能进入特殊地图。 像他们这种跟团不能随意飘荡放飞自我的,基本有运气也都用不上。 什么?橘子洲头? 他那是霉运。 起码直到现在,这事儿都没给他带来一点儿好影响。 “呃……我……这个……”衣衫褴褛跟个野人似的男人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衣服,挡住重点部位。 众人纷纷了然,然而并不觉得有啥。 都是大老爷们,谁没看过谁啊,怎么还羞涩上了呢? 不过为了照顾欧皇新人的心情,还是移开了目光。 陆景和又让人拿了一套衣服来,和蔼可亲的陆先生成功抚平了新人心中的担忧,说话总算不磕巴了。 “陆先生好!”他换完衣服洗把脸出来,也算是仪表堂堂,人模狗样。 总而言之,是个挺帅的大小伙子,没法判断具体年龄,但确实看着老年轻了,就像刚大学毕业…… 或者还没毕业。 陆景和脸上依然维持着微笑,心中却扶额。 怎么才19啊! 星际时代因为本身生活便捷,星网又很开放,很多东西都能当常识在网上查到,所以学校的课程非常宽松,远比古地球时代轻松。 不过人们的寿命几乎翻了一倍多,为了维持正常生活,人们的成年和毕业年龄都有所调整推后。 不过也没有推后太多,22岁成年,25岁毕业。深造再说。 因此,陆景和冻结那会儿还没过22岁生日,就属于一个标准的未成年,游戏里无法准确判断时间,说不准他现在也还没成年。 至少心理上,他是没觉得自己成年了的。 因此,俩人算是半斤八两吧,都属于需要被保护的物种。 “19?!”普遍25十往上,退役选手30+甚至35+的“中年”男人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19?那你现在还是中学阶段吧?中学管的还挺严的,假期?不能啊。难道是……”说话者顿了顿,眼里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些微妙的同情。 星际时代基本就没有病假这一说了,小病治疗仪,大病治疗仓,保你三分钟之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如果要请病假,只能是目前还没有确切治疗方案的,基本被定义为绝症的那有限的几种。 其中就包括了陆景和的,基因紊乱症。 “没有!!!” 年轻人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连忙为自己正名:“我是艺术系,天赋很高,家里都是做这个的,是特批的提早毕业!今年大一新生!” 再不说就要成为准绝症患者了,这也太吓人了。 “噢。” 众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世界上才有多少绝症,都是医院的重点看护对象,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让他们碰上了。 “那弟弟你家里背景也真够深的。” 熬到22才能毕业的人们无比羡慕。 越是简单,特批毕业才越难。 毕竟,学的东西都差不多,不怕什么耽误,真天才到了一定地步的,也不需要上这个破学,研究院早早地就要走了。 而真能特批的,基本就都是靠关系背景了。 男人笑得眼眯成一条缝,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过奖过奖。” “兄弟你这还谦虚个什么劲儿啊!” “加好友加好友,认识认识,以后一定找你提携!” “……” 男人们热络地打成一团,哥哥弟弟叫成一片。眼看着就差喝酒划拳,当场拜把子,连陆景和都被短暂的遗忘了。 却只听重新收拾干净,回到陆景和背后的橘子洲头幽幽地说了一句:“神仙爸爸?” 谁? 众人一脸茫然,但其实都很想认下橘子洲头这句爸爸。 只不过迫于周队强大的威慑力,只能不了了之。 年轻人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哈哈干笑了两声:“大、大佬,你说什么呢?” 却已经有高强度冲浪的敏锐崽子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神仙爸爸!” 你又叫谁啊! 好奇癌晚期的众人纷纷投来仇视的目光。 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人最可恨了! 他们打不了大佬,还打不了你吗?! 出声的崽子发现自己几乎要被大家的目光戳成筛子,连忙解释道:“就是那个给陆先生拍照的摄影师!被咱们臊跑了的那个!” “啊!” 这下子所有参与了这项不太好但真的很有乐趣的行为的人都想起来了,异口同声:“是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干笑几声,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那什么,那都不重要,大家无视我就行了。” “不不不不,怎么能不重要呢!这很重要啊!” 脸上带着狞笑的“儿子”们纷纷围了上来,神色个个“和蔼可亲”,明显是有很多话想跟亲爱的聊一聊。 陆景和看着这出由自己身后这个从来不安分的人引起的闹剧,没忍住笑了一声,在众人看过来时,又道:“无意打扰。只是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给我……拍照了?是你们常用的那种清晰度很高的画像吗?我想看看。” 陆先生想看看自己在他们的相片里是什么样子哎! 这一下所有人都激动了。 谁还不是个隐藏的陆粉了呢?谁相册里还能没几张陆先生的高清绝美大图了呢? 没有的人,逐出《盛世》玩家籍! 就在众人激动之时,已经有速度快额点开了自己的相册……点开了……点不开!!!! 众人猛然抬头,看到了彼此眼中相同的疑惑。 然后,忽然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土石飞溅。 “陆先生!” 橘子洲头再次一个飞扑,护住了陆景和。 光明被湮灭,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知道有人终于谨慎地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彼此迷茫的脸,和头顶漆黑的一片。 第39章 第 39 章【倒v结束】 ……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鸦雀无声。 一个不能算是猜测的想法出现在众人脑海中,让人脸色难看至极。 直到有人颤颤巍巍地开口:“这个地宫……它刚才不是是动了?”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 头顶上被暴力打穿的大洞还在, 却已经失去了光亮,而是被厚厚的土层牢牢地挡住, 尘土簌簌而落, 偶尔还砸下几块或大或小的石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淦。” 有人小声地呻吟出声。 明明他们下来之前寻摸许久,已经基本确定了地宫的转移规律,然而一下来,一激动, 一八卦, 一吃瓜,就全忘干净了! 这真是把倒霉诠释到了极点啊! 悲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陆景和和同样眉头紧锁的凌燕南, 随后更加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 坑了自己就算了,还把重要NPC也坑下来两个!这叫什么事吧! 玩家死了能复活,NPC可没这本事,他们要是真把陆景和和凌燕南坑出事儿了,恐怕整个《盛世》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吧? 正邪两教加朝廷官方, 平等的一起得罪, 一点都不厚此薄彼。 “怎么办?” “进迷宫的话, 风险也太大了, 刚才那个怪大家都看见了……” “最倒霉的是, 顾盟主还没进来。” “废话,要不然还轮得到咱们头疼?一路打过去就是了!” “顾盟主应该会组织人找咱们吧?” “来不及了。资料都在咱们手里存着,这儿可没法联系外面,再重新推可麻烦死了, 咱们要不是有外置大脑,也不能这么顺利。” “可也不能这么干耗着啊,物资就不够。大家都是轻装上阵,恐怕连带包裹的都少,更别说淡水吃食了。” “背包里呢?” “背包就那点儿格子,装备和药还不够用,你舍得往里放零嘴?” “……舍不得。” 大家都很实诚,又很头秃。 能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各大公会的精英,都是高玩,彼此了解的同时习惯相近,就更加绝望。 要是有几个散人就好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摄影师身上,齐齐叹气。 这位,也指望不上。 是个人都知道那迷宫很危险,能不进就不进,这位不但进了,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显然除了没本事之外,还有没办法。 “我谢谢您的精辟总结啊!” 幽怨的目光钉在身上,众人微微心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分析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对不住啊兄弟,俺们不是有心贬低你,只是就事论事的习惯性嘴贱……”橘子洲头越解释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早知道,这还是个未成年啊! 伤害未成年脆弱的心灵是要遭到帝国法律制裁的! “我知道我知道。”好在摄影师同学是个洒脱的人,并不和他们计较,而是热情地分享消息,“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我觉得这迷宫估计是有挺多出口,出口就是入口,真正重要的东西估计在迷宫中心。” 他带着些自夸地道:“不是我说,我空间感方向感和敏锐度都很高的,我以为这个迷宫和常规迷宫一样,正确路径必然通过中心,所以就一直在努力往中心走,还画了地图。” “外围真的没什么危险,直到我发现周围的墙壁换了个颜色,明白自己进了一个新的层次,还没来得及兴奋,就碰上那个怪物了,然后就慌不择路顾不上分辨了,所幸运气不错,碰上了大佬,再晚一分钟我就撑不下去要死了……” 大家拿人手短,自然没有不信的,围在一起对着那张虽然很有美术功底但怎么看怎么抽象的地图使劲研究。 “为什么会这么抽象啊!素描难道不是艺术类的必修课吗?!” “虽然但是,你怎么知道?” “我弟学艺术的,小兔崽子给我画过好几张。” “秀恩爱……” “这是亲情!” “那也死的快!” “呵,独生子女的嫉妒?我跟你说我弟弟可好了,对我这个哥那是百依百顺……” “别说了!并没有!” “不信。要是没有,你着什么急啊?” “……” 眼看着两个幼稚鬼就要从吵嘴架进化到肢体冲突,今天一天都被事赶事逼得没法歇脚以至于越来越烦的月下独酌干脆利落地给了俩人一人一铁拳,把人揍老实了。 高玩都很有眼力见,何况这俩幼稚鬼还都是醉疏狂的人。 醉疏狂的人最知道自家副队平常虽然总是嘻嘻哈哈的,看起来老是没什么正形,可一旦发起过来那是真的惊天动地,叫他们队长都只能闭嘴当哑巴,生怕被怒火波及。 被骂两句踹两脚事小,晚上上不了床事大啊! 也因此,醉疏狂的人们早就都养成了对副队无事不要闲撩,有事一定鹌鹑的习惯,哪怕被睨一眼都要抖三抖,更何况是直接上手了。 吴钩月明看似认真,实则目光游移——装没看见。 其他人早就习惯他妻管严的属性,又比高玩们多少胆大一些,纷纷出声嘲笑,被月下独酌充斥着躁郁的目光剜过一遍,又赶紧噤若寒蝉。 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后方的人低声吐槽:“酒神大概是大佬们里边反差最大的一个了。” “是啊。”其他人赞同地点头。 但是,有本事你去前面说啊!躲在后面窃窃私语算什么英雄好汉? 眼看着一排一排的人都投来幽怨的目光,忘忧草尴尬地笑了笑,闭嘴不再做声。 “嗯?怎么丢一个人?忘忧草呢?”疑惑地询问声从人群中央传来,忘忧草连忙一叠声地道着抱歉,拼命往前挤。 “这儿呢这儿呢!” 大男生的声音清脆悦耳,极有辨识度。 除了一直关注全场甚至听了八卦的陆景和,并没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只以为他是被挤出去的。 忘忧草好不容易挤进去,又听一声惊呼:“靠,怎么又少一个,影子呢?一天天真是人如其名,跟鬼似的找不见人。” “也不是第一天了。” 大家明显都习以为常,只是很平静的再次呼唤起来。 几乎是相同的方位,一个身影越众而出。 比起形容狼狈,出来一趟鞋都差点儿被踩掉的忘忧草,他就要有逼格的多了。 至少面前是涌动着分开的人潮,并没有人敢挡他的路。 那周身仿佛实际般涌动的冷气和锋锐,真是伤不起啊。 这也就更让人疑惑于一点——这么有存在感的一个人,他到底是怎么藏在人群里还不被察觉的的? 橘子洲头忍不住吐槽道:“影子感情是没对象,也幸好没有,不然一天天的非得让他吓出心脏病来不成。” “你少咒人家。”月下独酌拿胳膊肘狠狠地怼了他一下,提醒他这位刺客之神的耳朵有多尖。 虽然他也很气。 职业选手的耳朵都很好用的!别看他已经退役了,老将能顶半边天呢! 偷偷议论的是忘忧草,而影随风这别看浓眉大眼的,其实他那爱听八卦的小爱好早就被众人发现了,只不过是一直没人揭穿他而已! 然而那又能怎么样? 月下独酌蔫儿了。 要是放在平常,他早就一拳打上去了,管他兄弟还是损友,笑话他就不行。 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重要战斗力,未NPC赴汤蹈火死去活来万死不辞的人肉盾牌。 内部斗殴这种又浪费血又浪费蓝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干。 心里知道轻重,却不影响他用充满怨念的目光妄图把二人烧出一个大洞。 “咳咳……” 忘忧草很心虚啊! 他正想求和,橘子洲头却抢先吆喝了一声:“人都齐了啊,那就各就各位各找各队,马上要出发了赶紧的都快点儿去找你的组织。散人自己找地方站,看看哪儿缺人,因为掉队死了概不负责啊!” “不因为掉队死了你也不负责啊……” 总有胆大的勇士看似嘀嘀咕咕实则大声抱怨,橘子洲头此时脾气甚好,全当没听见。 没事,他脸皮够厚,撕下一层还有一层,反正又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被人骂两句咋了? 所以说不得不说,RP这东西真的有道理,要不然为什么那雪放着那么多人不砸偏砸他呢?要不然为什么地宫放着那么多人不掉偏掉他呢? 这都是有历史渊源的啊! 别以为你干了啥没事,老天爷都给你记着账呢! 对比当事人的不在乎,同样听到了的周队倒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冷厉的目光一扫,那人便立刻销声匿迹。 众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默默给这位勇士让出一条通天大道。 对不起,真不是他们没有同伴爱,实在是周队的注视谁也承受不起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尼陀佛,反正是他自作自受。 “别看了。”橘子洲头空出一只手来,笑意盈盈地转过周队的头,毫不遮掩地直接就在人唇上“吧唧”狠狠亲了一口。 男人向来冷肃的脸色和冷漠的眼神立刻如冰雪消融,甚至还隐隐带了些暖意,让人忍不住捂着胃扭过头去,非常想向GM大神投诉这不和谐的一幕。 《盛世》应当是个纯洁的游戏,而不是狗男男秀恩爱的工具! 秀恩爱分得快! 众人心里的怒吼汇成河流,脑电波频道相连,信任的眼神在彼此之间传递,然而并没有一个人胆敢真的出声控诉。 废话,他们只是撑着了,又不是撑死了! 直到原本背对着他们的陆景和察觉到什么,疑惑地回头,凝固的气氛才重新流动起来。 第40章 第 40 章 吵吵嚷嚷推…… 吵吵嚷嚷推推搡搡但总算是理出了个秩序的人群终于出发了。 某人下意识地发挥了前排攻坚手的作用, 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竟然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全都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列队, 直到…… “周队。”一直大手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拉住了周禀奕的胳膊。 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吴钩月明无奈的脸。 “怎么了?” 向来洞察秋毫的周禀奕难得的愣了愣。 “周队, ”吴钩月明微微扶额,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现在才20级……” 是个人都可以理解周禀奕联盟第一前排攻坚手的实力和骄傲,但PVP和PVE不一样啊!杀人靠技术,抗怪靠装备,这是永恒的真理。 看得出来, 他努力在委婉了, 然而收效甚微,毕竟事实本身太过残忍。 周禀奕并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 更不喜欢耽误时间,在意识到问题的一瞬间,他就干脆利落地道了歉:“不好意思,习惯了。” 他环视一周,眉头微皱, 沉声问道:“哪个队还缺人?” 其他玩家要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下, 要么心虚地吹口哨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周禀奕。 这种大佬他们真的要不起。 哪怕是春日宴本公会的玩家都不例外。 毕竟, 怕死是人类的本能。 吴钩月明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刚才想拦没拦住, 月下独酌已经在一旁捂脸了。 在役期间哪怕已经是俱乐部大股东却依然每年都会收获超过十份的邀请的顶级大神,退役后当教练也举世闻名的分析大师,竟然就这么被一群普通游戏玩家嫌弃了。 一个个都是睁眼的瞎子,宝贝到了面前都不知道珍惜! 虽然周禀奕这颗珍珠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慧眼相识了。 “劳烦周队去陆先生那边吧, 统筹全局。”吴钩月明道,“正好咱们还缺个指挥。” 而周禀奕的水准,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周禀奕皱着眉:“这不合适。” 要单论资历,吴钩月明当然不如他。但是无论身价地位知名度还是本事,吴钩月明都一分也不弱于他,灵活性上甚至犹有过之。况且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对方此时还是联合战队的队长啊! 周禀奕不乏高傲自负,很多时候说话往死里戳人肺管子,却也坚定有自己的底线。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虽然性格强行,但对人情世故自然更是轻车熟路。 他觉得吴钩月明可能想错了,他不需要台阶,也不需要安慰,因为从没有人能给他难堪,让他下不来台。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橘子洲头在后面急得团团转,可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周禀奕私底下再妻管严,那也是关起门来的事,在外他毕竟是队长,橘子洲头也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扯着他衣领子就是一顿爆锤…… “过来吧。” 满脸焦急的橘子洲头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却只见陆景和声音清润,笑容温雅。 男人纤长如玉的手指不动声色的在他手背上落了一下。 这是一个再轻微不过,近乎于无的安抚,却让橘子洲头热泪盈眶。 周禀奕愣了愣,顺从地走了过去。 他的不反抗让众人都很震惊,仔细想想又没那么震惊。 因为他们看到了周禀奕头顶上的BUFF。 管你什么大佬神仙,都逃不过陆先生的魅力攻击! * 充满曲折的队伍终于开始移动,然后就是更加曲折的历程。 众玩家看着始终默默走在陆景和身后的周禀奕,心中感慨:原来他们根本不用那么担心陆先生的安危,有这么一个强控技能在,什么人不得认?这可比人肉盾牌好用多了。 地宫外围确实如摄影师而言,非常安静,虽然不是鸟语花香也没长什么奇珍异宝,满眼望去都只有坚实高大的墙壁,曲折离奇,往往走不了十步就要拐一个弯,路难走不说,还堵的人连心里都开始难受。 有耐性差的玩家恨声道:“这什么鬼地方?真有活物吗?” 他刚在拐角处被迫和自己的队伍分开。 气氛一片安静,在这种破地方,连个平常觉得烦躁的虫鸣鸟叫都没有。 怎么没人回答? 心底疑窦丛生,高玩的本能让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小心翼翼地踏过拐角……然后就被队友爆锤了脑袋。 通信都禁了,队伍频道自然也是别想了,男人捂着脑袋,目光幽怨地抬头,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轮椅上的陆景和。 男人修长清瘦身子放松地向后倚靠,头微微歪着,半张脸都陷入毛绒绒的披风里,面颊上原本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儿血色再度消失殆尽,回归苍白,雪白的手指搭在扶手上,同样不见一点儿血色。 他大概是累了,毕竟陆景和精力本来就容易不济,更何况是这反复的意外,让精神被迫持续紧绷,连精力充沛的老黄牛玩家们此刻也有不少偷偷打哈欠的。 男人喧哗的声音刚才让陆景和听到了,身子动了一下,凌燕南的刀眼立刻就飞过来了。 之所以人没过来,是因为他正抓着陆景和的手输送内力,才能保持这个人身上的温度。 冬天,这么大这么空旷的地宫里,哪怕人挺多也是真的很冷。 也正因为能吹到过堂风的冷风众,人才坚信这里一定有出口。 “嘘!” 男人这会儿总算看明白了队友的手势,立刻捂上了嘴。 看着已经从病美人向睡美人完美转变的陆先生,谁敢打扰? 碰上已经基本陷入狂化状态的凌燕南,又有谁敢造次? 况且把出来一趟就把陆先生祸祸成这样,他们已经可以想想其他大佬的表情了。 前功尽弃啊! 众人如丧考妣,除了没事人似的凌燕南,□□的大佬们和一个很厉害的理工男,也就是算出地宫变化频率规律,被玩家们戏称为“外置大脑”的高玩,其他人基本都已经撑不住了。 走着走着,不知何处传来轻轻的歌声,丝竹相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如清风一般,唤醒了人们的心灵。 不少玩家都努力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张望,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轮椅与地面摩擦发出辘辘的响声,撞上墙壁,又反弹回来。 凌燕南蹙着眉,脚步也很快。 当然,他必不可能是被迷惑了,他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有些惊人的……耳熟。 在他的带领下,原本该被歌声迷惑着,想摄影师一样走去外围的玩家们直直地朝着内围走去,墙壁的颜色由深到浅,缓缓过渡。 暗处发出声音的人很明显急了,吹奏的节奏加快,原本悠然的声音带了些尖利。 玩家们神色痛苦,神智却在挣扎中沉沦。有等级低的七窍中已经开始流出点点鲜红的血液。 不能再往前了,不然这些人一定会死的。 凌燕南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很难看。 但他真的对深处的东西有一种执着,不是直觉,不是惊喜,不是宝藏,反而更近于恐惧痛苦。 不论是不是所猜想的那样,他总要亲眼看一看。 就连这次都是偶然,而他的出现绝对会引起那人最高的注意,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但是…… 犹豫的目光扫过玩家,凌燕南咬了咬牙。 虽然在玩家眼里,他是个人见人怕,仿佛随时都预备着找茬的“鬼见愁”。但他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见死不救的魔鬼,正好相反,他心挺软的,只是嘴太硬。 玩家们对他的尊敬和殷勤这段时间来他都看在眼里,也一直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不死之身,却也总不想让他们就这么白白丧命。 别以为NPC就傻,啥也不知道一样。起码凌燕南就知道,玩家们的不死和复活不是毫无条件的,至少有好几次,他就感觉到了“重生”回来的人身上气息的明显减弱。 若真是毫无代价,凌燕南还不犹豫了呢。 他站住了脚,身后的人群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可他能站稳沉思不受乐声影响,玩家们却不行。 大部队匆匆而动,凌燕南阻拦不及,也只能被裹挟在人群中,随波逐流。 “咔哒。” 有一个石子出现在了路上。 这并不稀奇,可却直接压在了陆景和的轮椅轱辘上。 本就不安稳的精神和颠簸的现状让陆景和终于醒了过来。 身侧已经是暗红色的墙壁,身旁是涌动如傀儡的人流。 乐声尖利刺耳,划破空间。 “景和!”凌燕南脸色难看地想要越过人群来拉他,却终究不得其法。 “我没事,燕南你别急!” 陆景和虽然等级成迷,但身体里毕竟有大把千秋月的内力护着,这点儿功力还影响不到他。 看到陆景和安好,凌燕南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越来越近了。 在先前自制力的比拼中,队伍已经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等级低的在前,等级高的在后,非常有秩序。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周禀奕,这位直到现在还完全保持着清醒,没有继续叠加的BUFF也早已经消失。 他只是只是单纯的,在跟着橘子洲头。 危险? 能有媳妇重要吗? 反正是游戏里,等级又这么低,死一次等于没损失。 谁说死狗男人就不会算账了?他们算得可清呢! 咱俩已经是救不了了。 在醒来的这几分钟里,陆景和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那么,就向前看吧。 玩家一个接一个地死亡,又化为白光消失,离开特殊地图。 最后露出的,是一扇门。 二人对视一眼,并肩小心翼翼地上前。 出乎意料的,只轻轻一推,看似厚重的大门就开了。 门内一片黑暗,却有一股清幽的香味缓缓飘至鼻尖。 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二人就失去了意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京郊。 …… 京郊。 一座占地极广的宅子矗立在此。 红墙黛瓦, 廊腰缦回,山石林立,溪水中流, 亭湖相依,四时之景尽含其中。 与其说是宅子, 倒不如说是庄园, 或者再夸张一点,仙境,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在平常,哪怕是北方,这场景也不会太令人震惊。 毕竟京城, 别的都没有, 最多的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珍器重宝不计其数, 府宅里的贡品说不准比皇帝都多,又何况区区一个院子? 但这是冬天,还是大燕朝近十年来寒气最重的一个冬天,大雪连绵不绝,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 陆景和来的路上就听说了, 不知多少地方闹起了灾荒, 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官道附近满满当当, 全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哪怕朝廷已经任命官员拨款拨粮尽力安顿救治, 太子皇帝亲自监督,胆敢贪污救灾银子的有一个砍一个,可面对数量庞大的灾民,终究也是杯水车薪。 这时候, 哪怕是最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也没法舔着脸说什么“瑞雪兆丰年”,这是吉兆了,而是一个个龟缩在家里不敢动弹。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坐在龙椅上那位粗蛮暴君才不信这些,也不怕天下口舌,要是正烦的时候瞅见他们锦衣华服的模样,说不准会把他们一剑全砍了,家产归公来安置灾民。 不是说笑,凌北辰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他的元年,本身就是武王出身,登基后更是毫不遮掩,掏空了国库和外敌硬刚,正巧又赶上旱灾荒年,百姓一片一片地死。 当时就有朝臣谏他穷兵黩武,为祸江山,满以为这位武王也会像前代所有武王一样在乎颜面,放弃征战——起码暂缓。 可没想到凌北辰根本不跟他们按规矩玩儿,当时还年轻,比现在更加气盛的皇帝正被平衡军费和安置灾民的事逼得头疼不已,直接大手一挥,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砍了。 那段时间,皇城流血漂橹,和脑袋分家的身子一车一车地往外运,城南一片雪白缟素,天天都有一大批哭晕过去的。 这还不算,所有死去的人,资产全部归公,还真让他成功度过了那次危机。 而此后,每当一有什么事,原本跳得最欢的世家谏官立马就能表演一个原地隐身,生怕让皇帝注意到。 别以为他们没看到皇帝那冒着绿光的眼睛!估计连他们的资产怎么用都想好了。 我的家产,宁死也不给皇帝! 凌北辰毫无以为是位不善经营的陛下,每年连收支平衡都要绞尽脑汁,所有武官赏赐一概是顾尘客的武林盟垫钱,才能勉勉强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直到太子初长成,凌北辰看他们的眼睛才总算不是绿的了…… 也正因此,朝堂上的太子党势力非常强大。 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陆景和根据顾尘客简陋的几句描绘幻想着那位陛下可能有的,愁眉苦脸焦头烂额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可想到在车窗里见过那些流民连城人潮的样子,个个面黄肌瘦,骨头伶仃,他又笑不出来了。 只一眼,就难受至极。 这是比青州的那些病人们更加悲惨的一群人,可陆景和作为大夫,妙手神医,可以治病救人,对天灾却也无能为力,。 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变不出粮食棉衣,也没有能安置他们为他们遮蔽风雪的地方,只能让玩家们送了些实用的吃食衣物,又给其他玩家发了日常任务,祈求能略尽些绵薄之力。 他也是富裕惯了的人,可此刻盖着薄薄一层却价值千金的锦被,望着头上如水般清亮柔软的轻纱,感受着身旁如春般的温度,却真的有了愤怒。 他明知这愤怒来的毫无缘由,有钱有势的人本就没有义务为灾民做什么,却依然觉得悲哀。 看啊,哪怕太子贤明,圣上勤奋,二皇子爱民,这样的事情依然比比皆是。 他们只能代表自己,甚至代表不了所有皇室,可只是这样,也已经让人们长立生词,日日虔诚祭拜,歌功颂德。 至少陆景和见过的每一个灾民,都没有说这父子三人不好的,眼中的信仰和崇敬就更做不得假。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陆景和一双清澈的琉璃目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哀。 他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这一动,身侧向来敏锐的“雕塑”这才骤然回过神来,伸手来搀他。 “感觉怎么样?” 茶水被递到口边,陆景和薄唇微沾,很快离开。 大叶苦丁,已经是凉茶了。 平常的凌燕南虽恶劣,却绝不会对着陆景和有半分疏忽,不然光是他师父就不能放过他,更别说有事没事就要揪着他打一架的颜文晟了。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舍不得。 他视陆景和为挚友,还想让对方长命百岁,陪自己一辈子呢。 “我……” 冰冷的温度传入指腹,凌燕南不知所措地收了手。 一声脆响,花纹精致的茶杯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 空气仿佛都陷入凝滞。 眼看着凌燕南唇瓣张张合合,几度犹豫,陆景和只叹了口气,问:“这儿安全吗?” 不想说或者不能说,都无所谓,他不在乎真相如何,反正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但他很在乎自己的朋友。 凌燕南下意识地回答:“安全。” 那样的坚定和毫不犹豫,让他本就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 “那你就先去忙吧。”陆景和道,“应该有仆婢?随便给我找一个来就行。” “嗯。” 凌燕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出去了。 刚刚得知了那样残忍的真相,他确实心里乱,不可能照顾好陆景和。 反正这里的人肯定不敢对陆景和做什么,也无妨。 * 姿容秀丽的婢女恭谨地低着头走进,跪在地上等待吩咐。 规矩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才让陆景和更加厌恶。 这女子看着当然赏心悦目,但漂亮的脸蛋窈窕的身姿甚至行礼的姿势和个其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某种意味都昭示了她的身份……或许还有目的。 陆景和很不喜欢。 “换个人来。”陆景和低眉敛目,声音冷漠,“跟你的主家说,找个安分的过来。” 婢女猝然抬头,娇美的面容上满是惊惶和不可置信,看着陆景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带着恶意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在陆景和的下|身——莫不是这个瘸子,不行? 真晦气。 心里如何想,却不耽误脸上。 她声音凄婉,泫然欲泣:“求先生垂怜!奴婢不能就这么出去啊……奴婢会被人打死的!” 让陆景和碰她,就是她今天来这里最大的目的。 温柔乡英雄冢,此话绝非毫无道理。 哪怕此人真的冷面冷心,宠幸美人后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立刻抽身,有这么个把柄在手上也是好的。 是的,高官大族外面的庄子能是用来干什么的?除了欣赏好风光,自然就只有那档子事了。 花楼里的女人固然漂亮懂事,可他们既不是找不到更漂亮的,也不是教不出更懂事的。 万一东窗事发,名声受损不说,还容易惹怒门当户对的夫人,影响自己的利益,完全是得不偿失。 况且,也不干净。 倒不如自己私下里养,说出去总是家奴,哪怕纳个通房,夫人也不会搭理。 当然,这些被精心养起来的貌美奴婢会不会与人交换利益……看陆景和现在的处境不就知道了? 那奴婢看着陆景和无动于衷,甚至还闭上了眼假寐的样子,咬了咬牙,膝行上前,想要贴上去。 窈窕的身段柔若无骨,想要攀附床上的人。 妾者柔情似水,怎奈郎心如铁? 陆景和连眼睛都没睁开,生怕看到什么脏东西,只冷声道:“你现在滚,我还不与你计较,不然就不必等你主家惩罚你了。” 奴婢僵在原地,满头冷汗,只觉得被一股极危险的肆意锁定了,仿佛她再敢往前一点儿,那股气息就会刺穿她的身体。 惩罚总能熬过去,总比没了命强。 婢女权衡一番,重重地磕了个头,仓皇离去。 离去的背影钗环凌乱,衣衫大开,仿佛若有其事。 陆景和并不在意她这点儿小心机。 其实比起刻意表现出来的横眉冷对,他更多的是怜悯。 这样好的女孩子,就这么让一群禽兽糟蹋了。 人不能在还未获得掌控自己命运权利的时候妄谈什么尊严节操,那太不切实际,陆景和自不会做这种强求的事。 只是人既然到了自己这里,总要拉上一把,阻止她划向更加可悲的深渊。 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 陆景和并不担忧婢女回去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 这样漂亮懂事的女孩儿,在庄子里应该也是稀缺资源,又不是因为她自己的问题而没完成任务惩罚应当不会太重。 哪怕她的自己话又开脱之嫌,别人的总不会。 光是这会儿,陆景和就察觉到了两道稳定的视线和七八次偶然的扫过。 其中还有不止一个,重心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女孩儿。 想来,会有人替她澄清的。 毕竟,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儿总是最引人注目的,哪怕她身份低微。 陆景和揉着太阳穴,喝了一口凉茶,遮住唇角流出的,微不可查的笑容。 看过陆景和和顾尘客下棋的人都知道,陆先生运筹帷幄,从不动没部署的子,连顾尘客一场里都要被绕进去好几回,堪称圣手。 规则死板的棋局上都如此,现实中自然只会……变本加厉。 嗯,变本加厉。 第42章 第 42 章 给陆景和塞…… 给陆景和塞人这事儿, 凌燕南当然是不知道的——废话,他只是难受,又没疯。 陆景和和千秋月这段时间虽然各自养伤没怎么接触, 但之前那强烈的双箭头可一点儿也没被人忽视。 千秋月虽然现在身受重伤功力尽失,但总有一天会恢复的, 到时候凌燕南上哪儿逃命去? 顾尘客都保不住他。 正因如此,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凌燕南简直心脏骤停,急匆匆地就冲着陆景和的房间去了。 去了就去了吧,还不敢进去生怕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 缺跟做贼一样, 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躲在窗户底下,偷偷用唾液沾湿了手指, 想要在窗户上戳个洞看看里面的情况。 ——再决定要不要赶紧跑路。 戳……呃,戳不动。 太富贵的人家也不好,都不用纸来糊窗户,人家用纱! 早在那根手指头第一次出现,或者说凌燕南刚刚摸过来时, 陆景和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一直等着, 等人进来给他一个解释。 然而这人不仅没有解释, 看上去似乎还对活|春|宫挺感兴趣的! ——原谅想歪了的陆景和吧, 毕竟他只是陆先生,不是陆大神。 “凌燕南。” 在某一次,修长的手指再度戳上去时候,却只摸到了一片空旷, 指尖失去了柔软的触感,只剩冰凉的空气。 凌燕南看着管家惊恐的表情,满脸惨不忍睹的抬起头:“景……景和。” 向来中气十足的人声音都弱了一个八度,明明心里想的都是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可却还是不断地想要往屋内看两眼。 虽然人都过来了,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生,但万一是还没开始或者一次结束了呢? ——陆景和幸亏是不知道,不然大概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想给他了。 对上陆景和难得严肃的脸,哪怕傲气如凌燕南也要低头。 他几乎是一步一磨蹭地进了门,可惜这里不进没有人能帮他搬救兵,还会膈应死他。 看着管家拔腿就跑的仓皇背影,凌燕南他心里苦啊。 所幸,房间里既没有想象中的柔弱美人,更没有什么红浪翻被,只有干干净净的,只穿着一身雪白寝衣,薄薄披了一件暗色外套的陆景和。 看清陆景和装扮的一瞬间,日久天长养成的老妈子属性立刻超越一切,占据了凌燕南的心。 他从一旁的屏风上拿起一件披风,严严实实地把陆景和裹了起来。 “怎么不穿厚点儿?冷不冷?是我放的太高了吗?怎么不叫人进来给你拿?别拘束,当自己家就行……” 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一串接一串地灌进耳朵里,堪称某种魔音。 而陆景和被愤怒浸染的心,却在这絮叨声中缓缓平复下来。 是了。 不应该是凌燕南,也不可能是他。 他为自己曾经对朋友的怀疑而愧疚,又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感到一丝隐秘的欣喜。 伤人的话是一把刀。 刀出鞘,就会留痕,不论用的伤药有多好。 披风是纯黑色缎面的,用金线绣了细细密密的暗纹,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却更衬得主人苍白病弱。 “终究是我没用,照顾不好你。” 凌燕南絮叨半晌,颓然地叹了口气。 要是师父在这里,怎么会让陆景和有受惊受伤的时候? 而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怎么就是你的错了。” 陆景和满脸无奈,努力安抚钻牛角尖的朋友:“谁都没想到的事情罢了,咱们也是无路可走。况且没有你,谁照顾我呢?” “……” 凌燕南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说:“你不懂。是我害了你。” 这其中的故事陆景和当然不能说不好奇,那是昧着良心,但要说他真有那么想知道……那倒也没有。 这种一看就是人家私事的事,好奇太多真的会影响关系的。 凌燕南又走了。 只不过这次,他亲自挑选了靠谱的人。 陆景和在暖融融的院子里反季节生长的桃花树下晃着躺椅,难得的有些迷糊。 他确实是累了。 并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是犯过一次病。 或者应该叫做……升级。 早在上次昏迷的时候陆景和就隐约摸清楚了这破“犯病”的机制。 那就是他触发了一个大剧情。 第一次“犯病”,是他发布了关于颜文晟和嘉宁郡主的任务,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应当是极为复杂,至少牵扯甚广,才会引发大规模升级。 第二次是他知道了罗荣和铁寒山的真相,魔教隐秘,这样的事实又足以让他心生怜惜,于是救下了原本应该是作为BOSS被玩家推倒或者被及时赶到的武林盟人杀死,几乎必死无疑的主仆二人,造成了主线剧情的巨大改变。 每一次触碰大剧情或者对其做出更改,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能量,而这份能量就造就了“犯病”,也就是升级。 能量流的冲击固然难受,但却能补足他虚弱的根基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了。 至于危险,就更不足道。 祸福相依,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呢? 而这一次,他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强化,比前两次增长的和都要多。 他却头一回不好奇了。 皇城根底下,明晃晃的忧郁二皇子殿下,他是傻了才会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而这父子三人的事,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或许顾尘客会心急如焚,但陆景和说句凉薄的话,他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要是真内斗起来,大不了他就带着凌燕南跑路呗。 眼不见心不烦,这天下之大,去哪儿不行? 凌燕南要是知道陆景和所思所想,大概会感动的稀里哗啦,可惜看到这唯美一幕的只有哑巴版沉默的仆人……和翻墙的老鼠,啊呸,玩家们。 “这墙怎么这么高啊?这些NPC钱多烧的吧!” “你们都轻点儿!别使劲踩!都是好砖啊……光这些砖换成钱就得好多好多银子,能救多少灾民啊!” “行了行了,你个死财迷,还替这些人心疼起经济损失来了。街上的灾民那么多,至少有一大半的功劳是他们贡献的!” “我是心疼钱啊,管他是谁的呢!” “够了!陆先生还没找着呢!咱们现在干什么的?你这时候都不心无旁骛还在想陆先生的任务奖励,你好意思吗?” “……” “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专心QAQ” “……” 陆景和听着那仿佛是久违了的吵吵嚷嚷的声音,面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安定了几分。 只要有玩家在,哪怕只有一个,他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卧槽你别老动啊兄弟,我要站不住了!” “是你太沉了!该减肥了!” “我一米八一百五哪儿沉了!这分明是正常体重!苗条着呢!是你太虚了!” “我呸!有本事换换啊!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我就不……哎呦!” 大概是摔倒了。 并不十分出人意料呢。 “叫人给那边拿个绳梯来。”陆景和听着这堪称是鸡飞狗跳的声音,眉眼含笑地吩咐道。 “是。”仆人如木头般一板一眼地鞠了一躬,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陆景和其实没啥感觉。 面对那个婢女,他还能想些方法拯救,可对着一个傀儡,真的真难说能升起什么真感情,不瘆得慌都算他心理素质好了。 陆景和知道这有些残酷,但事实如此。 他为墙外的人要梯子这件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主人家耳朵里,不过陆景和也不是吃素的,总能能到玩家们爬上来的。 陆景和心里隐约猜到了,这庄园大概也是个大型副本,还是等级很高的那种,毕竟光这四季变化,就不是一个区域一两个高手能维持的,说不准还会成为某一次主要战斗的场景,好让大家打个痛快。 对NPC倒是都好说,毕竟他们是真的内力深厚,寒暑不侵是最基本的,口腹之欲这个就比较不可避免了。 可以冻着,但一定能不饿着。 毕竟谁见顾尘客换过衣服?谁又见过顾尘客少吃过一顿饭? ……当然肯定也是有的,只是盟主大人太懒,衣服的款式花纹都差不多而已。 陆景和一边腹诽自己好友,一边期待地搓手手。 刚才他好像在玩家群里听到了不止一个不是特别熟悉但确实耳熟的声音呢。 是他们医馆的大部队已经过来了吗? ——他很开心超期待,玩家们就不太一样了。 看着墙壁上垂下来的长长的绳梯,他们瑟瑟发抖地围成一团,拼命想着NPC到底是啥意思。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总感觉想象不到什么好词啊! 突然,有个玩家弱弱地说了一句:“指挥,咱们是不是找对地方了?” 指挥一愣,只听那人继续说:“这梯子还挺贴心的,不是我说,但游戏里会对咱们这么好的NPC好像只有一个……” 那就是陆景和。 陆景和给每一个加入他医馆的人发初级装备【仁和医馆学徒套装】,大阶段提升还能在这医馆升级装备,让玩家们相当于获得了一套可升级的永久装备的恩情被每一个玩家牢牢地记在心中,并时时传颂。 要知道,这衣服不进彰显身份,绑定个人不了掉落,升为高级后本身还附带增加血量上限和三个回血技能啊! 这哪里是装备?简直就是BUG! 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得到,但并不妨碍他们憧憬并向往着。 陆先生!永远的神!心软的神!我的神! 第43章 第 43 章 对于玩家们…… 对于玩家们每次遇到有关他的事都跟什么大型邪|教分子集会现场似的事, 陆景和其实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并不代表什么。 他确实想管,但是有心无力啊! 玩家们只会用:是是是好好好嗯嗯嗯对对对把他敷衍过去, 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继续撕,说不定还会在论坛上跟人尖叫陆先生好可爱云云——别问陆景和怎么知道的。 自从制止过一次玩家们因为他的任务而起的群架之后, 就有无数玩家在他面前或装或真的打架企图得到怜惜…… 虽然最后他们都被烦死了的凌燕南颜文晟丢出去了, 但是陆景和依然拒绝回忆那段艰难又悲惨的,走到哪里都能“偶遇”正在斗殴的玩家们的时光。 尤其是还能从口型里判断出他们大概还在私人频道里嚎叫着一些诸如“陆先生快看我!快心疼我给我发任务啊!”之类的鬼话。 陆先生真的有心理阴影了。 陆景和漫无目的地想着,顺便听着耳边聒噪的叽叽喳喳声打发时间,猜测玩家们到底要纠结到什么时候才敢过来。 是的,陆先生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乏味……等等! 陆景和猛地坐了起来。 他刚才是……听到了玩家们说话? 玩家们计划着翻别人家墙就已经够大胆了, 怎么还敢在墙外面这么肆无忌惮的聊天? 这不符合玩家们胆大包天又胆小如鼠的性格特点啊! 陆景和疑惑地挥挥手, 把树上藏着的人叫了下来。 这里的一切他都可以掌管,就如主人, 这是凌燕南说的,没人敢触他霉头。 “去看看外边那些人在干什么。” 影卫低头应了一声,出去了。 这些人他们不是看不见,只是在他们眼里,玩家就是普通民众。 你宅子建得再好, 占地再大, 身份再尊贵, 也挡不住有人路过啊, 郊外的就更是, 每天还都能遇到好几个求水的,天气恶劣还有想借宿的,都正常。 虽然一般不会得到同意,但侍卫们都没啥过分的警惕心。 管天管地也管不着人家走哪条路, 直接把人家打死太没道理了,还容易给主人家惹麻烦。 影卫很快回来了:“回陆先生,他们应该是在纠结要不要过来。” “嗯。”陆景和心里有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们没有说话吗?” “没有。” 伴随着影卫坚定的摇头,陆景和心里的大石头也是终于砸脚上了。 果然,他能听到独属于玩家的频道了。 这算什么? 陆景和苦笑连连。 游戏的最高境界就是NPC玩家化? 这也太扯淡了吧! 他宁愿相信是游戏公司终于注意到他这个误入的倒霉蛋了。 可这东西……真的能算提示而不是惊吓吗? 陆景和都有点儿不想见玩家了。 谁知道玩家现在能不能看到他的玩家面板啊! 万一要是能的话,那岂不是太尴尬了! 墙外的玩家开始嘿咻嘿咻爬梯子了。 纠结并没有消失,而是从他们身上转移到了陆先生身上。 玩家骑上墙头了。 玩家翻过来了。 玩家跳下来了……技术太差摔掉了一截血条。 陆景和看着正在骂骂咧咧的这群蠢萌蠢萌的玩家,突然就佛系了。 无所谓,反正都这样了,实在不行就实话实说呗。 以玩家们的愚蠢……啊不是,善良,肯定会相信他的! 毕竟他给玩家们发的任务都是真的,经验和任务奖励也是实实在在落在手里的,也没故意玩弄他们,堪称三好上司,没理由玩家就要翻脸当白眼狼吧。 忧虑的情绪持续了很久,直到玩家们走近。 看着他们仍然清澈愚蠢的大眼睛,陆景和心里的烦闷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嗯,看不见。 不然他们早该大呼小叫了。 GM还是做人的。 “陆先生好!” “陆先生没事吧!” “陆先生怎么一个人啊?二皇子殿下呢?” “陆先生身体还好吧?冷不冷饿不饿?” “陆先生……” 玩家们看到陆景和,顿时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肉的狼,“呼啦”一下子围上来,各种习惯性的嘘寒问暖脱口而出。 什么?有些人根本不是青州的,不该有这样的条件反射? 前提是你没有一个陆吹做老大。 明明只有不到双手之数,硬生生是吵出了上百只鸭子的效果。 “没事。” 陆景和敷衍的话像是某种暂停键,一下子就让这群鸭子闭上了嘴。 他看着领头那张熟悉的脸,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柠檬酸?” “哎!”柠檬酸惊喜莫名,又有点儿感动,“陆先生还记得我?” “嗯。” 陆景和微微颔首。 废话!青州城早期遇到的每一个玩家都被他深深刻进了心里! 谁让他们是伴随着恐惧而来的呢? 只不过柠檬酸也确实是其中非常特别的一个。 就比如在其他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青州城挤的时候,他跟陆景和请辞了。 原因是愤世嫉俗的大佬得到了世俗的抚慰——好吧说句人话就是他以前的朋友有些也毅然决然地抛下了过往的一切,来找他重新开始了。 而这些朋友进不去已经爆满的青州城。 游戏和挚友到底什么重要,柠檬酸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离开了,毫不犹豫地,那一脸的眼泪鼻涕和响彻云霄的哭嚎声给陆景和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那句“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说实话,嗯,很有童心。 “陆先生怎么在这里呀,是被人抓了吗?我们救您出去!” 有个就职了刀客的玩家自告奋勇。 一撸袖子,手臂上全是鼓胀的肌肉。 大可不必。 陆景和惨不忍睹地移开目光。 刀客……原来都是这样的吗? 青州城内主要玩家基本都是剑客,刀客只有一个,那就是吴钩月明。 不过这位是真的很有风范,长刀一挎,站在那儿就是一整个大佬的气派,完全看不出常规刀客的肌肉无脑。 “不必了。我不是被囚禁。”陆景和无奈地解释道,“我们在地宫里出了点儿意外,昏过去了……总而言之,有惊无险,这里是燕南的地方。” 本以为这个说法能糊弄过向来呆傻蠢萌的玩家们,却没想到他们疑惑地对视一眼,道:“二皇子殿下的?可这是户部尚书的私宅啊!” 户部尚书? 陆景和微微一惊,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人物关系网,暗暗叫苦。 都说了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没想到竟然在玩家这里知道了! 那户部尚书可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啊! 陆景和简直麻了。 还真是父子相残兄弟相争啊! 这剧情也太狗血了!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毫不犹豫地步了玩家的后尘:尼玛哪儿来这么狗血的剧情?看不得人好吗?!快把剧情策划拉出去枪毙一百遍! 辱骂GM大神,是每个玩家和NPC永恒的归宿。 “是户部尚书的就不能是我的了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男人凌厉倨傲的声音远远传来。 金纹鱼龙袍下摆扬起,男人跨过高高的台阶,慢慢踱了过来。 凌燕南自打看见玩家就开始皱眉——怎么又是他们?这也太阴魂不散了! 玩家们还想问呢,怎么又是他啊! 这位二皇子殿下是所有NPC里脸最黑的,也是对陆景和独占欲最强的。 没回一遇到他跟陆景和在一起,他都会恶意把玩家折腾至少一个遍,被所有玩家冠之以“恶婆婆”的光荣称号。 “恶婆婆”本人并无所觉,还在持续输出:“谁允许你们翻别人家墙的?只有盗贼才会这么做!你们是哪一种?感情今天这宅子的主人是我,我好脾气,不跟你们计较,那要是其他人呢?你们要是被送到官府了呢?不还是丢景和的脸?” “恶婆婆”持续性喋喋不休,看得出来心情是很差了:“你们怎么好意思穿着身上这身衣服来爬墙?一点儿忧患意识都没有!这是翻墙的衣服吗?这么长的下摆,你知道多容易踩到吗?踩到就会从墙上掉下来,这么高的墙,你知道多危险吗?就算你们是不死之身,但总会疼吧?你们复活也是有条件的,难道不心疼吗?……” 得了,说着说着,“恶婆婆”还跑题了。 几人相互对视,心有戚戚。 二皇子殿下,您人设崩了! 怎么那么像那市井的长舌妇啊,还把他们当孩子训QAQ 您的清高孤傲呢?你的骄矜自持呢? 快把那个高冷的二皇子殿下还给他们啊! 他们真的没有亵渎高岭之花的爱好…… 玩家们是真的恨。 别以为他们是星际时代长大的孩子就什么都没见过,他们在《盛世》里见识的可多了! 京城那么繁华,街上人潮汹涌,几乎没有片刻停歇。 五湖四海云游客,千里万里征人。 毫不夸张地说,众生百态尽在其中。 整个《盛世》都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加齐全了。 当然也会时时刻刻都有买不到心仪的东西就躺地上打滚的熊孩子和大发雷霆的父母…… 几个玩家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一眼“凌妈妈”,立刻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吓了个半死。 还是算了吧…… 这太泥塑伟大的二皇子殿下了。 陆景和光是看玩家们飘忽不定的眼睛就知道他们肯定没好好听。 想也知道。 对玩家来说,为了完成任务死几次那能叫事儿吗? 为陆景和死几次,那就更是甘之如饴,求之不得了。 谁不知道陆先生最怕欠人情,没回不小心害死了玩家都要千方百计地补偿回来? 哦,凌燕南不知道。 他是最爱让玩家去送死的那个。 第44章 第 44 章 谴责完万恶…… 谴责完万恶的地主阶级, 陆景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凌燕南问道:“呆烦了吗?” “嗯?还好……”陆景和有些迟疑地回道。 这是……要走了吗? 果然,凌燕南说:“咱们呆得也够久了。” 更重要的是, 外面都已经翻了天了。 陆景和失踪,顾尘客有多急自不必说, 前几次早就被印证过了。 更重于的是, 这回一块儿丢的还有凌燕南。 别管人靠不靠谱,好歹是个尊贵人物。消息一传出去,头顶上那两位顿时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大批大批的人往外派,却一无所获。 ——废话, 能有所获才怪了呢, 自己有心藏着的人,怎么可能被发现? 不过凌燕南也是厌倦了这几天的逃避。 不管什么情况, 总得他亲自去面对。 “那就走吧。” 相对来说,陆景和自然要比他更急一些。 毕竟他外面不仅没烦恼,还沾亲带故一大堆啊! 看看,丢他一个,闹多大事? 凌燕南最近神经过敏的厉害, 虽然知道这是玩家, 却不愿意相信——毕竟血脉至亲都能背叛他呢——于是自己亲手推着陆景和的轮椅。 在这种时候, 也就只有陆景和, 还有师父, 能带给凌燕南一点儿微妙的安慰了。 尽管连他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只认识了几个月的陆景和能和如师如父的顾尘客并列,甚至还要更加信任。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个人无牵无挂,又几乎无欲无求,全无理由背叛他吧。 凌燕南握紧了椅背, 莫名觉得自己甚至像是抓住了某种救命稻草。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二皇子殿下这是……被人踹了?怎么这么颓废的样子?” 有人道回:“不应该,没听说他有婚约啊。” 另有吐槽声横空出世:“哪个世家贵女能看上他这个鬼啊,他都二十六了,在古代真算年纪大的,同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看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忧郁吧。” 最开始的某人无语道:“……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扎心呢。” 又有人客观分析道:“我觉得性格不好不可能成为制约皇子成婚的因素,主要是个人原因。你看太子,不也没结婚吗?” 扎心者表示赞同:“这倒真是,这基本算是完美太子的唯一一个缺点了吧?敌对势力和老顽固们唯一能参他的理由。” 又有人叹气吐槽道:“就是好突兀啊,感觉是GM特地设的,不然这人也太无懈可击了。” 扎心者好奇地问道:“那他为啥不成亲啊,他设定是啥?” 某人顿了一下:“呃,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立刻就有心急的催促:“那就说最靠谱的一个!” 某人无奈道:“没有靠谱的,只有热度最高的。” 如此卖关子,毫无疑问地被骂了:“快说!你要憋死谁!” 某人委屈地嘤了一声,道:“这个啊,传说太子殿下性好龙阳。” 其他竖着耳朵听的人纷纷失望了:“害,就这啊。我记得本朝不禁南风啊。” 某人继续道:“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传说里说了,太子殿下……其实是心悦自己胞弟,却又明白有背人伦,于是一直压抑自己。为了压抑自己的感情,还将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放逐江湖——哦,这个还有另一个版本,不过是关于皇位之争的,太常规了,不够劲爆,还是又臭又长的朝堂权谋,买的人不多。” “这样啊……”其他人不住唏嘘,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城南清风书肆。那里有好多话本,作者们消息都可灵通了,里面包含着最新的消息,超好用。就是可能有夸大或者魔改太严重。” “……” 你管这叫可能? 这改的还能看出来原本的样子吗? 完全成了造谣吧! 那人显然不觉得有啥:“有消息就行了呗,还不用分辨真假,都这样了还要求啥自行车?” 众人沉默了。 此话虽然不要脸,但有理。 沉默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下次去的时候带上我一起……顺便给我指指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禁忌之恋的那个话本。” “好~”某人超级乖地应到,“我跟你说,作者文笔可好了,那分为渲染,那感情变化,简直绝了!作者还有自绘丹青,虽然是黑白的,一本里也没有两章,但真的超级刺激!” “真的吗真的吗?”其他人双眼发光,连声追问具体细节。 那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引得其他人更加心向往之。 然而很快,他又忧郁地叹了口气:“是的呀。不过作者最近断更了,听说是要爬墙,在准备新本子。” “啊?!”其他人一拍大腿,深感惋惜,“这么好的作者大大,怎么这么没眼光?还有什么能比皇家兄弟禁忌之恋更刺激的?” “呃……”那人迟疑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前面两个NPC的背影,默默放慢了脚步。 其他人别管查没查觉,立刻学样有样。 陆景和察觉到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中大感焦急。 别啊!他这吃瓜正吃一半呢!怎么能不让人吃完,太残忍了吧! 陆景和简直要在心里伸出尔康手来挽留逐渐远去的玩家们了。 要走带上我一起走啊! 玩家们并没有听到他们敬爱的陆先生的呼唤,但也确实没走太远。 主要是因为走太远了……他们可能就没法自己走出去了,庄子太大了。 这庄子别看看着鸟语花香的仿佛挺安全,其实随便一个护卫就有七八十级,比现阶段等级最高的玩家还要厉害,其他那些边边角角里虽然看不到但可以感受到的或凌厉或浩瀚的气息和眼睛里突然蹦出来的一大堆问号就更足以让他们瑟瑟发抖了。 玩家们是真的敏锐。 起码他们飞快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离开了凌燕南和陆景和的视力范围,在这个庄子里,他们活不或一分钟。 NPC可不都是做慈善的,这庄子里他们遇到的所有NPC,绿色友善几乎没有,黄色中立都少,满眼望去全都是鲜红的敌对。 绿色就一个……好吧一个半。 整个的那个当然是陆景和,现在在玩家们眼里,他就是一座活的神像,散发着万丈圣光,保住了他们的小命。 要知道,就连凌燕南对他们的态度都在友善和中立之前不听转换啊!中立的时候还比友善的时候更多。 敢踏错一步,等待他们的就是万丈深渊。 察觉到玩家们的远离,凌燕南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头顶上在玩家们眼里仍然是鲜艳的黄色,并不代表安全。 当然,绿色很安全,就是凌燕南不一定想要罢了…… 陆景和没有玩家的视角,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忧虑些什么。 他虽然也有玩家面板,但凌燕南对他的好感度是99,那一点没加上纯粹是因为二皇子殿下现在心情不好,平常都是满的。 “他们倒是有闲心,连自己是在做什么都不记得了。”凌燕南抱臂冷哼一声。 话虽如此,看着玩家们的眼神却不自觉的带了些温度,名字也终于再次开始向绿色转变,并稳定下来。 虽然好感度只有可怜的个位数,但已经很不错了。 二皇子殿下一向对玩家们如此冷酷无情。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在院子里凑一堆围在一起窸窸窣窣的样子唤起了二皇子殿下曾经有过的对于他们的熟悉和信任。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觉得荣幸的。 毕竟在凌燕南脑子里被镀上一层柔光一层滤镜的“美好回忆”对玩家们来说可真是一段水深火热的时光。 谁懂啊! 因为二皇子殿下太不会说话,所以一屋四五个大佬除了颜文晟会执着的找各种机会讽刺他之外,没一个没事的时候愿意搭理他的,因此无聊至极的二皇子殿下就像一只爪欠的猫儿,肆无忌惮的逗弄起了院子里的鸟儿——也就是9玩家们。 凌猫猫觉得一爪子挥过去惊飞一群小雀儿的场景实在太好玩儿了,于是天天玩,月月玩,把玩家们都玩儿麻木了,神经衰弱都有了,突然有个人出现在身后说话一点不怕了。 可他们又不敢不配合,生怕这位大佬又想出什么其他法子来折腾他们。 新活儿不如旧活儿,能多苟一会儿是一会儿。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并不敢视而不见。 这句不知道源自于那位人才的贴名,非常直观地表现了玩家们的现实状态并隐晦地暗示了玩家们的精神状态。 无数人在里面哭诉上吊互相拥抱寻求温暖,然后接着回去装鸟儿被猫挠。 他们不但排了班轮班倒被凌燕南玩儿,甚至还群体上课锻炼演技,生怕做的不好让大佬失去了兴趣。 “你别去吓他们。”陆景和当然知道凌燕南有这个“陋习”,他只是懒得管而已。 ——孩子憋的很了,有个地方放松放松挺好的。 最后这甚至都成了个常态化的,所有玩家都听说过的,臭名昭著,让人敬而远之的任务【让凌燕南吓一次,100点经验,随机抽奖一次】。 这大概是整个游戏唯一被玩家们嫌弃的任务了。 实在是,没多少油水还累心,太不值当的了。 陆景和拉着凌燕南的手腕子,竖起耳朵,只能那人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的,那作者断更是因为爬了咱们陆先生的墙头!甚至放弃了自己南毒唯的身份,开始写all陆了!” 第45章 第 45 章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 陆景和瞪大了眼睛, 满脸震惊。 要不是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玩家应该是用队伍频道在说悄悄话,他就要让玩家们闭嘴,别再败坏自己和朋友的清誉了。 不是, 他真的只把凌燕南当挚友,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啊! 他相信燕南的人品!他们肯定是一样的! 那什么爬墙的垃圾作者, 小心我让你赔我名誉损失费哦! 然而, 玩家的议论声是不以NPC的意志为转移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哇噢,有眼光,all陆可是美帝,论坛上好多仙品!” “他all哪几个啊?先说好,我最喜欢顾盟主!” “太老啦。我萌颜先生~” “凌陆……傲娇其实也不错的……好吧错的是我QAQ” 有人疑惑地发问:“千秋教主呢?他不配拥有姓名吗?” 其他人冲着这个单纯的孩纸挤眉弄眼:“主要吧, 这是个反派, 还有可能是正宫,你懂的。” “……哦。” 单纯的孩纸沉默了片刻, 虽然其实没懂,但很明智的没有再开口。 总觉得再说下去就会发生什么不太和谐的画面。 陆景和远远地出声,难得急迫:“你们在聊些什么?要走了。” “哦!” 众人纷纷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害,八卦什么时候都能聊, 天大地大, NPC最大。 豪华的宅子自然有豪华的好处, 烟柳画桥, 曲水流觞, 一步一景,哪怕只是出门去这不长的一段路,也让人大饱眼福。 那自然就……也有不好的地方。 陆景和看着眼前几乎有三十公分高的门槛,扶额。 这一路大大小小的门槛其实就不少, 只不过凌燕南都用内力将轮椅稍稍抬起了一点,并不显什么,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 越到门边,环境就越正常,早在两个院子之前就已经是正常的初冬天气。 陆景和被厚厚地裹了一层又一层,修长的人儿倒是依然修长,可惜从青竹变成了竹笋。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夺笋呐! 就在陆景和费力地打理身上衣物时,某个倒霉玩家哼歌的声音传入耳畔。 陆景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像是要杀人一样扫过去。 当然,只是陆先生自以为的凌厉。 哼歌的玩家注意到陆景和的目光,歌也不哼了,连忙凑过来:“陆先生好!陆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回换陆景和哼了,他面上仍然温和,貌似有些苦恼地道:“雁南给我穿的太多了,能否麻烦你帮我打理一下?” 陆先生在心里得意洋洋。 看看这阴阳怪气!看看这隐晦无声的秀恩爱!看看这空白的任务栏!气死了吧! 但其实玩家压根没觉得没任务有什么不对。 他们又不是青州的玩家,从没享受过倒杯水扫个地都是任务的天堂。 在他们眼里,给NPC无偿干点儿啥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为了接任务,猪圈他也不是没扫过,更别说给陆先生整理衣服了。 这哪里是劳累? 这分明是多少玩家求也求不来的福利啊! 没看到他老大那个陆吹看着他的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吗! 玩家咽了咽唾沫。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陆景和看着玩家兴奋到满脸通红的样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玩家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颤抖的手指抚过柔滑的布料,几乎要握不住。 每一寸褶皱都被细心抚平,每一颗扣子都被仔细扣好,陆景和只管站好当个衣服架子,偶尔抬抬胳膊就足够了。 他心里起了些歉疚——玩家这么用心,他却一毛不拔,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于是正在一边录屏一边手上还咔咔摁截图键几乎摁到手抽筋的玩家惊呆了: 【陆景和很满意你的帮助,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0(陌路),经验+500】 【您已获得身份[仁和医馆学徒],经验+2000,初始装备[仁和医馆学徒服]已发放至仓库,请注意查收!】 【您已升级!当前等级50(不入流)】 玩家激动的眼泪汪汪。 陆先生!大好人啊! 他这人虽说曾经是个精英玩家……好吧现在也是,但技能点点的比较偏,技术一直不如大家,等级也就容易跟不上大部队。 但是现在!有了陆先生!他感觉他要翻身了! 玩家激动的一跺脚,手上的私聊界面露了出来: 【陆景和粉丝群(星际总群)(522)(奸商快滚!)】 [陆夫人]:打包快打包!我都要了!不就是十万星际币吗?我有的是钱! [想做陆先生的狗]:来晚了来晚了还有多少怎么没人提醒我啊! [陆先生我爱死你了]:你在想皮尺,这种好事怎么会有人提醒你? [一陆生花]:你今儿不是忙着谈生意吗,怎么有空看群啊? [想做陆先生的狗]:我也要全套!——当然没空!我这是开会摸鱼!——还不是桦川那个奸商,你们以为不提醒我就没事了吗?他私戳我了! [陆夫人]:靠! [陆先生我爱死你了]:靠! [一陆生花]:靠…… [想陆非非]:尼玛一张截图不论画质五个星际币,打包十万,谁少买了?但凡清晰度还行的基本人手一张,我们这些人还不够他薅的吗,还要叫上你。 [想做陆先生的狗]:看见了。要不说他是奸商呢!卖个东西还要进群,还要打破咱们好不容易凑出来的521,痛苦。 [陆夫人]:他也太能赚了。咱们这是唯粉,cp粉他还有得卖呢。卖完就把他踢出去。 [一陆生花]:快别说了,光唯粉也不止咱们这一个群啊。下面好几十个满员的大群呢。 “……” [想陆非非]:狗姐,你数学好,帮我们估估他能赚多少呗? [想做陆先生的狗]:滚。反正没我赚得多,有什么好估的。开会去了。 [陆陆有为]:这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嘴脸,太冷酷无情了!我们平常就跟这么个玩意儿吹牛逼?还喜欢同一个人?姐妹们!你们能忍吗? [陆夫人]&[一陆生花]&[想陆非非]&……:要是从理智上来说的话,那当然是不能的。 [陆陆有为]:……那从其他方面呢? [陆夫人]&[一陆生花]&[想陆非非]&……:想想你准时送达的生日礼物,不期而遇的奶茶花束,比你男朋友对象老公还定时定点清空的购物车…… [陆陆有为]:…… [陆陆有为]更名为[我是狗姐的狗] 晚上才有时间再上线的[想做陆先生的狗]:??? 宁有病吧?! …… 就在小媳妇大姑娘们擦出激烈火花的时候,桦川也华丽丽的……被魅惑了。 他僵硬的手指停在截图键上当,心中发出悲鸣:不—— 陆景和当然听不到他的心声,感觉他不动了,于是有些疑惑地低头——男人精致的下颌微微压下,几乎是陷在了层层叠叠的衣物中,线条明朗的侧脸已经是暴击,清澈如琉璃般的黑眸就更是绝杀。 ——让我截图! 奸商灵敏的嗅觉让他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角度的巨大价值——这可是被陆景和抱在怀里的角度啊! 要是这张图能出来,桦川已经想象到女友粉们用钱淹了他砸死他的场景了! BUFF状态下,所有频道都被禁封。 桦川只能飞快以保留身体的方式下线,跟自己老大求助:[老大!快帮帮我啊!就一下!求求你了!] 柠檬酸看到消息,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狰狞:[是吗?我看你赚得挺开心的。] 桦川华丽丽地僵硬了:[老大你怎么知道……] 柠檬酸继续微笑:[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不在陆先生的大粉群里?] 桦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大群有消费门槛的,必须要给陆先生花超过一万星际币才有资格进,老大你那么穷,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给你买的,要不你还睡地下室呢……] 柠檬酸被揭了老底,脸黑的不行:[我谢谢你给我买房子啊!] 桦川臭不要脸:[不用谢不用谢,帮忙动一下手就行。]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好巧不巧,柠檬酸把这两样都占全了,于是只能捏着鼻子去帮他。 “咔嚓”一声,伴随着陆先生疑惑的目光,柠檬酸恶狠狠地把桦川的身体从陆景和怀里拽了出来。 他笑容可掬地解释道:“这货不争气,自觉无颜面对陆先生,让我把他送过去,然后代替他继续为陆先生帮忙。” 所以说腹黑和睁着眼说瞎话果然是当老大的必备条件么。 陆景和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总感觉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年轻人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摇啊摇。 是他的狐狸尾巴。 其他队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黑黑的老大好可怕呜呜呜! 对比夹带私货的桦川,柠檬酸的动作就快很多,简直称得上是非礼勿视,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陆景和费劲地在玩家的帮助下提起长衫,迈过门槛——“慢着!” 中年男人急促地高呼声穿过皑皑雪幕,以一种飞快的速度逼近。 “陆先生请留步!” 凌厉的鞭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沉重的马蹄踏碎白雪,鬃毛乌黑亮丽。 比陆景和还要夸张的,几乎要裹成一个球的中年男人圆润地从车上“滚”了下来,庞大的身躯踩在仆从单薄的脊背上,发出艰难的响声。 第46章 第 46 章 在陆景和眼…… 在陆景和眼里, 这就是一个穿金戴银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圆球向着他一轱辘就过来了。 也不知道明明那么庞大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跑的那么快。 陆先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还不太熟练地操控体内强大的内力, 让轮椅和正费劲地抬着轮椅的玩家们向旁边挪了一下,自己也微微侧身, 躲到一旁。 这可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圆球”见此, 只得尴尬地放慢速度,在陆景和面前几米处停下了。 陆景和看出来了他的尴尬,但并不准备和善地为他解围。 毕竟陆先生有什么错呢? 陆先生只是很柔弱,根本经不起这充满力道的一撞,提前想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罢了。 况且…… 陆景和微微侧过头, 有晶莹的液体从某处一闪而过, 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球太亮了,晃着他的眼了。 雪也 陆景和如此任性的想着。 对比户部尚书这个主人家的尴尬, 凌燕南却是完全无所谓的。 陆景和高兴就行呗。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对上陆景和真的都好像熊家长。 除了孩子真不是熊孩子。 陆景和难得闹一回脾气,大家都很纵容。 当然,他就算是天天闹脾气,这群滤镜八百米的家伙估计也只会觉得可爱。 “老大, 你发没发现咱们的NPC都有当昏君的潜质?” 这是不知道啥时候从BUFF里安然脱身的桦川, 正在不计前嫌地和自己老大咬耳朵——废话, 陆景和身边的初始玩家可以无条件进入陆景和所有唯粉cp粉女友粉妈粉群, 给他拉了多少收益啊! 就这一会儿, 这位已经把房钱赚回来了,乐的牙不见眼,挥舞着钞票满世界嚷嚷老大是他再生父母。 柠檬酸很疲惫啊。 他只想要点儿实在的,比如赚的钱对半分, 四六也可以,三七也行啊! 于是长期疲惫导致狂化的柠檬酸当即冷笑一声:“昏君?那也得他们能把陆先生拐进后宫才行,你看看这一个两个的,他们有那个本事吗?” “呃……” 桦川沉默了。 以他倒卖消息多年敏锐的奸商直觉来看,陆先生最终的归宿只怕是……魔教教主夫人。 但是他并不敢跟自己已经隐隐往毒唯方向发展的老大说。 阿门,我尊敬的主啊,求您保佑。 桦川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奸商从未如此真诚地信仰过一位神明。 要是他老大有朝一日得知了或者甚至亲眼见证这个残忍的真相还要含泪送上祝福,轻不要暴露他的先知。 柠檬酸不知道自己先知兄弟已经成了上帝虔诚的信徒,还在兀自往外冒酸水。 陆景和也不知道这么早就已经有玩家预测了他的未来,正在被玩家丰富的联想力雷到。 为什么是他进后宫,而不是这群人留在他的医馆?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玩家带偏了,甚至还在思考这种诡异的问题时,他华丽丽地黑了脸。 陆先生再次沉痛的认识到——玩家,果然是一个大坑。 “陆先生好!久仰大名!早闻陆先生神医之名,竟是如此少年俊杰!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身居高位多年的男人满脸堆笑,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几乎看不出五官,让人作呕。 陆景和微微欠身:“大人言重了,陆某不过一介白身,乡野里的赤脚医生罢了,怎担得起大人如此盛誉?倒是大人,真真是肚里能撑船,有福之人啊!” 客套话谁不会啊? 陆景和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连连。 这还是当着凌燕南的面呢,张口就讽刺他徒有其名德不配位,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户部尚书的笑脸僵硬了。 这小白脸看着柔柔弱弱,跟兔子似的,没想到竟然还是只会咬人的! 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养尊处优多年的心理缺受不了这委屈,话说出来就更显得阴阳怪气:“哎呦,看陆先生这话说的,都是岁数大了,身子虚罢了,谈什么福分。陆先生才真是个有福之人,这回受伤,顾盟主可是搜罗天下珍品啊!” 搜罗天下珍品小心翼翼地养着,不还是个病秧子?一根骨头从头连到尾,跟筷子似的,一看就是早死的命。 这才刚见面没一盏茶,一个巴掌能数出来的话,火药味儿就已经浓到人无法忍受。 陆景和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还没来得及还嘴,凌燕南就先不耐烦地开了口:“身子虚就多养着,多吃点儿好的。你不是知道我们怎么养景和的吗?他虚不受补,搜罗再多好东西我们也不敢一股脑儿的往下灌,你又没这个烦恼。” “……” “这……二皇子殿下说笑了。”死胖子在这数九寒天擦着额头上的热汗,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他敢直接骂陆景和,却不敢顶撞凌燕南哪怕一个字。 毕竟陆景和这段时间传的再神,在京城的人们眼里也就是个乡野村夫,走大运撞上了顾尘客和凌燕南的眼缘,顶多算了玩意儿。 对于一个一时兴起的玩意儿,他们可熟了,看不起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凌燕南可不一样,这是他掌握他生杀大权的主子最重要的人,甚至不是等闲之人能接近的,敢碰一下,就能剁了那人的爪子。 跟别提二皇子殿下本身的性格就也很令人不敢恭维啊! 原来这陆景和,真的不只是个玩意儿啊。 至少,不是个十天半个月就会腻味的普通玩意儿, 户部尚书这老狐狸刚才是过来的太着急了——上边那位可说了,留不下凌燕南,就留下他的名——昏了头,人反应过来了,立刻就冲着陆景和连连作揖,几乎要一躬到底,看上去谦卑至极。 “哎呦,您看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子的。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直接骂我就行了!直接骂!正好治治我这毛病!” 他那位主子在京中布局不少,别人看不出来,却绝对逃不过一母同胞心有灵犀的弟弟的眼睛。 而拘束弟弟,始终是他这个弟控最难做到事之一。 而户部尚书就是太明白了。所以从一开始他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命,目标就是陆景和。 要面子的年轻人,总是最好套路的。 只可惜,谁能知道这二位竟然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呢? 对比这俩人,分明他俩二皇子殿下才是更愣头青的那一个! 看看,美人还没说什么,自己还有很大的富裕战斗力呢,狗熊……啊不是,英雄的大招就覆盖过来了。 我的先帝老祖宗在上啊! 二皇子殿下,太舔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并不能算忠臣只是很会赚钱也很会贪污的户部尚书大概是人生中头一次对王朝的列祖列宗如此虔诚。 上一次? 大概是在某座非常普通的山上非常普通的寺庙里住了一宿睡了个小尼姑隔天却听说自己升了户部尚书的时候吧。 那个尼姑现在是他的夫人,富态的很,和他一看就很有夫妻相,身上担着正一品的诰命,生了两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可谓是到了一个女人的顶峰。 而那座庙现在是全天下都闻名的灵庙,庙里原本泥塑的佛像都成了纯金的。每日香火不绝,光解签的钱就够原本瘦骨伶仃的和尚们吃的肥头大耳,更别提一笔又一笔的巨额香油钱。 在这群和尚眼里,给他们投资,为他们宣传的户部尚书才是他们的神佛。 他们现在是户部尚书最忠诚的一批属下,也是他手上最大最有用的一张情报网。 毕竟,谁跟高僧佛祖倾诉的时候还遮遮掩掩呢? 也算是某种意外之喜吧。 户部尚书如此想着,笑着撸下大拇指上一枚水头成色都极好的翡翠扳指,塞到了陆景和手里:“陆先生行行好。我家主子下了死命令,非要留住殿下不可,求您为在下说两句好话,救救在下这条狗命吧!” 他看到陆景和白皙修长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握住那枚扳指,顿时就笑的牙不见眼,连声保证:“谢谢陆先生!谢谢陆先生!在下必有重谢!” 陆景和把玩着那枚莹润的扳指,仿佛是爱不释手。 户部尚书脸上带笑,心里却是不屑。 任你多高洁的君子,不还是要败在铜臭上? 还跟他装,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收买的也多了去了! 不爱金银必爱书画,不要美人必好南风,不收玉石必要花木,总有一款适合你。 不过这位嘛……也太俗了些。 真是让人成就感全无呐。 就在户部尚书脸上得意的笑容达到顶峰时,他却突然扬声道:“雁南,这人说要我留下你,回头给了我这个,还说回头还有重谢呢,你怎么看?” 户部尚书猛的一愣,男人冰冷的语调逼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能给什么好东西,我给你开国库,随便挑!” “殿下万万不可……”户部就是管着国库的,乍一听闻这亡国之言,连忙下意识地阻止。 朝堂上的皇帝哪怕是武夫一个,也要捏着鼻子受大儒们的制约,装出个知理的样子来,朝堂下的二皇子可完全不管这一套。 当胸一脚凌空而来。 过分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印子。 鲜血洒落一地,为雪白的雪面染上妖异的红。 胸前是一片空洞,冷风不管不顾地灌入。 尚书府的家仆和玩家们都因为这突如奇来的一幕愣住了。 二人的交谈声远远地传来,他们如在梦中: “随意杀害朝廷命官,没关系吗?” “没事。他没用了,又太能贪,大哥把他送过来就是让我出气的。何况,我不是也没杀他。” 第47章 第 47 章 凌燕南从不…… 凌燕南从不说谎, 说没杀,还真就是没杀。 等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仆从和庄子里赶出来的高手扑上去的时候,户部尚书果然还有气。只是肋骨断了三根, 又在雪地里冻了一会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谢殿下……不杀之恩。下官知错。” 滚圆的身体被扶起来, 又重重地跪在地上, 朝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磕了一个头。 也不顾自己磕头的对象里还有一个自己刚刚还在不屑一顾的平民了。 “真是……能屈能伸啊。假以时日……” 陆景和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感慨了一句。 本来他想说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要么就是大患,后来却发现,户部尚书分明已经到了这个形容的顶端, 真真是祸国殃民。 “小心。”凌燕南神态自若地扶着他走向户部尚书那辆珠光宝气的马车, 言语间还颇有些嫌弃,“他这人……实在是太俗了, 你先凑活着坐,回去给你换新的。” “我哪有那么金贵。”陆景和失笑,可还是高兴的。 因为这句话几乎是变相地在向他承诺,以后出来玩儿的时候还很多,不会再把他关起来了。 一旁等候的灰衣仆从麻木地爬过来, 腰部深深地弯折, 单薄的脊背顺从地展平, 丝毫不顾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即将施加的重量。 陆景和皱了皱眉, 没动。 他不是真正的封建地主, 自然没有作弄人的爱好。 别说工作,这叫什么工作? 凌燕南和玩家们自然也早就知道他的脾性,凌燕南连个眼神都没动,就立刻有玩家自觉的从仓库里掏出高矮合适的小凳子给陆景和摆上。 “嘿, 兄弟,你快起来吧。陆先生没有踩人的习惯。” 有玩家笑嘻嘻地把仆从拉起来,却被触手的冰冷温度冻得一缩。 这人……不!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一块儿冰! 仆从感受到手腕上炽热的温度远去,高大热情的人影也远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哪怕一个字。 看吧,没有人愿意理会他这种下贱人的。 那位贵人不肯踩他,也只是嫌他脏,嫌他瘦弱罢了。 可…… 手上猛然被塞进滚烫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身上也被裹了条毯子,那么温暖,他此生也没感觉到过。 “我去车上跟陆先生要的热水袋和毯子,可暖和了,兄弟你快抱好了。” 玩家插着腰,表情不虞:“那该死的王八蛋也太折腾人了。兄弟你怎么也不说话,都冻傻了吧。我跟你说,我们陆先生可好了,跟着他全是好日子……” 玩家话语的尽头是吹陆。 其他人嘻嘻哈哈,早已经习惯性无视,甚至还要跟着附和两句,把陆景和吹的天花乱坠,天仙下凡。 “没错没错!陆先生就是我们的神!是拯救我们的神明!” 玩家们心有戚戚,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仆从默默地抱紧怀里的热水袋,手上紧了紧巨大的毯子,并不作声。 玩家们自顾自笑闹,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车上的陆景和满脸无奈,喊了他们一声:“都别闹腾了!快上来!走了!” “不用!”玩家们勾肩搭背,你往我身上扔一把雪,我在里领子里塞个雪球,活脱脱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谢谢陆先生!我们不冷!就不上去挤您了!让这兄弟上去吧,他身上全是冻疮!” 帝国疆域辽阔,有几十个星系上百恒星和数不清的常住星可住星资源星废弃星。 哪怕是星际时代,也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出自己所在的城市,更别说星球了。 帝国很多常住星都是后天改造,太阳都是人造的,比先天还稳定,就是四季轮转那就肯定别想了。 所以,他们没见过雪,兴奋地要命,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星球自然条件不允许嘛。 仆从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身体一震,几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这是他第一次抬头。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其实脸上也没有二两肉,骨头瘦削突出,脸上全是脏污,头发枯黄杂乱像稻草,胡乱堆成一团,形如恶鬼。 只一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立刻狼狈地低下头去。 陆景和恍若未闻。 他只是叹了口气:“行吧,那一会儿马车跑起来,你们注意跟,别跟丢了……算了,我给你们个信物吧。” 他看着聚在一起打打闹闹,眼看着就要打雪仗堆雪人一波流的玩家们,无奈。 他有预感且几乎可以肯定,这群沙雕肯定会跟丢! “雁南?” 他转过头,还未说什么,凌燕南已经丢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青碧混和,质地莹润,工艺更是没话说,放在哪儿都是让人爱不释手的宝贝。 可凌燕南只是随手丢出来,吩咐道:“如二皇子府……你们也不知道在哪儿是吧。” 不待玩家们反驳,他又干脆地道:“那直接去宫门口吧,带着东西,会有人带你们的。” 玩家们默默咽下了抗议的话,超大声吹彩虹屁:“二皇子殿下万岁!” “二皇子殿下威武!” “谢谢二皇子殿下!” 毕竟,谁这辈子不想光明正大的进一次皇宫呢? “万岁个屁,那是说老家伙的,进了京别瞎说。万一给我惹事儿,我饶不了你们。”凌燕南笑骂一声,一摔帘子,回去了。 “好——” 玩家们笑容灿烂,声音震耳欲聋。 嗐,二皇子殿下刀子嘴豆腐心……刀子心,大家都知道嘛,就当耳旁吹过一阵风!不在意! 看着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陆景和就懒得关注了。 “来。” 他向着裹着个不伦不类的大厚毯子的仆从伸出手,笑容温和明朗。 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吗? 神明向他伸出了手。 仆从傻傻地愣住了。 他愣了很久,陆景和也等了很久。 就在凌燕南几乎要勃然大怒时,他坚定的伸出手,握住了陆景和伸过来的手。 白皙修长,指腹柔嫩的手和黝黑粗糙,布满创口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握住的一瞬间,仆从就后悔了。 他想要抽回手,却被陆景和坚定地抓住。 只是一个用力,他就情不自禁地追随而上。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玩家们掩藏在癫狂之下的认真到底从何而来。 这样的人啊,怎么能说他不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呢? 之所以用那样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只不过是怕这个人不同意罢了。 ——当然,这个就是他单纯想太多了。 玩家们的不着调是刻在骨子里的。 周禀奕那样的人绝对是少数,毕竟是家学渊源。 “……” 凌燕南让人送了热水进来,给赵巩擦洗身子,二人坐在塌上,只听里面一阵一阵的水声。 一个不好看的大老爷们洗澡,可我不说半分昵绻之意,二皇子殿下心中只有酸意:“你还真是心疼他。” “……这叫什么话。”陆景和无奈又好笑,“他既有姓名,还寓意不错,人也大方有识,想必曾经出身不错,至少是读过书的良民,我何苦折辱于他?” “哼,你是舍不得折辱,可有的是人舍得。”凌燕南冷哼一声,眉宇之间全是不快。 陆景和对朝廷生疏,可不代表他也对朝廷生疏。 五年前,御史赵鹏程弹劾户部尚书陈鹤松贪污腐败,欺君罔上,残害良民,按律当斩,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皇帝自然是下令彻查。 可这彻查的结果还没出来,赵御史家里却莫名其妙地走了水。 一把大火,干干净净。 赵御史为官清廉,与妻子更是恩爱非常,全家一共只有一夫一妻两子两女,加上仆从也不过十余数,除了事发当天在国子监上学的长子,无一幸免。 本来该唏嘘世事无常,赵大人起码还留了个独苗——报仇有望——和赵御史交好的大人们都做好教养世侄的准备了。 结果当天晚上在同学家借宿赵御史长子,也就是赵巩,也消失了。 这一消失,就再也没出现过。 一位御史全家灭门,一个不留,这在当年是引起过轩然大波的。 毕竟赵御史刚刚才弹劾了一位众所周知的大贪官,人就被灭了满门,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也就趁着这阵东风,赵御史曾经的好友几乎搜遍了陈鹤松所有的产业,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可惜毫无收获。 五年过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凶多吉少,所有人都觉得赵巩恐怕在方面被掳走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杀了。赵御史的老朋友们也几乎都已经惫懒下来,只余哀痛。 谁能想到呢?陈鹤松竟然胆大包天的玩儿了一手灯下黑,就这么把人磋磨了五年! 好好的才子俊杰,已经没了人样。 “总是可怜人。”陆景和并不赞同凌燕南的刻薄之语,“别人折辱他,那是别人的做法,是别人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雁南竟然希望我将错就错不成?” “没这回事。” 凌燕南本就认同那句可怜人,闻言更是忙不迭地否认。 这顶大帽子他可不敢戴。 “陆先生。”侍从恭敬地进入,捧着的托盘里是一套崭新的厚衣服和一盒冻疮膏。 “嗯。” 陆景和挥挥手让人下去,拧开盖子嗅了一下,贴心的送到了屏风里。 “谢谢陆先生!” 伴随着青年惊慌又狼狈的声音,陆景和宽松的笑了笑,安抚两句,退了出来。 凌燕南懒洋洋地歪在塌上,语带得意:“怎么还让人去买?不给他你自己的?” 陆景和无奈:“没了。” 第48章 第 48 章 这是实话。…… 这是实话。 陆先生从不对纳入自己羽翼下的任何人厚此薄彼, 众人皆知。 所以他说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这也是此人最让人又爱又恨的一点——你说你不过是个凡人,为什么天天非搞得像个普度众生的神明一样? 真的让人……很有独占欲的。 凌燕南眸色沉了沉, 不再说话。 去吧。 去看看他那位贤明的“好”兄长,到底都给他准备了些什么“惊喜”。 * 马车轱辘辘行至城门。 京都的城门高大巍峨, 城墙高耸入云, 用于瞭望的塔尖在云雾中格外突出,像破鞘而出的剑尖,凌厉骇人。 城门巡逻的士兵非常多,个个披坚执锐,精神饱满, 神色严肃, 哪怕看到这珠光宝气的一幕也没有丝毫变化。 只能说不愧是燕朝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以武治国的皇帝亲自统治的城市。 “还是不行啊, 白有那么多钱。”凌燕南看着伸手挡下马车的士官,笑的张扬。 越靠近这座古老的城池,凌燕南的变化就越大。 他开始越来越脱离“师兄”“先生”这种角色,而趋向于“殿下”“王爷”。 陆景和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但他并未说什么。 少年正当时,意气风发, 挥斥方遒, 这都本就是应当的。 凌燕南还没分家呢, 上有父母长兄, 下面的庶出皇子公主甚至妃嫔根本就烦不到他头上, 远不需要独自支撑些什么,只需要受到宠爱,肆意妄为就好。 陆景和想到那个被生活磋磨过,变得易爆易怒的凌燕南, 无声的笑了笑。 果然不论怎么看,阿南都还是个孩子啊,还是坏脾气的孩子。 嗯? 陆景和漂亮的眉眼一挑,突然开口了:“阿南?” “嗯?” 凌燕南下意识地转头,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些什么,浑身都羞耻的发红。 狐狸陆先生愉悦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 可爱的孩纸就该有可爱的小名。 他摸了摸凌燕南头顶炸起的毛:“阿南乖~” 凌燕南炸的更厉害了。 陆景和没忍住,笑倒在塌上。 端庄的陆先生笑的满面嫣红,蹭得衣衫凌乱。 傲娇的凌殿下羞的桃花满面,气得双拳紧握。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被发现,傲娇少年其实也是个美人啊~ 士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白一蓝两个美人,俱是美目流转,含羞带嗔。 他呆住了。 他呆住了,凌燕南可没有。 恼羞成怒的二皇子殿下厉呵一声:“滚出去!”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而这一飞,也让他看清了那张含怒的美人面。 能在京城门口这么重要的地方当一个小统领,他当然是深受信任且有些见识的。 正因此,认出那张脸对他来说理他不是什么难事了。 太子殿下? 不,不对。 太子殿下明明早上还出席了早朝,现在应该在御书房和陛下一起批折子才对。 那能有这张脸的就只能是…… 士官头皮一炸,彻底疯了。 混世魔王回来了啊啊啊! 但……混世魔王怎么会坐着那个死胖子的车进来? 这位不是最注重品味风格了吗? 要是放在之前,这种辣眼睛的东西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难道是去江湖上历练了几年,知道世事艰难,开始不爱珍宝爱黄白了?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士官的心思百转千回,动作却丝毫不慢,直接向着马车的方向跪了下来。 这一跪,就惊住了所有人。 就包括正向着马车涌过去的士兵们。 “末将参见二皇子殿下,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二皇子殿下恕罪!” 士官嗓音洪亮,铿锵有力,有多少忏悔之意不好说,反正提醒的是很明显。 凌燕南懒得跟他计较这些细节,却还是余怒未消,狠狠一掀帘子,瞪着这个胆大包天士官。 只一眼对视,士官就猝然低下头。 不是他没出息,只是二皇子殿下也……太好看了吧。 士官默默按下自己心中的登徒子思想。 一想到这是自己顶头上司的脸,以后也会是自己顶头上司之一,突然什么绮念都没了呢。 士兵们哗啦啦跪了一地,铁甲冰刃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几天虽然已经不下雪了,但不下雪的日子,寒冷却更加刺骨。 冰凉的冷意顺着甲胄沾染膝盖,又由膝盖蔓延至全身。 不过跪了一会儿,一群身经百战的精锐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打摆子,身上厚重的铁甲原本是起防御作用是身份和荣耀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彻头彻尾的刑具和折磨。 城门处一片寂静,就连先前最乱糟糟的,专门安置难民的那一片都静了下来。 凌燕南在京城端的就是一派嚣张跋扈,才不在意其他人的所思所想,更不在乎自己都风评名声,本来是准备让他们多跪一会儿的,却有一只素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景和!” 数月来养成的老妈子属性可不仅仅只是说着好笑的。 凌燕南回身扶人的动作无比自然且迅速。 惊掉一地下巴。 “雁南,别折腾人了。”陆景和扶着他的手,本来要探出的半个身子被人强硬地按了回去,蓝色的身影贴心的还为他堵上了门口的风口,防止只穿着一身凌乱单衣的他冻着了。 他一顿,只得无奈劝地道,“咱们堵在城门口算怎么回事?已经影响正常秩序了,你若是生气,等他们下了职再惩罚也不迟。” 男人温言软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惹得周围的士兵那都是热泪盈眶啊。 好人呐! 竟然还帮他们说话! 谁不知道二皇子殿下一进城门马车就绝对会被宫里直接接走,没这尊大佛盯着,他们顶天了挨两下打,才不用受这种折磨。 谁不知道这位最爱没事找事,小题大做?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有错的。 “行吧。” 凌燕南思考片刻,勉强点了个头。 这群人跪不跪对他来说其实不太重要,至少远不如陆景和重要,反正也根本不会损害他的面子和威严。 陆景和欣慰地笑了笑,正准备回去,却听到难民团的中心,有某种怯怯的声音传来: “那是陆先生吗?” “废话,肯定是啊。除了陆先生还有谁能劝动二皇子殿下?” “对对对,并且他们两个还是一起失踪的,依二皇子殿下的脾气,不可能一个人回来的。” “听声音也很像!” “那……咱们就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你去!” 伴随着众人的异口同声,小心翼翼的勇士被推了出来。 标志性的仁和医院学徒服,让他在凌燕南凌厉的目光下留了一条命。 “是陆先生吗……” 玩家慢慢地走进一点,再靠近一点点,再再挪动一点点点,然后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 “……” 玩家之前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陆景和看着面前堪称“胆小如鼠”的玩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勇士只敢往里瞅了一眼,然后立刻就准备收回去,生怕冒犯到贵人。 陆景和想的没错,玩家一开始当然没有这么胆小,只是陆景和不是给他们留了任务来着。 玩家们一路上从各地含辛茹苦地救治灾民,到处找地方安置他们,这期间经历了太多太多心酸和泪水了,真真是不足为常人道也。 而人和人之间相处久了是会有感情的。 玩家们当然不是铁石心肠,换句话来说,他们虽然大部分时候混乱无序,屠个一副本的NPC毫不心疼。但其实接受过完整道德教育的玩家们普遍都很心软。 只要熟悉了,他们很容易把这些AI完全自助运行生成的,经历性格各不相同的人们当成真挣钱活生生的命去爱护珍惜。 而在玩家观念还没彻底转变过来,或者说虽然转变过来了,但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就曾经因为各种各样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害死过很多NPC。 最常见也是最让人忍不住的一点就是,冒犯贵人。 对于哪怕只是有一点儿权势的人,这些灾民真的就还不如待宰的羔羊。 玩家们虽然等级还凑活,普通护院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每次都伤亡惨重。 惨痛的教训多了,也就渐渐学乖了。 朝着京城而来的这一批更是。 早知道,就来京城的人有权有势大富大贵者最多。 这群灾民,从跟着玩家们启程,一路上冻死饿死累死被杀死的数不胜数。 一路死,一路收,虽然看上去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队伍,但其实死去的人远比活下来的多,现在的人们比起最开始,也基本早就都换了不止一批了。 一路上见识了太多生离死别,这乍然看见了依靠,玩家“哇”哦一声就哭了出来:“陆先生呜呜呜!” “别哭了。哭哪门子啊这是,我又没出什么事。”陆景和哭笑不得地探出身子,葱白如玉的手指揉了揉玩家的发顶。 人与人的经历并不相通,他只以为玩家又双叒叕被他失踪事情给吓到了。 陆先生摸着玩家有点儿糙的头发,甚至还很不负责的想着,陆先生平均不到俩月就要失踪一次,然后不管找不到得到都要消失半个月,玩家们竟然还没习惯吗? 玩家嚎啕大哭,哭的狼狈不堪,鼻涕眼泪糊成一片。 凌燕南颇有些嫌弃地把陆景和的手指从玩家头顶挪开,然后毫不客气地丢了一块帕子在他脸上,吩咐道:“把他带走,还有他的朋友们,一起吧。” 玩家从来不独来独往,凌燕南可算是明白这一点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多。 第49章 第 49 章 浩浩荡荡的…… 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大开正门进入。 其实不论从近处还是远处来看, 这都是非常奇妙的场景。 从来只为帝王家和军队而打开的城门此刻却用来迎接一架说是华丽精致,光芒四射,实则就是一片金光闪闪, 各种宝石堆成一片的,丝毫没有设计感的俗气马车进了城。 马车后跟着的是一群穿着蓝白学徒服, 嘻嘻哈哈, 神态各异,散乱的聚成一团,极不规矩的玩家们。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还可以让人忍受的话——毕竟暴发户要是愿意钱买一次开城门,他们穷疯了的陛下也不是不能同意——最后跟进来的衣衫褴褛甚至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难民们,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啊, 怎么把他们从正门放进来了?万一身上有病呢!” “好臭啊!他们怎么都不穿衣服!” “这是哪家的暴发户, 怎么这么没规矩?今天谁守城啊!怎么不拦着!” “……” 原本压抑着的议论声几乎是哄然而起,铺天盖地的恶意袭来。 茶楼上有人盘着核桃, 居高临下,冷淡的扫了一眼楼下的闹剧,烦躁的移开了目光。 本来以为能开城门的得是个什么人物呢,还特意跑上来看,结果就是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 真是无趣, 脏了他的眼。 赵锐站起身来, 长袍一扫, 凌厉锋锐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简直堪称“厌世”的情绪。 自从老大离开了之后, 这京城真是越来越无趣了,连这么个玩意儿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要是放在之前,他都进不来这个门! 这位恶名远扬,臭名昭著的二世祖叹了口气, 背起手,迈着六亲不认的四方步,就准备下去找麻烦。 别管是谁,管他有多少钱,今天碍了他大爷的眼,那就是不行! 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死一般的寂静随着这位二世祖的到来而蔓延。 论草菅人命,这可是一把好手! 也因此,外面突然停下又骤起的声浪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乡巴佬又干什么了?”赵锐那叫一个着急啊,恨不得立刻就从楼梯上跳下去好能看到自己的新玩具。 但身边的人哪里敢让他跳? 拉衣服的拉衣服,拽手臂的拽手臂,不敢动的就跪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赵锐收回跃跃欲试的腿脚,难得明媚了一下的眉宇间再次染上阴霾。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 京城的人民看到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他们无比熟悉的一张脸,顿时就吓懵了。 不是,这位回来了,怎么也没人提醒一声?这不是存心让他们死吗? 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有喊“二皇子殿下”的,有喊“明王爷”的,有叫“千岁千岁千千岁”的,也有胡说“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总之,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这也是导致茶楼里的人听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嘈杂的原因。 “我的天呐。”有人几乎要晕过去了,“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二皇子殿下怎么会和那个死胖子扯上关系?” ——这是和凌燕南关系不错的。 “我靠……怎么没人提前报信啊!我去年买了个表!!!” ——这是受到过摧残的。 “噫,那位最近的动作还挺频繁的,这位不会是回来争一争的吧?” ——这是阴谋论的。 当然,最后一种含量非常小。 毕竟生在京城。他们总是对皇家有更多的了解的。 比如二皇子殿下真是自己不想当皇帝,不然以太子殿下的弟控程度,大概能先造个反把亲爹踢下皇位然后亲手把弟弟扶上去。 再比如二皇子殿下成功登基的可能性比皇后娘娘垂帘听政的可能性都小。 不过这个比喻并不准确,毕竟皇后娘娘还能和皇帝各开各的后宫,天天以将军之身上朝呢,垂帘听政对她来说……大概是就是一个兵变的破事,全看她自己想不想。 目前,应当还是不想的。 ——是的,本朝就是这么一个开放的时代,这最尊贵的皇家家庭已经混乱无序到御史都当没看见了。 能咋滴? 你参皇帝一本,他还能听你的不成? 要是换了其他皇帝,说不准行。 但其他皇帝不是这位皇帝,也根本就干不出来这么荒唐的事啊! 和妻子各开后宫,和儿子平分天下,和好友共掌朝堂江湖这种事,一般人别说干出来了,想都想不到! 不止有一个人觉得,他们这位陛下出生的时候天上的估计有什么他们没看到的异像。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异常啊! 凌燕南本就凌厉的五官舒展开来,比起前几年离开的时候,已经长成的男人明显更加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呜,明王殿下好帅!” 不知道是哪个大姑娘小媳妇的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二皇子殿下确实是越来越帅了嘛。 从小帅到大,一点儿都没有长残,真是可喜可贺。 凌燕南并没有因为被夸奖而露出笑容,相反,他的脸反而更黑了。 他花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也让其他人忘掉这个该死的封号,结果一回到京城,这么多年的努力立马化为乌有。 “我今天回去就让老头子下旨给我换了这个破封号!” “明王……” 陆景和咀嚼着这两个字,粲然一笑:“照临四方曰明;谮诉不行曰明;思虑果远曰明*……是个很好的词呢,陛下和殿下都很用心。” 至于和凌燕南到底是不是相符,陆景和没说。 他没说,凌燕南也知道那言下之意,顿时没好气地道:“老子从来不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没有我配不上的,只有配不上我的!” 他难得对陆景和恶声恶气,又是恼羞成怒之下,就难免让人好奇了。 陆景和也是平凡人,所以他大胆发问了:“既然不是……那是为什么?” 陆景和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有无数人伸出了痛苦的手。 不!不要问! 他们好不容提才淡忘…… 凌燕南的脸又黑了一层。 但面对陆景和好奇的眼神,他仍然舍不得,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当时有个很畅销的话本,主角是个读书人,然后一路科举遇到贵人一路升级,最终成为了摄政王。” 他说着,似乎又重回到了那个怒气冲天的下午,连说话都自带感叹号:“我当时马上要加冠封王,他们商量着要给我一个什么封号,然后我当时拿着话本子路过,就被他们强行安上了喜欢的名头!给我定下来了!” 字字泣血啊。 陆景和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凌燕南的头。 孩子也太惨了。 而正在这难得温馨的时光,又有一道声音大大咧咧地插|进|来了:“呦,说什么呢这么亲密?带你爹一个!” 说着,宽大的手掌直冲着陆景和就来了。 这话可太不客气了,可这声音又未免太熟悉了。 凌燕南来不及细想,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腕,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却恰好与赵锐对上目光。 四目相对,二人都沉默了。 凌燕南心想,怎么又是这条傻狗? 赵锐其实在京城的二世祖里也属于比较特殊的那几个。 他可不是什么皇城根下长大的公子哥,而是镇北侯大元帅的长子。 刚会走路就开始扎马步,练内功,学习各种刀枪剑戟,七八岁还没有马高没有刀长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了,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位小将。 然而北疆苦寒,老侯爷早逝,仅有一个儿子,元帅和夫人又常年镇守边疆,老夫人膝下寂寞,又心疼孙子受苦,几乎是强行把孩子要了过来。 老夫人所知道的最好的不危险的出路就是进书院读书,科举考功名当大官。 老人家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可赵锐一介武夫,边疆哪儿有什么大儒,连个识字的先生都难找。 于是进了书院,课程是百屁的听不懂不说,还要承受同学异样的目光——本帝尚武是没错,可老夫人送他来的是先帝时期老牌贵族世家们合办的书院啊! 于是被排挤,好像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于是本就脾气暴躁的赵锐几乎是天天打架,把一群柔弱书生打的根本下不了床。 ——这事甚至还直接惊动了凌北辰。 没法子,老夫人年老体弱精神更是不好,管不住正活蹦乱跳的大孙子,儿子倒是能管住,可哪回得来?那几句随着书信的斥责,被怒火浸染的半大小子才不放在心上。 世家大族都是被权利话术浸透了的人精,这群小孩儿从小就收到熏陶,了不得的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哪怕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明白真相到底如何,可苦于没证据啊! 赵锐这个施暴者的一面之词当然就更不能相信了。 那时候,正当中二的二皇子殿下站出来了。 他乔装打扮——其实就是让人给他易了容——自己也进了书院。 果然,小兔崽子们还是定力不够,刚进了书院感觉自己脱离危险之后,就对着赵锐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嘲笑。 凌燕南潜伏几天,收集好了证据,扭头就把这群人打了几十大板,还带着赵锐围观。 渴望得到崇拜的二皇子殿下洋洋得意:“怎么样?服不服?” 赵锐这回没开口,也没动手,只是星星眼的看着自己新认的老大。 “……” “看我干什么?你没事儿干了?” 回忆结束,凌燕南看到眼前人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神情,脱口而出。 却依然不是什么好话。 第50章 第 50 章 “老大,你…… “老大, 你别这么说话,这样会让我有一种被学堂先生制裁的恐惧。” 所幸,眼前人的回答与当年不一样了。 看着赵锐逐渐变得无奈的神情, 凌燕南感到了深深的冒犯,缓缓撸起袖子。 ——小王八羔子还想蹬鼻子上脸不成?不揍你一顿就不知道谁才是老大! “咳咳。” 眼看着一场朋友相残全武行就要上演, 陆景和连忙轻咳一声, 打断了紧张的气氛:“雁南,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温润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吸引过去。 望着一身白衣,谪仙之姿的陆景和,赵锐傻眼了:“老大,你这哪儿拐来的小美人?” 陆景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凌燕南更是无语, 一把把他扒拉开了:“边儿去,什么小美人, 掏出来……”眼看着平日里肆无忌惮的荤话就要出口,凌燕南的理智在最后一秒回想起了他在跟谁说话,生硬地转折,“掏出剑来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 赵锐无语的看着自家老大,再看陆景和的眼神已经从“哇!美人!”变成了“啐!祸国妖姬!”。 陆景和让这对活宝笑的不行, 赵锐看着他的眼神又慢慢直了。 “滚!” 凌燕南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可控, 立马怒吼一声, 把人扯开了。 赵锐遗憾的擦了擦嘴角, 更遗憾的发展自己竟然真的流出了口水。 丢人呐! 自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二世祖幽幽地叹了口气。 正当此时, 一匹皮毛漆黑的骏马一路飞驰而来,清脆的踢踏声响彻云霄。 “什么玩意儿敢在你爷爷我面前撒野?” 已经彻底从英姿飒爽的小将军进化成合格的二世祖的赵锐勃然大怒,拔剑而起。 凌燕南微微皱眉,也扭过头去, 正赶上一席红衣明艳动人的女孩利落的从马上翻身而下。 她歪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二表哥,请吧?” 身后自然有人为凌燕南牵来马匹。 凌燕南难得的僵硬了一下,有些心虚:“母后叫你来的?” “那不然呢。我亲爱的表哥?”女孩毫不尊敬畏惧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姨母等着呢,您快别磨蹭了。” “啧。怎么这么快。”凌燕南挠了挠头,有些局促,显出几分孩子气。 当然,二皇子殿下永远是骄傲的二皇子殿下。 “你照顾好景和,先把他待会侯府……算了,直接送到宫里吧,你那儿太乱了,我会吩咐好的。” “老大你怎么还踩我……”赵锐翻了个白眼,感觉残酷的时间和美人已经磨灭了他和老大之间的情谊,“行行行,我别的都不行,嚣张跋扈是一绝。把人交给我你放心,小美人绝对受不了欺负,一定完好无损的交回你手上!” “你最好是。”凌燕南瞥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扬鞭而起,“还有,叫陆先生,什么小美人,没个正型!” “我淦……”赵锐满脸无语,“老大你这也太重色轻友了!” 雪白的马匹绝尘而去,凌燕南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他。 赵锐抓了抓头发:“那小美……陆先生,咱们走吧。总归老大把你托付给我了。” 二世祖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二世祖。 陆景和笑了笑,正待回到马车里,却突然察觉到了很多视线。 其中当然不乏有带着恶意的,更多的却是呆滞和震惊。 ……好像还有一点看到什么传说中的人物似的好奇心。 陆景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个边缘小城的大夫,哪怕因为幸运值太高老救到而素有神医之名,可名声也不至于传到京城来吧? 何况姓陆的大夫那么多呢…… 姓陆的大夫的确很多,可是陆景和只有一个啊! 除了本人之外都明白的消息飞速传播开来,有无数人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可怜的陆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失踪这段时间里玩家们都为他做了些什么。 自从接到任务后,多愁善感又胆大包天的玩家们立刻投入了200%的热情和400%的行动力……给陆景和打下了一片天。 那么这一片天具体是多少呢? 据接任务接的漫天遍野七零八落的玩家们的不完全统计,他们打下了十三座城市——一群狗官是不敢贪了,但关着城门不让灾民进城,甚至还出动城防军暴力驱赶,城外的灾民尸横遍野——掌控了几十座大中小城市的真正统治权,在百余座城市里来了仁和医馆分馆。 而据朝廷的完全统计,他们直接打下了七座小城五座中型城市和四座大型城池,掌握了四十八个城市的真正管理权和一百五十二个城市的主要话语权——天知道整个大燕大中小加起来一共才有不到三百城市,这几乎相当于除了京畿地区,整个大燕都已经成了玩家们的天下。 四座大城池中有一个商业中心一个交通枢纽一个边陲重镇,最后一个是农业大城——别问为什么这地方还暴动,产粮越多的被剥削的才越惨。 地里刨食的贫苦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万幸没有天灾仗着土地肥沃一亩地收获十石粮食,苛捐杂税一收,就在手里不到一石。看着自己和家人只能挨饿受冻,剥削者却拿着他们的粮食锦衣玉食,剩下的泔食看门的狗都不吃,谁不会疯狂? 其他城市还或多或少遭到了像样的抵抗,这座完全没有,民众一哄而上,就连城防军和世家大族城主官员家里的家生奴才都反叛了,大势所趋,谁也救不下。 而玩家们把握住了统治权,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开仓放粮,而是安顿灾民起码有个遮蔽风雪的地方,然后就只能设粥棚,维持人们最基本的不死。 并不像大家原本所设想的那样,打下来就能吃饱饭,太多的粮食早早就已经被卖出去了,剩下的都是陈年旧粮,发霉腐烂的数不胜数。 一个以亩产丰厚闻名的城市,还需要别的地方的玩家收粮送粮,才能勉强维持人们的生活。 玩家们本来以为造反的人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会再次反叛,甚至下线都做好了再上线掉一级的准备。 然而从来没有。 灾民们虽然依旧吃不饱,没力气,可对他们比从前更加热情,甚至要出力帮他们干活,比如修建仁和医馆分馆什么的。 当然,没玩家们严词拒绝了。 扩张仁和医馆的规模是长期任务,他们有奖励的,灾民们干活进度条又不会算到他们身上,少拿多少经验啊! 但依然每天都有灾民趁着他们不注意帮忙劈柴和泥。 这群人早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每天能有定时定量,真的能喝到好多米粒的粥水充饥,已经是感激不尽,又哪里有这么多要求? 灾民们激动到想给玩家立生词,玩家们哪里敢?他们生怕折寿。最后干脆说出了陆景和的名字。 反正陆先生也是身体不好,这些生词虽然是封建迷信,但毕竟是个游戏嘛,说不准真有用呢!陆先生的身体要是能好一些,简直普天同庆! 那样他们就不用每天睁开眼都要担心陆景和会不会突然出事了。 于是在玩家们的刻意推动下,祭拜陆景和简直成了灾民们的一种生活日常,活脱脱一个大型野生宗教! 陆景和,自然就是赐福众生的神明。 ——直到这里,朝廷才算是真的坐不住了。 拜托,夺权没什么,反正他们有军队,还能再打回来。并且玩家们看着其实不像反贼,朝廷早就派人悄悄接触过,给出的评价是:“有些疯癫的大贤”。 文人的话都比较委婉,其实直译过来就是:“一群脑子有病的空想家”。 想挺好,还有才华能付诸实践了,都是有本事的。 缺文臣缺疯了的武帝陛下甚至还挨个城池派人招安了,不论大小,一律有实权官当,可惜,都被拒绝了。 毕竟玩家们并不是啥真正的“大贤”,他们只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哪怕“键政”是日常,也不耽误他们有自知之明——什么“大贤”,“大闲”还差不多! 要不是有政治经济历史学大佬在论坛上的保姆级攻略贴和实时传送服务,他们能成功才怪。 于是玩家们众口一词:“在下已得寻明主,即为陆先生,还望陛下海涵。” 谁也没想到的答案,让陆景和这个原本除了一些消息灵通能知道顾尘客近期状态的,乎处于透明状态的人突然名声大噪。 直到漫山遍野的生词画像塑像并立而起,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名扬天下了。 当然,在外面,陆景和是神明,在京城,他几乎就是切切实实的反贼了! 这哪里是什么小美人? 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山啊! 御林军很想动手为自己刷一波业绩,但是看到护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赵锐,又不敢说话,更别提动手了。 陆景和本人作为风暴潮中心,却全无自觉一般微微一笑,向着所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或复杂或狂热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就进了马车。 男人一身雪白,明眸皓齿,貌若神明,,清风朗月,风骨俱佳。 抬眼看人时清清润润,哪怕看着衣衫褴褛肮脏污秽的灾民们也从无轻视厌恶,而是温柔的,带着担忧的。 正正好,是哪画像里,塑像上的模样。 神爱世人,将光辉与幸福洒向人间。 灾民们纳头就拜,参差不齐地跪了一地,却喊出整齐的尊敬:“拜见陆先生!陆先生好!” 一听就知道是玩家们言传身教。【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陆景和一边…… 陆景和一边深深地感慨于玩家不如没有的强大感染力, 一边觉得羞愧。 这些话把他捧得太高,陆景和却不敢迷失了自己。 他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一个误入此方世界的外来者, 甚至连玩家们都不如——起码人家是正经买了游戏的——白白占据这个位置,他心中有愧。 只是有些事情, 从来不是澄清能解决的。 马车平稳前行, 一路上尽是伏地跪拜的民众。 不只是灾民,还有大量京城的普通民众们。 灾年乱世,人们总是最爱信些什么,为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寄托之处。 陆景和,恰好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不得不说, 玩家们真的很会无意识地把握时机干大事啊! 陆景和掀开厚重的车帘, 缥缈的目光似有似无,在人们的虔诚的面孔上掠过。 这是……他的信徒吗? 陆景和苦笑起来。 真的好中二啊。 让他这种年轻人怎么抵挡呢? 【任务:建设城池 任务难度:中等 任务类型:长期、日常 任务目标:城池繁荣度(进度:1/100000), 群众认可度(进度:516/100000) 任务描述:陆景和看到自己的信徒,为他们悲惨的生活心生怜悯,听闻你们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量的城池,便请求你们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 任务奖励:经验、技能、装备、声望,任意NPC好感度, 仁和医馆贡献度】 玩家们, 呆滞了。 “几……几个零?是我眼瞎了吗?这tm是个七位数???” “不, 人数那一块儿是六位数。虽然我很怀疑这游戏到底有没有十万个智能NPC给我做任务。” “是游戏疯了还是我疯了?” “……” 有为数值疯狂的玩家, 也就自然有为任务感慨啊玩家: “陆先生真是天使啊……” “天啊, 我是在做梦吗?” “就这个任务,我感jio我能做到退游……” “这个游戏终于给我们风景党一点儿活路了吗!妈妈我再也不用担心等级太低会随时被NPC摁死了!” “暴露了吧!这果然是个搬砖游戏!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那你做不做?” “做!” “……” 陆景和听着玩家或崩溃或平稳的议论声,轻哼一声。 搬砖游戏怎么了? 你做任务有搬砖赚的多吗? 没有, 那就乖乖搬砖! 天大地大,NPC的面子最大。 陆先生绝对要自己这名扬四海之名,名副其实了! 陆景和伸出手去。 素白的掌心几乎与如席的大片雪花相融。 又下雪了。 陆景和看着周围民众们的笑脸和玩家们或惊喜或苦瓜但都斗志昂扬的脸,微微笑了。 他收回手,厚重的车帘随之闭合。 这次就真的是,瑞雪兆丰年了。 *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 当年背诵这篇古文的时候,陆景和只觉得嗤之以鼻:古人类也太夸张了,不过是车轮子碾过地面,怎么可能像雷霆一样? 然而现在他发现,这真的是写实…… 不论玩家还是民众们,一律都只能跟到宫门口,除了赵锐,谁也进不来。 穿着藏青色官服打着拂尘的大太监都被这阵容吓了一跳——知道的说是客人,不知道的以为逼宫呢! 也正因此,大太监原本的那点轻视才退去了。 是了,二皇子殿下虽然不太着调,倒也从没干过太出格的事,他看中的人,本就还是如此的。 陆景和从华丽艳俗的马车里踏出,进去了凌燕南专门给他准备的马车。 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一介布衣草民,本应该只能步行走小路而已,可惜凌燕南这车给的,走大路估计都只能他一人通行,谁来都得给他让路。 太僭越了。 不过没人说什么。 二皇子殿下回宫了,那么久天大地大,二皇子殿下最大。 皇后的幼子太子的胞弟,本就是千娇百宠肆意妄为的,唯一严肃对待他的只有亲爹。 可惜,这亲爹是日常情况下宫里说话最不管用的一个。 在围观者炽热的目光中,朱红的大门缓缓关闭,壮观的人潮才终于缓缓散去。 陆景和坐在车里,鼻尖全是挥之不去的,乌木的清香。 “乌木,黄花梨,小叶紫檀,红木……”陆景和当然是个识货的,所以他抚摸着木质墙壁,发出了难得财迷的感慨:“皇家是……真有钱啊。” 这种好东西皇家应该也很少,且不常用,也不知道凌燕南是从谁那儿打劫过来或者尽是给他翻出来的。 陆景和看着自己情不自禁的抹上黄花梨桌面后沾上的一手土,叹了口气。 看出来了,名贵又不常用,这是二皇子殿下专门找出来给他撑面子的! 这么说来,游戏公司也挺有钱的。 陆景和摩挲着木板的纹路,爱不释手。 这一比一复制的触感,明显是真正拥有过的人才能调出来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医馆常用的那些药材,好像也都不是什么系统随便生成,没有那么多中二名字,反而都很古朴。 陆景和倒是没多想。 中医医药,这从古至今都是有一套体系和确切记载的,当初哪怕飞跃宇宙星系也不耽误恋旧的华国人们带上他们的特产,这里面就包含了当时所有现存的中药,成株和种子都有,迁徙成功后,就又都拿出来种上了,虽然总不如原产地长得好,比较贵,但不算稀奇。 像木材这东西就不一样了,成株带不过来,种子哪怕种活了质量也大大下降,只能起个安慰作用,观赏都有点儿辣眼睛,唯一剩余的同样是华国大佬们的倾情奉献,不在博物馆里就肯定是某位祖上华国血统大佬的私人收藏。 博物馆生怕稀有木材风化了,管的那叫一严实,透明但高强度的材料裹了一层又一层,看一眼还行,一米以内就要面临激光器了。 这游戏公司也有钱有见识的过分了,也不知道背后是哪个大家族在支持。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木材的具体触感的? 他印象里有介绍,但可没有这些东西的实体,他明明应该只隔着电子教科书见过图片才对,怎么会熟悉呢? 陆景和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宽椅扶手上展翅欲飞的苍鹰头部,身子一便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就好像这椅子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停车!”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霄,把陆景和从沉思之中炸了出来。 领车的大太监客客气气:“刘公公?杂家有差事在身,要带贵客去见皇后殿下和太子殿下,不知您为何要阻拦于我?” 语气是客气了,话说的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9往人头上扣,就差直接给他定性了。 “什么贵客皇后见得,本宫就见不得?” 柔媚的女声不急不缓,条理清晰,仿佛那格外有攻击性的一句话不是她本人出口吗一样:“本宫虽不如皇后巾帼之身,只能久居深宫,却也听说了陆先生的大名,深为敬仰。知道雁南把人接进宫了,特地来见见的。” “还要烦请王公公请示一下皇后,本宫可以等。” 如果说前一句胡诌还算是说得过去的话,后一句真就是格外地明目张胆了。 皇后让身边贴身的大太监亲自来迎接的贵客,哪里就轮得到她先把人截下来见一见了?把皇后置于何地? 王公公既要保护陆景和在宫里不受欺负,又要要维护自己主子的见面,自然就更不肯动了:“贵妃娘娘说笑了。” “娘娘”两个字,音节格外重,仿佛是人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皇后是以将军之身,平南大元帅之尊当的皇后,哪怕入了后宫也不耽误她上朝打仗上战场,战功赫赫,荣耀无比。 她是有史以来后宫这些高高低低的女人里唯一一位“殿下”。 不仅仅是大燕朝这短短的几百年,纵横前各代,皆是如此。 武帝并不少有,但武后,谁见过? 寻常家女子的伦理道德根本就束缚不了这一位一星半点,甚至就连世人都不在意。 当一位厉害的将军可以守卫你的家园保卫你所居住的城池,秋风扫落叶一样打退年年把城池当自家后花园劫掠的蛮子们,可以让你一家团圆,哪怕是最边疆的城里的人们也不需要生活在战争的担惊受怕中时,谁还在乎她是男是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没有人,至少百姓们不会。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是一年下来手中能握住的粮食,是陪伴在身边的亲人,患难与共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哦,当然,这位将军姓甚名谁还是要在乎一下的。 自昌平四十二年,谢明瑶第一次替兄掌军大败南蛮开始,岭南甚至江南地区民间的生词中就又多了一位武曲星,从此以后近三十年未改。 哪怕他们又多了一位声名赫赫的武帝。 哪怕她嫁给了皇帝,生下了太子,成了一个母仪天下却丝毫不负责任的皇后……殿下。 只要她还是平南大元帅,或者只要她还在战场上,在南方地区的人们眼里,她就只是下凡的武曲星,救世的神明。 她不是谢皇后,她是谢将军,谢元帅,谢殿下。 陆景和看着资料片里关于这位皇后殿下的大篇幅的记叙,忍不住笑了起来。 强行造神啊…… 总感觉,他应该会和这位皇后殿下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毕竟,两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再不同病相怜,还有谁会怜惜他们呢? 第52章 第 52 章 “就凭她是…… “就凭她是妻, 你是妾,她是皇后,你是妃子, 她是母仪天下,而你只能协理六宫。” 一个冷淡倨傲的声音响起时, 众人都愣了一下。 赵锐正坐在车前。 莫名其妙的, 就在刚刚这场激烈的交锋中,愣是谁也没注意到这位二世祖。 等到人终于扎心的出了声,才被人看了个囫囵。 “你!” 贵妃崔氏愤怒地一拍身下华丽的扶手,而那凹凸不平的扶手上刻着展翅欲飞的神鸟,哪怕再华美艳丽, 却也总不可能是凤凰。 染着鲜红蔻丹的十指微微颤抖, 突然,盛气凌人的女人一下子落了泪。 “赵世子, 本宫知道你一向与雁南……明王殿下交好,与本宫无甚情分,可本宫毕竟还是你的长辈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虽已年过三十却养尊处优,依然娇艳如枝上花的女人一席红衣胜火, 泪眼朦胧, 字字控诉, 听的人心都要碎了。 这时候, 是个怜香惜玉的就该忍不住了。 陆景和心中微微一哂。 世家大族不行啊, 教闺女都只教手段不教脑子的吗? 凌北辰是正正经经的150级顶级大佬,整个皇宫发生什么他会不知道? 在他面前演这种即时的戏,这也太…… 果然,凌北辰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他看似缓步而来, 实则飞快到了眼前。 “陛下。” 赵锐恭敬地一拱手。 他是皇宫里混大的孩子,又是凌北辰心腹爱将的独子,凌北辰待他如亲子,他不用跪,这是他的殊荣。 “嗯。” 凌北辰含笑应下:“来见皇后?” “是。还有二皇子殿下。”赵锐点头,又侧身介绍道,“这位是二皇子殿下的挚友,仁和医馆的陆大夫。” “哦!”凌北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细细打量着陆景和,“陆大夫,久闻大名!朝廷无力,官吏腐败,还要仰仗您安抚灾民,朕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话……真让人听不出来是否讽刺。 陆景和淡淡一笑。 这位帝王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陆景和没有跪人的习惯,封建帝王也不行。 他只浅浅地一俯身,语调平缓:“草民参见陛下。不过是为百姓坐着力所能及的事,枉受赞誉,着实惶恐。” 那淡定自若的脸,可看不出半分惶恐的样子。 凌北辰抚掌大笑起来:“没想到陆先生竟是这样一个秒人,朕本以为是尘客赞誉过盛。是我偏颇了。” “陛下言重了。”陆景和依旧不卑不亢。 二人又打了几句太极,全程凌北辰都未看自己梨花带雨的宠妃一眼。 看着几人其乐融融的刺眼一幕,贵妃崔氏原本就擦了粉的雪白面颊此刻更是苍白。 “陛下,臣妾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理,臣妾就先走了,不打扰陛下雅兴。” “嗯。”凌北辰大概是难得见到陆景和这样的人,干脆利落地应了,头都没回一下。 崔氏满脸失望,眼看着华丽的仪仗渐渐远去,凌北辰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出声:“等等。” 面对崔氏因为欣悦而骤然鲜活起来的眉眼,凌北辰话语残忍:“这段时间雁南回来了,好还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别打扰他和皇后的性质了,这段时间就待在自己宫里吧,没什么事别出来了。” 这可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 “是。” 崔氏强忍着泪水,飞速离开。 转角处,有一双美目饱含期待的等待了片刻,最后才颓然离去,耳边还隐隐传来奴婢劝慰的声音:“娘娘别伤心了,皇后毕竟是皇后,在外人面前,陛下总要给皇后几分面子,才不是不疼您呢……” 还有女人一叠声的追问:“真的吗?陛下还是疼本宫的?” “……肯定的!谁不知道娘娘您宠冠六宫……” 看了眼眼前人依旧谈笑自若,毫无变化的脸,陆景和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这贵妃,也是鹤可怜人。 * 一路都算是相谈甚欢,两人竟如多年老友。 临近某处,凌北辰叫停了下人,将陆景和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面对陆景和疑惑的眼神,凌北辰笑道:“内子当惯了将军,性情古怪,不喜太多人伺候,也不爱见到太多奴婢。” 凌北辰当然不会亲自推着陆景和的轮椅,赵锐接手,耸了耸肩:“别担心,谢姨是超和气的一个人,别听陛下危言耸听。他就是平等地嫉妒每个可以和谢姨亲近的人。” “至亲夫妻,陛下和殿下伉俪情深,还要嫉妒旁人,陛下可真是小心眼了。”陆景和听罢微微颔首,嘲笑道。 凌北辰只是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赵锐挑了挑眉,低嗤一声,不置可否。 陆景和看着二人的表现,若有所思——看来这帝后二人,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恩爱啊。 随着古朴的青石板路一路前行,哪怕是冬日,周围依旧草木葱郁,细细的松枝上压着沉重的雪层,分外艰难又坚韧,映衬在金红的琉璃瓦上,闪着耀目的光芒。 这位皇后殿下,只怕也是个妙人。 厚重的朱红大门被皇帝自己上手,用力推开。 “景和!” 男人的音色清亮如少年,雀跃非常。 陆景和紧随在凌北辰身后,眼带笑意:“雁南……” 呼唤声戛然而止。 男人依旧是来时那身蓝色长袍,一身傲骨未折,却正端端正正地跪在宫门口的青石板路上。 陆景和眨了眨眼睛,有些惊疑不定。 如果说玩家收集的帝后恩爱的消息会有错的话,所有人一起认证凌燕南受宠怎么也会有错啊!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人能信任的消息了?! 看到陆景和的眼神,凌燕南哈哈一笑,神神秘秘地道:“我没事,你进去就知道了。” “……” 都这德行了还装什么大仙?! 陆景和满脸无语,却听门内传来一道女声,干脆利落,如珠落玉盘:“是陆先生来了吗?请进来吧。” “是!是奴才将陆先生带来了!” 王大监连忙应声,示意赵锐:“世子爷,劳您大驾,或者您把轮椅给奴才也行。” 狗腿的太监不少见,忠心的就不多了。 陆景和打量着王大监衣袍下隐约可见的坚实线条,一哂。 这位皇后殿下,莫不是将自己的贴身护卫去了势放在身边? 这可有点儿残忍啊。 反正左右自己在他们眼里也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陆景和乐得闭目养神,等他们商量出歌结果来。 反正都得推着他走。 赵锐……赵大世子爷正在纠结。 纠结自己要不要和凌燕南一起跪下——老大跪着自己站着,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太好吧! “啊?” 赵锐回过神来,然后继续纠结。 凌燕南看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知小弟莫若老大,凌燕南直接道:“你进去就得了,我没事,用不着你。” “哦。” 赵锐闻言,立刻乖乖进去了。 不得不说,也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 皇后的寝宫,颇有些出人意料,既不同于普通少女的闺房,也不像一国之母的内室。 一进门,却是一扇大屏风,并非常见的山水画,而是一副山川图,约莫是比着沙盘画下来的,整个大燕朝,山川河流,边城塞点一个不漏,气势磅礴。 一看到这山川图,就不由得让人想到这位铁血皇后的赫赫战功,心理上就先矮了三分。 赵锐一进门,立刻就有等候的姑姑接过陆景和的轮椅,态度相当客气:“赵世子,其实本来是该让您进去的,主子也是这个意思。”奴婢压低了声音,明显是早就混熟了,“里面那位,不适合让您看见。” 赵锐放眼一望,就看到了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一样的挺拔。 “我说谢姨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他立马就撒开了手:“这姑姑提醒!那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头也不回,跑得影子都不见。 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对……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同林夫妻鸟啊…… “咳。”陆景和努力转移自己的思绪,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个身影。 提前看到了幼年大佬的狼狈时期是要掉脑袋的! “既然如此,陆某也不适合待在这里就先行离开了。” “陆先生请留步。” 陆景和推动轮椅的手被穿着一身朴素的宫装的女子牢牢握住,竟是不得动弹分毫:“主子说了,您是二皇子殿下的挚友,以后会常常相见,算不得什么外人,就不必避讳了。” 姑姑说完,才貌似恭顺地低下头:“多有得罪,陆先生请见谅。” 陆景和微笑着,依旧温润如玉,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无事,姑姑也是忠心。” “忠心”二字被咬得格外重。 皇后这里,倒真都是些数一数二忠仆。 可真是怕死。 陆景和无不恶意的想着。 转入屏风,内里果然跪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模样身段,甚至就连倔强的性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这人大概不曾习武,要单薄上许多,却绝不瘦弱。 “姑姑好。” 燕朝尊贵足以与皇帝比肩的太子殿下脊背挺拔,几缕黑发柔顺地顺着面颊划下。 只可惜发丝是柔顺的,人却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进来的是两人时也并不惊讶,只是娴熟地,仿佛他们是多年老友一般招呼了一声:“这就是陆先生吧,久闻大名。” 第53章 第 53 章 “也不…… “也不知雁南有没有和您说过我, 当然,他大概率是不会提的。” 男人洒脱一笑,如新月春花, 耀目动人:“我是凌雁北。陆先生叫我雁北就好了。” 一南一北,真是天堑之隔。 一富贵温柔乡, 一穷边苦寒地, 真是落差巨大。 所以说人的姓名大概是真的很重要的一个东西,短短三字,便悄无声息地注定了兄弟两个的一声。 不过当然了,京城虽在北方,苦寒无可辩驳, 却绝称不上穷苦。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陆景和收回思绪, 恭敬垂头。 凌雁北身量极高,又跪的知, 陆景和坐在轮椅上,这一俯首,二人竟相距不远。 总有人哪怕低到尘埃里也拥有雍容的气度。 男人轻轻一点头,道:“陆先生还是太见外了……” 眼见着凌燕北还要再说些什么,姑姑连忙轻咳一声提醒, 他这才遗憾道:“我与陆先生一见如故, 本想促膝长谈, 只不过母亲还等着, 先请陆先生进去吧。” 母亲, 而非母后。 看来这位皇后在二人心中的地位,真不是一般的高。 陆景和再度转入,才见到谢明瑶。 四十有余的女人正靠在塌上假寐,不仅不见半分老态, 反而雪肤丹唇,眉目如画,如豆蔻少女,与长街上那名红衣少女有三分相似,又韵味十足,像一壶被岁月沉淀了的老酒,香气扑鼻,引人注目。 听到声音,女人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妙目明亮如星,锐利似鹰,沉沉霭霭。 体内躁动着想要护主的内力告诉陆景和,这是个高手,只怕不逊于凌北辰太多。 资料片果然是个很不完全的东西啊。 陆景和心中暗叹一声,垂头恭敬道:“参见皇后殿下。” 这大概是他今天道的最真诚一句礼。 这位皇后的名气,绝不是空穴来风,反而名副其实得很。 “陆先生真真是……世上竟真有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本宫今儿才算是见识了。” 谢明瑶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这才勾起一个明媚的笑。 她一笑,满室生辉。 “殿下言重了。” 左右不过是些客套话,陆景和说的很熟练。 谢明瑶竖起一根手指,缓缓摇了摇:“我可不是那些傻子,别拿这种话来敷衍我。” 她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却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白嫩柔滑,而是布满了老茧与数不清的细小伤痕。 谢明瑶注意到陆景和的视线,也不觉得冒犯——毕竟陆景和比她儿子岁数还小——只是笑道:“让陆先生见笑了。谢某常年驰骋沙场,自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不。”陆景和认真地摇了摇头,“若对于这宫廷来说,这当然是丑陋的象征,可若是对于受苦的百姓,便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谢明瑶一愣,忽地笑了起来:“雁南还真是在乎你啊,准备还挺充分。” 陆景和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陆某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分作假,雁南也从未教过在下什么。”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也没证据。” 谢明瑶被那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刺了一下,难得有些狼狈地转过头。 女人的眼角似乎带上了一抹鲜艳的红,又似乎是错觉。 陆景和也沉默下来。 一时间,满室寂静。 “卧槽!陆先生牛逼!” 忽然,有个兴奋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陆景和酝酿的情绪顿时一泄如注,转而化为无奈。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玩家啊!!!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扭头,余光搜寻到了一个穿着淡色宫装,梳着宫女发髻的身影。 宫女低眉顺眼,貌似无辜,玩家的叭叭声却还在继续:“幸亏皇后这儿前两天抓出一个奸细,我又正好随机成了谢家的家生奴才,不然也轮不到我过来,那可就错过这出好戏了!” “皇后其实可好一个人,对属下下人都特别宽厚,简直是人间好老板。这次纯粹是怕儿子被人骗才对陆先生这么刻意恐吓的,没想到陆先生更厉害,打蛇打七寸啊!” “唉,武后这名字听着荣耀,其实做起来可难了,瑶瑶必须同时兼顾后宫朝堂和边塞,每天都忙的要命,就这还老有傻逼拖她后腿。” “生俩儿子干什么一个也不省心,当着亲妈的面都打架。还不如过继来的女儿,可贴心了!简直是人间小棉袄!” “……” 玩家的叭叭声还在继续,并且听上去段时间内不会结束,陆景和却已经提炼出了对自己足够重要的消息。 最让他在意的其实不是谢明瑶到底有什么弱点,毕竟他是来跟朋友的家长见面,能行就行不愉快也无所谓,反正谢明瑶怎么也不能宰了他。 只是……玩家在这个世界竟然也有初始身份? 这就让陆景和很震惊了。 毕竟玩家们刚到他面前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都跟乞丐似的。 皇后家生奴婢这个身份,应该不至于让玩家混的跟乞丐一样?还是这是什么特殊欧皇? 看对方这正好能在他来访前夕调来谢明瑶身边的运气,很大可能是欧皇个例。 陆景和将此事压在心底,决定回去之后留给玩家发个任务问一问。 反正只要有任务,咱俩就绝对会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惜现在不方便发任务,放着好好的玩家竟然不能用,太可惜了。 陆景和叹了口气,随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正在专注叭叭的玩家面前突然弹出了任务面板! 【任务:皇宫的初步了解 任务难度:普通 任务类型:奇遇 任务描述:陆景和初入皇宫,对全新的环境不太适应,先被崔贵妃找麻烦,又惹了皇后殿下不开心,这让他极其不安,急需一个可以为他提供准确皇宫消息的人。 任务奖励:陆景和好感度,经验点,任意技能】 任务还给的十分贴心,下面有框,直接整理好了提交就成,避免了她也跑到陆景和面前去叭叭然后或许会被误认为奸细的烦恼。 更巧的是,这玩家等级还不错——太差的也到不了谢明瑶身边——所以她有高玩的通病,仓鼠癖。 而《盛世》玩家仓鼠癖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就是,囤积数据资料。 毕竟,他们最重要的NPC就有这个毛病,他们自然更不能幸免于难。 于是任务的完成干脆利落,更加干脆利落的5点好感度,涨了30%的经验条和到手的一个本职业技能让玩家笑开了花。 怪不得青州的玩家都富得流油,原来是NPC触手大方啊! 其他地方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身边,能得到的也很有限,往往一天累下来也就30%经验条。 跟着陆先生有肉吃啊! 又有一个玩家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陆景和并不知道他将迎来一贴新的狗皮膏药,不过就算知道了他可能也不太在乎,毕竟债多了不愁。 他身边的玩家早就已经太多了,该清理清理了。 陆景和翻着玩家递上来的消息,恍然大悟,啧啧称奇。 原来这游戏中途还升级过一次,因为第一批进入的玩家都是凭空出现,《盛世》宣传做的好嘛,玩家数量相当不少,NPC智能度又太高,引起了很大规模的恐慌。 也正因此,玩家们被打为“妖鬼”,曾经被朝廷大规模捕杀。 游戏都开服了,再去补一条底层逻辑显然不现实,工作量也太大了,于是游戏公司干脆就给游戏仓加了个设定,玩家们进来之后就会随机到初始身份,虽然依旧有因为性格大变而引起波动的,不过那都是少数了。 毕竟系统板面自带NPC生平,你可以不愿意当,第二天就跑路,但顺着伪装一段时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为了防止打破游戏平衡,玩家随机的身份普遍不高,像谢明瑶的宫女这样的,已经是顶顶的欧洲人了,再有就是直接随机成某个门派外门洒扫弟子甚至杂役的,工作怎么样不好说,反正任务和技能是不太愁,仅次于在陆景和身边了。 再有就是一些皇宫内的消息了,玩家身份不高,平常也出不了千秋殿,自然接触不到什么隐秘,除了一些八卦,和资料片上大差不差。陆景和扫一眼就过去了。 “这游戏公司还挺……良心。” 陆景和看完介绍,又回忆起自己早些年在病床上玩过的一些古早游戏,忍不住感慨。 那些游戏好多都是单机手游,设计者和公司早不知道消失在哪条历史长河中了,都是由帝国游戏部统一外包进行必要的升级和修复,因为人太多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排得超级紧,陆景和基本就没享受到过游戏公司的服务。 “陆先生在想什么?”谢明瑶从情绪中缓过来,看着陆景和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一块儿空白,心生疑惑。 “啊……”陆景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了好半天才抬起头,仿佛是迷糊了一会儿,“陆某身体不好,经常容易精神不济,若有所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谢明瑶看着他的眼神是真的在虚空中毫无焦距地走了几个来回,这才放下心来,笑道:“这有什么冒犯的,只是陆先生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若是早早……看我说什么呢。” 女人歉意地笑了笑,这次带了几分真诚,而不是全然的暗讽。 “在下知道。”陆景和垂着眸,倒真有了些困意。 “待陆先生去西侧殿。”谢明瑶何其敏锐的一个人,连忙吩咐,又安抚道,“陆先生放心,那是雁南的地方,您就别推辞了。” 第54章 第 54 章 大概是和陆…… 大概是和陆景和接触过的人总会染上些老妈子属性, 轻狂少年尚且如此,何况是早已经为人母的谢明瑶。 宫人们一通张罗,但其实真正把人送过去的时候, 陆景和基本已经睡着了。 谢明瑶安顿好他,在出来, 就得到了自家不孝子急急忙忙的追问:“母亲!景和呢?” 谢明瑶白了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一眼, 恨铁不成钢:“怎么着?我还能吃了你的陆先生不成?” 见过了惊才绝艳的人儿,再看自己家这个不争气的真是怎么看怎么生气:“还和人家做朋友呢,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嘿嘿。”凌燕南一笑,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说明你儿子我眼光好!” 这人没规矩到了一定地步, 直接就不跪了,一撩衣袍直接站了起来, 笑嘻嘻地抱住谢明瑶的腰。 这一对比才让人发现,谢明瑶身量极高,与凌燕南其实也相差不多。 “呸!”谢明瑶啐了自己越大越发没脸皮的儿子一口,“没规矩的东西,我让你起来了吗?” “母亲~” 少年人声音婉转, 目似秋波, 看得人心里发颤。 “行行行, 滚吧,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谢明瑶受不了地移开目光, 不知道是被打动了还是被恶心的,“真是欠了你的。” “这些母亲!”凌燕南粲然一笑,与谢明瑶极为相似的面孔顿时明亮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景和呢?” “你屋里。他精力不济,我就让他在你屋里先睡了。”谢明瑶向室内走去。 放过了一个儿子,她还有另一个儿子呢! 果然,儿女都是债。 凌雁北出门之后,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凌北辰依然站在门口,冬日的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的衣袍。 并不让人意外,只是很让人不喜。 凌雁北微微弯身,敷衍至极:“参见陛下。” 凌北辰并不叫起,只是冷淡地盯着他:“太子,你该喊我父皇。” 凌雁北自顾自地直起腰,才不在乎即将爆发的老父亲:“不好意思,您说了不算。何况,陛下和父皇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都不是什么亲近的称呼。 更何况,“太子”这个称呼,又有多亲近? 没看到想要见到的人还被耽误时间的凌雁北说话夹枪带棒,那叫一个毫不客气,丝毫不在意面前这人既是自己父亲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身份。 “你!”凌北辰勃然大怒。 庞大的内力兜头而下,席卷了这一片天地。 凌雁北是个好太子,处理政事上是一把好手,可功夫却实在是稀松平常。 话又说回来,太子之位如此尊贵,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和危险也要比一个王爷多得多,若是哪怕有一点儿可能,帝后怎么会不让他习武? 这兄弟二人的技能点也是奇了,都只点在了和对方毫不重合的另一方面,真是想让人把他们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看看能不能炼成一个。 ——来自谢明瑶。 别人也不敢有这种痴心妄想。 又不是嫌命太长。 凌雁北在巨大的压力下摇摇欲坠,却依然强撑着身子和凌北辰的对视,毫不畏惧的。 这传闻中配合默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父子二人,竟像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够了!” 女子含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凌北辰,你就是来我这儿打我儿子的?!” “瑶娘……” 被有些差距却也声势浩大的威势直击胸口,凌北辰却不敢反抗,只是仓促回防。 “行了。”谢明瑶才懒得听他废话,冷漠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去别处吧。” 当皇帝的,若是喜欢温柔小意娇俏可人的女子,自然有无数选择,三宫六院百八十妃。 可凌北辰不喜欢。 他只喜欢谢明瑶。 但谢明瑶早已经不喜欢他了。 男人的身影跌出门外,一身黑子的男子从某个角落里出来,干脆地合上了那扇大门。 隔着们,两个同样身姿挺拔的男人相互对视,目光锋锐如刀。 “十八叔!”凌雁北顾不上酸痛的身体,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十八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优秀孩子,很是心疼,“凌北辰不是个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何苦与他较劲?” “我没和他较劲。”凌雁北矢口否认,“我只是懒得和他打太极而已!” 十八才懒得跟他掰扯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论说话论道理,他是决计说不过民心所向的太子殿下的:“我还有点事要跟主子说,雁南那边那位姓陆的先生还没醒,你们还能说两句话。” “算了吧,阿南现在估计不想看见我。”凌雁北蔫头耷拉尾,身后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都失了光泽,“我还有好多折子没批,先走了。” 看着小孩儿几乎完全融入阴影的背影,十八无奈一笑。 亲兄弟,哪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只是很多事情不能跟二殿下明说罢了,不然何至于有这种事情发生。 “主子也真是心狠,你说是吧?”王大监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旁边。 十八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十九,你少妄议主子。觉得自己很特殊不成?” 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小,不然主子怎会把他贴身留在身边?还扮成一副这么丑的样子。 王大监,或者该说十九,才懒得理这个浑身都浸着醋味儿和危险气息的老男人,只道:“我亲爱的十八哥,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我回头随便给您收拾,但现在主子可还等着你呢!” 十九一惊,扭头就走。 为了和情敌置气耽误他本就不多的和主子相处的时间,一点儿都不值得。 * 看着头顶明黄的木料,陆景和已经完全佛了:“这又是哪儿?” 鼻尖浸透着他一个大夫都分辨不出具体配料来反正一定十分昂贵的香气,令人心神舒畅,哪怕是刚刚睡醒,身上也没有疲惫之感。 最近他好像每次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人的床上。 “景和?你醒了?” 不过身边陪着的人好像都一样…… 等等! 刚才那句话好像是……三重奏? 陆景和猛得抬头,入目就是三张熟悉的脸。 顾尘客,颜文晟,凌燕南,三人一字排开,整整齐齐。 当然,后面还有个很多探头探脑的玩家。 ……这配置未免太熟悉了些。 陆景和的头又开始疼了。 随之而来的,是心安。 老朋友们虽然管很多,玩家们虽然聒噪,但这是他最熟悉的环境了。 “这是东宫。”颜文晟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人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 他难道不是在千秋殿的偏殿睡着的吗?怎么一醒来就到了东宫了? 他只是睡了一觉不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啊!他又不能和玩家一样下线! 顾尘客笑着补充道:“我们都来了,瑶娘嫌我们人太多,扰了她的清净,就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他和谢明瑶和宫里就太熟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雁南的宫殿还在打扫修缮,毕竟他回来的太突然了。我们左思右想,后宫总不能去,才把你送到东宫来的。” 至于这其中的曲折嘛……其实并不多。毕竟太子殿下那就太积极了。 只是玩家们的搜身花了好长时间;千秋月的安全检测没有一点儿过关的可能性,哪怕他已经废了,还是被拒之门外;顾尘客没能谈过郁闷的好友的魔爪,被凌北辰抓住喝了一顿酒。 一顿,一天。 陆景和还没醒。 顾尘客喝完酒回来一发现这事,酒倒是醒了。 据当事人形容,凌北辰醉得不省人事,满嘴胡话,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安顿好,就不放出来丢人现眼了。 而凌北辰不在,太子就可以代行皇帝职权。 不过这回倒是用上他,毕竟威信声望相当于皇帝本人的顾尘客就在这儿坐着呢。 于是宫里的太医们进进出出,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 所有分诊断无一例外,都是疲劳过度,不建议采用任何手段,最好等陆景和自己醒过来。 但这一等,就仿佛毫无边界。 久到凌北辰已经酒醒,脸皮厚得无以复加,就跟自己扯着好友发酒疯那事没存在过一样,还过来看了一眼,假模假式地敲打了两句——实在是废话忒多。 久到玩家们都撑不住睡意,下线再上线。 久到顾尘客已经忍不了想要杀个把太医泄愤,陆景和终于醒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焦急又惊喜。 太医们简直劫后余生。 东宫里欢欣雀跃的时候,有某处华丽的宫殿里,娇艳的女人躺在塌上,哪怕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也无法损其风姿分毫。 “接风?” 明黄色的布帛被养尊处优的白嫩手指随意的扔在地上:“给谁?陆景和吗?” 女人嗤笑一声,翻了个身:“就说本宫伤心过度,病了,不宜出门见人。” 可那张脸分明明艳至极,唇不染而红得妖异,哪有半分病态? “是。” 地下伺候的人却没有半分意外,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贵妃娘娘身体抱恙……恐怕不能出席……嗯,是郁结于心……劳烦公公费心了……” 大太监满意的揣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离开,心中冷笑: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不就是故意跟陛下闹脾气吗?真是个拎不清的,空长了一张没人脸。陛下还会惯着她不成? 而屋内的崔氏,笑容也与大太监并无半分不同。 这宫里就是一台大戏,戏台子已经搭好,剩下的不过是大家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谁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的丑角呢? 第55章 第 55 章 “接风宴?…… “接风宴?” 陆景和刚看到请帖的时候, 其实并没啥反应。 顾尘客和凌燕南这两个相当于皇宫里两个主子的人都回来了,办个宴会多正常?大摆三天流水席陆景和都不觉得有什么,除了确实比较奢靡浪费, 现实条件不是很允许。 但……“给我的?” 陆景和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陆景和其实颇有些自傲,当然他也很有自知之明。 要是说在玩家眼里, 那么他陆先生绝对是举世无双, 但在皇宫……陆景和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到底有什么被重视的必要。 总不能是凌燕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 ……别说,其实也不是没可能。 陆景和想起昨天凌燕南那副“色令智昏”导致谢明瑶急急忙忙地针对他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哪怕这句话真的很荒谬,但并不是没有可行性…… 就在生无可恋的被宫人各种捯饬的过程中, 陆景和注意到了突然反常沉默的颜文晟。 “他怎么了?” 陆景和胳膊碰了碰一旁同样因为放纵太久而被迫和他一起受苦受难的凌燕南, 悄声问道。 哪怕他并没明说,凌燕南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人翻了个白眼, 从鼻子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还能怎么了?这个没出息的!” 他们两人其实相识很早,或者说,孽缘开始的很早。 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天才武痴,难得有一个和自己年龄武功都差不多的对手,凌燕南曾经是很见猎心喜的。 尤其是他这个小对手还经常会傻乎乎的被他过分强大的爹逮到——并不是因为颜文晟傻乎乎啊喂! 少年时期的凌燕南是要强过颜文晟的,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压着颜文晟打。 毕竟这位的武学师傅可以说是集天地之精华, 只有他不想要的, 没有他请不来的, 最重要的是还有自家当时关系还不错的亲爹和一直很强大的师父, 而颜文晟带着一个不怎么见得光的身份,基本是没人管的,只能自己尽量摸索。 ——由此来看,其实颜文晟的天赋是要比凌燕南高的。 也正因此, 后来因为某些暂时还不可言说的原因,颜文晟得到了系统的教导之后,他就飞快地强大起来了,并且隐隐压过凌燕南一头。 不过当时二人都已经及冠,也没有早年那么幼稚了,除了相看两厌,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本来这么各自藏着秘密但一个骄傲放纵一个流连花丛,平平淡淡偶尔约架的日子挺好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凌燕南跟着顾尘客去了偏西北,颜文晟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二人向着损友转化的一个重要过程,毕竟世事艰难,偶尔见面也不浪费在打架上了,而是浪费在喝酒上。 酒喝够了,其实也就那样。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陆景和。 或许是命运吧。 只有命运才能使他们相遇。 这个谪仙一般却又让人忍不住操心的人,终于还是把他们串联到了一起。 凌燕南打散思绪,耸耸肩:“这次接风宴规模不大,基本上就是家宴,老头子后宫人不多,为了凑场面,把心腹大臣和闲散宗室也都请过来了。” 陆景和恍然大悟,紧随而来的就是恨铁不成钢——果然是没出息的! 有女人没兄弟啊! 由于自带的骚包属性而逃过一劫,正惆怅凭栏远眺的颜文晟突然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衣襟。 身上的凉意散去了,心里的却没有。 “到底是谁在算计我……” 花花公子喃喃自语,神色依旧哀婉而惆怅,眼底却有一抹暗芒闪过。 陆景和和凌燕南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替他们承受了这份罪孽,他们只是如释重负地抱紧好不容易从姑姑们手下留下一条狗命的自己。 “阿南啊……”陆景和毫无形象地躺在轮椅上,双目空洞无神,半截灵魂飘在空中,“我好佩服你啊……这样的日子,你竟然能过二十年!” 陆景和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点儿不带其他意味的觉得自家好友真是个狼人。 凌燕南和他姿势差不多,神情还要更加浩渺:“不瞒你说,我现在也很佩服曾经的我自己……” “说什么呢?”顾尘客从门外进来,又好气又好笑,“平时一天天的没个正型,让你们捯饬出个人样来跟要了你们的命似的!早干什么去了!” 这位倒也是不用受摧残的。 毕竟地位本事在那儿摆着,哪怕穿个麻袋坐上去满朝文武也得捏着鼻子赋诗一首,称赞顾盟主崇尚节俭引领时代风尚——别以为文人就多有风骨,大家半斤八两。 别说脸皮了,本朝尚武,文人大多也都武德充沛,上朝的时候经常一言不合就上演全武行——关于这一点,格外文弱的太子殿下有很多话要说——打伤人的现象时有发生,打死的倒是没有,毕竟凌北辰还不是个完全的摆设。 也正因此,大理寺的长官经常很头秃啊——满朝文武别管你什么大官小吏,蹲大牢的罪名基本就只有我一个:和同僚斗殴。 发展到了后来,责任双方甚至都难以追根溯源,于是就打人的和被打的双方一块儿蹲大牢,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终究还是陆景和比较要脸。 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言不假。 本就风姿卓绝的陆先生被这么一精心打扮,真成了天上下凡的谪仙人。 陆景和难以分出心神来理会众人眼中的惊讶,只是很忧愁的抚了抚衣袍,叹了口气:“被拘着倒是还好,就是这个衣服,那姑姑好像是直接从太子衣柜里拿的,我穿着真的不算逾制吗?” 不仅仅只是衣服,还有腰带冠冕各类首饰。 不过别的不说,衣料倒是一等一的舒服贴身,首饰也精致华美,毕竟是太子的东西。 陆先生很害怕啊! “没事。”凌燕南满不在乎,“就说你是用的我的,我们俩东西基本一样,你是我朋友,用我点儿东西怎么了?我看谁敢胡说八道。” “你是土匪吗?!” 顾尘客又好气又好笑,抽出腰间的扇子,在凌燕南使劲敲了好几下,“脑子清醒一点儿!你的高冷矜贵呢?怎么跟我出去几年回来成这样了,跟我带坏了你似的!算为师求求你了,要丢人私下里好吗?快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为师抹黑了!” 顾盟主真的心很累啊! 儿女都是债,所以他没结婚也没生孩子,可没人告诉他徒弟也都是债啊!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果然一脚踩进了这个大坑,就别想着出来了。 顾尘客蓦然回想起好友撺掇着自己收他儿子当徒弟时那个充满韵味的表情,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被坑了! 只可惜,他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 眼看着好像越来越幼稚的好友和一直很幼稚的徒弟肩并肩在铜镜前整理好衣冠,顾尘客感觉到了深深地疲惫。 凌燕南则是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了一身青绿,平常人很难压的住的明亮,穿在他身上却是满满的少年意气风发,青竹丛丛,挺拔秀丽,男人原本凌厉且攻击性极强的五官被刻意往明艳修饰了几分,姿容昳丽,与谢明瑶更加相似。 陆景和则是一身绣着白鹤祥云纹的衣袍,随风而动,仙气飘飘,外罩的轻纱与银线绣制的暗纹相互呼应,衣袍滚动之间,波光粼粼。男人眉若远山微蹙,不施粉黛的面颊带出几分苍白,顾盼之间,风华绝代。 顾尘客夹在这盛装打扮的二人中间……不得不说,低了不止一头。 顾盟主老了都还这么帅,年轻时候自然也是位远近闻名的玉面将军,以他的功夫,也不是不能维持年轻态,只不过他自己不乐意罢了。 倒是颜文晟,一双含情目似语还休,虽说打扮上肯定不如这孔雀开屏般的二人华贵,气质上倒是丝毫不落下风。 “去!给他也换一身!” 凌燕南一看见人就炸了。 他坚信,是这身土豪气息过重的衣服限制了他的发挥! “别闹了。”陆景和无奈地按下他的手,示意凌燕南抬头看看外面,“马上到时间了,别折腾了,你不会还想压轴出场吧?不怕大臣们参你一本?” “那倒是不怕。”凌燕南颇为混不吝地答道。 二皇子殿下就是这么个烂脾气,虽说不曾欺男霸女,但也绝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苗子,早被弹劾到无所谓了。 反正,那些折子最终的归宿也就是烧火,再激烈的言辞也绝不会化成半分实质性的惩罚落到他身上。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陆景和无语了一会儿,还是深深叹服于他过分不要脸的本事。 总感觉自从进了京都的大门,凌燕南就在逐渐熊孩子化呢。 丝毫认识不到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幼稚了的陆景和一边和凌燕南吵嘴,一边迈出了东宫的大门…… 陆景和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有人等,不奇怪,有马车,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坐在马车上执鞭的那个人,他是千秋月啊!!! 说好的安检不过关呢! 凌燕南倒是没多少惊讶的样子,只是冷哼一声:“还真是……都追到这儿来了。” 陆景和总感觉那几个消失的声音不能深究,不然他跟定要陪着这群不靠谱的迟到。 “我倒是不知,你还会赶车?” 陆景和笑着伸出手,千秋月小心地握住,又自己跳下来,把他扶上了车。 看到千秋月通红的耳廓,某渣男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好像还是他还没捅破窗户纸的暧昧对象? 好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尊贵如千秋月,会在这里抢车夫的工作了。 最近事太多,记忆力都退化了。 第56章 第 56 章 但纡尊降贵…… 但纡尊降贵的千秋教主都不能让陆渣男回心转意, 短暂回笼的记忆就更不能了。 “不是说陛下不肯放你进来吗。”陆景和笑问道,仿佛根本没有自己快把这人忘了那回事。 千秋月当然不知道曾经有什么惨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千秋月回答的很平静:“打了一架。” 然后就进来了??? 陆景和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千秋月不会为了自己挨了凌北辰一顿打吧! 那他罪过可就太大了! 此时的他,选择性的忽略了身边人单薄的衣衫。 毕竟身边不分寒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没有陆景和自己。 千秋月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对上陆景和震惊的眼神, 全当他没听明白, 更加仔细地解释道:“打了一架,他没打过我,然后就进来了。” 果然是武人之间的解决方式,简单又粗暴。 不过此时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恢复了?” 陆景和眸带震惊。 这才一个多月吧? 他只是在外边飘了半个多月,不是一年多啊! “还没完全恢复。”千秋月接过玩家手里的大氅, 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凌北辰身上好像也有伤,算是半斤八两吧。” 千秋月仔细想了想, 又补充道:“他好像没什么打架的欲望,挺敷衍的。” 刚被媳妇儿从宫里打出来,能不敷衍吗? 谢明瑶下手也是够狠的。 陆景和虽然醒得晚,但玩家们来得早啊。 这种消息,哪怕封锁再严重, 也总会流出只言片语, 只要离得近, 消息灵通点儿的基本都能知道, 何况这次还有内鬼。 ——比较可惜的一点是, 那个女玩家还不是自己人,而是对手战队的公会管理层。 不过不耽误他们短暂联手。 虽然陆景和并不想承认,但玩家办事,他确实还是比较放心的。 玩家们如果能听到这句话心里会放多少烟花暂且不提, 陆景和自然也不是闲的没事干,不会跟千秋月八卦这些。 “进去吧。外面冷。”千秋月牵着他,掀开轿帘,一股暖气裹挟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陆景和确认,这和他刚醒过来时闻到的不一样。 看来那香恐怕是太子专有的,只能等以后求助凌燕南了…… 想到这里,陆景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在东宫里呆了这么久,东宫的主人太子殿下呢?! 陆景和情不自禁地回头望——总不能是让不孝的弟弟赶出去了吧?! 凌燕南本来在不远处躲狗粮,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顺便和好久不见直接蹭在皇宫里就没出去的小弟交流感情,一回头,却被他看得打了个寒战,忍不住问道:“景和?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呃……太子殿下……” 言有尽而意无穷。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看着陆景和充满震惊和一言难尽的脸,凌燕南炸毛了:“他去批折子了!这是他的东宫!我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我有那么大本事吗?!” 您怎么没有? 您有啊! ——所有知道他在谢明瑶宫里就和凌雁北打了一架然后被双双罚跪的众人心声统一。 不,表述有误。 应该是,他单方面把凌雁北打了一顿。 身娇体弱堪比陆景和的太子殿下在武功高强的弟弟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虽然是个健全完整的成年人,但也和小鸡仔没什么区别了。 谢明瑶都震惊了,凌雁北挨了两拳她才反应过来,于是雷霆震怒,就发生了陆景和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只能说,都是自找的啊! 陆景和摇了摇头,只道:“走吧。” 是该走了。 冬日的天黑的很早。 哪怕是天底下本该最奢靡的皇宫,也在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一处接一处的大灾中慌了神,能省则省,嫔妃们基本靠家族补贴自身,过得比皇帝还舒坦——幸亏凌北辰纳妃的时候实力较弱,也有点为国做鸭的意思,要不然光是嫔妃们,他就养不起。 武帝,是真的就一个字,穷! 哪怕他并不穷兵黩武,还有一个在努力开源节流的贤明太子。 顾尘客伸手接了一枚硕大的雪花,叹了口气:“这样的大雪,雁北估计又要头疼了。” “是他自己要揽这个瓷器活,能怪谁?”凌燕南嗤笑一声,似是不屑,大家却都看到了他眼底隐藏起来的忧虑。 众人在私下里相互交换着眼神,会心一笑。 亲兄弟哪有隔夜仇呢? 看看,昨天还气得不行仿佛要提剑杀人,今天就担心上了。 “如果事情很多的话,我觉得学徒们说不定可以帮上点儿忙。反正他们也是闲着,最不济,跑腿监督算账的事情总是能做的。”陆景和仿佛不经意般出声。 玩家们正做护卫打扮围在四周,闻言眼睛“bui”一下就亮了。 感谢陆先生!竟然还记得给他们谋福利! 陆先生果然是上天给他们送来的神! 凌燕南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对……如果只是做些粗活的话,倒也不怕他们笨手笨脚。” 可以看得出来,二皇子殿下是真的很想拯救自己可怜的兄长。 陆景和微笑颔首,又道:“赈灾的事情千头万绪,你我都不是本行,恐怕不会明白,只怕也来不及吩咐下去,咱们总不能一天到晚光干这个。不如像之前一样,让他们自己建一座事务堂,这样也方便许多。” “嗯。” 凌燕南这次答应的很干脆,或者说根本就是要有准备:“我给你在城南城北交界处盘下来了一间医馆,原名叫回春阁,各方面都和咱们的仁和医馆差不多,还大许多。回头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怎么改,改完再换牌匾。事务堂就还建在旁边吧。” 不用说,牌匾也在订做了,很大可能性还是宫里的手艺。 陆景和并不推辞:“行,那就先让他们过去吧,反正原来的事务堂也是他们自己建的,他们自己熟练,也快。” 于是一大批玩家抽签倒霉的玩家出了宫,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 他们倒不是不想做任务,只是任务什么时候做都行,反正都是自己的活,他们只是真的很想看看皇帝的家宴到底是什么样的。 毕竟这一辈子估计也就会有这一次机会了。 被陆景和点名留下的几位大佬挥泪……好吧这确实是太扯淡了。 几个不靠谱的满脸笑嘻嘻的刺激人,靠谱的则是故作高冷。 不得不说,设计侍卫服的人其实挺懂。 布料挺括又贴身,几位大佬又都不像是普通的游戏宅男,有一副好身材。 宽肩窄腰大长腿,腹肌马甲人鱼线,全都一览无余,让人忍不住斯哈斯哈。 【《盛世》官方论坛】 【[冬梨脆]:卧槽卧槽卧槽我的眼睛!这是它该看的东西吗?[附图][附图][附图]】 1l:又见大佬!今天怎么这么多大佬出没…… 2l[冬梨脆]:陆先生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又醒了,大家高兴嘛 3l:梨姐好~ 4l[冬梨脆]:宝贝好呀~[抚摸] 5l:梨姐万岁!设计师万岁!给设计师加鸡腿!!!≧▽≦ 6l[冬梨脆]:伦家也素这么想的 7l:梨姐已经疯了 8l:可以见得 9l:话又说回来,梨姐当年是不是还是周队女友粉来着。当时好多人请她,但就因为这个她做了春日宴的高级管理 10l:是。她还和橘子大佬是好友呢,橘子大佬做主播,她管运营……不过后来周队和橘子大佬内部消化了,偶像和好友终成cp 11l:这么一说……梨姐还怪悲剧的嘞 12l:但梨姐现在不也过得很开心,近距离磕cp毫无压力。橘子大佬对她可愧疚了,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周队是那张死人脸都绷不住的程度 13l:哈哈哈哈这话倒是。看他们花絮,很多时候简直觉得梨姐曾经爱过的到底是谁 …… 56[冬梨脆]:…… 57l[冬梨脆]:嘿我亲爱的宝贝们,我只是来给你们发福利让你们看男人的!谁让你们八卦我了?! 原本活跃的楼内迅速沉寂下来。 59l:呃,梨姐好像生气了…… 直到很久之后,才有这么一位单纯的孩子出了声,可惜,也依旧只有他一个。 某私人群内: 【激|情|夜|聊~在线等你~(14)】 [玉树不临风]:靠靠靠,小鱼儿那个小傻子!谁把他放出去的!梨姐现在肯定记住他了! [榆木]:啊?为什么? [白日依山]:救命……小鱼儿你……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白日依山]修改群成员[榆木]名称为[榆木脑袋不开窍] [玉树不临风]:干得漂亮!话说,谁去拿小号顶一下帖子?那楼看着触目惊心的。 [过处有人家]:玉米你做啥梦呢。那楼现在被梨姐的诅咒团团围绕,整个都冒着黑气,谁敢过去触霉头?小号背后也是人不是狗啊! [玉树不临风]:那就让你家狗去! [玉树不临风]:淦!梨姐找着小鱼儿是谁家的了!她联系我了! [喵一声]:你那么显眼,收个人大家都关注,被发现太正常了。 [玉树不临风]:我操你大爷你们这群不尊重队长的王八蛋!回头看我不把你们通通踢出去让你们提早享受一下退役选手的待遇!让你们还嘴贱! [白日依山]:我淦,威胁队员不是队长该做的事情吧! [玉树不临风]:嘲笑队长难道就是队员该做的事情吗? [玉树不临风]:小鱼儿看私聊!梨姐要亲自跟你聊聊! 第57章 第 57 章 暂且不论装…… 暂且不论装完孙子回来的玉树不临风看到被修改成[木秀不于林, 风也一定摧之]的群名之后是何感想。 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随缘招募队友只看技术和眼缘而不考察品行所以招了一堆没大没小的王八羔子,这就更让人不得而知了。 冬梨脆看着乖乖小朋友发过来的诚恳道歉,满意的点了点头。 [冬梨脆]:乖~[摸头.jpg] [昨天]:谢谢梨姐!但队长说男孩子老被摸头会长不高。 冬梨脆嘴角一抽, 雪白的手指飞快动作: [冬梨脆]:少听你对长的,别受他污染! 终端前还满脸稚嫩的男孩挠了挠头, 不懂, 但听话: [榆木]:喔,好的! 冬梨脆笑了笑,关掉聊天框,点进另一个: [冬梨脆]:你说你这个运气啊,是不是开挂了?怎么什么可爱的孩纸都能让你碰上? [玉树不临风]:我还想知道呢!你看这是一群什么东西!就那一个乖的!还在让你们持续带歪![截图] 冬梨脆乐不可支: [冬梨脆]:哈哈哈哈, 还不是你自找的, 这都是你的福报啊! 两人胡侃了片刻,玉树不临风突然问道: [玉树不临风]:陆三少那个事, 你知不知道? [冬梨脆]:陆三少终于受封国士那个事?我又不是一座孤岛,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玉树不临风]:那就行。我这儿有两张票,颁奖典礼前的内场票,梨姐你要不要? [冬梨脆]:[震惊.jpg] [冬梨脆]:哪儿来的?你偷的时候没让人发现吧? [玉树不临风]:梨姐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有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还用得着偷?! 冬梨脆这才想起这位少爷的二代属性,恍然大悟: [冬梨脆]:刚脑子不清醒 [冬梨脆]: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自己不用? [玉树不临风]:虽然很招人恨……但是老爷子带我进去, 我确实用不着。 [玉树不临风]:梨姐你要不要?赶紧给个痛快话, 不要我去买了。明天就开始了, 还挺着急的。 [冬梨脆]:要! [冬梨脆]:你着什么急?你知道陆三少有多少崇拜者吗?哪怕你进场前一分钟卖, 都有人能立马买下来直接进门——会场门口有的是等黄牛的。 [玉树不临风]:…… [玉树不临风]: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冬梨脆随手点了根电子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薄荷味才勉强让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冬梨脆]:陆三少早就该封了好吗!要不是他太年轻, 怎么现在才正式封国士! [冬梨脆]:三岁独自组装初级智能机器人,八岁自学机械与人工智能全部课程,十五岁博士毕业,同年荣获全帝都星域科技创新大赛少年组金牌,其作品公认的比成年组都厉害,二十二岁组建独立实验室,二十六岁研发出G-759全自动成长型AI,就是现在《盛世》用的H-813的初始版本,今年三十八岁,带来的是初级数据链自主进化成具有绝对自我意识和情感的终极AI!他发表的论文获得的专利和荣誉要在他三十四岁时到达了国士级别,要不是岁数压着,哼 玉树不临风看着这一大段话,忍不住咋舌: [玉树不临风]:梨姐你实话跟我说,当脑残粉是不是你的自带技能? [冬梨脆]:哥屋恩 [冬梨脆]:不会说话就别出声,嘴又不是租来的,不着急还! [玉树不临风]:我伤心了! [冬梨脆]:随便你,把票卖我就行。 [玉树不临风]:啊?不用你买,我送你的,补偿你被我家小鱼儿伤到的心灵~ [冬梨脆]:别一会儿不打你你就犯贱 [冬梨脆]:我那心,给我瓶502就得了,用得着2000000星币来治愈吗? 玉树不临风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 [玉树不临风]:多少? [玉树不临风]:梨姐你真不是逗我玩儿或者多打了个零? [冬梨脆]:呵呵,逗你有什么趣味吗? [冬梨脆]:你没看错,现在星网上的价就是1000000/张,等明天,越靠近进场,价就越高,翻十倍也不稀奇 玉树不临风,石化了。 半晌,僵硬的手指才能颤颤巍巍地打出字: [玉树不临风]:梨姐,我突然后悔了,我能反悔么? [冬梨脆]:能啊。不过你怎么都是卖,不如卖给我。我还可以给你补差价呢,就照着最高价来。 [玉树不临风]:梨姐你是真不缺钱啊 [玉树不临风]:[电子票x2] [玉树不临风]:记得认证一下。 [冬梨脆]已接收[电子票x2] [冬梨脆]向您转账[2100000] 玉树不临风干脆利落地点了退回。 [冬梨脆]:? 玉树不临风很诚恳,也很拉仇恨: [玉树不临风]:梨姐,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我比你更不缺。你还是留着钱给橘子大佬多买点东西吧,期待你醋死周队呦~[比心] [冬梨脆]:…… [冬梨脆]:要不是我拿人手短…… 玉树不临风顺利逃过一劫,哼着歌喊了一声助理:“《盛世》接口在哪儿?我进去一趟。” 助理突然出现,一身挺括的黑西装,恍若鬼魅。 玉树不临风早已经习惯,反而连连催促。 助理把接口找出来,然后告诉了他一个残忍的事实:“二少,接入上限是三个,已经满了。” “啊?”玉树不临风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进去看看景和的,哪怕不能ooc,悄悄在他旁边说陆三哥的事也是好的。” 助理低着头,说话十分扎心:“大概也有别人会说吧。” 玉树不临风点点头:“有道理。” 这位心眼大,释然的很快:“反正赵锐本来也和他接触不多,今天这种宴会更是不可能坐一块儿,无所谓了。” 他向后一倒,身下原本贴合曲线的沙发顿时如同温柔的水流般漾起阵阵波纹。 “我让看看春季赛的赛程……” 助理悄无声息地退出们去,为自己再次带队在季后赛一轮游的老板默哀了一秒。 * 千篇一律的大红灯笼,别出心裁的精巧设计。 正是冬日里,一墙之隔,殿外大雪漫天,殿内温暖如春,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陆景和脱下层层叠叠的厚重外套,长舒一口气。 武侠世界就是好啊,武林高手一出,完全不用讲求科学。 不用煤炭,不用暖墙,不耗费民脂民膏,还能过得舒舒服服。 “顾叔叔,雁南,景和,这里。” 一身明黄,冠冕端正容色威严的的太子殿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凌雁北待人温和礼贤下士那确实是挺众所周知的,不过一国太子,怎么也说不上脾气好,这样的表情,更是罕见再罕见,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太子殿下是不是被强迫了。 当然,没人能强迫他,除了谢明瑶……好吧可能还有凌燕南。 要不说弟控真的是伤不起呢。 不过顾盟主和二皇子殿下都可以理解,那个“景和”是? 众人的脑袋回转的方向十分一致,目光所及也十分一致,给顾尘客和凌燕南下跪行礼也不耽误他们跟X光一样把陆景和从头到尾扫描一遍。 凌燕南眉毛一竖,刚要发作,就被陆景和拉了拉袖子。 他回头,只听陆景和低声道:“雁南,快走。我是个白身,他们不该跪我,以后找麻烦一找一个准。” “谁敢找你麻烦?”凌燕南眉宇之间满是倨傲。 但顾尘客比他更明白朝堂倾轧的厉害,悄无声息的把陆景和拨到了身后……拨不动。 千秋月淡定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他站在那里,哪怕只是充当一个背景,都让人胆战心惊。 顾尘客再回头去看,果不其然,原本轻蔑打量的视线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漆漆的后脑勺。 千秋月当然也是白身,可谁敢把他当普通白身来看待?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这一跪,他们冷汗涔涔,心甘情愿。 打破气氛的是凌雁北。 太子殿下从高台拾级而下,恭恭敬敬地一俯身,一拱手:“不知千秋教主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望教主恕罪。” 千秋月目光淡漠地扫过他,只冷淡道:“不必。你是太子。” 凌雁北笑了笑,:“千秋教主与父皇是同代,自然是我的长辈,长辈莅临,晚辈不迎,当然是过错。” 千秋月只是摇了摇头。 “千秋教主请上座。”凌雁北把人引上去,全程神态恭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千秋月自然而然得越众而出,从中后方来到最前面,与顾尘客并肩而行。 而在他手里被推着的陆景和,自然也就又成了众人的最前方。 感受到众多若有若无的视线和身后二人坦然到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陆景和扶额。 看来他这京城一行,想要单调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奢望了。 今天过后……不,可能都不用过去,全京城的达官显贵大师小吏乃至路边消息灵通的百事通乞丐头子就都会知道他陆景和大名了。 ——可怜的陆先生还并不知道,自己天真的太过了,这番做派只会让他的重要性填上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已。 凌燕南脸色有些难看。 有些是因为千秋月连去前面宁愿让陆景和暴露于人前都不给他。 有些是因为凌雁北的识时务和卑躬屈膝。 他们是血脉兄弟。 而凌燕南这个隐形兄控,看不得一点儿这个。 第58章 第 58 章 千秋月当然…… 千秋月当然感觉到了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 但大爷淡定非常,仿佛那和他没关系一样。 甚至于,千秋月是觉得凌燕南还挺有意思的。 凌雁北纵然贵为太子, 听上去似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就连凌燕南这个当弟弟的都能欺负他两下,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管中窥豹, 纵然不得全面,也可见一二。 尽管不能明目张胆,暗地里的下手那绝对是一点儿都少不了的。 朝堂倾轧,暗流涌动,最是伤人。 哪有无缘无故的支持?一位天之骄子, 又哪有无缘无故的温和? 陆景和的温和是被常年的卧床病痛磨出来的, 凌雁北呢?又是谁在磨他的性子? 一个看上去光风霁月,名满天下的太子, 优秀的储君,未来的贤君,都是无数利益交换得来的,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被迫的“礼贤下士”。 说来似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古来皆如此。 往往凌雁北这样优秀的储君, 才最难顺利继位。 因为他们最怕名望过盛, 惹来皇帝猜忌, 最终招致祸端。 凌北辰虽自负自傲, 绝不可能如此, 却也对权力有极强的掌控欲。帝后关系又不好,受宠的弟弟又不在,凌雁北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只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凌燕南和他一起被罚跪后凌雁北和凌北辰对峙那样熟练, 这是他仅见的一次,谁知曾经还有多少次呢? 到底又多少次被惩罚突然有人闯入,才能那样淡定从容,明月昭昭。 陆景和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不仅要照顾朋友,还要关心朋友的哥哥啊! 谁说只有陆先生身边的人是老妈子,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老妈子。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陆先生悲苦地叹了口气,开始跟凌雁北交谈。 伴随着他的举动,千秋月就自然而然地后退一步,让他跟凌雁北并行了。 凌雁北微微侧头,镇定自若地和陆景和交谈着。 剔透如他,当然看得出陆景和的目的,他疑惑的是,为什么。 凌雁北长在皇家,身份是独一无二的尊贵,也正因此,从未接受过除凌燕南与谢明瑶之外无缘无故的好意。 他是不能理解一个只是单纯烂好人心理的人的,正在努力琢磨到底有什么是自己有而凌燕南没有,自己能给陆景和而凌燕南给不了的。 …… 头痛欲裂的凌雁北放弃了这个深奥的问题。 因为,不论怎么想,他能给而凌燕南给不了的,好像就只有屁股底下这个太子之位了。 这个……给不给不是他能决定的。 凌雁北面上笑意清浅,目光却不期扫过右侧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黑色的蟒袍穿在身上,更衬得人神采飞扬,气宇轩昂。 少年人五官尚且稚嫩,但依然耀眼夺目,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大约是随了凌北辰,而眉眼间又明显能看出崔贵妃的艳丽。 凌北辰后宫嫔妃不多,子嗣更是单薄,还大多出身不行。 唯有这一位,皇五子凌枫珏,为盛宠的贵妃所出,论出身与太子相差无几,又年仅十五岁便封王,这些年来都是荣宠不衰。 朝中其实早已有不少人起了心思,不过太子正值年轻力壮,本事高名声好,五皇子又比他小了十岁,看上去实在是希望不大,才没有过多的人倒戈。 只尽管如此,风言风语已经渐起。 无数人翘首以盼最终局势。冷眼旁观者有之,前路迷茫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搅弄风云者更有之。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结果。 太多人渴望重新操控这个王朝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这个位置上不是凌雁北,那就只能是凌燕南。 因为凌北辰不会允许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秩序倾覆,凌雁北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弟弟被置于危险之中。 除了他们彼此,凌雁北不会信任地把凌燕南交到任何人手上。 哪怕在顾尘客身边,凌雁北都没少派人盯着,就这还至少一周一封信。 凌燕南对他的掌控欲简直烦不胜烦,干脆炖了几只信鸽。 别说,还挺肥。 伟大的太子殿下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儿挫折就放弃关心弟弟,转头就送来了两对鸽子以及一个养鸽子的仆从,从此以后,凌燕南再也不吃鸽子汤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凌枫珏注意到大哥的目光,露出一个略有些腼腆的笑容,顿时就打破了周身的气场。 ——这也是都快要加冠的少年仍然支持率不高的原因。 他性格上实在是……太腼腆温吞了,仿佛万事不上心,不是漫不经心,而是雁过无痕,和争强好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说句大不敬的,都不像是凌北辰和崔贵妃的儿子。 崔贵妃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听说偷偷哭过好几回,才勉强让人不说话不动作时练出了副有气势的架子。 可惜,只要一出声,还是会破功。 凌北辰倒是很喜欢他,毕竟这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被他玩儿还不会哭的孩子,赏赐流水一样,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喜爱玩具罢了,和疼爱儿子没半分关系。 这位陛下,可没什么心。 不仅体现在战场上,更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可不言不语的老实人,才往往看得最透彻。 针锋相对,毫无畏惧,喜了就笑,气了就打,才是正常父子之间的相处。 又崇敬,又疼爱。又不满,又别扭。 这整个宫里,被凌北辰当成儿子的,不过只有凌雁北和凌燕南。而他们是皇子,也只能是皇子。 他们之间,只是君臣。 凌枫珏是个明白人。 他知道大哥二哥不喜欢自己,更不觉得自己有配和凌雁北一争的地位和本事,所以几乎从不在他们面前露脸,若不是今日崔贵妃就负气没来,他得代母亲请罪,只怕也会避开。 少年游移不定的目光忽的停住了。 被他乌黑透亮的眼珠盯住的陆景和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 ……不会吧? 少年怯生生的嗓音却已经递到耳畔:“您好。请问您是……” 凌燕南眸光一凛。 他倒不似凌雁北一般,对这个弟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毕竟是个可怜人。 其实他们都明白,凌枫珏不过是凌北辰推出来的棋子,朝臣们顺势而为的支持者,他连凌雁北的磨刀石都不配,但要是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定是头一个死的。 但凌雁北不能不在意。 太子殿下在一些板上钉钉的事情上自信到了甚至有些自负的程度,但他毕竟是个有软肋的人,不得不防,不得不敌视。 可哪怕再可怜,这也和对方方面挖自己墙脚没关系。 凌燕南脸色青黑,凌雁北更是眉头紧皱。 就在他要斥声之前,陆景和开口了:“草民陆景和,见过殿下。” 陆景和当然认识凌枫珏,毕竟他是个有资料片和玩家的男人,但是“陆景和”不该认识凌枫珏。 凌枫珏磕磕巴巴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周围喧嚣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整座宫殿内只有凌枫珏结结巴巴的声音,针落可闻。 反太子和崔贵妃一派的官员简直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不会吧不会吧! 殿下你糊涂一世我们也一样爱你,但你别仗着一时聪明作死啊!那就真该没命了! 时间漫长到就在连顾尘客都怀疑这傻孩子难道真的被引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时候,只听凌枫珏红着脸说:“我一见陆先生就觉得亲切,不知改日可否能邀陆先生过府一聚?” “……” 凌燕南满脸的不可思议:“凌枫珏,你什么意思?是我的王府住不下人还是东宫塌了,轮得到你来邀请景和吗?” 凌枫珏红润的面色转为苍白,带着哭腔解释道:“我没有!二哥,我真的只是想请陆先生来做客而已,没有和你抢人的意思!” 凌燕南剑眉一挑,满脸嘲讽:“我这还啥都没说呢你就不打自招?谁说你跟我抢人了?我可没说。” 凌枫珏大喊:“你话里话外分明就是——” “凌枫珏,”凌燕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不论年纪还是封王,我都在你之前。我娘是中宫皇后,是当朝的大元帅,你不过是个妾生的庶子,论身份我比你高,食禄也比你多——”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可没人拦得住。 唯二拦得住的那两位其一正垂着眸子,专心致志地为陆景和整理一片褶皱的衣角,另一位则是干脆就神游天外,当没听见。 周围一片沉默。 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凌枫珏是个超级实诚的傻孩子,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些年来从未改变。 所以,所有常在朝廷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单纯为了跟陆景和交个而已。 如果忽略陆景和这个名字这个人背后的一切,这事儿还真是凌枫珏能干得出来的,一点儿都不稀奇。 只是可惜,单纯的孩子踢到了正是敏感状态的凌燕南这块儿铁板。 “我的列祖列宗啊……” “南无阿弥陀佛……” 看着兄弟三人恍若对峙的架势,有官员喃喃自语,祈求祖宗显灵。还有的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把自己知道的满天神佛都拜了个遍。 “所以,”凌燕南似笑非笑的睨着这个虽然身材高挑却依旧比他矮半个头,尚且稚嫩却包裹在宽大的蟒袍中,莫名显得有些柔弱可怜的少年,内心并无半点波动。 二皇子殿下一字一句,震耳欲聋:“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凌枫珏。” 第59章 第 59 章 在凌燕南的…… 在凌燕南的咄咄逼人之下, 凌枫珏步步后退,嘴唇嗫嚅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少年人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惨白一片, 懒得陆景和都止不住心疼起来。 当然,会心疼人的也只有他这个烂好人, 其他所有人, 包括五皇子党,都在无动于衷的看热闹,甚至还要在心里或嘲讽或愤怒地骂上几句——果然是个不中用的! 朋友的家务事,陆景和自然不好插手,可能插手的那两个一个就是导火索之一, 正噙着宠溺的微笑充满慈爱地看着自家弟弟——在一个弟控眼里, 气焰张狂如恶毒反派般的自家弟弟大概就像嗷呜嗷呜叼着人手指头磨牙的仓鼠一样可爱。 另一个则是老神在在地盯着旁边的一盆红梅,仿佛那梅花真开的有多好看多吸引人多有灵性一样。 话又说回来, 自从进了这大厅,这位就一直是放空状态,本来就言简意赅的人真是一句也没了,也不知到底踩哪根尾巴才能叫醒他。 陆景和的想法刚出现在脑子里,还没来得及转一圈从哪儿出去, 那根尾巴就来了: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人不论品阶高低身份尊贵, 全都呼啦啦跪了一片, 却显得陆景和这个原本坐在轮椅上比大家都矮一截的人高的很突出了。 当然, 真正突出的是他身边那堆柱子——凌雁北和颜文晟恭恭敬敬, 但只是俯身行礼;凌燕南恃宠而骄,干脆连腰都没弯;顾尘客微微一颔首,就当打过招呼了;千秋月更是,干脆只投了个眼神过去。 不过比起这些众所周知的放肆鬼, 同样很不安分的玩家们就更加突出了。 “快快快给我让个地,让我看看大佬长什么样!” “大佬你不看过好多了吗?别挤了!” “靠,那能一样吗?这是皇帝啊!” “你看够了没!皇帝又不是身有五丈宽,你一眼看不全吗?” “别动!截图呢!等我发完贴!” “淦!” “……” 犯了众怒的货被直接挤到最后,观赏通道终于顺畅了。 玩家们活像看蒙娜丽莎一样,每人两三秒,走马观花,最多看两眼截张图就算了,井然有序得很。 角度数量各不相同,归宿倒是很统一:上论坛,发帖! 一看才知道,最初挡路的那个早就把贴发出了了,hot都有了,让众人后悔莫及,纷纷争奇斗艳,各显其能。 陆景和头痛欲裂。 该说不说,玩家们还是有一点值得表扬的,那就是把争执限定在了玩家频道内,不然明天城楼上挂着的就是他们的通缉令。 尽管如此,被当成景点轮流观看的凌北辰脸色依旧差得惊人。 皇帝陛下本来心情就不好,要不然千秋月也进不来。 凌北辰面色阴翳,如刀的目光恶狠狠地剜过貌似还挺高兴的凌燕南和兴高采烈的玩家们。 凌燕南耸了耸肩,活脱脱是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反正他大爷有恃无恐。 他这么高兴这么淡定,就容易让某些人不高兴不淡定。 凌北辰薄唇轻起,冷然道:“凌燕南,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样的伶牙俐齿。” 男人目光锋锐如刀:“那要照你的话来说,我是君,你是臣;我是父,你是子,这又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吗?” 对于凌燕南,凌北辰远不如对凌雁北这么粗暴。 倒不是他不想,只是毕竟人家的亲师父,他气性颇大,非常护短的好友还在那儿站着呢。 别看顾尘客好像是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凌北辰敢拿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担保,他要是敢对凌燕南做出什么过分的谴责举动,顾尘客绝对不会顾及他的面子的。 “哦——” 凌燕南这种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孩儿,当然比所有人都更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 这少爷拉着长长的音调,神色无端带了些嘲讽:“父子就罢了,这个你得跟母亲说。君臣……你确定要跟我当君臣?” 凌北辰勃然大怒:“凌燕南!” “存你不用叫那么大声。”凌燕南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我还没像您年近花甲,耳朵好使着呢。” 这话说的,攻击性未免太强了些。 已经完全超过了平日里的挖苦讽刺,而是一种扎心了。 别说神色惊愕顾尘客,就连颜文晟都默默地往旁边移了几步。 受宠的孩子……都这么大胆的吗? “雁南。” 就在凌北辰怒火中烧,几乎要一巴掌拍死这个孽子,其他人纷纷绷紧了身体准备防御的时候,清冽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拯救了逆子。 “皇后殿下驾到!” 众人本来就还没被叫起,刚吃了一口噎死人的大瓜也不耽误他们条件反射的神经:“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的礼仪与皇帝平等,这也是当年谢明瑶极盛,帝后二人感情也还在最好的时候时定下的规矩。 这么多年了,哪怕二人关系已经降至冰点,仍未改变。 群臣也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宁死不从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还觉得挺对。 毕竟谢明瑶确实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战功卓著,彪炳史册,万万岁挺好的,很有必要。 “母亲。” 凌燕南一看到谢明瑶,就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般,红着眼扑了过去。 他老人家一句话不说,一点儿状不告,却仿佛又什么都说了。 高人呐! 别说早有人一路汇报,就算没人说,谢明瑶岂会不知道自己一手带大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只是抱着怀里高大温热的身子,她一句谴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燕南只要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孩子气,仿佛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长大,也没有变老。 谢明瑶怎么舍得打破这一切? 那自己儿子不能有错,错自然就只能在别人了。 谢明瑶完全没搭理凌北辰,凌厉的目光直奔凌枫珏:“越王,我可不记得,我让人给你发过请柬。” 凌枫珏封王之时岁数也还可以,所以就直接出宫建府了,偶尔回宫里小住,也都住在崔贵妃那里。 谢明瑶没派人给他送请柬的事儿还真没人注意。 毕竟凌枫珏好歹是个皇子,一刷脸就进来了,根本没人问他要请柬。 凌枫珏低着头,呐呐道:“我回宫看母亲,遇到了回来公公,知道母亲心情不好打扰了大家的兴致,特地来赔礼道歉的。” 谢明瑶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但他仍然要问,不然谁来做那个更不懂事的给凌燕南解围呢? “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谢明瑶揽着凌燕南,虽是笑着说的,可眸中分明并无半分笑意,“哪儿就至于这么麻烦了?你看看这事闹得,知道的说你是有孝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完成崔贵妃未竟的事业呢。”——把大家都堵心死。 凌枫珏从未正式面对过谢明瑶的气势。 或者该说,谢明瑶从来就没正眼看过这些所谓和她争宠的妃妃妾妾,皇子公主。 反正当皇后是她想,不当也是她想,全在她一念之间,既不是这些人能左右的,也不是凌北辰能挽留的。 她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勉勉强强的当这个中宫皇后,不过是为了太子的名声。 而帝后之间的情谊,早在凌北辰登基后违背诺言将第一个女子纳成宫妃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平衡前朝势力?维护国家安稳? 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为了国家付出己身,威名赫赫,难道还要容忍丈夫光明正大的让其他女人恶心她不成? 就在那一天,皇后将请安的妃嫔和皇帝拒之门外,脱去明黄的宫装,一身红衣夺目,从凤仪宫徒步至偏远的明玉阁,后来那里个偏远破败的小屋子几经修缮,叫千秋殿。 若非当时凌雁北已经是太子,谢明瑶不可能带走他,又不想给儿子留下污命,只怕早就和离或者休夫了。 哪怕如此,这些年来谢明瑶屋里或早有心思摸摸守护或一时兴起的人也没断过。 凌北辰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什么都不敢做。 其他的皇子公主都是他年少气盛与谢明瑶负气的产物,而他最小的女儿现在都已经16岁,即将出嫁,这些年来,他再没有新的孩子出生了。 很难说到底谁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看完这段在皇家争执中突然开放的资料片,陆景和真的感觉无话可说。 本来还想劝个架的,现在看来真没必要了。 这怎么劝啊? 都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们心中要有定数,那轮得到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来评判劝导些什么。 陆景和如此想着,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千秋月。 千秋教主……应当不会如此吧? 陆景和开始为自己还没发生的恋爱担心了。 千秋月注意到陆景和的目光,露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冷漠凌厉,一眼就能吓哭一群小朋友,威名让天下无数人夜不能寐的男人,对上陆景和时却满眼都是柔情。 只这一眼,陆景和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是。 玩家们的窃窃私语又开始了。 陆景和这次缺没觉得烦。 橘子洲头跪累了,就靠在层林尽染身上嘀嘀咕咕。高大的男人虽不能发表什么意见,大概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但是一个合格且完美的倾听者。 月下独酌难得想起来些正事,正在指着虚空中的屏幕和吴钩月明商量,两人开了私人频道,头凑在一起说小话,格外暧昧。 闻烨…… 土豪兄正在和影随风一起放空。 毕竟他们是唯二的单身狗了。 第60章 第 60 章 一时间,气…… 一时间, 气氛竟然微妙的两极分化起来。 谢明瑶的气势沉沉地压下来,压得凌枫珏狼狈不堪。而凌北辰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消遣玩意儿去触自己心爱之人的眉头,只管冷眼旁观。 而另一边, 三对情侣……好吧两对真情侣一对准情侣凑在一块儿,周身的粉红泡泡也真是闪瞎了大家的狗眼。 不少被谢明瑶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官员悄悄移动了一下, 默默进去了粉红泡泡的范围内。 带着夫人来的自然好说, 那些没带夫人或者夫妻关系不睦的就比较悲惨了。 没过一会儿就在四面八方散发出的气息中摸了摸肚子。 得,好好的宴会,礼钱又吃不回来了。 已经饱了。 凌燕南好容易收了演技,一回头,却发现早已经没人关注他了。 陆景和向后靠在轮椅的椅背上, 蓬松毛茸茸的衣物自然而然被压扁, 借着力,他半个上身都缩到了千秋月怀里。 千秋月为了迁就坐着的陆景和, 高大的身子弯成一个不小的角度,俊美如刀削斧刻的面庞凑陆景和唇畔。 男人是个没出息的,哪怕只是如此,如玉一般的耳根都染上了如血的鲜艳红色。 陆景和不是没看到。 只是NPC又没有私人频道,他只能尽量选取不打扰的方式后千秋月说话。 除此之外, 光风霁月的陆先生还有点儿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千秋月这幅样子, 还怪可爱的嘞。 最让人无语的是颜文晟这个没出息的, 简直没有提的必要——正盯着嘉宁郡主一个有夫之妇看起来没完没了了! 没看见那个没什么地位的宗室脸皮都涨红了吗? 当然, 那宗室其实还跪的挺靠前, 要不然颜文晟也不能盯的这么明显。 不过这和他本人没啥关系,全是凌北辰给亲眼看到大的小姑娘的优待。 也无怪乎别人老嘲讽他是“赘婿”“倒插门”——可不就是吗? 可惜,颜文晟作为凌燕南损友身份早已人尽皆知,给这宗室吃个熊心豹子胆让他站起来跟颜文晟呛声他都要心惊胆战地吐出来。 活脱脱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颜文晟甚至都觉得匪夷所思。 哪怕是要形婚, 嘉宁也有无数青年才俊可以选择,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货色? 嘉宁郡主一身一品诰命的宫装,是内务府特地制作的大红色,是属于她的殊荣,与谢明瑶遥相辉映。 和谢明瑶身边如前几日来接凌燕南时一样一身火红色劲装的谢家本家女儿,谢明瑶的养女长安公主更是难分伯仲。 按理来说人的审美各有不同,可只要见过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道模糊的影子,谁也就不得不被这种极具攻击力的美色折服。 京城双姝,名满天下,名不虚传。 顾尘客放空的目光不知何时也已经回归本位。 或者说,是回归到陆景和身上。 大约是长辈慈爱的目光太过,终于引起了陆景和的注意。 “尘客?” 他声音里带着迟疑。 顾尘客虽平日里就对他照顾有加,但二人明着说是朋友,但这样直接的对晚辈的宠溺还真是第一次。 顾尘客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怎么了?” 陆景和哑然。 这突然被人抢了词,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他把即将出口的疑问吞了回去,只道:“没什么。只是见你又在走神,叫你一声。” 可不是,就给他们撒狗粮的时间其实根本就没多少,旁边的对峙已经基本结束。 当然,是以凌枫珏的离开而结束。 “好。”顾尘客轻笑一声,“谢谢小……景和。” 陆景和无比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是变了。 顾尘客平日里虽然也算温和,但是带着文人剑客风骨的温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温和。 可面前这个人,温和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只觉心旷神怡,忍不住就想要信任亲近。除了那一身身居高位已久的气势,几乎是两个人。 可陆景和更明白,顾尘客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摆布更甚替代,并且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所以,陆景和开始认真的思考,好友是不是有些双重人格精神分裂之类呢病症,以及到底该怎么治疗。 不过这是属于西医的范畴,小陆大夫的知识储备量遗憾败退。 也不知道游戏会不会架空到有治这个的方法,玩家呢?说出去会不会引起恐慌啊? 陆先生思考的很认真。 也正因此,他并未看到面前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无奈。 顾尘客,或者说正附在他身上进来看一眼自家孩子的陆景和亲爹很是无奈。 自家养大的孩子,当然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孩子想象力太丰富该怎么办? 求破! 老父亲百转千回的心思暂且不提。 陆景和被千秋月推至上座,直接放到了自己身边,让原本准备好了接待他的那处席面无比尴尬。 凌燕南倒是没觉得有啥,毕竟他也不是眼瞎,没兴趣打扰好友谈恋爱,干脆一脚把非要跟他蹭一桌的颜文晟踹过去了。 干放着多浪费啊。 颜文晟也不觉得有什么,吃的美滋滋。 陆景和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为啥唯独颜文晟没有单独的席面——作为好友,陆景和选择性地希遗忘了他江洋大盗的身份,能上桌而不是被抓去领赏就已经不错了——但是很快又被顾尘客的目光吸引了注意力。 “……” 怎么又变了? 陆景和很无奈啊。 他这也是第一次才发现,自己的好友们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顾尘客锋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千秋月身上,仿佛要剜下一块儿肉来,千秋月却毫无波动,恍若无感,还细心地用热水给陆景和烫了个杯子。 陆景和被宫人伺候着脱去披风,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度正好的热茶,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这两个人身上,绝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只可惜眼光不能杀人,更不可能让两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露出什么破绽。 千秋月与顾尘客经过短暂的交锋,便都专心致志地照顾起陆景和来。 二人地位尊崇,席面的高度甚至与帝后二人一致。 顾尘客上一秒叫人搬来了个屏风遮住外面的视线,下一秒就走过去,将陆景和推到了两人中间——他还怪克制的嘞! 太监此起彼伏的尖锐唱奏声和官员高高低低的谢恩祝贺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凌北辰几句不怎么走心的称赞和惶恐的谢恩。 宗室们排在了最后。 不过由于凌北辰毫不留情的铁血手段,本朝的宗室们比起先帝来说,实在是……太穷了,就连送上来的东西都显得寒酸无比。 宗室们总还沉浸在祖辈哦荣华富贵中,自觉敷衍的太过,但凌北辰倒是挺高兴的样子,赏了好几个宗室,有的赏赐比礼物还要贵重,真真是让他们惶恐不已。 直到嘉宁郡主的夫君上了台,那个除了凌家人都有的一副好皮囊一无所有的男人哆嗦着腿,献礼的声音都在发抖。 长安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 女孩儿一双明亮的眸子弯成了新月,不知让多少青年才俊直了眼。 凌燕南坐在上座,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虽说是小声嘟囔,却没有一人是听不到的:“嘉宁是瞎了眼吗?得不到你也不能看上这么个蠢货吧?” 二人在外人面前自然是严守那个荒诞的故事。 颜文晟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表示赞同:“是啊。早知道会如此,我还不如就答应了嘉宁。” 谁愿意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姑娘再次陷入泥潭呢? 颜文晟的言外之意谁都明白,宗室脸色苍白,眸色深处隐藏着深深的怨愤。 可谁又会在乎他一个破落户呢? 殿上压抑着的笑声断断续续,凌燕南更是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你要真后悔了才好说呢。左右嘉宁对你情根深种,你要能好好待人家姑娘,我替你求和恩典,让嘉宁和离又何妨?” 当然,这个恩典指的是皇后懿旨。 凌燕南才懒得搭理亲爹。 颜文晟握着扇子的手指一紧,骨节泛起青白,但仍然是强撑着笑,摇了摇头:“虽然很令人心动,但还是不必了。我这种浪子,耽误人家做什么。” “说的跟你少耽误了一样。”凌燕南懒得搭理这个虚情假意的家伙,“爱要不要。不要我还省事了呢。” 男人眉峰高挑,神色倨傲。 二人一唱一和,宗室是彻底下不来台了。 凌北辰也没有叫起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这出闹剧——这位陛下,对这门亲事,也很是不满呢。 宗室尴尬地贵客很久,直到养尊处优的膝盖都开始酸疼。 直到嘉宁郡主从席面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叩首:“嘉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对于嘉宁郡主,凌北辰倒是笑容满面,真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细细问了她的情况,过得好不好如何如何。 也不只是有意无意,唯独没问夫妻关系。 只能说真不愧是亲父子,膈应人的功力都是一等一的。 宗室却连怨愤都不敢有了。 他的怨愤几乎全都转移到了嘉宁郡主身上——若不是娶了这么个女人,他何须如此丢人? 完全忘了若是没有嘉宁郡主,他连在前面的资格都没有,要排在宗室最末,上来献礼也绝对轮不到他,而他的丢人,更完全是因为本身的懦弱无能。 娶了个自己配不上的高妇,得到了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还不想付出一点儿代价,这怎么可能?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关于这个男人到…… 关于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除了恋爱脑的颜文晟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关注。 毕竟他只是一枚被偶然挑中的棋子,哪怕心有不甘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当年他们定好了计划, 只差一个人选,而嘉宁郡主从宫内出去的时候, 正好撞上了当时正在被一位年长勋贵欺侮的宗室子弟, 于是起了大概是这辈子唯一一点恻隐之心。 虽然没得到什么好结果,但也总没有把事情搞砸。 “退下吧。” 凌北辰故意的唠唠叨叨终结于开始不耐烦了的谢明瑶。 她对着皇帝的语调虽不耐,看着嘉宁郡主的目光却柔和:“嘉宁在本宫身边长大,又与长安交好,本宫一向视你如半个亲生女儿。若受了什么委屈, 会有什么不足尽可以来找本宫。” 自打嘉宁郡主嫁了人, 这样的敲打几乎就会在每年大大小小的不同宴会上出现。 或者一次,或者多次。 这些宠爱仿佛都是突然冒出来的, 又仿佛是某种刻意的补偿。 毕竟之前只听说这位丞相独女艳冠京城,可没听说帝后对她有多么宠爱。 只是个中道理,虽被人多方猜测,却终究不可能为人知了。 嘉宁郡主依旧不急不缓地行礼、退下。 长安公主忽地拔高了声线:“嘉宁!” 嘉宁郡主下意识的抬头,直直的对进那双清亮的眸子里。 长安公主却没有再说话。 只有那双眼睛, 似蕴藏着千言万语。 同情?怜悯? 亦或者是炫耀?羞辱?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在乎了。 清丽的丝竹之音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冲淡了一室尴尬的氛围。 几个身着青衣身姿曼妙的女子缓缓上前, 水袖舒展, 腰肢如柳, 娇而不妖。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不少自诩清雅的文人墨客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隔着纱帘却依然显眼的圆滚滚的身体恭敬地伏在地上,令陆景和无比耳熟的声音带着谄媚:“臣前些日子在乐坊寻得了这么几位舞乐高超的佳人, 今日特来让她们与陛下献艺。未曾上报,还望陛下恕罪。” 凌北辰黑眸间看不出情绪。 任谁都知道他不近女色已经很多年了,如今陈鹤松特意在谢明瑶难得出席的宴会上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理解他们吧。 凌北辰这人别的有没有不好说,但绝对有自知之明。 就帝后之间的如履薄冰的关系,还有什么需要别人挑拨的? 最终他也只能意味不明的说一句:“这技艺的确是高超,陈尚书有心了。” 无罚也无赏。 陈鹤松便如同得了什么天大的欢喜一样高高兴兴的退下去了。 “你说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凌燕南悄悄问坐在一旁的哥哥。 他可不相信陈鹤松搜罗了这么些有才有貌的美人就只是单纯为了这一次献艺。 可是说他是打着把这些美人献给凌北辰的主意又不像,何况谁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凌雁北冷了脸,并未直言,只道:“这两天注意点。” 像这些能入宫献艺的女子,出入宫门前后都有严格的流程,同时为了防止传递消息,献艺结束后都是要扣留几天仔细搜查的,这个流程同样极为严格且复杂。 也就是说这些女子至少还会在宫里停留三到四天。 所以说他们会被严格看管,可是腿长在人身上,只要有人有心安排,想要出现在哪里还是很简单的。 就算凌北辰的龙榻他们送不上去,可宫里现在不还有这么多能送的人的吗? 凌雁北越是想到这里,脸色就越难看。 说来也有意思。皇宫里一年到头基本上只有皇帝一个真正的男人,剩下的除了太监就是侍卫,奴才都是不算人的。 可偏偏就赶着这几天来了一群身份尊贵的外男,短时间内还都不会搬走。 陈鹤松偏赶着这个机会,顶着凌北辰的不快往宫里塞美人,只能打的这个主意。 凌雁北其实并不怎么担心他们会中招,但是这并不耽误他生气。 “景和,想什么呢?难道是有喜欢的?”顾尘客笑着拍了拍正在发呆的陆景和。 其实他心里是很紧张的。 他第一个儿媳妇不会要诞生在一堆npc戏作里吧? 那他宁愿是……啊! 千秋月同样很紧张,都顾不上反击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个难以言喻的眼神了。 陆景和被两道灼热的目光两面夹击,连忙回神道:“不是。我又不喜欢女人。就是看见陈鹤松,我总觉得好像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两人大大的松了口气,豪爽道:“那没事,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 陆景和实在懒得搭理这两个莫名其妙变成幼稚鬼的家伙,努力从自己记忆里翻上翻,最终翻出来了一道瘦弱的身影。 “赵巩!” 陆先生激动的右拳猛捶左掌心。 自打他进宫以来就把这人忘了个干净,明明他还想过要帮人家平反来着。 “……” “……” 然而面对他的惊讶,周边两人的表情和反应十分统一——面面相觑,然后一脸呆滞。 两人都没经历过院门前的那场尴尬,又都是目下无尘,眼里只有陆景和一个人的高傲性子,所以对这个名字真的是很陌生。 ……其实他俩连陆景和为什么会知道陈鹤松都不知道。 索性陆景和刚才突然反应过来,虽然有意控制,但声音依旧不是很小,足够知情人听到。 凌燕南端着酒杯,从帘子里探了个脑袋进来,笑嘻嘻地解释:“我们刚从我哥那地道里被捞出来的时候不是被安置在陈鹤松那老家伙的一个院子里了来着,离开的时候他们俩见了一面,然后景和从他手里救下来一个奴仆,那小子叫赵巩。” 这人现在浪荡的要命,临出门前嬷嬷费好大劲儿整理的衣襟散开了一半,露出同色系的浅色里衣,手里端着一支镶嵌宝石翡翠的白玉酒杯,面上染着些酒红,更显得整个人像个不知所谓的浪荡子了。 满朝上下能把话说的这么不客气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哪怕声音因为灌多了而有些沙哑,也灵活无误的进入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并被更加准确的分辨。 嚯! 不少消息不够灵通的人心里都是一震。 太子私开地道? 陈鹤松这老家伙不声不响的,竟然是太子党? 还有原来二皇子殿下一见面就和太子殿下打架竟然是因为这个。 以及,传说中的陆景和原来真的是个终极圣母…… 就这一会儿,甚至已经有些脑子快的回想起来了赵巩这个名字曾经的出处,并且在怀疑自己会不会认错的可能性中思考起了弹劾陈鹤松的可能性。 一脑三用真的是很忙了。 陈鹤松刚坐回席面上,脑袋上的冷汗还没擦干净,又哗哗的流了下来。 不会要这么不给面子吧? 当然,陆景和并不是那种人。 哪怕以他现在的这个地位,把资料片念出来,不用半点人证物证就能给赵家翻案,但他依然没有准备这么做。 虽然大家都觉得小陆先生是圣母,但小陆先生其实不是。 或者说陆先生比较尊重赵巩的个人意愿。 人家都说了要自己报仇,他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所以面对其他人的询问,陆景和只是笑道:“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我来得急,也没来得及安顿他,还怕他过得不好。” 众人一听这顿时就该倒地的倒地,该放心的放心了。 得,这位菩萨心肠的爷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谁不知道他那一伙子随从直接拉哪儿去了,还能有人给他的人脸色看不成。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个人了。 凌燕南四下张望着,愣是没看到那个一向和他一样嚣张跋扈的人影。 赵锐呢?赵锐怎么没来? 要是说别的纨绔子弟不来,还有可能是被家里长辈打断了腿,可赵锐……他也没有这个先天条件啊,他爹还在边疆没回来呢。 “咳。”谢明瑶身旁的大太监凑近了他,悄声道,“赵世子昨天出了宫,就被工部侍郎家的刘公子带着喝花酒去了……这会儿正被老太君罚跪祠堂呢。” 这事儿其实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老太君对这个孙子的溺爱那是有目共睹。 不过倒也没什么稀奇。 老太君也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最恨这些不干不净的事。 平日里放纵溺爱孙子那是一回事,赵锐放纵糟蹋自己,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才二十多就跑去喝花酒,纵然并未真正跟那些青楼女子发生些什么,可花酒里有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万一身子出了什么事,又有谁担得起? 老太君难得的狠心倒也是压住了这个顽劣的孙子,让他连这个大热闹都没来凑。 凌燕南哈哈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那刘公子呢?” 像这种事情没道理,只罚一个吧? 大太监神秘一笑,并未明说,只是给他指了个方向:“二皇子殿下请看,那就是工部刘侍郎,刘元昊。” 凌燕南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说是武将都有人相信的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皇家的吃穿用度还是比较阔绰,席面上的桌子其实挺大的,旁人最多只能占三分之一,这位占了一半。 大太监忍着笑:“那位刘公子比赵世子还要轻上几岁,如今刚及弱冠不过二年,家中已有青梅竹马,定了亲的妻子。” 凌燕南恍然大悟,满脸同情。 懂了。 被打断腿的是这一个! 第62章 第 62 章 被罚跪祠堂…… 被罚跪祠堂并不耽误赵世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毕竟老太君并没残忍到把他的随从也一并收走。 于是这位二世祖就在宫里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听着一盏茶后的实时转播。 几个功夫好的侍卫三班倒,除了天家的笑话没敢讲给他听, 剩下的一个不落,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让赵锐几番抚掌大笑。 估计万一哪天武功废了当不了侍卫, 出去说书也能挣口饭吃。 原本庄严阴沉的祠堂里因为主子的存在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年长的老嬷嬷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老太君的脸色:“老夫人,老奴去提醒一下世子?” 老嬷嬷心里也有些责怪。 世子这也太放肆了。 平日里如何老太君从不过问,只是今日正生气呢,又在祠堂里, 还如此不庄重, 实在是有些…… 就在老嬷嬷以为老太君是默认,正要将动身的时候, 老太君叹了口气:“算了。” 老嬷嬷停下脚步,意外又不意外。 老太君一向对世子宠溺无度,本以为这次是真的狠了心,原来还是一样。 老太君院子里的灯火熄灭了。 * “赵巩?” 赵锐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接到了祖母睡去的消息,更是连装样子都不装了, 直接大大咧咧的盘着腿, 坐在了蒲团上。 二世祖把手上临时找来的资料翻得哗哗作响, 显然是十分不满:“好歹也和我是本家, 怎么混得这么差?” “人在咱家不是?”二世祖脑袋突然清明了一瞬, “去把人叫过来,我看看他什么样。和我是本家又正好借住在我家,竟然混成这样,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侍卫对这位少爷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子十分无能为力。 赵是大姓, 家里姓赵的仆从多了去了,混得不行的也多了去了,怎么没见您心疼哪一个? 还不是对那位陆先生伤了心。 侍卫敢肯定,世子爷现在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不然绝不会干出那些荒唐事,现在更不会在这儿干坐着。 但陪着世子爷一起长大的他却发现了苗头。 可是,世子爷追友火葬场,和他一个小小侍卫有什么关系? …… “参见世子。” 赵巩很快就被带过来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刚躺下就又要穿好衣服来见世子。 不用听京城传闻,只看这几日府里人惊恐畏惧的态度,就能知道这位世子爷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好听点儿叫风流潇洒,实际上就一纨绔子弟,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不好女色,就这还被人怀疑有龙阳之好。 因此,赵巩内心既疑惑又忐忑。 在府里这几天,虽然说多受尊敬那绝对是扯淡,但也确实没人敢慢待他们。 赵巩不像玩家们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人长得不错,性格又和善,也当过奴仆,自然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 有个不错的生活条件,又有了可以交流的人说几句话,不过几天时间,人就已经养回了几分风姿,不再像刚被陆景和要过来时一样阴沉怯懦了。 赵巩知道,他们其实都只是陆景和的附带品,主人家不会重视,可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陆先生和世子爷有了不愉快? 赵巩心中百转千回,甚至升起担忧。 赵锐上下打量着他,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大大的冷哼。 长那么高,身上却没几两肉,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了,长得也就那样,眼睛那么大,又黑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坏瘆得慌的。 赵锐绝不承认赵巩就是比他高看上去就是比他精神,除了确实是太瘦,简直无可挑剔。 而陆先生,好巧不巧,就爱这一类。 你看能留在他身边的那些玩家,除了有能耐之外,不都也长得挺精神的。 要是只看实力,现在还只能算个小号的层林尽染根本无法混入其中啊! 而赵世子嘛…… 好看当然是好看的,毕竟爹妈基因给的好,但正气是真没多少,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陆先生不喜欢坏孩子。 赵巩被世子爷从头到尾一通盯,心里很慌张,面上很冷静。 主要是他明白,自己也做不了别的。 要是赵锐真和陆景和有什么矛盾,神通广大还能复活的玩家肯定没事,他就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哼!” 赵锐看没能吓住他,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道:“我听说,你和陈鹤松有仇?” “是。”赵巩并不隐瞒,不卑不亢,“陈尚书害死在下满门,是血海深仇。” “这么不甘心?”赵锐笑了一声,满脸不屑,“难不成你觉得,你能报仇?” 赵巩点头,干脆利落:“是。” 赵锐这回是真笑了出来。 他笑了很久,笑到赵巩手上青筋暴起,才饶有兴致地问道:“他是户部尚书,人脉极广,权力又大,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报这个仇?暗杀吗?” 他上下打量着赵巩:“我听说你当过他奴才,他这人没什么没事,但有多惜命,你应该是见识过的。暗杀,那是不可能的。” 赵巩点头,坦荡得出乎赵锐的意料。 这人眼神坚定地说:“但我总有一天会爬得比他更好,会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世人来评判,让他被万人唾骂。” 好样的,还是个书呆子呢,以为这世上有什么公平正义。 赵锐想笑,面对着那双坚定的眼睛,脸皮却跟僵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好!好!好!” 男人僵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带着兴味的,有些残忍的表情:“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去跟陆先生说,赵巩要去边疆建功立业,我把他送去父亲那里了,让他不必挂心。” 赵巩跪伏于地,恭敬叩首:“多谢世子!” * 陆景和接到消息已经是散了宴会以后了。 他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上吹着冷风,让因为喝了一口果酒而有些过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陆先生一杯倒的属性人尽皆知,但他们是真没想到,一杯果汁似的酒都能让陆景和险些醉倒。 “我刚想到他,他就走了。”陆景和撑着额头,打了个哈欠,“也好。边疆是个好地方,又有赵元帅的庇护,只要他勇猛,总能有个好出路。” “他那个小身板,勇猛只怕是不可能了。”凌燕南笑道,“不过听说他获罪之前学识不错,熟读兵书的话,估计也能是个小军师。” 不用上那绞肉机般的前线,又能建功立业,这岂不更好? 陆景和虽如此想着,却没说出口。 他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但在场的武功一个比一个高,顾尘客早年也是位勇猛的大将,只怕都会更欣赏热血男儿。 凌雁北轻笑一声,倒是替他说出了口,惹来凌燕南飞过来的一眼不屑。 当然,不是对他的。 眼看着陆景和又没了声音,众人也不在意,只当他是又没精神了。各自三三两两的在冰凉的冬夜风里轻声聊着天。 寂静的长街上,抬轿子的侍卫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又心惊胆战——能不吓得慌么,除了陆景和在轿子上,其他人哪怕太子殿下都在和他们一起步行啊! 玩家们倒是挺精神的在交流消息,陆景和也在他们口中得以窥见赵巩离开的全貌。 当然,赵巩和赵锐的私人交谈他们并不得而知,只当是世子爷突发奇想问了,赵巩回了,两人一拍即合。 “陆先生睡了。” 某一个抬眼,橘子洲头看到了歪倒在靠背上的陆景和,轻声道。 陆景和一向身体不好精神不行,今天又喝了酒,早睡在大家意料之中。 凌燕南手里拿着没送出去的披风,又好气又好笑:“我就说在偏殿歇下吧。就这还非要出来吹风,也不怕着凉。” 获得了优先权,丝毫没给老父亲让路的千秋月满脸淡然:“他一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什么确切的认知。” 凌燕南无奈道:“这倒是……” 心情不好的老父亲补刀:“况且,他非要出来,你难道拧的过他?” 拧不过。 凌燕南心知肚明,所以才更无奈。 到底怎样才能让这个人学会爱惜自己啊? 玩家听着大佬NPC们对陆景和的批斗大会,弱小可怜又不敢做声,不过不耽误他们背地里讨论。 【《盛世》玩家1群(2000/2000)】 [橘子洲头]:大佬们又在宠溺脸了,好撑…… [月下独酌]:+1 [忘忧草]:谴责陆先生不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我一百个赞成,但这个表情……他们真的实在谴责吗??? [空里霜]:这是个好问题,我无法回答,下一个 [柠檬酸]:……我拒绝回答→_→ [吴钩月明]:谁去看看那个叫赵巩的NPC和户部尚书陈鹤松?我感觉他们肯定还会有后续任务。 [橘子洲头]:嗯,吴钩这次干得漂亮,逃避可耻但有用。 [月下独酌]:叫几个西北那边的玩家盯着吧,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橘子洲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吗? [忘忧草]:我觉得行。这俩人这纠葛,一看就至少藏着一个支线。 [柠檬酸]:我也有几个兄弟在那边,正好刷军营里出不来了,所幸任务挺多,等级还行,也算是个小头头了,回头让他们一起? [吴钩月明]:行,回头让他们自己联系。 [橘子洲头]:啧,怎么都专心讨论上任务了,还没影儿的事,来聊八卦啊!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顾盟主也不太对劲,那眼珠子就在陆先生身上没下来过! [月下独酌]:…… [吴钩月明]:…… [柠檬酸]:…… [忘忧草]:橘子,送我提醒一句,你不跳出来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的。 [影随风]:但你不出声,就会有很多人感谢你 [层林尽染]:橘子,回来,睡觉了。 第63章 第 63 章 陆景和再能…… 陆景和再能从床上爬起来出来溜达, 那又是几日后的事了。 无他,这位爷在轿子上睡了一觉,倒是舒服了, 但是毫无疑问地,又风寒了, 哪怕他以沉睡的状态暴露在冷空气中根本没有两分钟。 不过他不肯承认自己就是身体差一点儿冷风都吹不得, 坚定地把锅推给了不小心睡着的自己。 对此,大家非常纵容。 反正不管理由是啥,人都是压住了的,细节就无所谓了。 陆景和刚从宴会出来就风寒,哪怕众所周知是他身体差, 也引得风言风语议论纷纷, 补品流水一样地送进来,帝后更是恨不得派人按一天三顿饭报道还要给他守个夜, 生怕这口锅落到自己身上。 陆景和不胜其扰,但也无法。 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期间颜文晟照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倒是比玩家还繁忙神秘起来,嘉宁郡主递牌子进了几次宫来看望陆景和这位“旧友”,这不争气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争气了一回, 竟然都不在。 倒是长安公主似乎代替了他的位置, 谢明瑶本身就爱把她往这儿派, 嘉宁郡主来的时候更是一次不落, 倒显得二人那塑料姐妹情真有些可信度了。 当然, 只是一些,没人会傻到真的相信。 俩漂亮姑娘之间电闪雷鸣说话夹枪带棒脸上假笑冷笑轮着来一个眼神都能搓出火星子,傻子才觉得她们真是好友。 只是陆景和总觉得这针锋相对之中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最终只能归结为, 他不了解女人。 陆景和终于能出门的这天,阵仗大的不行,NPC玩家齐聚一堂,一大群地往外走,就连老天爷都非常给面子,难得的放了个大晴天。 明亮的阳光照在被仔细清扫过,没有一片雪花残留的青石路上,仿佛分外温暖,众人的欢声笑语穿越宫墙。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总是要缺一样的。 因此当转出宁德街角,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从斜次里刁钻地钻出来,直指自己喉咙时,陆景和竟然在无奈中感到了一丝果然如此。 千秋月两指一并,便将那剑尖绞了个粉碎。 而随着铁器落地的清脆响声,一大批黑衣人也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百姓惊慌失措的尖叫和玩家冷静自若的指挥声乡成一团,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陆景和于刀光剑影中感受到一丝欣慰——总算是没白养! 没白养的玩家们其实早已经慌了手脚。 “你大爷的!为什么每次陆先生的突袭剧情都来的这么毫无预兆?” “垃圾游戏公司不做人啊啊啊!!!” “靠!为了给陆先生留下个好印象,我tm穿的是抽奖的无属性时装!血掉的好快!” “队长你自己安息吧,我拉不住你的血了。” “我还能再抢救一下……算了死了。不用救了,我自己跑,顺便回去换个装备。” “嗯。队长加油!我觉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 “为啥?” “因为……大佬们都被缠走了啊!你快点跑别说话了!” 果然,混乱的局势中,有几个高手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千秋月顾尘客几人几乎都已经远离陆景和身边,就连几个等级比较高的玩家都有人特别关注! “这tm是有备而来啊!” “快快快别都往陆先生身边挤!给我认清楚你身边的人是谁!不认识的一律打死,误伤掉级回头统一补偿!” “靠!这个是NPC!他有血条!” “别乱碰!那是友好NPC!你不打他他才没血条呢!” “哦哦哦。” 被慌乱中的玩家们一瞬间打掉半管血的皇家暗卫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年头暗中保护个人可真够难的。 这些人明明武功不算高,怎么这么敏锐啊,招式也真是厉害,看这默契像一个门派挤出来的,可武功路数又五花八门。 暗卫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归结于江湖草莽聚了堆,默契大概是在一起久了吧。 皇家暗卫与谢明瑶派来的侍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难得的惺惺相惜。 终于又有120+的NPC能在陆景和身边站稳了,玩家们松了口气,总算敢把阵型散开点儿了。 他们人是真的很多,所以哪怕等级比对方平均低20多级,一批一批的死,也能稳稳当当的护住陆景和,时不时还打死几个刺客。 毕竟蚁多咬死象嘛。 可仍然有很多人被困在阵型中央,除了调转视角四处观察有没有敌对NPC混进来顺便充当一下人肉盾牌和缓冲带之外啥也干不了。 因为技能距离太短,扔出去也只能得到一个同队豁免,只能等前排死光了还没来得及补上,他们才能扔两个技能。 也幸好刺客是在拐角处动手,只能打到一方,后面的玩家还可以源源不断地补给,不然会更难应对。 皇家暗卫守在陆景和身边,眼疾手快的扭断了一个混进来的刺客的脖子。 侍卫看着他在那刺客身上翻了一遍,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呗。”暗卫叹了口气,随手把尸体一扔,也不算太失望,“掉脑袋的事,要是有什么线索才不正常。” 百分之九十九是故意嫁祸。 剩下的百分之一是有也没用,根本查不到。 “嗯。” 比起陆景和,侍卫的目光更多的追随在正跟刺客缠斗在一起的凌燕南身上,并随时准备过去搭把手。 那人确实是比凌燕南强上一些,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二皇子殿下他虽然不够强,但够倔啊,也强撑着没用人帮忙,打了个旗鼓相当。 千秋月和顾尘客结束战斗比较快,毕竟他俩基本属于碾压式,刚拖时间纯粹是想看看能不等钓大鱼,看见不能,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手砍了。 千秋月忙着回来看媳妇,顾尘客则是顺手帮徒弟把麻烦解决了。 于是怒火冲天憋屈得不行的二皇子殿下又顺手抢了玩家们的活。 刚放开手打了一会儿的玩家们看着眼前迅速消失的对手无语凝噎。 朋友,你被NPC伤过吗? 我被他伤透了。 谁家NPC老是热衷于和玩家抢其他NPC、抢对手、抢人头啊! 陆景和忍着笑意给玩家发了任务,算是勉强安慰了他们手上的心灵。 至于谴责凌燕南? 不可能的。 他心里不舒服就只好委屈一下别人让他发泄一下这样子,让他憋着收敛点是根本不可能的。 双标如陆先生。 双标如顾盟主。 玩家们早就习惯了这群双标大佬,甚至已经开始对他们后补的任务感恩戴德。 准小情侣之间辣眼睛的挨挨蹭蹭了一会儿,陆景和红着脸,心满意足准备再次启程。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陆景和眉头紧皱,转头问玩家:“嘉宁郡主来过吗?”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玩家一脸茫然:“没有……吧。” 一开始并没有人意识到陆景和为什么突然问起嘉宁郡主,直到他们也发现,少了个人。 凌燕南的声音都变了:“颜文晟呢?” 陆景和无奈地看着他。 是啊,颜文晟呢? 凌燕南满脸茫然的原地团团转,活像是条被拴在木桩子上的狗。 顾尘客满脸目不忍睹地扭过头去。 我的大徒弟嗳,你的形象和包袱在哪里啊? 错不及防丢了个小伙伴的二皇子殿下根本顾不上形象和包袱,当场表演了一个热锅上的蚂蚁,无头的苍蝇。 早走机灵的玩家联系了朋友,很快上前报告:“陆先生,嘉宁郡主本来想送咱们的,结果去晚了,现在在皇后殿下宫里呢。” 也就是说,颜文晟不肯能在他身边。 也不是恋爱脑作祟,那人到底哪儿去了?! 陆景和彻底没辙了。 人肯定是刚才打起来混乱之时丢的。 有玩家窃窃私语:“难道是被掳走了或者弄死了?刚才的刺客好像还挺厉害的。” 陆景和不信。 凌燕南也不信。 他们都是和颜文晟相处日久的人,最知道这人别的不行,保命一流,祸害又遗千年,怎么可能就这么草率的死了? 并且刺客明显就是冲着陆景和来的,掳他干什么,要挟陆景和? …… 等等。 陆景和陷入了沉思。 他重感情这事儿确实是事实,也广为人知,这刺客背后的人不会是打的一换一的主意吧? 陆景和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绑匪要真提出一换一,他真的会去的。 毕竟颜文晟既是他的朋友,又是遭了无妄之灾,不去他良心不安, 他都对自己有这么清晰的认知了,其他人自然只会更清晰。 “如果真是这样,肯定会很快有消息的,咱们回去等吧。” 凌燕南皱着眉,觉得这事有哪儿不太对劲。 嘉宁一向做事细致,既然想来送他们,必定早就已经打听安排好了,怎么会突然晚了? 又偏偏在这时候,颜文晟丢了。 就像……刻意给自己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一样。 陆景和听了他的阴谋论,深深叹了口气,叹服于二皇子殿下神奇的脑回路:“那么,她干脆准时来,陪在咱们身边,让咱们时时刻刻能看到,嫌疑岂不是更小吗?” “……” 凌燕南沉默了。 好像是这样哦。 二皇子殿下幼稚的阴谋论被打回,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路。 坐在侯府里吃了一盏茶,焦躁像野火一样蔓延。 陆景和的脑子都有点儿不清醒了。 所以当有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的时候,所有眼睛都盯住了他。 小厮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道:“诸、诸位贵客,老太君有请。” 第64章 第 64 章 众人都是一…… 众人都是一滞。 过热的大脑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滋滋冒烟。 对啊,他们现在是在侯府,老太君既是主人又是长辈, 他们本应先拜访才对。 让人家来请,已经是太失礼了。 “是。”顾尘客起身。 这大概是陆景和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客气又带着尊敬和亲昵的说话:“我忙昏了头了, 本该亲自拜访的。只是还得请嫂子稍等, 一群半大小子,总得收拾收拾才能见嫂子。” “顾盟主这话就严重了。”女人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嬷嬷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的目光,却怡然不惧,只是微微躬身道, “老太君请诸位安心休整, 不必着急,晚上再在院子里设小宴款待诸位。” “让嫂子费心了。”顾尘客满脸笑容, 却和谄媚无半分关系,而是真心实意的亲近,和嬷嬷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周嬷嬷风采如旧啊。” 周嬷嬷笑起来虽是满脸褶子,却更显慈祥:“谢顾盟主夸奖, 老奴愧不敢当, 不过是主子恩德。” 明显很熟悉的二人寒暄几句, 周嬷嬷这才告辞。 凌燕南迟疑着道:“嫂……子?” 顾尘客很自然地解释:“老侯爷曾与我同军而行, 当时老太君也有随行, 老侯爷比我年长八岁,老太君自然是嫂子。” “我当时年轻气盛,老侯爷和嫂子没少照看我,久而久之也就亲近起来了。”顾尘客难得跟他们回忆往昔, “嫂子也是位巾帼英雄,不光有随军的胆识,危急时打防守战也很有一套。” “当时周嬷嬷还是嫂子的贴身丫鬟,做事利索地很,性子又爽利,十个兵里九个暗地里喜欢她。不过周嬷嬷决心一辈子伺候嫂子,轮番劝了都无用,这才没有议亲,不然也该是个儿孙满堂的老封君了。” 说到当年军营中事,早已年过中年的男人眉眼含笑,眼里有光。 顾尘客笑了半晌,忽而又叹道:“可惜老哥去的早,留下嫂子一个人,岳明也常年泡在边疆,能陪在嫂子身边的却只有……这么个混世魔王。” 赵岳明,是侯爷的名讳。 顾尘客为人谨慎,虽说身份崇高,可出了朝之后对朝堂之事从不过问,对朝中大臣更是从不不多言,如此直呼其名,可见当年是真的十分亲近过了。 “难怪您和赵锐之间一直怪模怪样的。”凌燕南恍然大悟,“我本来以为师父你是不喜欢他的性子,原来是……”恨铁不成钢啊! 顾尘客微微颔首,有些苦笑。 可不是? 两位沙场英雄,两位巾帼英雄,结果生养出来一个热衷于纸醉金迷的纨绔子弟,顾尘客不心痛才怪呢。 凌燕南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嗫嚅着:“老头子是不是……” 他是不是,有意养废了赵锐? 不是凌燕南对自己亲爹没有信任……好吧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信任,但这些年凌北辰对赵锐不务正业的纵容他更是看在眼里,心里不得不怀疑。 顾尘客摇了摇头:“雁南,我知道你对陛下有些偏见,这是他的错,是瑶娘想要的,我不怪你。但你也要对他有尊重,这样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顾尘客对自己的老朋友有些绝对清晰的了解。 凌北辰的骄傲,远甚于这兄弟二人。 毕竟他是依靠着自己,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天下,他不屑于做这种事。 可况他与赵岳明又何尝不是好友,年轻时又怎么会没受到过老太君的照拂? 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忍心? “那怎么会……” 凌燕南不懂。 陆景和在旁边听完了全程,淡淡道:“一个孩子,过早的见识了艰难苦寒与纸醉金迷的反差,又收到了万千宠爱,一切触手可得,变坏是理所当然,可以想象的,这是人的劣根性。这不是说明他是错的,也和任何人都无关。” “至于不管……”陆景和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舍不得吧。” 上一辈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得到了和平和安稳,看到肆意享受的孩子,当然会舍不得让他继续受苦,哪怕明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更好的。 他们总会想把孩子庇护在羽翼之下,总会想还来得及,他们还没有变老,还来得及让他们慢慢长大。 可惜日光如梭,往往天不遂人愿,就像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上对下,其实都是一样的。 凌燕南他现在不也正处在这个阶段吗? 明明是个王爷,却不用入朝,也不用就藩,只需要和师父一起练武,和好友一起游乐。 顾尘客谢明瑶和凌北辰都是一样的宠爱他,左不过他没有成了赵锐那样的纨绔,所以不显得罢了。 其实身在其中,都是如此的,只是自己往往认识不到。 陆景和当然不会多嘴去提醒凌燕南。 这人是清醒着沉沦,他比谁都明白。 只是他无心争更不想争些什么,所以才放纵自己。 凌北辰对他其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很明显,就这几天陆景和都看出来了,可惜当事人刻意忽视,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禁军统领程嵩,参见殿下。” 一身铠甲的男人匆匆而来,单膝下跪,恭敬垂首。 “来得真快。”凌燕南低眉望着他,嘲讽道,“您何不等我们查出结果再来?” 程嵩满头冷汗:“这个……还请二皇子殿下恕罪,实在是下官家母重病,下官几乎一直在请假啊……” 陆景和在一旁听着,简直要被这个人的愚蠢惊呆了。 凌燕南正在气头上呢,他明摆着跟对方说他不是管事的人? 陆景和下意识地侧首低声询问:“这位程统领家境如何?” 自打陆景和进了京城,就没有玩家们不知道的消息。 橘子洲头一个搜索,立刻回答:“陆先生英明。这位程统领正是恩荫做的官,本来也就是个虚位,没人把他当回事。” 陆景和点点头:“他是被推出来当炮灰的?” 月下独酌看了眼时事,回道:“一半一半吧,真正管事的是从军队那边调过来的一个年轻小将,很受陛下信任爱重,这会儿还在宫里没出来呢。禁军那边估计也是实在没人了,才把他叫出来。” 还真是个炮灰。 “作为统领不管事?你是干什么吃的?” “别跟我说侍疾,你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吗非得你一个武官来做?” “你不管事那管事的人呢?为什么不过来?是本殿下不配让他见一面吗?” 陆景和扯了扯还在喷火的凌燕南的袖子,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他们这边谈话的声音再小也不可能逃过凌燕南的耳朵,但二皇子殿下似乎完全没有宽恕的意思,彻彻底底地发了一通火,直接把人免职了。 程嵩从一进门就在不停地流汗,结结巴巴想要在凌燕南的话里抽空解释也没成,自从接到消息心里就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砸脚上了。 事已至此,他反而淡定了下来,干脆利落地摘了官印脱了甲胄,给凌燕南磕了个头,就这么走了。 这时候他倒是真有些世家子弟和武官的模样风骨了。 可是,就这么……走了? 本来都怕受气包暴起伤人的玩家们傻眼了。 陆景和倒是很快明白过来。 暗示罢了。 凌北辰不是没分寸的人。 陆景和被暗杀那地近的,几乎紧挨着宫门口,他再喜欢爱将也得把这事查清楚了,不然别说陆景和,他自己的安全都没法保证,怎么会突然神经质地扣住人不放? 凌燕南接到了暗示,程嵩也从结果里明白了一切,自然认命。 去院子的路上,陆景和问:“你早就习惯了一直这么当恶人吗?” 凌燕南面容平静,毫无怨怼,甚至还道:“这算什么恶人?我就是这个脾气,这件事我来干最合适。往后给他找闲职调位置补偿也是我去干,他不会怨我,因为没必要。” 被撸下来只是因为他不适合再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可还有补偿,就是没损失,最多全是白挨一顿骂。 这是最无所谓的。 脸皮这东西,像他们这种没什么本事只能靠着先辈荣光的后辈是完全没有的。或者说,随时可以抛弃的。 陆景和沉默了。 他觉得有些心惊。 在刚才这场戏中,舞台虽然不大,但每个人都身在其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各司其职。就连陆景和本人也是如此,他烂好人爱多管闲事的“善名”只怕又会有一番传播。 而他刚才毫无察觉。 陆景和突然发现,这样的事,好像从他入了宫就开始了,一幕接一幕,从未断绝。 就像在崔贵妃那里,他是鲜明人设的工具;在谢明瑶那里,他是彰显母爱的工具;在接风宴会上,他是皇室斗争和凌燕南宣告回归的双重工具,还承担了一个近乎祸水的名头——写完归功于众人尤其是千秋月和顾尘客毫不掩饰的偏爱。 陆景和相信,除了崔贵妃,别人一定都不是有意而为之,可事情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同样,若不是众人对他的偏爱和重视被展示得太过,今天这场刺杀只怕也不会来的这么着急。 其实哪怕查不出结果,谁心里能真一点数都没有呢? 左不过那些人罢了,崔系,宗室,陈鹤松的人,或者反贼。 可笑的是,这最后一中的可能性还是最小的。 陆景和被安置在榻上,闭目的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他突然开始觉得,进入京城这个名利漩涡,大概真是个错误。 可他已经无法轻易抽身而出了。 第65章 第 65 章 —《盛世》…… —《盛世》玩家论坛— 今天的飘红置顶没有八卦没有cp没有吵架, 甚至连一贯热火朝天的痛骂狗比游戏公司楼都很沉寂,回复间隔长达一个小时。 这当然并不代表《盛世》凉了,而是人们的注意力有了新的归属: 【总感觉陆先生好像有点后悔了】 发帖人:影随风 发帖时间:10:32 《盛世》游戏和现实是1:1同步的, 而这个时间,基本是陆景和刚躺下, 影随风就上来发帖了。 其实这帖子有些没头没脑, 要不是因为发帖人是大佬,估计早就被骂了。 摸不着头脑的人们进了帖子,看见了大佬们虽然非常统一却令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的回复,简直快要陷入疯狂。 这个让所有在线玩家屏息凝神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要在区域性或私人小群里仔细分析的帖子其实楼并不高——影随风设置了回帖限制,只有高级用户或管理员才能回复, 基本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当然, 内容其实也……不是很正经。 [1l[橘子洲头]:难得见影子也有这么拿不准的时候啊=_=] [2l[月下独酌]:只能说NPC的心思你别猜,反正也猜不对] [3l[空里霜]:此言差矣。陆先生还是很有必要关注一下的, 要是他出事了,你去哪儿找这么神仙的NPC?] [4l[忘忧草]:笑死,难得见土豪兄怼橘子啊] [5l[空里霜]:……合着我这外号就得在身上背一辈子了是吧,我又没用钱砸过你们] [6l[柠檬酸]:陆先生确实是状态不对,好像都有点……丧了] [7lto5l[柠檬酸]:土豪兄你是不是忘了, 你虽然没正面拿钱砸过我们, 但无数次侧面砸过啊!] [8l[空里霜]:只能说是不舒服吧, 还够不上颓丧这种程度] [9lto7l[空里霜]:你这人怎么张口就来呢, 我冤枉啊!] [10l[柠檬酸]:差不多吧, 但影子说的挺对,自从进了京,感觉陆先生身边就是个吸引麻烦的漩涡,他都累倒好几次了] [11lto9l[柠檬酸]:请解释一下您经常以开会签合同为理由的请假?] [12l[吴钩月明]:多正经的帖子也不影响你们胡闹是吧] [13l[层林尽染]:确实, 在青州的时候他身边虽然也事多,但那都是任务多,咱们能帮忙。可现在陆景和碰上的事咱们都帮不上忙,感觉玩家完全游离在剧情之外了,像是旁观者] [14l[空里霜]:又不是我找茬,正当理由请个假也要被抨击啊] [15l[空里霜]:周队说的有理,游戏主线感觉都彻底偏了,陆先生才像玩家……确认一下,我玩的是网游,不是剧情向吧] [16l[月下独酌]:哈哈哈哈你夺笋呐。周队确实说得好,不过周队又没在青州待过,怎么说得这么准啊] [17l[柠檬酸]:酒神你还是别说话了,每次你一张嘴都让我觉得你单身] [18l[月下独酌]:……我就是忘了而已!秀恩爱分得快啊!] [19l[忘忧草]:嚯,酒神今儿早上吃什么啊,竟然敢呛周队了,可喜可贺,分享给大家一起?] [20l[橘子洲头]:草啊,你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你了] [21l[橘子洲头]:大家应该都有这种感觉了吧。自从出了青州开始,情况就没对劲过。虽然长期任务一直存在,但玩家确实是被排斥在主线之外了,咱们除了跟着陆先生跑,昨天打了一波刺客,根本没接到什么正经任务] [22l[柠檬酸]:并且感觉NPC都走剧情走到疲惫了,陆先生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京都的剧情简直是在往他心上插刀子。他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这个状态,我真怕他出事] [23l[月下独酌]:谁家玩家一直担心NPC会突然死掉啊……对就是我没错。我真的很喜欢陆景和,哪怕他就是个AI,我不想他死啊!] [24l[忘忧草]:咱们要不去跟游戏公司抗议?] [25l[橘子洲头]:好天真的孩子,草啊,我错怪你了] [26l[月下独酌]:别说这破公司根本不管事,你忘了,这游戏宣传的时候就说了,公测开始后数据库就封了,剧情由游戏内NPC自主延伸完成,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27l[柠檬酸]:开始绝望了] [28l[橘子洲头]:从没在一个游戏里感到这么绝望过] [29l[吴钩月明]:在最无力的年纪里遇到了最想保护的人?] [30l[橘子洲头]:是啊是啊] [31l[橘子洲头]:卧槽刚才是谁在说话?@月下独酌快来,你家吴钩学坏了!] [32l[月下独酌]:放心,体温表已经安排上了,大师也在找了] [33l[柠檬酸]:[蜡烛.jpg]] [34l[忘忧草]:[蜡烛.jpg]] [35l[层林尽染]:[蜡烛.jpg]] [36l[影随风]:[蜡烛 jpg]] [37l[空里霜]:[蜡烛.jpg]] [38l[橘子洲头]:[蜡烛.jpg]] [39l[橘子洲头]:吴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别来找我啊我出去旅游了,我也是真没想到,最毒妇人心呐!] 浩浩荡荡讨论最终终结在一盆脏水里,大约还混着某人的血泪。 吴钩月明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人再去触碰这个魔性的帖子,仿佛它代表着某种触之即死魔咒。 不过京城侯府内的气氛确实是不一样了。 陆景和敏锐地察觉到,玩家们似乎在努力地……逗他开心? 之所以如此迟疑,是陆景和根本不明白玩家们的脑回路到底又弯到了哪个不知名的方向。 玩家们的小心翼翼带动了千秋月几人不合时宜的,男人的好胜心。 总而言之,原本自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也确实被众人短暂的放松了一段时间的照顾力度的陆景和重新成了易碎品。 就比如今天早上,陆景和看着面前而清茶淡饭配药膳,简直心如死灰。 老太君的小宴陆景和其实没去成,因为他那天晚上根本就没醒成,原本只是一个假寐,却直接睡到了第三日日上三竿。 他的身体状况太过反常,再加上更加反常的玩家们,顾尘客就理所当然的,神经过敏了。 超长补品任务单重出江湖。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玩家们现在依托着开遍全国的仁和医馆,终于算是有了栖身之地,就像贼进了窝,那真是更加地肆无忌惮。 当然,这个肆无忌惮不是指给陆景和惹麻烦,而是帮陆景和做任务,以及莫名自觉地保护陆景和。 陆景和看着身边门口墙角树上院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嘴角止不住地抽缩。 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玩家们犯病非要给他当小厮当侍卫还要给他守夜就算了,毕竟他们脑子就没对劲过,陆景和也不猜。 可凌北辰和谢明瑶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似是而非的风声,暗卫侍卫也是成群地往这边送,都让人怀疑他们身边是否还有足够的人保卫安全,就让陆景和很头秃了。 你说要是帝后遭受刺杀还受伤了,一问原因是因为保护的人都送他陆景和这儿来了,这事可咋办吧。 陆景和出不起这个名, “陆先生!” 玩家的嗓门从门口出传来,声音清亮,极具辨识度。 陆景和头也不抬:“请进。” 这时的场景,倒是与还在青州时一般无二。 陆景和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大概他天生就是个认家的宝贝娇花,受不得雨打风吹吧。 经过这几天的自我怀疑,陆景和都已经是认命了。 娇花就娇花,反正有人宠着他。 橘子洲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陆先生陆先生,有新鲜事哦~你猜猜看~” 皮实的玩家总会偶尔对好脾气的NPC做出一切不可预料的挑逗。 这就是玩家的劣根性了。 陆景和知道现在哪怕给他发任务也没用,橘子洲头根本不会接,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无视他,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了。 但看着橘子洲头如此卖力想要逗他开心的样子,陆景和还是叹了口气,配合地放下手中的书卷,顺便把茶盏推到一边,防止一会儿把书糟蹋了。 对于这个,他可有经验了。 玩家根本不需要他的太多回应,橘子洲头看他准备好了,就高高兴兴地叭叭起来:“大新闻啊陆先生,您还记得就宴会上陈鹤松陈尚书献上去的那几个舞女吗?” 话说到这里,陆景和就隐隐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些微妙的紧张:“陛下……宠幸她们了?” 橘子洲头一拍手:“哪儿能啊!陛下都不近女色多少年了。但昨天宣王爷进宫,就陛下的庶弟,本来挺老实的一个人,也得陛下爱重,却莫名其妙地宠幸了一个舞女,那舞女听说已有婚约,哭天喊地,好像是投井了。不过被人救上来了,现在还没醒。” 橘子洲头完全是一种看热闹的态度。 他笑道:“现在人们都在猜呢,猜陛下会不会严厉处置宣王爷。” 陆景和听完全程,竟然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随即又觉得很好笑。 宫里的事,昨天晚上刚发生早上刚被发现,现在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不是刻意安排好的都没人信。 如果不是他们出来的早,只怕这就会发生在他们其中一个身上吧。 第66章 第 66 章 橘子洲头又…… 橘子洲头又被大家群殴了。 这回是玩家和NPC的混合双打。 因为陆景和听到他的消息不仅没有高兴起来, 反而消沉了又好几天。 陆景和恢复之后才知道这回事,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其实真不能算是橘子洲头的错,他真是好心, 耐不住陆景和想太多。 这种风流韵事总让陆景和忍不住想到颜文晟这个纯情派花花公子,又反应过来这人还在失踪状态, 于是更加苦闷。 但此事非人力所能转圜, 陆景和就也没纠结太久。 他恢复过来没多久,对宣王爷的处置就下来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陷害,凌北辰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砍去自己的左膀右臂。 左右宣王爷岁数小,只娶了一个王妃和一个侧妃, 还有空位。 凌北辰直接给他和舞女赐婚, 把另一个侧妃的位置补上了。 王爷侧妃,对一个舞女来说, 总够尊崇了吧? 至于未婚夫就更好说了,说开了便是。 宣王爷心善,不仅给他介绍了新媳妇,是个正经官家女子,就是家里官位算不上高, 还很大方地给出了王府一个高位闲职, 除了离得远, 没什么毛病。 那男人也高高兴兴接了, 干脆利落地带着新婚夫人远走宣王爷不用就藩的封地, 算是皆大欢喜。 民间也没了声息。 这做法已经算是很公平了,不知道多少人还羡慕舞女呢,这可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至于一个奸细到了王府到底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王府后院是王妃的事,王爷管不着, 也不想管。 陆景和经过这一周多的苦等,基本已经对颜文晟还能回来这事绝望了,翻出了他之前的画像贴身收着,日日垂泪,看到就哭。 他哭得玩家们心都碎了,某些知道真相的更是罪恶感爆棚,明里暗里暗示安慰好几次无果,把头发揪掉一大把,要不是责任心还在,几乎要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他了。 几人几乎要被负罪感淹没,生怕自己一见陆景和就管不住嘴,已经狼狈地躲了好几天了,还天天吃斋念佛,活像是犯了什么大病。 那么,陆景和是已经迟钝到这个地步了吗? 当然没有。相反,陆先生心里明白得很嘞。 但,这和他就是思念好友有什么关系? 颜文晟现在很安全甚至可能还过得挺滋润是一回事,不在他身边他难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景和重感情,不只是说着玩玩的。 可况他也确实对其他人的隐瞒很生气,他并不想提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担惊受怕,但完全有能力让其他人也跟他一起不开心。 所以说,陆先生看着神仙,其实也是个切开黑啊…… 陆景和在哭,其他人在心焦如火,陆景和不哭了,就轮到他们哭了。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某几个黑漆漆的脑袋偏偏碰在了一块儿: “你说,景和是不是知道了?” “不知道。但肯定是故意的。” “是这样没错。陆先生好几次背地里偷着笑话他们了。” “那叫光明正大的嘲笑!” “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让陆先生发泄发泄也好?反正陆先生的火气也不在咱们身上。” “你说的有道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 陆景和本来正在疑惑于人都去哪儿了,听到声响,从桌案前抬起头来。 只见千秋月一身黑衣从院门进来,手里提着老字号新出锅的糕点。 橘子洲头比千秋月慢了一步,手上吭哧吭哧搬了个大箱子,周禀奕在一边给他扶着。 月下独酌和吴钩月明跟在他后面,手上也各有一个箱子,就是没那么大。 顾尘客跟在最后,手里是一碗黑乎乎的药膳,看着就很苦。 陆景和看着这鱼贯而入各自分工明确的的一群人,笑不出来了。 千秋月本来大概是想拿糕点讨陆景和欢心的,注意到顾尘客的动作,递出手的糕点却停下了。 陆景和绷着一张苦瓜脸,难受地灌下了顾尘客端过来的药膳,只觉得苦得眼前发黑。 直到鼻尖嗅到香甜的气味,他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咬了一口。 今天是栗子糕。 香甜软糯的栗子糕很好的抚平了造反的味蕾,却无法抚平陆景和手上的心灵。 他就着千秋月的手,一口不落地吃着,却从始至终都绷着脸。 这回不是苦的了,是气的。 顾尘客与千秋月相视无奈。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门外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陆景和好奇地望过去,就看到橘子洲头正在组装着什么精巧的器物,大概是一些西洋风稀罕玩意。 古代武侠游戏世界当然没有西方的设定,更没有什么隔海相望的大陆,但耐不住玩家们动手能力强啊,有没有就也无所谓了,他们会手搓。 一旁的月下独酌打开手上抱着的箱子,里面是时兴话本和色彩鲜艳的戏服,看尺寸,应当就是他们几人的。 陆景和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俊美的面颊微微泛红,感觉有些羞耻。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被人这么哄啊! 周禀奕正埋头帮着橘子洲头整理复杂的机关,手忙脚乱,勉强算是没帮倒忙。 他一向最古板,却也对此事非常支持。 出那件事的时候,景和才刚刚18岁,刚刚算是脱离了半个孩子的范畴,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失去了记忆,以为自己从小就是体弱多病在病床上度过二十年的,然后又被选入了冰冻计划。 将近十年过去了,景和的身体其实已经年近三十,心却还只有20岁,这样久违了的孩子,周禀奕怎么舍得不哄他? 周禀奕费劲地解开手上缠成一团糟的线,不得不郁闷地承认了自己的动手能力确实是不行,被橘子洲头嫌弃碍事,直接推到一边。 难得受挫的男人叹了口气,擦干净手上的尘土碎屑,走到陆景和身边:“陆先生请稍等,我们大概还得有一会儿工夫。陆先生喜欢听戏吗?他们这几天特意跟着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学了,质量还是有所保障的。” 月下独酌瞪他,在玩家频道里骂:“干嘛揭我老底?就不能说我天赋异禀么?” 周禀奕当然不会让他吓住,淡定回答:“要是说你天赋异禀,陆先生信不信是一说,他们肯定不敢让你表演。万一你鬼哭狼嚎的吓着陆先生了怎么办?” 月下独酌气炸了:“我才不会鬼哭狼嚎!我就是天赋异禀!那老师傅都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呢!” 周禀奕还没说啥,窥屏的柠檬酸先忍不了了:“酒神你醒醒。你怎么不想想你为了学艺给了他多少银子呢。有钱的是大爷,他赚了那么多,不捧着你才有鬼了呢。” 忘忧草表示赞同:“对啊对啊,我可有经验了。这些人常年混迹市井,早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典范了,哪怕你是个破锣嗓子,唱起戏来像寡妇哭坟,他也能闭着耳朵夸一夸。” 听上去像是安慰,实际上就是讽刺。 月下独酌耳朵和智商都没毛病,所以身后的火简直要窜起五丈高,简直有如实质。 偏偏这时候橘子洲头还要腾出手来特意补刀:“我酒啊,我觉得他们都说的挺有道理的,你唱歌都不在调上,更别说唱戏了,再伤着陆先生怎么办?”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不仅要自己缺德,还要拉别人下水:“你看啊,吴钩也跟你一起去的对吧,就连他都不为你说话,你看看这事多明显啊!” 破坏别人家庭幸福是要遭雷劈的你知不知道啊! 吴钩月明心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脸上却依然淡定冷静,让人一看就感觉很可靠:“不是。是真的还不错。那老师傅说天赋异禀肯定是有些夸大,但也的确不难听,就是正常的初学者水平。” 男人沉稳的声音让出了月下独酌之外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的嘲笑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呢? 毕竟月下独酌唱歌有多跑调,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耳朵是自己的耳朵,它没做错什么,自然不应该受到非人的折磨。 而同样能窥屏的陆景和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好脾气的陆先生已经决定哪怕橘子洲头真的是鬼哭狼嚎,他也会至少听完一折再多给些打赏。 不为别的,哪怕就是为他这份心。 但,人当然还是愿意听点儿好的。 陆景和其实不介意他们直接往家里请戏班子的,真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谨慎,还自己去学了。 难道是不方便? 陆景和的大脑飞速运转,不过几分钟,就想出无数阴谋论,其脑洞之大,让人叹为观止。 也幸亏玩家们看不到他们敬爱的陆先生到底在想什么,不然大概会三观崩塌吧。 “陆先生想听什么?” 戏折子被月下独酌殷勤地塞到了陆景和手里,陆景和不忍心驳了他的面子,便顺势点了一出很流行的画堂春。 孩子气的男人高高兴兴地换了戏服,自己一个人唱男女对手戏也怡然自得: “却道那良辰美景——” 月下独酌一开嗓,倒把大家惊了一下。 清唱才最见功底,这声音清亮,响遏行云,真是有两下子啊! 橘子洲头听着,加快手下的动作,竟然还给他调出来了个伴奏。 “虽是些淫词浪语,但词确实是好词。” 老古董的评价让陆景和笑出声来,千秋月顺势把他揽进怀里。 陆景和没有挣脱。 在咿呀咿呀的戏声中,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缓缓落幕了。 第67章 第 67 章 月下独…… 月下独酌兴致上头, 陆景和又乐得纵着他,于是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连着唱了好几天独角大戏,余音绕梁。 神仙是没招来, 毕竟已经有一个在坐镇了,倒是招来了一个陆景和意想不到的人。 老太君让人来请月下独酌了。 老太君年岁已高, 早年又征战沙场, 虽说身子骨硬朗,却也落下许多病根,当初陆景和小宴没去,她老人家也就没非要见一面。 毕竟两个久病多病之人凑在一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老人家总也是寂寞的。 陆景和心里明白, 老太君未必是要见月下独酌, 而是要借机见见他。 他现在是顾尘客和凌燕南两个差辈又都是老太君晚辈的至交好友,还和她的孙子也关系不错。 陆景和在京城吗名声是毁誉参半, 两极分化,老太君消息灵通,估计不少听说他祸水的名声,想见见也是无可厚非。 老人家一片拳拳慈爱之心,虽然是对自己至交好友的, 让陆景和忍不住感觉有点奇怪, 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陆景和把千秋月打发出去, 怕了冷着脸的他吓到老太君拉低他印象分, 正准备让月下独酌推着他过去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看着面前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满脸不正经的笑嘻嘻的男人,陆景和满心无奈。 其实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毕竟这位是真的不受控制。 “世子。”陆景和回应了不停挥手的赵锐。 得到回应的赵锐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显得甚至有点儿傻乎乎了。 当然, 这位爷日常干的事可和傻乎乎没半毛钱关系。 “叨扰多时,未曾拜访,是陆某失礼了,还望世子海涵。” 陆景和客客气气,是让人挑不出分毫错处的疏离,赵锐也不在意,直接扑过来揽他的肩膀:“没事,前几天我都在祠堂,让你看我丢那个人干什么。听说祖母要见你,我陪你一起去啊,别害怕,我祖母人很随和的!” 坦率惯了少年人藏不住心事,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藏,三句话不离自己过来的目的。 陆景和笑了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被人用心关怀惦记着的感觉总是好的。 只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不用,你既然都说老太君人很好了,那我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带着人家最宠爱的孙子过去迎接可能到来的刁难,总觉得跟示威一样。 天知道陆景和是真没有这个心思。 老太君左右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过空留尊敬,后辈的交友更不是她能限制的。 别的不说,老人家肯定也对自家孩子的眼光心里有数,这次见陆景和,大约只是想安心个而已。 老人家都这样,失去的太多,所以坦然自若又患得患失。 陆景和很能理解。 嗯?为什么他会能理解这种感情?他又没失去过什么…… 陆景和再次陷入茫然。 月下独酌看着赵锐,却也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当中。 他也不是没和赵锐打过交道。 经常陪在陆景和身边,月下独酌跟所有重要NPC都不少打交道。 只是他觉得,今天的赵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不是说他不像那位嚣张狂傲的世子爷,而是更上一层楼,让他不由得想到一位老朋友。 只是那个人现在明明应该在为新赛季焦头烂额,怎么会和一个智能NPC扯上关系? 赵锐,或者说玉树不临风,在看到月下独酌怀疑的眼神时心中就警铃大作,暗暗叫苦——这大爷玩了个游戏是练出什么火眼金睛吗?怎么好像认出他来了一样啊! 是的,这两个在职业圈看上去好像差了一代的人,其实是半个一代人。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玉树不临风是在月下独酌鼎盛时期成为职业选手的,说是前辈也没错,但二人确实一起经历了一段不短的时光。 玉树不临风是个狂人,这不难发现。 历经磋磨都还是如此,早年就更不用说,简直是中二少年标准器,第一次内部聚会上就直截了当地挑战了所有当时名气很大的前辈,月下独酌自然也在其中。 没什么悬念的,玉树不临风败了,毕竟经验在哪儿摆着。可他败得一点都不难看,跟每个人都拼尽全力。 没人嘲笑他不自量力,他一战成名。 职业圈不怕新人狂,就怕新人没本事。 于是凭借着这块敲门砖,玉树不临风融入他们惊人的顺利。 这也就导致好几年的损友之间雷达异常强烈。 月下独酌……认出他来了! 玉树不临风努力绷着一张脸,一个眼神都不往月下独酌身上看,努力保持和平常的赵锐一般无二的状态。 垃圾系统!糟蹋我信任! 玉树不临风在心里疯狂抨击。 不是说好了人设进去就和本人一模一样吗?他得和赵锐之间有多大分别才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啊! 玉树不临风心里苦啊。 月下独酌看上去不靠谱,却是很敏锐的一个人,让他猜到了,以后就难躲了。 想要摆脱嫌疑,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再也不上线。 可他好不容易才搞了这么个身体能上来看看景和,怎么舍得放弃? 玉树不临风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为月下独酌道了声阿弥陀佛。 对不住了,酒神。 既然你这么牛逼,我也只能动用魔法攻击了! 玉树不临风屏幕下的手指悄然动了动。 没一会儿,月下独酌就被震动的消息栏逼得苦了脸:“陆先生,对不起,我临时有了点事,不能陪您去见老太君了。” 俱乐部对他很好,他虽然不像周禀奕一样退役了也一心扑在俱乐部上,可也是小股东和挂名教练,俱乐部出了事,他没法不回去。 月下独酌知道,自己大概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法常常上线了。 自从进了《盛世》,他每天上线打卡陆景和并在陆景和身边或者陆景和发布的任务里度过一天已经成了习惯,月下独酌老笑话他是网瘾复活,可自己不也一样。 一想到要有很长时间不能陪在陆景和身边甚至要见不到陆景和,月下独酌就浑身难受。 玉树不临风在一边默默给好友画了个十字。 他只是让某人给月下独酌找点事拖住他让他没工夫思考自己的事,但看来某人没什么分寸的毛病又犯了,给月下独酌找的这事不小啊…… 玉树不临风苦笑一声,又赶紧去查,企图动用自己的关系网赶紧给无辜倒霉的朋友摆平这件事。 真是,就不该找这位活祖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陆景和听到月下独酌的请假理由就知道他是现实世界有事,非常宽容地准了假。 主要就算他不同意,也没那个本事阻止玩家下线啊。 玉树不临风装到底,貌似好奇地问:“他怎么走了?祖母不是点名要见他来着。” “他家里有事,先回去了,最近一段时间估计都不会来了。”陆景和饱含歉意,“对不住老太君了。” “哦,那倒没什么,反正祖母主要想见的也不是他。” 熟悉的损友不在,少了掉马的威胁,玉树不临风立刻就恢复了自己满嘴跑火车的本性,吊儿郎当地道。 虽然是实话,但未免也太不好听了一点。 陆景和无奈一笑,只好全当没听见。 * 老太君年事已高,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老人家总是喜欢清净,所以住在一个比较偏的小院子,两人肩并肩走了很久。 一路上极静。 侯府的仆人其实不少,光是这些年来收在府里的因为伤病而退役老兵就是个大数目,但大概是看出两人并不想被打扰,所以都只是默默行礼,并未上前。 老侯爷和老太君治家极严,侯爷也是个刚正严肃的性格,夫人更是出身名门,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整个侯府除了人到晚年宠出赵锐这么个败家子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这也是全京城都只骂赵锐,而没有一个人牵连侯府的原因。 老太君岁数大了,疼爱后辈,哪怕过分了些,也完全可以理解,只是那纨绔子弟的错而已。 至于侯爷和夫人,那更是鞭长莫及,无妄之灾了。 赵锐也不觉得被骂有什么值得羞愧。 他老人家很有自知之明,早就知道自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可他自认自己纨绔得挺克制,最多就是骄狂了些,还多是在不自量力的达官显贵面前,他一没欺男霸女二不踩踏农田,碍着谁了? ——被他碍着的那些都是猪狗不如,不配记恨他。 陆景和对此……其实颇为赞同。 他对称得上朋友的人滤镜足有十米厚,那清醒程度大约比老太君还不如——他甚至觉得赵锐只是年少淘气。 可谓是眼瞎心盲到了一定地步。 但赵锐很喜欢眼瞎心盲的陆先生,并坚持不懈地认为其一定是朵完美无缺需要用心呵护的娇花。 只能说,眼瞎心盲这玩意儿大概也是会传染的。 千秋月虽然早就已经养好了伤恢复了巅峰状态,也找陆景和要回了一部分内力,但那实在是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剩下的不是教主大人不需要,而是他留给陆景和防身的。 陆景和现在身负要不是身体素质限制能让他直接升到140级的内力,堪称一方大佬,之前那些刺客对他其实都没什么威胁,基本就是动动手指就能杀死的蝼蚁。 当然,就是动了之后本人会立刻七窍流血陷入昏迷。 空有宝山而不能用的陆先生到了老太君房门口依然满脸忧郁,倒是把等着的嬷嬷吓了一跳。 第68章 第 68 章 老太君名副…… 老太君名副其实, 确实是慈祥和蔼,预想中的旁敲侧击一分没有,仿佛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长辈对晚辈的问候和照顾。 也不知道到底是赵锐的存在起了作用, 还是老太君同样被陆景和刚进门时不太好的脸色吓到了。 和这样的老人家相处自然令人十分愉快,何况是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过长辈关闭的陆景和, 本来只准备应付几分钟的他不直觉地呆的久了一会儿、更久了一会儿…… 明月高挂。 府里同样挂起了成片的灯笼, 在夜色中闪烁着星星点灯的光,光点连成一片,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追寻,竟有飞蛾扑火之意了。 陆景和被冷风一吹,才堪堪清醒过来, 心里有些抑制不住的懊恼。 怎么就对老太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活像是中了自己的魅惑buff玩家接到任务一样, 还恬不知耻地就在老太君那里蹭了一顿过分软烂滋补的晚饭呢。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陆景和就差跟老太君睡一间屋子共诉祖孙之情了。 陆景和忽然间就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平和但实际上高傲更胜所有人的顾尘客对老太君那样亲近, 嬷嬷那样有能力的女子也愿意自梳,只为了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侍奉了。 人格魅力这种东西,真得亲身体验过才能知道。 “怎么样?我就说我祖母好吧!”赵锐一路上都得意洋洋。这么大的人了,活像个炫耀自己有糖吃的幼稚鬼。 陆景和把自己不久前才冒出来的“赵锐挺有心思的”这个错误想法摁下去,不得不承认, 这位大概、可能、说不定、真就是个纯种的二子。 虽然自己想太多导致有点尴尬, 但陆景和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老太君真的很好!” 二人在正主不知道满院子仆婢听着的情况下, 不嫌害臊地吹出了一大段彩虹屁。 两个学前龄儿童一唱一和,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还免不了互相较劲——陆景和更有文采更容易被传唱,赵锐更直白情感丰沛让人脸红! 这各有千秋的“对抗”,让暗中关注的人都既无奈又好笑。 直到二人都口干舌燥,这场无聊的争端才停止。 陆景和自认为赢了, 心满意足地喝着姜茶,头一回没哭着脸。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玉树不临风暗暗擦了把冷汗。 不是他想要装智障儿童跟陆先生让别人欢乐多,实在是陆三这敏锐度一点都不减当年啊! 明明都…… 玉树不临风想到这个,猛的沉默下来。 陆景和聊着聊着人没了,疑惑歪头:“怎么了?” 少年人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却因为刚喝了姜茶脸上泛着薄红,头上还有老太君给他的见面礼——一根缀着红玛瑙雕刻而成的火树银花的乌木簪子。 陆景和身上从来少见这么鲜亮的颜色,喜得当场就央着嬷嬷给他拆了头发换了簪子。 他之前用的是一根青玉雕成的竹节簪,要的是君子端方,潇洒清雅。 这一换,虽说整体搭配不如之前和谐,却平添了几分少年的活气。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更好看了。 更别说老太君出来之前害怕他冷,硬是给披上了一件墨狐皮的大氅。 红黑交映,活像是少数民族王帐里威风赫赫的小王子,连陆景和向来苍白瘦削的脸上仿佛都有了几分婴儿肥。 玉树不临风被萌了一下,捂着悲喜交加的胸口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之前有个朋友,本来是练武的一把好手,妥妥的武状元,但后来被匪徒绑架了,下了剧毒,后来人就废了。有点……难受。” 陆景和呆了一下,面上的笑容散去了。 绰绰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再也照不出半分红晕。 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 玉树不临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本是知道的,可也不知道是刚才的气氛太好,还是他脑子出了问题,竟然脱口而出了这些话。 不说完,陆景和一定会追问,可说完了…… 玉树不临风微微苦笑。 还不如不说呢! 陆景和无心理会正在努力唤回他注意力的小伙伴,心里一片密密麻麻的疼。 是有人跟他说过这个故事吗?为什么他明明毫无印象却似曾相识? 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难过…… 陆景和感觉喘不上气来,袖子随意的擦了一把脸。 果不其然,已经泪流满面。 熟悉的尖锐疼痛再次袭来,陆景和抱住头,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可哪怕如此,陆景和依然止不住地急切地追问:“世子,你那个朋友,他还好吗?他还在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关心? 是他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吗? 是他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还是……他就是那个人? 这一刻,陆景和无比接近真想。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玉树不临风在陆景和问话的时候就心理一突,赶紧抱住他,在他耳边拼命道:“景和,你别担心!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家里找到了治疗他的办法!他很快就能好了!到时候、到时候我带他来跟你见面!” 为了救回陆景和,玉树不临风已经口不择言了,也不管自己到底瞎咧咧了些什么。 他他不想想,他哪儿有什么久病未愈的朋友去带来给陆景和看? 唯一的一个,这不就在怀里让人提心吊胆呢么! “好……” 陆景和意识一片模糊。 他听到自己说:“一定要……带他来见我。” 就在他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有个模糊的人影人匆匆而来,把陆景和夺了过去,随后便是狠狠一拳打在了赵锐的脸上。 那熟悉的怀抱依旧温暖,向来对他只有温声细语的嗓音却带着暴怒:“你疯了吗?你想害死他吗?你不知道……” 什么叫……想害死他? 他不只是听了一个故事吗? 头疼是因为故事和重要剧情有关系,昏迷是因为大量数据涌入他需要更新底层逻辑啊…… 还有赵锐,他又该知道什么? 陆景和带着无边的疑惑,堕入黑暗的深渊。 * 日子还没安稳过几天,陆景和再次上了病床,一张漂亮的脸蛋惨白更胜从前,早没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一点丰腴。 也不怪论坛上老有玩家吐槽陆景和简直就是个漏斗,一生仿佛都在重复“生病——精心照顾——养出来一点儿肉——出事受伤——养着——养出来一点儿肉——又出事——再养”的过程。 也不乏就是有头铁娃暴言陆景和就是个给玩家和NPC添乱找事的病秧子狐狸精,当然,他死的……很不安详。 外人看来似乎很好笑,足以玩梗调侃,亲近之人却只顾得上心疼。 千秋月,顾尘客,凌燕南,凌雁北,闻烨,周禀奕,还有失踪已久的颜文晟和两个看不出具体形态的黑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到了位。 玉树不临风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身上全是挂彩,站都站不住。 “他大爷的你是脑子让狗吃了吗?”凌燕南这个暴脾气呦,眼看着陆景和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揪住领子就要给玉树不临风再补一顿打,“都让你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你非来,来就算了,还闹事!你那破战队的成绩还不够你操心的非要来给别人找心烦?” 这可谓是诛心之语,不过谁也没觉得有啥不对。 不论面前这位的身份到底是不是二皇子,总足够让他能够永远口无遮拦下去的。 何况,玉树不临风一开始纯粹为了给某人圆梦建立的那个俱乐部他们都关注过,甚至还明里暗里给过很多帮助。 真是……风格独特且不太行。 玉树不临风怎么也没想到,一次一时兴起……好吧也是蓄谋已久,会让自己把这辈子都没挨过的打一次性都补回来。 游戏是游戏,他们进入NPC身体的时候可是感官全开的啊! 没人阻拦。 都是狠心人,哪怕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却压根目不斜视。 很久之后,凌雁北才缓缓出声:“阿南,停手吧。” 语调平平。 这位太子殿下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冷漠至极,全无平日里春风拂面的样子。 玉树不临风喜极而泣,感激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只听这人幽幽道:“他明天还得见侯府的人呢。这样你还能说是切磋的时候他惹到你,所以你不小心过分了,再打下去老太君那儿可就说不过去了。” 闻言,凌燕南不情不愿地放下拳头,闻烨嗤笑一声,向自己这位老对手投来不屑的目光。 伪君子,做作成性! 凌雁北早就习惯了,完全无视了他。 闻烨自己讨得没趣,便摸了摸鼻子,又盯着陆景和看去了。 玉树不临风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确实不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向来明亮锋锐的眼睛里当即就聚了一泡泪。 太委屈了! 他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然而,面前的都是他惹不起的大爷,少爷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何况,他本来就心虚,更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勇气了。 凌燕南一看他这样,本来就没出去的火又上来了。 眼看他再次撸起了袖子,玉树不临风顾不上再伤春悲秋装忧郁,立刻尖叫一声,躲到了桌子后面。 衣衫不整,痕迹鲜明,瑟瑟发抖,堪称活色生香,活像是刚被强迫过。 顾尘客送过来一点儿余光,声音冷淡:“别闹了。” 听听!听听! 是什么? 是别闹了! 这位大佬纯粹是嫌烦了,和心疼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69章 第 69 章 玉树不临风…… 玉树不临风的苦逼没有人理解。 赵锐的就……更没有了。 玉树不临风自己撑着一个俱乐部, 虽然说有职业经理人帮着管理,可他既是当家选手又是管理层,是个忙起来也得脚不沾地的, 都没能在游戏上撑过第二天,人就下线补觉去了。 重新回归的赵世子一脸茫然——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世子爷虽然拥有玉树不临风上身时所有的记忆, 却并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样一番话, 并且还刺激到了陆景和。 赵锐从小长在军队里,的确见过很多也有很多经历相似的朋友,惺惺相惜惋惜哀叹的也有几个,可确实并没有和记忆力的自己完全符合的。 眼看着其他人尤其是玩家们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世子爷果断遁了。 不得不说, 他的确不是个纯粹的草包, 直接躲进了护国寺——不仅是因为这地方一般二般的人都进不来,还因为世子爷高度怀疑自己之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 不然怎么能解释他少爷明明一直都秉承着对老大的话的完美遵从, 对陆景和这个易碎品小心谨慎,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昨天却突然单独和他一起去见祖母,还幼稚地吵架最后说了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把人刺激昏迷了啊! 赵锐一想到凌燕南看着他那个冷漠仇视的眼神,就觉得脑瓜子疼。 怎么办, 老大被小妖精迷惑住了, 一点儿都不心疼他了。 只是…… 赵锐有些迟疑的回想着脑海中那个不甚清晰的背影。 总感觉那个玩家有点像铁寒山呢, 是错觉吗? 应该是吧。 毕竟顾盟主和千秋教主都和铁寒山是死敌来着。 既有幸跟着父亲见过铁寒山一面, 又听到过凌燕南他们的计划的傻孩子如此想着。 迈进门槛的前一瞬, 轻狂的少年低眉敛目,神色虔诚。 菩提树簌簌摇动。 片刻后,有个小和尚路过此地,被满地的翠色吓了一跳:这……他们的神树怎么突然落了这么多叶子? 小和尚疑惑地挠了挠头,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落叶都收了起来。 想着毕竟是神树的叶子,小和尚舍不得丢,干脆找了根红绳穿起来系在了脖子上。 佛门清净地,但也代表着无聊。 小和尚的新装饰很快被大家发现,于是平日里端庄稳重的大师傅们一拥而上,哄抢一空。 小和尚伤心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清扫又清洗整理完毕的叶子们只剩下寥寥几片,不由得悲从中来。 “慧能。” 清越的声音当初穿过时空,含笑而来。 “大师兄!”慧能一跃而起,兴奋完全替代了悲伤,“你回来了!” 轻松地接下长高了不少,但依旧冒冒失失的小师弟,一身雪白僧袍,恍若神人的大和尚微微一笑。 一笑倾众生。 * 鸿胪寺慧字辈的大师兄慧明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乘着风一样吹遍全国,就连足不出户的陆景和都难免听说。 毕竟这位慧明大师听说已经在外游历十年,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担负起了正在为客人——也就是跑路的赵锐——解惑的明川大师的责任,当起了临时主持。 他归寺前一周,每天亲自接待十五名香客,为其答疑解惑,还会抽取三十名香客的签解签。 这事一出,别说民众们,就连凌北辰和谢明瑶都没做住,头一天就派人去排了队伍。 这个操作,实在让人不得不眼熟啊…… 好不容易醒过来,明明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了什么,脑子却总是一团浆糊,还再次挂上虚弱buff的陆景和突然嘴角一抽。 不会是……那个妖僧吧? 陆景和记得那张几乎能和他这张系统建模脸相提并论,只弱上一分的的美貌,要是再加上气质,基本能和他平分秋色。 但……那和尚也太妖孽了些,眼尾一道胭脂拉开,魅惑妖娆,怎么看怎么是个花和尚,怎么会和护国寺扯上关系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和或许可能见见“旧友”的心思,陆景和提出了想去护国寺看看的请求。 其他人是不知道这回事的——哪怕和他相识最早的颜文晟也在这和尚之后,更何况他们。 陆景和难得病了不是从家里窝着而是愿意出去走走,其他人自然是欢欣雀跃,没有一点不肯的。 但是除了开头,陆景和这一行都……很不顺利。 别误会,不是又出了什么刺杀之类的恶性事件,只是,上山的路堵了。 是的,路堵了。 鸿胪寺既然能贵为护国寺,其周围的状况,尤其是最重要的道具问题,自然也不可太差劲。 说句实在话,顾尘客他们都是去过的人,可以拿头保证,除了寺门口那一小段路青石板台阶铺得比较窄,其他地方绝对堪比官道,一点儿不含糊。 可就是这样,还是堵了,可见盛况。 陆景和打开帘子,举目远眺,目光所及皆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百姓们穿着粗糙的布衣麻衣,在这还未化雪的山路上,几乎是一步一停留,好像一步一叩首一般,虔诚无比。 尽管他们都冻得皮肤青紫,摇摇欲坠。 “这算哪门子圣僧?”陆景和不忍再看,放下帘子,禁不住冷笑。 因为一家之言一己私利,把这么多无辜虔诚的百姓折腾一遍,可谁都知道,那些珍贵的名额,肯定都会被提前派仆人快马加鞭前去排队的官宦贵族占据。 一场关于信仰的长途跋涉,却是别人眼里的笑话,何苦来哉? 陆景和控制不住地对这位还素未谋面的慧明大师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之情。 其他人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他们都身份尊贵,位高权重,虽绝对算不上爱民如子,却也不是完全混账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凌燕南的脸色最为难看:“我这就让人驱散他们。” 周围的侍卫们正要闻风而动,顾尘客和陆景和却制止了他:“别!” 二人异口同声,动作几乎同时进行,一人按住了他半边胳膊。 凌燕南被他们按着,一个挣不得,一个不敢挣,活像那门缝里的核桃——里外不是人不说,还马上就要裂了! 不知道从哪个路口蹦上来的长安公主没忍住,笑出了声。 凌燕南杀人一样的目光立刻就剜了过去。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还敢嘲笑起你哥来了! 这马车里其他人他不能怎么样,自己妹妹他还管不了吗? 长安立马一缩脖子,比谁怂得都快,那叫一个能屈能伸一条好汉。 天下最毒舌不过哥哥,何况是心情不好的坏哥哥。 二皇子殿下嘲讽的功力丝毫没有因为面前人的身份而减弱,而是更发挥了个十成十:“你是公主!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让你跟嬷嬷学你还不乐意!就这还跟嘉宁比吗?嘉宁那仪态,你看着不会自惭形秽吗?” 长安被喷得满脸口水,脑袋里边养鱼——当然是夸张。 她这位矜贵无匹的二哥,骂人的时候语速极快如连珠炮,三两下就能把人打懵,然后就只剩伤害继续加深直到KO对手,其间暴击连连,也不影响他日常鞭尸。根本不用物理攻击,更别说吐口水这种不文雅的过了头的行为。 长安把头缩得更低了,仿佛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哪还有平日里那份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气? 凌燕南看着她就生气,最后实在是懒得看她这个不成样子的德行,扭头问在自己身上占了个地盘的二位爷:“怎么?为什么不行?” 他当然不会傻到觉得这二人是不想让他帮助这些正在受苦的百姓。 陆景和心善,自不必说。顾尘客早年也是位好将军,领兵行军纪律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偶尔闲下来还让士兵们去帮老弱病残种地,帮人们开垦荒地,百姓歌颂,民心威望一度超过了凌北辰。若非人人都知道他们二人兄弟情深,黄袍加身也并非没有可能。 或许也正因此,天下平定后,顾尘客才走得那么干脆。 他不想兄弟反目,更不愿意看到自己被权力迷失了双眼的丑陋模样。 当然,这是他个人的想法。 而对于其他人,就比如对已经做好了和好友二分天下并坐高台的凌北辰来说,就跟苦逼了。 至于后来的朝堂大清洗,更是只能说,罪有应得。 凌北辰的护短从未掩饰,顾尘客是他最好的兄弟,现在离他而去,一切直接或间接导致这件事的人都被迁怒。 武帝改号元德元年,朝堂上就被杀了个血流成河,不能说人口滚滚,却也因为一己私利罢黜者众多,新帝残暴的行径让文人笔喷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说还是武帝头铁呢,完全没在怕的,照旧该怎么着怎么着,民间的话本子满天飞,历朝历代昏君融成他一个,也没影响人家集权。 毕竟长刀可比执笔管用多了也好用多了。 “在想什么?忆往昔峥嵘岁月?” 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调侃。 顾尘客这才堪堪回神,笑道:“胡说八道。我的峥嵘岁月还没过去呢。” 其他人无语。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嘴贫者语言的艺术彻底泡汤啊! 但这句话又太对了,对得让人无法反驳。 顾盟主还是顾盟主呢,眼见着还能再当个十几二十年,可不是“峥嵘岁月还未结束”吗? 就是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说这个,未免不要脸了些? 正在给玩家们编辑任务,让他们回程制作红糖姜片,好一会儿分发下去。 陆景和有预感,遣散肯定一点儿都不会顺利…… 起码能御寒也是好的。 救不了心,那就救救身吧。 第70章 第 70 章 哪怕玩家们百般…… 哪怕玩家们百般劝说, 百姓仍不肯回家。 陆景和早就猜到了事情会如此,倒也不是很失望,只是心中对这拿百姓的命来养望的和尚更加不满。 百姓们总不是白眼狼, 大批的姜糖片分发下去,也总有人放弃求神拜佛, 向着马车的方向跪下叩首。 陆景和心中不忍。 他是知道的, 求神拜佛不如求己,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佛。 可对于这些在苦难中成长起来的百姓来说,没有依靠自己双手改变现状的能力,也只能求一求神佛了。 陆景和放下窗帘,道:“走吧。”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在这里受苦, 若是能劝了那妖僧也好, 若是劝不了…… 陆景和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清亮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不可避免的, 在这个世界呆久了,总要染上一些这个世界的特色。 武侠世界本就杀伐果断,陆景和又处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养成这样的习惯并无可厚非。 心善如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其他人就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陆景和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而他们天生就站在这样一个位置上。 厚重的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有些刺耳。 人心是乱的, 听着这种声音就只会更加烦闷。 所以在恰好碰到“老熟人”的时候, 陆景和几乎是在心里叹了一声——这老天爷还挺懂人心, 知道他心情不好, 专门送个出气筒来吗? 将来求神拜佛的权贵宗亲太多,密密麻麻地挤在门前,一样的华丽,让人眼花缭乱。 只是总有些人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那么显眼。 因为怕冷穿的圆滚滚, 活像个珠光宝气的球的陈鹤松看着这辆华丽非常,明显逾制了的马车,心里几乎破口大骂。 这几位爷不是从来不信神佛吗?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但心里骂归骂,他面上依旧是一派笑容满面端庄和气:“参见二皇子殿下,拜见顾盟主,赵世子好,陆先生好。” 身份由高到低,年龄由先到后,面色恭敬,神态可亲,让人挑不出半分错误。不愧是官场这么多年混下来的老油子。 当然,凌燕南今天也不是故意来找他茬的。 这位爷只冷淡道:“让开。” “是是是。” 陈鹤松面带微笑,丝毫不生气,甚至还为这位爷不是来找茬的而松了口气。 他招呼自家及周围人的马车让路的动静不小,不少人都不满地探出头来看了,然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每一辆马车都无比乖顺,无人反抗,只求别被大爷注意到,也不在乎自己只能向后顺延一位,还要在外面多冻一会儿了。 陈鹤松本身官职地位极高,就已经排到了很前面的地方,能排在前面的只有几位王室宗亲。 但是这些人也只能乖乖地给盛宠优渥,无法无天的二皇子殿下让路,连个屁都不敢放。 只是看到最前面的两辆马车时,凌雁南倒真真是有些惊讶了:“嘉宁,长安……你们怎么会一起来这里?” 两个姿容风采均倾国倾城,却又各有特色,毫不相容,连坐同一辆马车都要分坐两边的女子同时问好:“二皇子殿下好。” “表哥好!” 凌燕南先回了问好,随即有些迟疑地问道:“是母亲安排你们……” 嘉宁郡主近日去宫里给谢明瑶请安挺勤快的,这事儿京城上下皆有所耳闻,要说能因为不可抗力把她们两个凑到一起的……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只是谢明瑶一般不会做出如此让人为难的举动,除了对凌北辰。 二人早已是至亲至疏夫妻,一方再想挽回,也是无济于事。 “并非。”二女同时摇头。 嘉宁郡主轻声解释:“只是正好碰到了,本是不在一处的,后来王爷突然从家里传信来,说要用马车,公主又正好愿意收留,才如此的。” “……” 凌燕南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宗亲,挺不知死活啊? 平日里倒是唯唯诺诺,竟然还有这份胆子。 看不出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府再穷,还能缺一辆马车不成?为何偏偏得要嘉宁郡主用的这一辆? 那落魄子其心可诛啊! “哼。” 很显然这么想的,不止凌燕南一个人。 长安公主挤出冷哼,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平日里看着威风堂堂的像个人一样,没想到嫁了人之后竟被欺负到头上来。你以为自己做了个好拿捏的选择,没想到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除了在谢明瑶面前贴心,长安一向就是这个狗脾气,谁要是跟她较,那真是气死八百回都不够。 几人熟练地无视了她,询问的目光都投向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微微一笑,却没说话,只是那向来笔直高傲的脖颈,却微微有些侧过去了。 众人当即就炸了。 赵锐几乎是一蹦三丈高。 老丞相虽不是行伍出身,却也只是个寒门落魄子弟,当年投了明主,也是真刀真枪跟着凌北辰在军营里混出来的,和开国的老将们都很有交情,对他们这些后代更是亲厚。 也正因此赵锐和嘉宁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比亲兄妹虽差上一些,却也如凌燕南和长安一般了,至少护犊子是一定的。 也正因此,老太君和老丞相当年其实还动过让二人结亲的意思,不过二人百般解释,老人家们又观察许久,知道她们确实只有兄妹情,也只能遗憾作罢。 赵锐早两年就不喜欢颜文晟,如今更看不上那个宗亲,此番做派也曾经让京中留言纷纷。 不过嘉宁早已经没什么名声好在乎,他更是个混不吝的,也就无所谓了。 换句话来说,要是赵锐早知道妹妹会为了个风流子嫁个烂泥,那他当时估计宁愿自己娶。 “你着什么急?”凌燕南最看不得他这副上窜下跳没出息的样子,冷哼道,“你若真与嘉宁有意,便去陛下那里求个旨意,陛下将来也不会不同意,毕竟你是你赵家唯一的香火。” 边境的风沙伤人,侯爷和夫人未能再有子嗣,赵锐确实是他们家唯一的香火了。 赵锐他倒是想啊,只是…… 他那为难的一眼还没瞥过去,就先一步听到了嘉宁郡主客气委婉的拒绝:“二皇子殿下说笑了。嘉宁已为人妇,怎可让世子殿下强抢人妻呢。” “唉。” 赵锐就知道会是这样,一口大气叹得又长又明显。 他愿意娶啊,他怎么不愿意娶? 自从第一回听到那烂泥干的破事他就去问过了,只是他一心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嘉宁却不同意,他又能怎么办? 只能找个角落套个麻袋,把那烂泥揍几顿,好让他消停几天……如此而已了。 陆景和坐在车里,看着这场奇妙的相遇,听八卦听的全神贯注。 顾尘客倒是早已过了对这些事情好奇的年纪,只是好笑的坐在他旁边,用手帮他撑着脑袋,防止他一不小心磕下去。 要是真这样,陆先生端庄持重的形象可就稳不住了。 互揭黑历史的谈话没有能继续下去。 因为寺庙的大门开了。 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灰色僧衣的小沙弥费劲的推开沉重的大门,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通红。 “阿弥陀佛。” 慧能双手合十,撞着门外的众人念了一声佛号:“诸位施主请进。” 慧明一天虽然只看五个人,却不是只放进去五个人。 只要是能凑到门口的都会进去,然后一天一天地轮。 毕竟鸿胪寺虽然是护国寺,却也不可能真的把一群朝廷大员皇室宗亲晾在外面,他还没那个本事。 这为了名望猪油蒙了心的妖僧大概唯一做的像人的一点就是最开始风声还没传到城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开了门,最先进去的那一批几乎都是周围手脚勤快的普通民众。 要不然他们这么晚才得到消息,赶过来也不会正好能赶上开门。 “多谢小师傅。” 对上慧能,一行人倒是非常客气。 鸿胪寺能当这个护国寺,自然有些真材实料,不可能全是江湖骗子,哪怕这些人心里未必都信佛祖,甚至可能出了这个门,就转头再去哪个道观问一问,可却是信命的,自然会多加礼遇。 “请。” 慧能才不管他们有多少真心,反正他的任务只是来这里迎接客人,把客人带进去。 一群人安顿下来,有些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既然进了门,那么新的问题就来了。 谁先进去? 其他人都已经很自觉地退出战场,如今有资格的也不过是三人。 嘉宁郡主,长安公主还有陆景和。 论身份地位陆景和当然不配合这两位皇亲国戚并排而立,可谁让他有背景呢? 陆景和沉吟片刻,道:“陆某可否与二位私下一叙?” 他一个半残,能不能人道都不好说,也不怕有人说三道四,两位贵女自然没什么顾忌:“可。” 于是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剩下凌燕南。 他和三人都关系密切,身份又高,不会说谎,留下来是最合适的。 嘉宁郡主在青州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不论谁对陆景和的重视都不是表面功夫,言语间客气非常:“陆先生请言。” 陆景和微微一笑:“陆某惭愧斗胆,想问一问二位所求之事。” “这……” 别说二人迟疑了,就连凌雁南也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陆景和竟然如此语出惊人。 “哦,二位不要误会。”陆景和看她们的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歧义,连忙解释,“陆某并没有想窥探二位隐私的意思,只是想询问二位所求之事是否重大,是否紧急。陆某只想问一位朋友的行踪,想来不会耗时太长。”【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其他人愣了一下,都…… 其他人愣了一下, 都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但仔细一想,仿佛又十分理所应当。 毕竟不问这个还能问什么呢?难道真的要问她们所求之事吗? 这么失礼的事儿,凌燕南都做不出来。 “……” 二女又想了想, 二皇子殿下之前的行事作风沉默了一会儿,把刚才的话收了回去。 好吧, 也不一定。 两个大男人并没有感觉到两个小姑娘柔和表情下千回百转的细腻心思, 只是耐心的等待回答。 二人并没有怎么迟疑,只对视一眼,长安公主便率先道:“我的事不是很急,并且有些啰嗦,陆先生先来吧。” 这位公主殿下本人是个急性子, 能让她让步是相当难得的。 不过陆景和并不惊讶, 目光只转向仍在犹豫的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才道:“妾斗胆, 可否问一下陆先生所问的那位朋友的……名讳?当然若是不方便,就当妾没有说过。妾的事情虽不复杂,但也不是很急,陆先生可以先行。” 若说她先前的沉默让人有些意外,话一出口大家便了然于胸了。 “你!” 长安公主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恋爱脑啊?! 他怎么会和这么一个女人是宿敌? 陆景和其实猜到了, 但是是真没想到, 但毫不犹豫的回应了:“谢郡主成全。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颜文晟。” “郡主可能也知, 自从上次陆某被刺杀后颜兄就失踪了, 我们遍寻多日,一直无所踪迹。陆某担心好友,这才前来问上一问,希望慧明师傅这里能有些线索。” 这是一句很显然的, 不怎么尊重的话,明显是不信的光头和尚,只是希望哪怕那光头和尚能说出两三句有那么点小用的线索,让他上下勾连一下,对这事有三分帮助,便聊胜于无了。 不过其他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权势最重,金钱次之。像这些祈祷占卜,本就是无路可走之后才用的办法,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行。陆先生先请。” 慧明毕竟是个有名的大师,又在人家的地盘,总不能太不尊重,于是他的禅房只能由陆景和一个人进去。 凌燕南站在门外百般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 这人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干脆抱着剑在那当起了门神。 ——左右问个行踪嘛,撑死了有那么两个时辰等得起。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方便他直接冲进去,一棍子把那大和尚打死。 可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陆景和这一进去就待了两天。 整整两天,慧明大师都未在接见任何其他香客,直接打破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就在众人焦急不已,千秋月的剑都已经出鞘之时,那扇紧闭已久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木质轮椅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不算好听,在众人耳里却如天籁。 对于担心陆景和安危的人自不必说,眼珠子就差变成2千瓦的灯泡了,不担心陆景和安危的人……也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一群不受控制的大佬,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不知道这光头和尚是怎么搞的,又是什么爱好,僧房里暗的不行,进去的时候像被吞入深渊,出来的时候又想重新回归光明,倒有了些人生一场的滋味。 本事未必有多少,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千秋月如此不尊佛祖地想着,一双锐利的黑眸只死死的盯着黑暗中冒出来的那一点雪白衣角。 等到人露出个全影,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陆先生依然是那副清俊挺拔风姿绰约的谪仙模样,只是眼下有些青黑,大概是熬了两天精神不太好。 然而继续推进,后面出来的那个人…… 千秋月看着那个小心的推着陆景和的轮椅,容貌昳丽,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和尚的光头,脸色难看的不行。 “噗。” 凌燕南可对千秋月没有什么同伴爱。 他虽然也很讨厌总是有新人出现在陆景和身边和他争宠,但对于新人能给千秋月添堵这个事儿,可是十分乐见其成啊。 毕竟他们都把陆景和当儿子养,只有这个叛徒,竟然对陆景和起了非分之想,太过分了! 然而他脸上的笑还没挂上两秒,就见陆景和十分自然的抬起手,搭在了距离他最近的千秋月臂上。 从来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站起,身影颀长,竟也不比千秋月矮上多少。 甚至……比凌燕南还高一点。 这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凌燕南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直逼眼眶。 他脸上还维持着茫然的表情,抬手一擦就擦到了冰凉的液体。 为什么他会哭呢? 景和能够站起来他的确很高兴,但之前景和也能断断续续的站一会儿,他早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有高兴到……需要喜极而泣的地步吧? 他以为自己是喜极而泣,所有人也都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因此虽然有些人觉得二皇子殿下的反应似乎太过,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们这位二皇子殿下本来就不像太子殿下,喜怒非常形于色,为了朋友的腿疾治好突然痛哭这件事……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 只能说出格的事做的太多了,你再做点什么出格的,别人都不觉得你是出格了。 凌燕南并没有忽略自己心里那股怪异的,突然产生的想法。 他竟然在想,景和长大以后原来是这个样子,长得这么高,又这么好。 这不是他一个同辈该有的想法,反而更像是一个长辈或者一个经年累月等候的人。 可他和陆景和虽然亲如密友,但其实也只相识了不到一年而已。 他一见陆景和,对方就已经是20多岁的成年男子,如何会让他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凌燕南这脸色太奇怪也太明显了,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顾尘客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微微动作了几下。 仿佛该有某种敲击声从他灵巧的指尖跃出,陆景和下一世地望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跃动的指尖都已经停止了。 年长的男人满脸欣慰的看着他,同样是感动的。 而年轻男人的不对劲也早已退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跳脱,直接一下子冲了上来,把他几乎撞回轮椅上。 “太好了……景和……太好了……” 动如脱兔的二皇子殿下实在没什么可让人惊讶的,毕竟这事儿他没少干。 陆景和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无奈的拍着她颤抖的背:“好了。早就跟你说过,我的病不是先天的,我的腿我自己能治,你怎么还这么激动。” “我高兴嘛。” 男人很注意没有把鼻涕眼泪蹭到他雪白的衣裳上,抬起脸时,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混着眼泪,总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其他人自然也觉得怪,只是没人敢笑话二皇子殿下——这位可不讲道理,万一觉得他们看自己热闹是大不敬,一刀砍了他们,他们也没处说理去。 等到亲近之人一一仔细询问过后,他们才轮流上来恭喜。 都是老油子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管是不是真心的,反正是真好听。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景和都一一收下了,甚至还回了不少漂亮话,说的口干舌燥。 直到这场寒暄结束后,他身后那个漂亮的近乎妖异的和尚才缓缓启了唇。 “阿弥陀佛。” 和尚开口嘛,自然是万年不变的佛号。 众人都不急,等着听这位大师有什么话说。 然而慧明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彻底坐不住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员最为猴急,率先发问:“什么?大师您要走?去哪儿?” 他是武将,大老粗惯了,说话没什么顾忌。 毕竟本朝是武帝武后,重武轻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是来请慧明为家中病重的老母做场法事的,老人家已过耄耋之年,九十有余,虽然少时即出生官换人家大了之后又嫁了个侯爷,一生平安顺遂,身子骨养的不错,但这一次也真是遇上劫难了。 这武将是个孝顺孙子,便想来问一问老母寿数几何,还有没有救,若实在没救,走的安稳一点也好。 有人开了先河,其他人自然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发问。 若不是真的有事,谁会大冬天的来这里受这个冻? 当然也有一些没有开口的,但只是因为事情不方便说,他们的脸色比开口的人更加难看。 就连二女也是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到了陆景和身上。 这位陆先生跟他们说很快就出来了,她们信了,哪怕等了两天也没什么怨言,只是两天就要把人带走?这也太过分了些。 慧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不满的目光聚在陆景和身上,额头上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流。 他可不敢让陆景和承担这份仇恨值,不然看看周边这群脸色已经很不善的护花使者,慧明确定以及肯定,他绝对会死的很好看! 他不敢再说一半留一半,连忙解释道:“陆先生本来只是来寻人的,只是他寻的那个人牵扯甚打,小僧需要随他他下山一趟,暂时无法为诸位解惑。” “不过诸位放心,我师父原本是说要闭关一段时间的,但是事情解决的很快,两日前就已经出关了,将由他来接手诸位的事务,诸位不必忧心。” 其他人一愣过后自然是大喜过望——慧明再有名声,但毕竟还年轻,大家自然更愿意相信年长的明川大师。而明川大师的解惑,那可是千金难求。 一想到这里,他们顿时就又和颜悦色起来。 陆景和一行人倒是不像他们一样震惊。 毕竟半路上就凑到马车旁边叽叽喳喳的赵锐早就让他们猜到了这件事。 眼看着事情解决,陆景和也不想在这过多停留,问道:“大师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或者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这次事情重大,咱们还是尽快启程吧。” “哦,那还是有一点的。” 慧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把一直警惕的抱着扫帚站在旁边的小沙弥拉了过来:“这是我师弟,慧能。他也到了年纪,我想带着他一起出去,就当是游历了,不知陆先生可否通融一二?” 陆景和微微颔首,并无异议:“可。” 慧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顿时变的更加妖孽,也不在乎陆景和轮椅的控制权被千秋月夺过去,笑眯眯地把满脸懵逼的师弟夹在了嘎吱窝里。 “师兄!” 完全没有被混账师兄通知过的慧能奋力地挥舞着双手,却得不到一个眼神。 混蛋啊,他只想留在佛门清净地侍候佛祖!不想出门做什么游历! 在虽然长相艳丽但还算得上光风霁月的师兄回来就变成这副街溜子的模样之后,他就知道外面不是什么好地方! 然而,反抗是不会有效果的。 陆景和看挣扎的孩子满脸不忍,忍不住提醒他:“拐卖儿童按当朝律法是要判死刑的。” 妖僧非常理直气壮:“他是我师弟,师兄带师弟的事怎么能叫拐卖呢!” 陆景和不信。 其他人也不信。 毕竟那小孩已经气的……快把他的外衣撕烂了。 * 当然反抗是无用的,无用的反抗自然更是无用的。 慧能小师傅哪怕再抗议,也还是被不靠谱的师兄扛走了。 当然,鸿胪寺毕竟有武僧的传统,若不是他实在舍不得对混账师兄下狠手,约莫也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两块肉来。 等到所有下人都遣散,慧明和仅剩的几人坐在一起时,脸上的表情才真正放松下来。 “嘿嘿,你看我这事干的怎么样?”这妖僧脸上满是得意,“那老东西其实就是看出事儿来了,想要躲过这一段大乱——人老成精嘛。老子偏不让。” 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不是,你等等。这人是谁? 你确定他和刚才那个高洁的和尚有半毛钱关系吗? 所有人都不确定,但陆景和可以确定。 向来性情温和的陆先生满脸都是嫌弃:“明川大师已经年过八旬,本就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这回叫□□回来本来是在传位的,谁知道你替他回来了,便还得让人家大师再多撑几年,你不愧疚就罢了,还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语里的娴熟实在让人不得不深思,而话里的信息量之大…… 就连顾尘客都被吓到了。 陆景和怼完损友,这才有空解释:“莫怪。这人是我早些年碰到的一个妖僧,我偶然救了他,他便在我这里赖着吃了三天饭,当时我也不富裕,脾气便算不上好……” 陆景和说的有些尴尬,其他人却都能理解。 毕竟挨饿这种事儿,他们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除了一些抛妻弃子只要名声的王八蛋,任你什么名士都得为五斗米折腰,陆先生为了五斗米骂人……想想也不是很让人惊讶。 “后来,慧明大师就来了。” 他想着那些并不是很久远,又那么清晰,仿佛还如在昨日的记忆,缓缓道:“他们虽然都是和尚,但是一个是护国寺的钦定传人,下一任主持,一个则原本只是个流民,后来被一个喜欢以年幼孩童练功的妖僧带在身边两年,便趁着那邪僧功力反噬的时候把人给杀了。” 后面的事情倒没什么好解释的,陆景和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毕竟一个能从难民堆里活下来的小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不然早就成为别人嘴里的肉了,虽然学了佛法,却学的不是什么正道,自然也干不出什么好人好事来,不杀人已经是最大的积德了。 直到后来,一正一邪两个和尚相遇了。 慧明是个烂好心,便企图劝妖僧回归正道,妖僧被他烦的不行,几次三番动手,却也无济于事——论功力,正统寺庙出来的慧明可比他那百家饭功夫强太多了。 此后两人结伴而行,便一直是慧明护着他,不需要他再去做什么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来填饱肚子。 但是正道圣僧能感化邪魔歪道这种事,也只有话本子里会出现。 不过妖僧还没坏到那个程度,他只是趁着慧明某一次突破的时候自己跑了。 ——然后就被仇家逮到了。 要不说恶有恶报呢,要不是妖僧这几年年跟在慧明身边,好歹算是偷了几手师,那天他都活不下来。 于是当时幸运值过高,也不知是倒霉还是真幸运的陆景和就捡到了他。 于是就身不由己的陷入了圣僧和邪僧的拉锯战之中,心力憔悴地把两人送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医馆能开起来还有赖于这二人的拉锯战。要不是二人挠爪子揪头发的打了一架,那位对比他们来说都不算大佬的大佬也不会被误伤,然后被一旁观战的陆景和答谢,救到就回去得到答谢。 “……” 这么一说,陆景和突然发现自己在遇到凌燕南他们之前的生活好像也挺丰富的。 当然遇到之后也很丰富。 不过那时候他是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现在是温室里精心呵护的白玉兰。 如果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还挺让人激动的。 毕竟就连现在对他千依百顺求着跟他谈恋爱的千秋月见到他第一面都是拿刀架着他呢! 千秋月并不知道自己准媳妇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不顾大佬颜面滑跪求饶吧。 当然,在一群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的人面前能不能求成就是另外一说了。 其他人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和尚……和慧明大师是双生子?” 他们其实问的很迟疑,毕竟这世上双生子确实不是很多见,而双生子基本有总有一方体弱,在这个时代一般只能活其一,他们所见过的也就是皇室这一对。 “不是。”陆景和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随便救个可怜人便是自己的血亲。” “慧明大师的确也是孤儿不假,但是是明川大师当年游历时在江南带回来的,而他,”陆景和下边一点,“其实化了妆模糊多了,但仔细看股价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南蛮那边的形状。” 虽然都带一个南字,这两个地方可千差万别。 “蛮子?”行伍出身的顾尘客下意识的一皱眉,就觉得不可信。 当然这和尚的言行举止,本来也没让人产生什么信任。 “对啊。”妖僧大大方方地一点头,也不心虚,“不过顾盟主您放心哈,我对那边没什么归宿感。反而因为那秃驴和景和,我对中原这边的亲切感更强一些。” 大家各自沉吟,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没有。 他们都是心思千回百转之人,身份地位立场又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只是这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妖僧对慧明大师的称呼。 害,反正人家是好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本来他们也管不了。 陆景和和他们关系的点倒不一样,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所以利用惠明的名头又你学我的方法,还让那些民众在外边冻着,就是为了引我过去呗?” “哈哈,哈哈。”妖僧干笑两声,“这个嘛,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陆景和冷笑一声:“顶着慧明大师的名头,来一趟侯府很难吗?您倒不如说说到底是有什么迫不得已?也让在下知道知道,以后好避免啊!” 说到这个,妖僧还真有话要说。 这么说比较委婉。 真实情况是他情绪激动到就差抱着陆景和的大腿哭嚎了。 “景和你是不知道啊,我过得苦啊!” 妖僧擦了一把眼泪,痛哭里透露出几分真情实感:“明川那个秃驴看见慧明没回来,我又替他回来了,竟然真的想顺坡下驴,把主持之位给我,你说这位置是我能做的吗?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景和你是知道的,在佛法方面我真是一窍不通啊,慧明那秃驴都救不了我。让我坑蒙拐骗给人看个手相还行,让我给人解惑,我真是、我真是……” “……” “???” 妖僧又絮絮叨叨了些什么,包括陆景和在内的其他人完全没听进去。 他们原被千回百转细腻如线的心思全被这一声哭嚎给打没了,满心里只剩下一句粗口:我日你仙人板板! 说好的大师呢,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祖宗基业啊,也不怕天打雷劈! 第72章 第 72 章 陆景和被妖僧拽…… 陆景和被妖僧拽着衣摆, 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难得狼狈:“倒也不必将坑蒙拐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先松个手再说。” 千秋月等他这句话好久了。 若非妖僧识时务得极,缩手比弹簧收回还要快上几分, 可能就得拖着半个手腕子回去了。 毕竟千秋教主丝毫不掩饰自己吃醋了并且非常想砍掉“奸夫”爪子的事实。 “早年我既懒得、也没本事管你这些烂事儿,”陆景和由着千秋月给他理衣服, 从这人半弯着的身子与轮椅的夹缝间探出头来, 道,“如今千秋教主就在这里,任是什么邪魔外道,总得听他三分。当年那个修邪道的和尚是谁,或者你还有什么同门残留, 都可以说上一说。千秋教主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陆景和并不知道, 他二人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已经不仅仅是暧昧了。 雪白修长的脖颈相互交叠,看上去像是交颈的天鹅, 高贵优雅,又亲密无间。 这哪里是千秋月会给他做主,分明是陆景和会给他做主吧! 妖僧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些口嫌体正直的正人君子心里十分门儿清,何况他和陆景和确实也算是好友, 感激还来不及, 自然不会拆台。 这人那头就拜, 还十分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小僧拜见教主。” 中原的魔教虽说在正派人士嘴里是个邪魔外道, 但实际上也和正常的教派并无太大不同。除了自己捡回来的弟子之外, 怎么也得有一定基础才能入门,像妖僧这样的……魔教是不会要的。 无他,根骨太差。 光靠耍心眼,在正道或许能爬得很高, 毕竟人不会当面一巴掌呼你脸上,但在魔教被一剑砍死的可能性远大于长命百岁。 妖僧感觉到了千秋月挑剔的目光,但并不敢揣测这位教主神秘莫测的心思,而是专心致志地讲述。 当年那老和尚着实抓了不少人,有直接被他用来练功的,也有资质超群,真的被他收做弟子的。 妖僧逃出去的时候还小,又是被当做工具养着,对那些所谓的“同门”并不很了解,能说出来的名字也不多,还大多都跟着那老和尚一起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但是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一听那老和尚的名字,顾尘客便知道了。 “制杖法师,原来是他。”顾尘客既惊讶又不惊讶,满脸的厌恶是掩不住的。 其他听过这个名声的人,脸色也大多不太好看。 陆景和嘛,就有些想笑了。 智障法师。 剧情组可真够损的。 顾尘客快人快语,并不藏着掖着:“这人原出自西域,年少时是一位禅宗大师的关门弟子,结果后来叛出去了密宗,被禅宗正统通缉。不知怎么的成了一位法王的亲传弟子,风光几年之后又叛出了密宗,听说是偷盗了密宗至宝,被两脚一起通缉。” “在西域待不下去之后他就逃到了中原,当时中原正是乱世,他趁着战乱确实没少捞人。以童子之命修炼功法,中原魔教都不耻,臭名远扬。”顾尘客道,“不过他一直有刻意避开军队,我也未曾与他交手,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茬子?后来空出手了,怕他危害四方,本特意寻找过,却始终没有音讯。原本以为他是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死了。” “这种畜生,老天爷都不会留他。”凌燕南嗤笑一声,面如冰雪。 他是中原皇室继承血脉的正统皇子,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对于这种人自然不可能生起好感:“就是死的太便宜了。” 乱世之中,战乱、饥荒、天灾这些固然是使王朝人口锐减最重要的因素,但这些浑水摸鱼的也出了一份不小的力呢。 顾尘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凌燕南性子太过刚直,又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顾尘客头疼了不是一两天了。 却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陆景和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说的有理。”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嫉恶如仇当是好事,但也得在合适的时机才行啊。 跟一个作古已久的老王八较哪门子劲。 “要说是他的话,武林盟内应该有收集他的弟子名单,这些年来应该也有组织过围剿。让人送来一看便知。” 顾尘客承认,他永远年轻。 他不会永远年少轻狂,却永远都会年少轻狂:“若是遇到,我必杀之。” 这话不是一个年过半百位高权重的老男人该说的,可他眉眼间全是淡漠与厌恶,让人一句劝说的话也不敢出口。 “谢顾盟主。” 妖僧跪下,真心实意的向顾尘客深深叩首。 他与慧明相处时日不短,也曾经无数次听圣僧提起过这位盟主的名字。 尚且年轻稚嫩的圣僧声音里满是崇敬,盛赞他是武林魁首,正道之光。只是妖僧不信,都当笑话听。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如今亲眼一见才惊觉这些话竟无半分夸张,字字句句都是写实。 他到底是怎样三生有幸,才能既遇见一位光风霁月的好友拉他出泥潭,又碰了一位嫉恶如仇的好友为他平反呢? 妖僧觉得自己这时候的心情大概和历史上那位武帝差不多——怎么给了一个大将军,还能再给一个大元帅呢? * 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孽,今年的京城乱了一阵,可又不是那么乱。 往年若乱,便是北边白灵一片,哭声震天。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形似骷髅的人们拼尽全力冲破官兵的防线,身后是被雪压垮的废墟,满地的碎木渣子。 今时今日却有些不同。 南边挂起一片雪白的反而更多,朱红与雪白遥相映衬,竟有了几分雪中红梅的荒谬。时不时有长长的哭嚎声划破天际,伴随着某个大人物逝去的消息。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你吵闹——哭归哭,嚎归嚎。民众们倒是都拍手称快。 无他,京城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纨绔子弟也不知是惹了哪尊大神或者有什么流年不利,竟然几乎都死绝了,溺爱他们的长辈们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不随着去了也是一病不起。 仅剩的那几位因为点什么事耽误了死的都被藏在家宅深处,甚至直接搭张床住在祠堂里瑟瑟发抖。 “死、死了!” 穿着青衣马褂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过,尖锐的声音响彻天地,震飞了附近几条街树上落着的鸟儿。 “哟,又是哪家的倒霉蛋啊。” 被一身雪白僧袍衬得熠熠生辉的和尚面上一片悲悯,到无人处却低垂着眸子,吐出嘲讽:“真是可怜。” 真是可怜,又不知道哪家的夫人老夫人要受不住,去了。 至于那些畜生? 你心疼他们,谁还心疼那些被他们凌虐至死的人呢? 男人心里哼着欢快的歌。 冬日的院子里,白雪皑皑压弯了树枝。金色的阳光撒了一地,被青石板上立着的物件割成无数细碎的小块儿,竟有些俏皮。 有个一颦一笑的风华绝代的人提着食盒进门,里面装着各色各样可爱的糕点。 陆景和原本正捧着一杯雪顶含翠在喝,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脖子都不自觉的往前探。 “怎么出来等了?” 妖僧,不过现在应该叫了然了——阅尽千帆,通透世事,了然万物。 陆景和给的。 因为妖僧死活不肯说自己曾经的法号是什么,说要彻底和过去告别。 其余人其实都觉得这个评价太高了,这和尚实在是配不上,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宠着罢了。 了然上前几步推着人就往里走。 陆景和虽然已经能站起身,但毕竟坐了太久,其他人都不是很放心,生怕他平地摔。再加上他自己也喜欢,以及坐轮椅方便,扮猪吃老虎出其不意等一系列优点和突然站起来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这种缺点…… 陆景和经过多方考虑,决定还是继续坐轮椅。 其他人并没有异议。 轮椅挺好的,轮椅挺舒服。 和尚照旧是一身雪白的僧衣,仿佛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若不是熟知他的本性,真容易被骗过去。 陆景和向后张望了一下确认,木门已经关闭,才有些疑惑的询问:“怎么一个人回来?” 虽然了然这个和尚,谁都未必看得上他,但他毕竟武功低微,又深得陆景和欢心,最近又不太平,大家不会让他一个人出去送死。 “这个啊,”了然像所有人一样,对陆景和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丝毫看不出早年破皮无赖的样子,“又死人了,也不知道死的是哪家的公子,连二皇子殿下都急匆匆的去了。” “一群死有余辜的东西,活着不安分,死了还要让大家都受累。” 陆景和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跟着慧明大师这么多年,这人竟一点好也没学到。 骂人倒是不那么直白了。可阴阳怪气……还不如直接骂呢。 陆景和忍不住提醒道:“死者为大,口下积德。” 当然,他也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不若当年的李欢,千秋月就差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人变成一堆骨头了,陆景和也毫无波澜。 “是是是。” 了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气,才不跟他争辩这些,只道:“桃花酥,凤梨酥,栗子糕,桂花糕,白玉糕……你让那四喜斋的招牌,可那儿的招牌也太多了,我不知是什么,就全给打包回来了。陆先生知道,我从小没吃过这些好东西,赏我几口可好?” “不好。”陆景和随着他转移话题,也笑,“我不跟你说,就是因为那的招牌我都喜欢,今儿吃不了我就留着明天,明天吃不了又有别人替我吃,总轮不到你的。” 了然连连摇头:“陆先生可真是个狠心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竟连个三岁残渣都轮不到么?” 陆先生难得学起了帐房先生:“你拿着我的银子出去给我买的糕点。走的那几步路剩下的银子抵不了?” “这……好吧。” 了然当然不是真的缺了那一口糕点。 只是一进门,差点被密密麻麻的脸吓死。 玩家的交头接耳,室内吵嚷得如同菜市场:“这秃驴谁啊?” “啊?啊?啊?啊?啊?这才几天不见陆先生又有新欢了?” “听说是鸿胪寺的下一任主持,就前段时间说免费算命的那个。” “啊!那个江湖骗子!” “你怎么知道?你让他给算了?” “算命的不都是江湖骗子吗?你竟然还信这个?” “……大哥这是个游戏,它真有天命的。人家是高僧,你以为是你家天桥底下要饭的啊。” “打扰了。我刚才没在公共频道说吧,现在去讨好还来得及吗?” “……你问我啊!” “救不了,等死吧。” “你们这群没有兄弟爱的……” “……” 玩家们身不动而神游,嘴不动而眼神厮杀十分激烈。 曾经的妖僧都被吓到了。 要说这些人心有灵犀吧,看着也不像有那个默契。但要说他们在说话吧,他怎么连腹语也没听到? 陆景和倒是早已习惯,对玩家们的异常置若罔闻,反而回头冲着了然笑道:“你看,我就说残渣也没你的份儿吧。” 了然认了。 他早该知道陆先生从不说瞎话。 这么多人,哪怕一人一口,他买的那些糕点虽多却也不够分。 陆景和一出声就完全地夺走了玩家们的注意力。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先生好!” “祝陆先生新年快乐呀!” “听说陆先生能站起来了呀,怎么还坐在轮椅上?难道是谣言?” “……” “陆先生我们完成任务回来啦!” “陆先生,我们任务完成的好不好?” “陆先生,我们已经把城里能杀的纨绔子弟都杀啦!剩下那些我们实在是杀不到了。” “……” 陆景和一一听着知道剩下的那些没杀,不是因为玩家们杀不到,而是因为他们想杀就得用人海战术,用命来堆。 玩家们的脸是固定的,万一要是被记住了,陆景和会有麻烦。 也正因此,之前死去的那些人都属于被刺杀,或者干脆就是“意外”。 哪怕他们死得如此密集,各家都明明白白的知道有人从中作梗,却也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没有证据。 玩家们自产自销,当然会做的滴水不漏。 宫里那位又稳如泰山的坐着,没有一点出头的意思,他们自然就更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在年节的关头上闹起来,岂不是给了凌北辰一刀砍了他们的理由? 第73章 第 73 章 雕龙画凤的华丽…… 雕龙画凤的华丽大门此刻被一片雪白完全覆盖。 事情办得太急, 任你什么珍贵的绫罗绸缎,只要不是御赐的,都被拿出来应了急。 纸花, 布花,一团团, 一簇簇, 和跃动的橙红色火光相互映衬,又印在人们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哭红了的瞳孔里,分外诡异又可笑。 “我的——儿——啊——” 匆匆改好的灵堂内,嘉宁郡主妆容不改, 倾城绝色, 依然是一身艳丽的火红。 尊贵的殿下坐在最前方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一位衣着尊贵的妇人哭嚎到浑身无力, 被婆子紧紧的搀住才没有软倒在地。 “我说过让如果让你们不要那么纵着他,迟早会惹来祸端。”嘉宁郡主轻抚了一下额间娇艳欲滴的红宝石,姿态闲适,语气凉薄,甚至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她的确是丞相最宠爱的女儿不错, 可毕竟也只是最宠爱的“女儿”。 丞相一共有三位夫人, 头一位是跟着他的糟糠妻, 早年跟着他在军营里奔波, 死在了流弹下, 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第二位则是陛下功成之时,惦记着他一直没有续娶,为他指的一位名门贵女,也就是嘉宁郡主的母亲。 第二位夫人身体不太好, 只生了嘉宁一个女儿,照顾女儿到七岁就撒手人寰了。但嘉宁郡主从脾气秉性到容貌姿态,都与她那位出身高贵的母亲一般无二。 丞相对她的宠爱,也多多少少有几分外家的因素——外祖那边爱屋及乌,怜她年幼丧母,对嘉宁的宠爱比对自家儿孙只多不少,丞相若胆敢不好好待她,只怕睡都不安稳。 而第三位也就是眼前这一位,是丞相完全站稳脚跟之后自己喜欢上的一个女子——听说是长相颇似丞相的第一位夫人,谁知道呢——迎进门来做了侧夫人,在第二任夫人死后就扶了正。 这位倒身体好,也是个能生养的,但也是连生了两个女儿,才有了一个幼子。虽在疼爱上未曾厚此薄彼,但也不可避免的宠溺过度,把儿子教成了个纨绔子。 ——丞相毕竟是开国功臣,熟知陛下的脾气,这儿子倒也不是欺男霸女的那种恶棍,只是平常对奴才们凉薄些个,总是免不了的。 这回便是了,本来丞相看着最近不太平,是让他禁足在家的,可小公子闹着要去城东的梅林看雪。他去上朝,夫人哪里拦得住?便只好多多地带了侍卫,还是让他去了。 平日里倒也是无妨的,安安分分地赏了景就回来了,出事的时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可去城外的路本就不太好走,拉车的又得了夫人的吩咐,一味求快,想尽量把小公子在丞相下朝之前送回来,就颠着了小公子。 小公子娇纵惯了,可不管到底是不是母亲说了什么,当场就几鞭子把人抽趴下了。 正正好好,就让无处不在的玩家们看到了。 玩家们一看虽然这个人不在自己要自杀的纨绔子弟名单上,但眼见着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段时间杀多了,直接脑袋热血义勇见义勇为,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杀了。 至于那些护卫,玩家们又不把npc当人看,自然是也都杀了。 可坏就坏在,玩家们没杀那个被小公子抽打的侍卫。 毕竟按照他们平常的逻辑来看,这种被欺负的都会为他们隐瞒的,大部分当场就跑没影了。 可这回的情况不一样,丞相家的侍卫都是从外面买进来从小养大精心培养的奴隶,或者直接就是家里的家生奴才,对主子的忠心是相当可怕的。 这不,直接就跑回了丞相府报信,一边给小公子收拾,一边直接就帮助悲痛欲绝的丞相夫妇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陆景和!” 丞相恨得咬牙切齿:“老夫与比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便是和颜文晟那江洋大盗有些过节,也未在他身边对那小贼动手,更未对他有任何不尊,他如何指使手下人打杀我儿!” 坏了。 嘉宁郡主一听这事与陆景和有关,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妙。 其实陆景和这事做的未必有那么隐蔽,要是不顾一切的查也不是查不出来,只是上面有千秋月顾尘客和凌北辰压着,下面有太子和二皇子帮忙遮掩,被杀的人家又心虚,倒也相安无事。 最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杀的里面是独子的不够格向陆景和报仇,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够格向陆景和报仇的不是独子,不愿意为了这个和陆景和撕破脸。 看来这短暂的平静终于还是要被打破了。 嘉宁郡主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走进内室,不过片刻,贴身的侍女却被扭着臂膀押送了回来。 嘉宁郡主满脸怒容:“爹爹这是何意?” 丞相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袍子,脊背挺直,神态威严,冷声道:“嘉宁,平日里你如何放肆,我不管。你和谁交好,我也不管。但是如今你弟弟死了,你却还要让人去给罪魁祸首报信,我就不得不管一管了。” 继母也止住了哭声,投来怨恨的眼神:“嘉宁郡主,妾身自认待您不薄,姐姐去世之后,吃穿用度上从未扣半分,嘘寒问暖也一日未绝,比疼妾身的亲生女儿还要疼您,您为何如此待妾身?” 嘉宁郡主看着这一男一女怨恨的表情,只觉得荒谬。 她不可思议地道:“我让人去给陆景和报信,是让他赶紧来这里赔罪,好把事情解决。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难道还想让陆景和偿命不成?” 嘉宁郡主觉得他们是疯了:“陛下、顾盟主、千秋教主、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哪一个不对陆景和视若珍宝,你们是眼瞎吗?竟然还想着报复陆景和?” 妇人恨声道:“那你弟弟难道就白死了吗?” “他死有余辜。”嘉宁郡主冷嗤一声,“爹爹是个傻子,你以为我也是吗?” 被骂了的丞相脸色十分不好看,刚要出声呵斥,就见女儿扭过头来对着他道:“你是不是现在还觉得他只是顽劣,但是有药可救?我告诉你,他可不是鞭打奴仆这么简单,被他活活打死的能填满咱们家的湖!你猜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犯了错,又有多少只是他为了取乐?” 这些话是丞相从未听过的。 他猛然扭头看向自己夫人,却见夫人心虚的扭过头去。 这样的态度让他心里凉了半截。 嘉宁郡主却不放过他,继续道:“爹爹你应该还记得吧,他第一次打人肯定是瞒不住的,那是他几岁的时候?八岁。” “姑且不说他八岁就开始鞭打下人,就说他今年也才刚刚十三岁,还没到订婚的年纪呢,能活活打死这么多下人,您猜他接下来能有什么好?您猜他未来会不会忍不住鞭打夫人?您肯定得给他定一位高门贵女,那位夫人可会像下人一样忍气吞声?万一失手打死了,那位夫人可会像这些下人一样,您连脸都记不住,死了都无人在意?” “你胡说八道!我儿怎会做出那样的事,他只是年纪还小罢了!”夫人失控的冲着嘉宁郡主咆哮,形如恶鬼,“他是你弟弟,你怎可如此诬蔑他,怎可如此恶意揣测他!你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吗?” 夫人的怒吼声震耳欲聋,丞相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虽然也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但他比夫人清醒。 所以他更明白嘉宁郡主的话没有一句是危言耸听,女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未来真实发生的。 今天敢鞭打奴仆,明天就敢鞭打夫人,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只要没有人约束他,迟早会发展到这一天。 而鞭打夫人甚至打死原配,面对陛下,他可能保得住自己的儿子? 丞相清楚的知道,他保不了。 陛下自己早年一时糊涂,负了自己的妻子,从此以后便对负心汉深恶痛绝,平民百姓家有妻子状告丈夫负心的尚且只得一个死字,若是闹到陛下面前,儿子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所以呢,女儿觉得,他如今死了倒是件好事,免得以后给家里带来麻烦,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嘉宁郡主凉薄的话语响彻耳畔,丞相却再说不出半分指责了。 他甚至不由得在恍惚间想着,什么时候女儿与家里的关系已经生分至此了。 这样戳心挠干的话,哪怕对着仇敌,一向涵养极好的嘉宁郡主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如今却对着亲人说的这么轻松。 嘉宁是不是……恨他们?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在丞相心中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此刻的他忽略了还在悲痛欲绝的夫人,只是眼含热泪的看向那个给了自己最多扶持的女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 他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想要抚摸女儿的脸。 而嘉宁郡主本人只觉得恶心,丞相进一步,她退了三步。 ——这迟来的父爱,真是谁爱要谁要去吧。 丞相夫人看着老爷这样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愤。 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样,明明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老爷却心甘情愿一遍一遍的凑上去,把尊严让那个女人踩踏。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女儿竟然也是这样! 失控的丞相夫人猛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冲向了嘉宁郡主。 丞相听到声响,下意识的以血肉之躯护在女儿身前。 但丞相夫人却没能撑到近前,而在半道就被人一脚踹飞。 内室的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角明黄。 第74章 新年快乐! 陛下本人是不爱穿…… 陛下本人是不爱穿明黄的, 剩下有资格穿明黄的就是皇后和太子了,来人显然不可能是皇后,那么难道就是……太子吗? 丞相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继母想要杀女儿, 是不慈,还会好一些。可嘉宁不只是女儿, 还是一位尊贵的郡主, 是宗室王妃,这是臣对君动手,妥妥的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诛九族的大罪。 太子向来仁慈, 此事大概还会好说一些, 他又是太子师,在学生面前怎么说也有两分面子。 可掀开门帘后露出的那张脸, 却让他彻底绝望。 双胞胎兄弟二人之间长相差距并不大,只可惜气势却是千差万别。 凌燕南迈步进来,脸上满是看好笑的玩味。 侍卫毕恭毕敬的将身后的嘉宁郡主带过来,凌燕南伸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在家里过得不好怎么不跟我们说?” 嘉宁郡主笑了起来, 面上依然沉稳, 完全不像是刚被刺杀, 白刀子都已经到了胸前的样子:“其实平常还是不错的, 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让殿下看热闹了。” 丞相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的女儿是否故意,竟然把看笑话说成了看热闹。 他只是明白,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二皇子殿下亲口认证郡主在家里过得不好,谁敢反驳? 凌燕南面上笑盈盈的, 投过来的眼神却冰冷无比:“刺杀郡主,这可是大罪。丞相劳苦功高,本殿下无权处置。这位夫人嘛,就先请去牢里待几天吧,等太子殿下空出手来,再清算你这恶毒妇人的罪行。” 毫不留情的处置,甚至带着一点敷衍。 任谁都能看得出,二皇子殿下好像有一点着急。 嘉宁郡主当然也是。 她没有给家里求情,而是好奇地问:“陆先生有安排?” “那倒不是。”凌燕南说的十分坦然,“我本来是有点事出来了,听见这边的情况又赶紧赶过来,结果来的路上有个不长眼的骑着马从我旁边过,溅了我一身泥。现在正着急去处置那个王八蛋呢。” 嘉宁郡主显然也对京城的路线十分熟悉,恍然大悟:“您走的经过宫中那条近路啊。” 怪不得穿了一身明黄色,明摆着是太子的衣服嘛。 突然出现,还挺吓人的。 “是啊。”凌燕南皮笑肉不笑,“我倒要看看他是哪个娘娘宫里的太监,多么得皇上宠爱,敢这么肆无忌惮在宫门口纵马驰骋。” 得,看来这太监是讨不了好了。 嘉宁郡主心里门清,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帮人求情。 别管什么新欢旧爱,高门低户,或娇俏或冷艳或高傲,皇帝留宿过多少次,几天去看一次,只要对上二皇子殿下,通通是讨不了好的。 毕竟对上他就等于对上了皇后嘛。 而对上皇后,哪怕皇帝再宠爱也不会帮你的。 凌燕南走了,也带走了这个家里情绪最激动的人。 原本一场盛大的葬礼,没了妇人哀哀的哭嚎声,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愈发像一场无聊的戏了。 嘉宁郡主看到了底下哭丧的奴才,还有几个偷偷打哈欠的,甚至还有眼尖的看到了夫人被押出去,已经开始收拾包袱细软,准备跑路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嘉宁郡主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无聊的家。 将近年关,她倒是不准备在夫家磨日子,娘家也不行,可外祖母那边还等着她呢。 嘉宁郡主想着满脸笑容的舅舅姨母、侄女侄子们,难得有些真情涌上心头。 华贵的马车后面堆的满满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年货,其实这里面原本有一半是给丞相府的,毕竟总要意思意思,不过今年倒是不用破费了。 * 年节将至,街上除了雪白就是火红,一片张灯结彩。至于那些死了人家的,起码也得找点亮色的东西,出来收拾收拾准备过年。 毕竟只是死了一个人,又不是全家都死了,哪怕再受宠再重要,不过年家里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看着张灯结彩的一片,罪魁祸首坐在窗边肆意点评:“这人世间的感情倒真是颇有些凉薄。” 过年前后几天,宵禁都会有所放松,算是与民同乐。 前几日城里其实就热闹得很了,但是陆景和毕竟只能出来一天,所以硬生生忍到了年节当日。 当然,这么刻薄寡恩的话绝不可能出自陆先生之口。 陆景和看着坐在窗边闲闲地伸出手去接天上炸裂的烟花掉落下来的火星的凌燕南,劝道:“都是可怜人,积点口德吧。” “我可怜他们,谁来可怜可怜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哪怕是在他们死的前一秒,他们可有悔过?”凌燕南说出了与嘉宁郡主一般无二的话,“一群畜生,死了也就死了,也算是为这年节添点喜气,还让人们免得提心吊胆呢。” 每年年节因为纨绔子弟长街纵马被踩死的可只多不少。 陆景和无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一点儿也不饶人。” “有的是人无礼还要抢三分呢,我得理,不饶人怎么?”话虽如此,凌燕南还是没再说那些混账话。 哪怕陆景和并不是真的生气,他也不想大过年的跟人闹不愉快,毕竟他可是撬了宫宴出来的,就是为了陪陆景和过年,要是陆景和不高兴,他做这事的意义在哪里? 二皇子殿下一身锦衣华服,丝毫不遮掩身份,进门就直接掏出令牌,抢占了这京城最高的茶楼视野最好的房间。 这房间其实原本已经有人订上了,只是年年宫里的贵人们都不出来,连带着大官也少,都去宫宴上了,订房间的人拿出去身份倒也算得上不错,是个职位不低的官,只是在凌燕南面前就完全不够看。 消息穿过去的时候,一家子人原本已经收拾好了准备过来,顿时怒气冲天。可又一听这人的身份,原本怒气冲天的人直接拱手就让出来了,银子都是提前付好的。 要说是讨好吧,偏偏这群人连二皇子殿下的眼巴前都没赶近。 毕竟这位二皇子殿下刚刚处置了丞相夫人的事人尽皆知,别管是不是那位夫人有错在先吧,反正哪怕丞相亲自求了陛下,也能没把人捞出来过年。 二皇子殿下一向不讲理,哪怕身边跟着两个讲理的,也没人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谁也不想大过年的去牢里呆着和老鼠一起吃年夜饭是不是? 敲门声再度响起。 凌燕南一脚就踹翻了茶水桌,脸上带着浓重的不耐:“老头子还没完没了。” 凌燕南不想去宫宴这事儿一家子早早就都猜到了——就凭他跟陆景和这腻歪劲儿,能不想跟人家一块过年? 坦诚相待的这么一说,谢明瑶和凌雁北都没异议。 他们本来就对这位极其宠溺,更觉得那宫宴也实在是吵闹又无聊,不来就不来吧,至于一家子吃年夜饭的事儿,他们出宫不就得了,反正陆景和现在也不算外人了。 于是唯一的阻力卡在了凌北辰这儿。 一向对谢明瑶千依百顺的他却坚决反对这件事,让人去侯府门口拦了好几次没拦住,又让人来这里敲门,这已经是第四趟了。 路景和眼见着凌燕南就要发飙了,说不准会回去跟君父打一架。 大过年的打起来,这兆头比说人家坏话更不好。 陆景和想劝,却无从下口——这怎么劝?是劝人好好回去还是劝回他回去以后不要跟君父打架? 想想都不可能。 可还没等凌燕南的火发出来,顾尘客便推门出去了。 门口一看就品级极高的大太监满脸堆笑,原本以为要迎接的是二皇子殿下发怒的脸,已经做好了哪怕激也要把二皇子殿下激回去的准备,却看到了一张古井无波的面容。 顾尘客盯着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回去,别再来了。” 他回去,也让陛下别再派人来了。 大太监揣摩清楚其中的意思,一甩拂尘干脆利落地连忙下楼跑了,那走的速度比来的速度只快不慢。 反正只要有个交代就行。 二皇子殿下眼看着他是绑不回去了,这位又完全不是他能抗衡的,陛下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他身上。 “他们竟然还狗眼看人低?”凌燕南气炸了。 对上他的时候,这群太监软磨硬泡生拉硬拽,有大义凛然的传说,有满是鼻涕眼泪的哭诉,恨不得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 但是对上师父他们竟然一句话就被打发走了?这也太差别对待了吧! “不是差别对待。”陆景和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像一张白纸,大部分时候都是清清楚楚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他们虽然都是奴才,但也是御前的奴才,是你父亲的奴才,是有品级在身的,算是官员,你不能贸然鞭打他们,毕竟你还有个皇子的身份。但顾盟主就不同了,他没有这份顾忌,就算他把人都杀了,陛下也估计只会说一句杀的好,才不会管是自己让他们来送死的呢。” 做帝王的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又难免偏心,顾尘客恰好就是这王权之下保护的最为严密的人之一,哪个傻子会上来和他硬碰硬? 能当到大太监这个地步的,都精着呢。 “怎么又叫上顾盟主了,多生疏。”顾尘客浑不在意的转身,推着陆景和走回窗边。 陆景和笑了笑:“咱俩本来就差这一辈呢,同辈相称太不尊重。” 顾尘客有些不满:“我又不在意你是不是尊重我。” 他将陆景和当成忘年至交,这人又把他当什么? 顾尘客并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反而把周围的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千秋月带着些理所当然的从顾尘客手里结果陆景河的轮椅,看着对方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重症患者。 顾尘客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对,默默收住了。 其他人得了安静,终于能懒懒地倚在窗檐上看几分钟。 不论是天上炸开的一片一片的烟花,还是街上的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欢声笑语,一片热闹喜庆,都让人目不暇接。 包间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这次游戏公司打了一个微妙的时间差,游戏里的新年和现实里的新年正好重叠上了,玩家们都不是孤家寡人,自然要下线陪家人跨年,线上的人并不多,还都挤不进中心圈。 门再次被敲响了。 凌燕南的眉头简直要打成一个死结。 老头子今天还没完没了了? 这次他没给任何人机会,大踏步走上前拉开门就怒骂道:“都说了不回去不回去,一遍一遍派人来是什么意思?你闲的没事干了?” 门口的人被骂得一抖,战战兢兢地道:“这、这位客人,这是您点的菜……” 凌燕南这才尴尬的注意到,这分明是茶楼的小厮。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少上来串几次门,茶楼把他们菜拼了一个架子,两个人抬着上来的,另外一个小二扶着架子站在旁边,正好是一个要贴到墙上的姿势,被震怒中的二皇子殿下完全无视了。 小二大概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二皇子殿下的质问,于是直奔主题,一下子就把人点醒了。 “咳、咳咳。” 凌燕南满脸都是尴尬,侧身让开位置:“你们……进来吧。” 当然是要进来的。 陆景和扶额,顾尘客也难得端起了师父的架子,教训着不靠谱的徒弟,二皇子殿下被训得蔫头耷耳。 布完菜之后两个小厮就走了一个,只留下一个在旁边伺候。 挤人都不是需要伺候的,可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存在感弱得离谱,甚至就连顾尘客都忽略了他。 “到了。” 算计好了时间,顾尘客放下筷子。 听说今年有烟火表演,是前几年都没有的。民间虽然对烟花早有应用,但也只是小范围的,并且不怎么好看,跟放炮差不多。 千秋月早已经陪着陆景和坐到了窗边,手里还拿着托盘,上面放着拨出来的几小碟菜。 哪怕陆景和心里明白这估计就是游戏公司照着现代的烟花做的特效,却也很高兴。 三。 二。 一。 无数人和他一样抬起头,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倒计时。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天,空中骤然炸开明亮的火花。 层层叠叠,一个接着一个,黑暗的天空被照得亮如白昼,无数斑斓瑰丽的图案呈现在人们眼前,远远望去,栩栩如生。 穿着粗布棉衣的老百姓们像潮水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 他们不明白烟花的原理,都把它当成是一场神迹,虔诚的许下新年的愿望。 而哪怕是对此有些了解的达官显贵也忍不住对着这绚丽神奇的一步,许下心底潜藏已久的愿望: “希望明年风调雨顺,地里能有好的收成。” “希望明年不要打仗,大家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希望明年的徭役不要太重,儿子还能活着回来。” “希望明年科考顺利,官运亨通。” “希望明年能怀上儿子,为家里开枝散叶。” “希望我儿的身体能够痊愈,健健康康的长大。” “希望明年长子仕途顺利,能够调回京城。” “希望明年能多做几篇好文章,出人头地。” “希望明年武艺精进,能在将军手下撑过十招。” “希望明年能够觅得好郎君,家庭和睦美满。” “希望……” “……” 陆景和看着这盛大的一幕,也忍不住双手合十,在自己在游戏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里许下了真挚的愿望:“希望明年能够搞清楚一切,能在现实里醒过来,能见到父母亲人和过去的朋友们。” 他并未察觉的是千秋月也看着他许下了自己的愿望:“希望明年能追到景和,所有挡路的讨厌鬼全都从眼前消失。” 第75章 第 75 章 新年的第一…… 新年的第一份清醒来自于一份鲜红的拜帖。 守门的小厮弯着腰战战兢兢, 守岁后困得前模糊的陆景和哈欠连天。 倒也不是陆先生惫懒,但是这才卯时啊! 早上五点上门来送拜帖,这是请人呢还是故意找事呢? 凌燕南给出确切的判断:“人老觉少吧。” 虽说除夕有宫宴, 但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是人,是人就有家庭, 自然都更希望在新的一年来临之时能和家人团圆。 凌北辰在朝堂上毫无人性, 在这种时候倒是颇为善解人意,戌时过半就把人都放回去了。 一般在除夕新岁的时候,朝廷也很少有征伐徭役之类的大动作,全国上下都能过个好年。 当然外族要是有来挑事的,朝廷也不怕事。 当场没有那么多腐朽旧俗, 非常支持夫人和子女随军, 也有相当于小关的额外补贴,若是夫人和子女们做出了实事, 朝廷还会有嘉奖,往后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会更加顺畅。 所以外族若是非要挑事的话,人家也不介意全家齐上阵,反正回去之后也是喝团圆酒,就着他们的血肉喝还更香一点。 当然边疆和京城又是两码事了。 边疆都是喝了酒就睡, 听到鼓声就披甲上马, 京城这种温柔富贵乡, 哪怕是第二天还要上工的老百姓们, 也有很多守过了子时, 看过了新年的鞭炮再睡觉的。 也正因此,第二天早上大多人流萧条,老板们不那么急着用人,也不太催他们上工。 陆景和早些年在病床上度过, 别说手守岁了,稍微晚睡一会儿都要被医生护士家人轮番劝说,好不容易被纵容一回,昨天晚上数他闹得最厉害,醒不了就也情有可原了。 出生于星际时代的陆先生说着封建迷信的话,接过了帖子:“新年头一天你嘴里就没好话,小心一年都不顺。” 凌燕南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看看能怎么不顺呢。” 陆景和展开帖子,还没看一半,只听匆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得,刚回去的那个估计还没到门口,另一个就又来了,还带着一个一步三摇的大公公。 凌燕南一看那张熟悉的脸,就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 果然,大公公尖细的嗓音响彻前厅:“二皇子殿下,奴才传皇后殿下口谕,请殿下今日辰时务必回宫。殿下说了,她在宫里等着您。”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凌燕南就知道会是这样,满口抱怨:“母亲也真是的……” 二皇子殿下本来是最不受威胁的一个人,可谁让威胁他的这个人他根本反抗不了呢? 凌燕南问大公公:“他在吗?” 多么意有所指的问题啊。 大公公恭恭敬敬的垂着头,只道:“奴才不知。” 凌燕南非常烦躁:“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知道些什么?” “这本就是他不能说的。”顾尘客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银垫子来塞给对方,让小厮把人送出去,“窥探帝王行踪本就是大罪,他是说了又有挑拨皇帝与皇子关系的嫌疑,他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的太安稳了,回答你这种话?” 凌燕南当然明白,但就是不服:“那他一问三不知,我还不能生气吗?” “他又不是你的太监,生气也不能直接教训。”知子莫若父,顾尘客这当半个爹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凌燕南在想什么,“你若打了他别,说今日不用回宫了,往后你也不用回了。” 凌燕南梗着脖子,主打一个不信:“母亲还能为一个太监和我真的生气不成?” 顾尘客懒得理他这突然闹起来的小孩子脾气:“马上就到辰时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别误了时辰,又惹出事端来。” 其实误不误时辰和惹不惹出事端,这两点在二皇子殿下身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毕竟不论什么时辰,只要他不爽了,都是要闹事的。 顾尘客显然知道他的尿性,也懒得搭理,只是侧身望向陆景和:“丞相府那边说什么?” 丞相府发生的那出闹剧凌燕南早已当笑话一五一十的给众人讲过了,不过就算他不说,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眼线和消息渠道,对丞相府自然是百般警惕。 陆景和一个字一个字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答道:“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宴会。” 不止年末有宴会,年初当然也要有。新年第一天的虽然少,但是以丞相这个身份,做出来也不算太突兀。 陆景和看了看那几乎遍布京城各家的邀请名单,知道这上面至少有一半的人会给丞相这个面子。 这份名单送过来就是为了让陆景和安心的,陆景和也确实放下了点心:“他就算要做什么,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吧。” 顾尘客其实也这么觉得。 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是晚上的话……” 那他们就不用再找额外的乔装打扮的护卫了。 毕竟大年初一也无法阻挡玩家们玩游戏的热情,更无法阻挡他们对活动的热爱,不用等到晚上,这会儿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勤奋的玩家上线了。 陆景和看了更新补丁,城内的玩家是红包活动,可以找npc拜年拿红包,等级越高好感度越高的npc给的东西就越好。也可以在城内寻找红包,红包是实时刷新的,总数足足有1000个,活动会一直持续到初六。 城外的玩家就比较杂了,大多是pve打怪,什么等级的小怪和boss对应掉落什么等级的红包。 红包里边可能藏着任何东西,年节期间各类物品的掉率都是翻倍的。 同样,不同等级的红包对应着不同的积分,积分可以在限时开放的积分商城进行兑换,里面就包括了各种时装、装备、技能、就职卡、转职卡、坐骑、宠物蛋、特殊物品设计图、经验、金币甚至特殊任务开启卡和特殊npc好感度。 这次的商城里面着实是出现了很多新东西,也暗示了后面要开放的系统,玩家们简直陷入了狂欢。 其中有好几样,陆景和自己都想要。 不过可以预见的,兑换特殊npc好感度的人大约会是最多的。 毕竟特殊npc打头的那个就是陆景和,谁不想多多得到陆先生的青睐呢? “陆先生好!” 来刷日常任务的玩家永远是活力满满的。 今天来刷陆景和更新的更多。 毕竟他们都坚信,如果第一个拜年红包上是陆景和的名字,那么接下来的一天都会好运的。 陆景和无奈的坐在那里等着玩家们排队上来说吉祥话,然后每人发一个红包。 他在的红包里自然是封着些银子,但是到玩家们手里就远远不止这些了。 因为新年红包数量太多的原因,系统直接无限复制了陆景和的仓库,防止玩家们红包领到一半没东西了的尴尬现象。 陆先生又是相当争气且大方的一个人,眼看着没有后顾之忧了,便按照不同的好感度给玩家设置了等级,哪怕最低的一级也有十量银子一本初级技能书和一个初级装备。 每一个得到陆景和红包的玩家都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更有脑袋灵活的玩家发现等级后闻风而动,疯狂刷红包兑换陆景和好感度,争取让自己的好感度能在第二天上涨一档,就能得到更多的好东西。 这是一场以陆景和为命的疯狂。 虽然这样的疯狂早已经不止一场,但仍然让人叹为观止。 《盛世》玩家论坛 【京城的玩家们是怎么了?怎么大佬也要跟我来抢一个小红包啊啊啊啊!!!】 楼主:新入坑的人真的要疯了,早听说《盛世》难度极高装备匮乏,但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我才十级啊!在郊外打个野兔竟然有个五十级的大佬抢我的掉落红包! 1l:前排,先笑为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15l:一群哈哈怪倒是给人家解惑啊!摸摸楼主,友情提示,这段时间别在京都附近的区域换了。陆景和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很有名的npc,这回按好感度等级给红包,兑换商城里不是能用积分兑换陆景和好感度吗?京城的玩家都疯了。 16l:我也被抢过……不过京城的大佬都挺要脸的,应该不会随便抢你东西啊,你看他有没有给你留什么补偿? 17l[楼主]:留了,给我留了件初级装备,是个棍子,加了点伤害 18l:你看,我就说吧。大佬们就是刷分刷疯了,没什么坏心,你避开那一块就行了。 19l[楼主]:但我降生地就选的这一块啊,我才10级怎么避开啊,靠腿走的话走出去这次活动都结束了QAQ 20l:这个啊,你可以找大佬们问问,传送阵的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少一个竞争对手,应该有大佬会愿意借给你的。 21l[楼主]:行,我去问问,谢谢家人 22l:啧啧啧,看你们这群哈哈怪,人家都只谢都只谢一个 23l:让他去游戏里大海捞针吗?不能在论坛上帮他问问吗? 24l:楼上动动脑子吧。大佬们都不要脸的抢新人的怪了,怎么会有时间上来看论坛呢…… 25l:……让你这么一说,感觉叫他们大佬的我们好羞耻。 26l:没事,为了陆先生,为了更高的奖励,不丢人。 27l:是丢人也不是咱们丢吧…… 28l:笑死,什么真相哥 第76章 第 76 章 玩家们是什么心…… 玩家们是什么心情, 已经练出铁石心肠的陆先生并不是很在乎。 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累死了。 醉疏狂等几个大团虽然占了大头,却也挡不住如同柠檬酸这样的高手型散人。 眼看着陆先生精力有限,并且马上就不想再站台了, 其他人更是你争我抢。 在这种时候,姑娘就比较有优势。 实在是不敢挤啊, 全身上下都是禁区, 碰到哪儿被抽一巴掌都不冤枉。 于是陆先生就看到了一番奇景——一群男玩家挤在一起,一个群攻技能刷下去,不说损人不利己,反正周边一群人肯定都不能幸免,但是女玩家们就在手挽手快乐的排队, 一边排队还一边唠嗑。 陆景和不得不承认, 他听八卦听的很欢乐。 女玩家们嘴里的八卦可比系统消息上冷冰冰的文字强多了,还添了更多他之前不知道的, 相当的劲爆又活色生香。 其中不乏一些老朋友的消息。 比如月下独酌吴钩月明空里霜的三角恋啦,酒神好像不是在渣吴钩就是在渣吴钩的路上,再比如影随风大佬最近总去柠檬酸新建的信息交易处买消息,俩人之间貌似情愫暗生,消息都打七折, 再再比如陆先生院子里最近新来的那个长得超好看的和尚会给好多玩家算命, 还和忘忧草有了很深厚的交情, 疑似能有一段人机恋…… 等等! 陆景和猛的警觉起来。 了然那个秃驴什么时候去玩家堆里拈花惹草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危险的目光扫向一旁杵着的柱子们……了然什么时候跑到玩家队里浑水摸鱼的?! 这人论硬功夫不行, 轻功和走位倒是都练得炉火纯青, 鱼一样滑不留手,在这个玩家手上推一下那个玩家腿上踢一脚,力道不大,却能瞬间改变战局, 等玩家再回头想找罪魁祸首的时候,人早已经跑了。 陆景和侧过头,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去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揪回来。” 千秋月默默去了。 这种事儿他一般是不会自降身价的,但今日并不是千秋小主想出这个风头,而是能干这件事儿的人都已经走了…… 其实本来也就有俩,凌燕南和颜文晟。 二皇子殿下进宫受批判去了,至于颜小哥,好么,这位还失踪着呢。 邵峡小朋友其实昨天也赶来跟师父师兄团聚了,甚至陆景和还见了一面顾尘客那位从来只能耳闻的大徒弟。 但大徒弟在顾尘客当了甩手掌柜之后就承担起了代理盟主的重任,肩上担子重的能压垮人,除夕一过就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分钟也没多留。邵峡小朋友……他武功虽高,但实在是不靠谱啊。 陆先生一点也不想听见“你出来啊”“我就不,有本事你进来抓我啊”“你赶紧出来”“略略略”的对话。 他相信了然绝对干得出来这事儿。 千秋教主一出马,再滑不留手的鱼也得上菜板。 陆先生温柔一笑,了然只觉得头顶上那片秃了的皮肤开始吹起了凉风:“景、景和。” 这不,被冻得牙齿都打颤了。 “院子里那么冷,你看你冻着了吧。”好在陆先生永远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还不快进屋去暖暖,里面有热茶。” 了然马不停蹄地跑了:“谢、谢谢陆先生!” “真是的,怎么这么着急。” 陆先生声音低沉而温柔,面上笑容依旧,两个排在正前方的小姑娘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看来这院子里的阵法是不太行了。”陆景和笑着跟顾尘客说了一句,贴心地往两个姑娘手里一人塞了一个铜暖炉,“小姑娘家家,年纪又轻,别冻着了,再伤了身子。” “呜呜呜。”两个小姑娘眼泪汪汪,“谢谢陆先生!” 陆景和笑了笑:“这有什么。”他往两人手里塞了一个明显更大一点的红包,“给,下雪天冷,拿着钱多买些炭火,别在外面受冻了。” 两个小姑娘拿着红包千万谢的走了。 刚出院门打开一看,哪里只是多了一些银子,分明是整个红包升了一级! 两个小姑娘执手相看泪眼,嚎啕大哭:“呜呜呜陆先生真是大好人!” “陆先生是我的神!”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最坚定的陆粉了!” “就是!谁说陆先生不好我咬死他全家!” 此时毫无疑问的在姐妹群里传播开来,又登上论坛区,于是,又一个吹陆的神帖在论坛区诞生了。 ……陆先生收获了一群在他面前恶意卖惨的玩家,这个不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到了傍晚间,陆先生几乎是千万谢的去赴了原本那个受他厌恶的丞相府的宴会。 而还没排到的玩家们则是个个咬牙切齿,对丞相府怒目而视,心想之前只杀他一个儿子实在是太便宜了。 更有心细如发没选上陆先生保镖的玩家找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混进丞相府,以防被杀了儿子的丞相府对陆先生心怀不轨。 * 丞相设宴,自然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 不出陆景和所料,哪怕是大年初一,那拜帖上邀请的人仍然来了一半还多,哪怕不来的也都遣人送了礼物。 丞相府门前官职由高到、低爵位由大到小排了一溜马车,身份越尊贵的来的越晚。 陆先生还是心疼玩家们的,几乎算是踩点来,从后面挤进来只觉得万分不易,可一看前面,还是空荡荡的。 陆先生不是很明白:“?” 千秋月冷峻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耐心解释道:“这帖子上的时间不是限制你的,晚来一会儿也无妨。丞相府侧面有路,可以直接绕过来。” 这种默认的规矩他们都知道,只是陆景和是个早到惯了的勤劳人物,出门的时候就觉得晚了,一路上也没给他们留时间,倒像是他们的不是。 “行吧……”陆景和很快理解了千秋月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贵族官僚主义。” 不少玩家听见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几个真正的古人虽然不知道陆景和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妨碍听出其中的讽刺。 冬梨脆忍俊不禁,在姐妹群里吐槽:“系统的词库也真是有意思,怎么还给npc加近现代的词啊!” “梨姐你这话说的,要是不加近现代的词,他们说话咱们能听懂吗?” 冬梨脆:“……” “以后我的群里不许有犀利姐,听见没有?” “梨姐你玩儿不起QAQ” 冬梨脆冷酷无情:“对,我就是这么一个玩不起的女人。” 陆景和看不见玩家的文字消息,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这偶然的露馅已经被玩家们自主地圆了回去。 小厮引着他踏进正厅的一瞬间,鼎沸的人声骤然安静下来,像滚烫的汤里被浇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的泡瞬间就消失了。 然后无数像打量美味食物一样的目光缠了上来,像黏腻的蛇信子,十分恶心。 陆景和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像是想抖掉那些恶心的目光一样。 千秋月和顾尘客更是一左一右,把脸黑成了煤球,放出去就能直接和天幕融合。 “都看什么呢?显得你们长眼了是吧。” 能这么嚣张的,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陆景和忍俊不禁的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身夺目的明黄。 ……明黄?! 陆景和有些呆滞的看着好友,百思不得其解。 燕南他……终于篡位了? 呸,什么叫做终于。 他不是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吗! 幸好凌燕南并不知道好友在想什么,不然只怕掀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浆糊的心都有了。 二皇子殿下一出马,那些不该有的目光就纷纷收了回去。 毕竟谁也不想死是不是。 一直悄无声息的主人家也像终于被呼唤了名字的人工智能似的,满脸笑意的从堂内迎了出来:“二皇子殿下大驾光临,老臣有事远迎。” 完了,这老东西又冲着陆景和的方向作了一礼:“顾元帅好,千秋教主好,陆先生好。” 虽然问候上是把这两个人排在了前面,但陆景和总觉得这一礼是给自己的。 丞相当年也是跟着凌北辰打天下的,习惯了喊一声顾将军或者顾元帅,顾尘客从来都是不介意的,只是今天却要驳他的面子了:“大人说笑了。本座早已从军中退下多年,如何能成一声元帅?” 丞相脸上的笑容易僵,似乎没想到顾尘客会这么不给他面子,或者说没想到顾尘客竟然会这么护着陆景和。 要知道他们才是老伙计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应该更先进才对。 可惜这世界上最不应该存在的就是想当然。 而陆景和坐在这里,就是打破幻想的一柄锋利的刀。 但丞相是官场上的老狐狸,最懂得怎么给自己打圆场:“顾盟主说的是,老糊涂了,总还想着当年的事。” 丞相他刚刚年过五十,绝对算不上老,这一句不过是自谦。 可他忘了,这场上还有一个更不必给他面子的人:“若是老糊涂了倒不如退位让贤,何苦还死占着这个位置,净闹出些笑话。” 谁也没想到向来冷淡的千秋教主嘴里能出这么扎心窝子的话,就连陆景和都呆了一瞬。 当然,这话场上也就只有他能说。 丞相尚且算得上英俊的脸抖动着,怒火从心底一层一层的泛上来。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天的鸿门宴到底是谁设的,到底是他要整着陆景和还是陆景和要整治他。 出师不利,让这位向来精明的老臣痛失爱子之后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接下来的事,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吗? 他真的能如愿以偿的报复到陆景和吗? 第77章 第 77 章 “诸位请进。”…… “诸位请进。” 丞相难看的脸色像一把刀, 深深的刻在了众人心中,以至于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气氛都相当的沉闷,除了必要的寒暄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主位上的人脸色不好, 底下的人谨小慎微,除了陆景和那一桌, 几乎传不出什么欢声笑语。 其他被请来的身份高贵的人固然可以打破这个状态, 却因为来的太晚,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因此不敢妄言。 直到台下的歌舞换了模样,娇媚的舞女上前一步,袖中寒光点点。 正抓着舞女的手细细抚摸的老王爷挺着大肚子发出一声惨叫:“啊!有刺客!” 他的手掌已经被匕首扎穿, 钉在实木的桌面上, 周围侍从急的团团转,却不敢贸然动手。刚才还温柔小意的舞女翩然远去, 混在人群中,看不真切。 蜡烛突然灭了。 一片黑暗中,不知是谁拉开了紧闭的大门,一群黑衣人猛的冲了进来,与各家带来的护卫们缠斗在一起, 兵器碰撞的响声不绝于耳。 一听到“刺客”二字, 满堂的宾客都乱了起来, 听到尖锐的金属声, 更是慌得六神无主, 个别格外胆小的甚至直接缩在了墙角瑟瑟发抖。 府中终于有医生前来,能借着昏暗的火折子为老王爷拔出手上的匕首,那白白圆圆胖乎乎看上去很有福气的手掌中间却已经出现一个可怕的空洞。 听着大夫摇头叹息,说他余生怕也只能这样残缺, 老王爷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愤怒地大吼着:“抓住那个贱人!” 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人,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找到?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乱象发生的太快了,很多人都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声音的来源,再加上眼前的黑暗阻挡视线,除了临近者几乎没有一个人第一反应是推开怀中漂亮的女子,甚至有些被美色昏了头的大男子主义者还把人往身后护。 这可就方便了她们动手。 很多人这一次被扎穿的可不再仅仅是手掌,而是心脏。 为了方便,她们带的匕首并不长,若是身形细长些的便会卡在骨缝间,若是圆胖些的,就直接被夹在了痉挛的皮肉里。 锋利的刀锋反复抚摸内里娇嫩的软肉,鲜血被锁在内部,只能一小股一小股的流出来,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舞女们一击得手,便通通舍弃了匕首,借着黑暗的掩护四散开来。 好色者死了大半,不近女色的却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凌燕南感受着体内极速流失的内力,脸色铁青。 他们知道丞相的心思,自然对他抱有警惕,几乎没吃什么,凌燕南更是直接吃过饭才从宫里出来,整个宴会别说动筷子,连酒水都没碰过一口。 顾尘客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毒的来源:“香有问题。” 凌燕南惊怒交加:“这老东西也太大胆了些!” 陆景和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陆景和这个药罐子不说久病成医,内里却有不知道是常喝的哪一味药在体内积攒了药性,这厉害的散功之毒,对他竟一点效果也没有,可他偏偏是在场上几乎最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 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凌燕南又气又急:“景和,你怎么还为他开脱?” “没有开脱。” “没有开脱。” 儒雅和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景和惊讶的看了千秋月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比他明白的要早。 毕竟怎么着也算半个自己门下人。 陆景和耐心地解释道:“你忘了青州那一遭?这些黑衣人是不是丞相安排的我不知道,但舞女绝对不是,她们是五毒派的弟子。” 凌燕南猝然回想起李欢那个倒霉蛋,主要是那一堆白晃晃的骨头架子,恍然大悟。 五毒派的弟子不说多强,但却是棘手,让人非常忌惮,门内弟子有大多精神状态不太好,不受人控制,想要驱使她们绝对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眼看她们动手的对象都是那些好色者负心汉,也能看得出这是她们一场有预谋的计划。 至于那些黑衣人到底和她们有没有关系,就需要更多的深思了。 但这并不是思考的地方。 陆景和当机立断:“走吧。” 当然不是没有刺客往他们这边来,但是玩家们真的很给力。 他们直接把这地方当副本刷了。 要知道刺客的等级可不低,每一个经验都不少呢! 玩家甲:“我头一次感到游戏公司这么人性化,剧情怪竟然也掉红包!” 玩家乙:“????靠,红包不是按人头分配的,不论谁捡到打开之后都是按照打怪的贡献分配的!” 玩家丙:“纳尼?游戏公司终于做了一回人?” 玩家丁:“那太好了,妈妈终于不用担心有人抢我的红包了哇咔咔咔!” 玩家戊:“你们的关注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在这个破游戏里,只有副本怪才会按贡献分配经验吗?” 所有其他玩家:“!!!” 所以他们又跟着陆先生开了个新副本?! 某指挥:“橘子,鸿门宴&红包大作战,怎么样?” 橘子洲头:“……” 橘子洲头:“你高兴就好,大家说呢?” 众玩家:“……” 众玩家:“您(们)高兴就好。” 说实在的,在听见战斗名称的时候,陆景和小小地喷了一下。 早听说橘子洲头有个朋友是个很著名的指挥,也是公会里的高管,前段时间家里有事没能赶上第一波开服,后来一直在大家的保护下努力练级。 这位指挥别的都没得挑,简直可以封神,唯一有一点令人发指,就是他喜欢给指挥的每一场战斗命名,并且每个名字都非常灵魂。 陆景和一直不知道这“灵魂”是怎么个“灵魂”法,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鸿门宴”点明了事件的主体暗示了事件的性质,“红包”按时了事件所属的时间和大家为之奋斗的目标之一,二者相结合并带有一种幽默诙谐,实在是一道再好不过的语文题。 陆先生在心里默默的想: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语文高考分数是多少啊! 顾尘客也丧失了些许功力,此时只能顾上护着两个徒弟,陆景和就完全交给了全盛状态的千秋月。 千秋月察觉到陆景和的心不在焉,有些疑惑地问道:“景和?” 陆景和回过神来,解下腰上缠绕着的细长软剑,恰好挡住了斜刺里角度诡异地扎过来的一柄匕首。 他们一路上动作极快,已经到了接近门口处,能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的匕首上闪着的幽蓝色光芒,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千秋月惊出一身冷汗,陆景和倒恍若无事,甚至还有心情评判刺客的手法:“总觉得骨头不像是长在了正位上……你们知道有什么组织有这种功法或者说比较特殊的刺客吗?” 陆景和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长日久,已经知道所谓武林高手,其实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层功力,除非练了特别的功法,否则至少在身体结构上仍然是个普通人。 刚才那匕首是从轮椅下方扶手处开出来的缝隙里刺进来的,只能说明刺客要么身量矮小,要么骨骼有异。 看着这些黑人绰绰的影子,陆景和觉得身量矮小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顾尘客很快就想到了:“这么说来的话,倒确实有一家是这样的。” “千姬?”千秋月明显也对这些组织非常熟悉,“他们的功法确实涉及缩骨与放骨,但是这样的单子……只怕轮不到他们。” 千秋月当然不是鄙视,他只是非常客观的说明,千姬这个组织的功法虽然比较特殊,但是人员是真的不多,实力也确实不是很强。 正因为功法的特殊性,他们在同等阶层几乎是无敌的,但是这份功法对身体的伤害同样也很大,除非跟骨奇佳或者体质合适之人,都会早死。 “若是在平常,他们当然不可能和这些人势均力敌。” 朝廷中的大员放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当然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顾尘客冷笑一声,“大家这不都是中了散功之毒吗,一群不在全盛状态的高手对上这些同阶无敌的刺客,这样的局面……岂非再正常不过了。” 凌燕南也发问了:“话虽如此,可是五毒派怎么会和他们合作?” 二皇子殿下平常也不是只管混吃等死的,在武林盟,他主管的明面上说是商路,实际上就是情报,对这些阴私消息自然更为了解。 “五毒派一向自持高傲,杀好色者这种事对她们来说几乎和清理门户一样普遍,再顺手不过了,怎么会突然和一个小刺客组织合作?这根本不是她们的作风。除非……” 凌燕南的脸色愈发难看,陆景和替他补上了后半句话:“除非有人提前得知了五毒牌要在这场宴会上动手的消息,然后请了千姬的人来将计就计。” 但是话说到这里,他们却没法再推测下去了。 这场是丞相的宴会没错,丞相也确实请得动千姬的人,但他不可能知道五毒派的动向。 五毒派的这些娇俏的女子向来行踪诡秘,只有到了一处暴露于人前才能抓到马脚,得到消息,而往往这个时候她们已经马上要动手或者已经完成任务了。 普天之下能提前一些知道五毒派动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今天被五毒派杀死的这些人,其中可能有些是无辜的,但大多数无疑是朝中的毒瘤。 因为好色之人往往贪财,他们需要用大量的金银财宝去讨好美人。 财从哪里来? 都坐在官位上了,无非就是贪污了。 而大力整治贪污又对谁最有好处? 丞相吗? 他还不配。 第78章 第 78 章 宫内。 …… 宫内。 厚重的墙壁通体用整块的汉白玉打造, 上面缀着金色的灯座,灯座里镶嵌着雪白硕大的夜明珠。 “时候差不多了。” 天底下最尊贵却不合的夫妻俩此刻相对而坐,是外面几乎从来不可见得的平心静气。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了。”谢明瑶笑了笑, “拿他们来做局,你就不怕他们生气?” 凌北辰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嗤。”谢明瑶冷笑一声, “我看是你不敢吧。要是提前说了, 别说阿南了,就连尘客都不会同意。” 凌北辰闻言,脸色难看了一瞬。 谢明瑶话说的难听,可事实不也正是如此吗? 他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儿子都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抢走了所有的注意力,不舍得对方受到一丝伤害。 今天这个局的中心就是陆景和, 陆景和不来丞相就不会狗急跳墙下定决心, 可如果他提前说了,他们绝对不会让陆景和来, 这场局也就做无可做了。 “怎么样?有没有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活了这么大岁数但其实全是白活?”谢明瑶笑得张扬肆意,一双明媚的眸子里满是幸灾乐祸。 凌北辰黑着一张脸:“五十步笑百步。你早就知道,不也没反对,也没提醒他们吗?” 谢明瑶闻言,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于朝廷、于我本身, 这都是件大好事, 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凌北辰强忍着怒气:“那你又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 ”谢明瑶红唇微启, “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我会知情不报和你同流合污, 他们反应过来之后要怪也只会怪你一个人,而我可以隔岸观火,看一场众叛亲离的好戏。” “谢明瑶!”凌北辰拍案而起,眸中满是失望, “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已经变成这样一个人了!” “什么样的人?尖酸刻薄,自私自利,阴险狡猾,毫无底线?”谢明瑶一一细数着自己身上的罪名,突然大笑起来,“可这不都得归功于您吗?我亲爱的陛下。” “您亲手毁去了那个满心正义光明磊落的谢小将军,塑造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端方雅正的谢皇后,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女人推开手中的火折子,借着一点微弱的星光,打开密室的暗道,走进无边的黑暗。 娇俏的女声渐渐远去,只有一句话深深扎在凌北辰心中:“现在您成功了,又在这里假惺惺地埋怨谁呢?” 女人刚刚从卧室的地道中探出头,就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面前。 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扶了上去,一个用力,身子就已经完全脱离了身后的黑暗。 大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正是人间最好的样子。 谢明瑶被沉默的男人扶着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水,就听见了惊慌的声音:“报——”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谢明瑶揉了揉抽痛的额角,道,“慢慢说!” 下方向来沉稳的探子缓缓张口,只一句话就让谢明瑶惊得摔了手中的茶杯。 “你说什么?” * 与此同时,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侯府中,也有人问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你说什么?” 也不怪一向沉稳的几人都满面震惊。 因为最八风不动好像世间万物除了陆景和都与他无关的千秋教主听到消息都懵了。 “回教主,”底下跪着的一身红衣容貌艳丽的女子银牙紧咬,字字泣血,“我们门主死了。” 蒙阿朵已经是这个世界功力最顶尖的人之一,有谁能杀了她? 陆景和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自然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贵门主之前有什么仇人吗?” 某个忍不住的玩家,话一出口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五毒派门主,你说她没有仇家,能有人信吗? “自然。” 可谁也没想到,底下的女子竟然回答了。 蒙阿朵的仇敌固然多,但真的能和她势均力敌甚至将她斩于马下的,千秋月却从未听说过。 毕竟五毒派的作风就是以色示人,一般能结仇也只能是因为色欲熏心的情债,而历代五毒派的女子都颇有自知之明,绝不会招惹与自己境界相似或招惹不起的人。 何况修炼到蒙阿朵这个地步,这世上能与她相匹敌的人都不可能和她有情债,又有谁会杀她? “你说。” 既然本门的人心中已有怀疑对象,那么这个对象的可能性就大的离谱了,甚至可以说就是凶手。 而魔教的各派与本门之间几乎只有一个名义上的统领关系,关系向来不是很紧密,更别说赶上千秋月这种万事不管的首领。 这女子来找千秋月,恐怕只能是因为现在五毒派群龙无首,而那仇人实力又过分强大,她们之中无人能给蒙阿朵报仇。 这事儿听来扯淡,毕竟魔教一向是以无情无义著称的,但五毒派是个例外。 五毒派的主脉一向是南苗,圣女世代承袭宗主之位,收的弟子大都是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被重男轻女家庭卖出来的女孩子们,这些女孩子被救回来之后唯一的任务就是练功,长大之后才说任务,哪怕根骨不好的也可以留下当个侍女,门内都会养到终老。 又因为功法和教义的缘故,她们几乎不会因为男人反目成仇,彼此之间那点勾心斗角也绝对抵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要不江湖上也不会有个笑谈:五毒派弟子出山只做三件事,一杀尽天下负心汉,二清理门户,三救回姊妹。除此之外,她们根本什么也不做,就是待在门中静修。 而每一代的教主不仅是教内武功最高之人,更是大家从小尊敬的神明,一起长大的姐妹,努力保护她们的大家长。 也正因为五毒派的团结,除了极个别和男人要死要活的以及倒霉被武林正派抓到处死的,五毒派的每一个弟子几乎都能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更别说本就武功高强的门主了。 千秋月向来傲视天下的声音都有些迟疑:“蒙阿朵……是出门在外的时候被偷袭的?” 不是他要迟疑,这是五毒派门规如此,历代门主若非无事都是坐镇门内的。 在五毒派里强杀五毒派门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狂妄如千秋月都不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正是。” 那弟子的回答也不出千秋月所料。 她是从丞相府一路跟随他们出来的,在半路上就被揪了出来,此刻还穿着那身非常暴露的舞裙,可泪水涟涟的模样却只让人觉得怜惜,生不起半分欲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明知道眼前的美人是只蛇蝎,以及其中大部分根本不喜欢女人…… “那是有个姐妹去了渝州,也是要杀一个风流公子,只是那家请了高手护在公子身旁,那姐妹刺杀不成功反被扣住了,那家人就要求盟主亲自过去救人……” 随着女子的娓娓道来,众人飞快地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按理来说,虽不可能所有人,所有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是对蒙阿朵这朵毒花避之不及的,要求她亲自上门去救人这个要求本就古怪。 可蒙阿朵自负实力,艺高人胆大,真的去了,可这一去就没能回来。 那女子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恨意:“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东西,驱散了门主的蛊虫,又轮番找了些炮灰,耗尽了门主身上的毒物和功力,然后……然后……” 艳丽的女子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伏地痛哭。 可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大家也猜到了。 一个风流公子的家族请来了武林高手,又费尽心思的只是消磨功力而不伤人性命,最后将人生擒,这生擒的对象还是一个容貌绝世的漂亮女子,会发生什么还用多说吗? “他们折磨了盟主七七四十九日啊!”滔天的恨意从跪着的女子身上爆发出来,“他们让那个姐妹眼睁睁的看着门主被折磨,最后在她眼前,将门主从下到上,每一丝血肉都碾成了碎末!” “那个姐妹几次求死而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然后等到那群畜生离开,才能给门主……给门主收尸。” “可她只收起来了一堆肉沫,里面混着骨粉,还有地上的泥土和石子。” 眼看着女子崩溃的模样,怕是亲眼见过了。 虽然蒙阿多是切切实实的□□,死在她手上的人数不胜数,但一个女子被如此凌辱,一位顶尖高手落得如此下场,就连凌燕南都忍不住连连皱眉。 顾尘客沉声道:“若是真枪实剑的打斗也就罢了,以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好歹是一位在整个武林都能排上前十的高手,这样惨死,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顾盟主,”那女子已经不管不顾了,膝行至顾尘客身前,也不在乎自己正在哀求的人是魔教的心腹大患,“我们知道那群畜生的名字,知道他的门派籍贯,求您让我们报仇。只要能报仇,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那女子头脑相当清晰,显然也明白既然已经在这里说出了事情的经过,那么顾尘客这个武林盟主就是她们报仇路上最大的阻碍。 那个人有办法驱散蛊虫没关系,能用车轮战耗死盟主也没关系,她们有更多的人更坚定的信心,总能将那个畜生斩于刀下,但是如果这样一位顶尖高手要参战,他们就只能陷于绝望了。 顾尘客迟疑了一下:“这……” 按理来说,他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魔教围攻正教高手的。 可这样一个人,真的配得上“正教”二字吗。 “师父!” “尘客……” 顾尘客回过头,看到了满眼哀求的凌燕南和陆景和。 就连一向善良的陆景和都不想他为这些畜生撑腰。 顾尘客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艰难地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只要这些人不在他面前杀死那群畜生,他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多谢顾盟主!” 女子白皙的额头用力刻在地上,撞出斑斑血迹。 她也知道是谁的想法对顾尘客起了最重要的作用,又向着陆景和磕头:“多谢陆先生!” “哎!”陆景和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何必如此!” 而就在女子情绪渐渐平稳下的来的时,秦秋月就突然说了一句话:“你们不是来请我给蒙阿朵做主,为她报仇的吗?” 话是这样当然没错…… 那女子迷茫的抬起头,只看见高大的身影缓缓立起,手中锋利的长剑似乎微微出鞘,露出一截雪白的剑身:“我也去。” 一派之主死亡。他这个教主当然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这么打他们魔教的脸。 “太危险了!”陆景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陪你一起!” 千秋月猝然回头,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个冷凝,一个急切。 第79章 第 79 章 烟雾蒙蒙的…… 烟雾蒙蒙的清晨, 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正慢慢行驶着。 前面有几个骑着马的人在领路,后面有一群不行的人嘻嘻哈哈, 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却未必有多么正经。 凌燕南驾驭着爱马, 揪着自己的头发, 满脸不可思议:“咱们就这么偷跑合适吗?” “小孩子不打招呼出门才叫偷跑。” 清亮的女声从马车里传来,微风吹过,掀起厚重的帘子的一角,隐约可窥见其中的一抹姝色。 长安公主的话毫不留情:“表兄,你还是没成年的小孩子吗?” 凌燕南知道不能跟这丫头说嘴, 于是言简意赅地道:“滚。” 长安公主乖乖闭上嘴。 虽然长安公主也算得上是京城中有名的一位女流氓, 但是他再流氓也流氓不过表哥,嘴上能占几句便宜就不错了。 况且话又说回来, 真要纠结“偷跑”这个词的话,指的应该是她本人才对。 长安公主到现在都记得自家表哥让人打开城门时,看到藏在士兵中穿着一身甲胄,正准备往外窜的她的震惊表情。 还是不去讨打了。 “咳咳。”陆景和尴尬的咳了两声,在这对不怎么合拍的兄妹之间救场, “敢问长安公主芳名?在下并无他意, 只是出门在外总不好一直称公主封号。” 别的倒也没有, 就是太显眼了, 沿路上的官府衙门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这位公主殿下从小在身为武将的姨母身边长大, 为人那是相当的不守规矩,虽说明面上从未传出过,但私底下里跑出京城游玩的次数可一点也不少。 时长日久,底下的人也都学乖了——京城里那位都没派人来抓, 他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装不知道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位祖宗就行了。 当然要是有不长眼的撞了上来,他们还是得“凑巧”出现那么一下,主持公平正义的。 长安公主也不矫情扭捏,直言道:“我名嫣柔。陆先生叫我烟儿或者柔儿都好。” “好。”陆景和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嫣儿。” “呵。” 一声冷嘲从她那位讨人厌的表哥嘴里发出来,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嫣,柔,都是说女子柔顺美好,你和这其中哪一个字挨得上边? 谢嫣柔本人倒是很无所谓的。 姨母早就跟她说过,什么名字期望都是次要的,只有自己活得开心才最重要。 如果能没有这个讨人厌的表哥就更好了。 谢嫣柔长长的叹了口气,陷入了自出生以来就有的疑问中——为什么姨母当年会生下双生胎呢?民间不是说双生胎是不祥之兆,生下来都要掐死一个吗?怎么两个都活着啊! 不过谢嫣柔心里也很清楚,幸亏是皇家不在乎这些,要是在乎这些,当年被掐死的多半是她那位太子表哥。 两个孩子里面留一个身体更强壮的来养活,这思路没毛病。 陆景和笑着问:“嫣儿可曾去过渝州?” 谢嫣柔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之前纵然乱跑,也只能在京畿地区,要是跑出去了,姨母就要让人来抓她了,生平只见过北国风光。 陆景和继续问:“那嫣儿喜欢渝州吗?” 这次谢嫣柔想了很久,但最终摇了头。 摇头并不一定代表不喜欢,而是她说:“我不知道。” 从来没见过的地方,怎么会知道喜不喜欢? “这样啊……” 陆景和蹙眉沉思,似一幅美好的画卷,让人不敢打扰。 “表哥!” 谢嫣柔把整个脑袋都探出车帘,然后又厚重的布料紧紧裹住脖子以下的缝隙,就好像这样真的能阻隔声音一样。 凌燕南看见她这副德性就头疼,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谢嫣柔眨眨眼睛,也不在意他的辱骂,兴奋地问道:“咱们现在是去渝州吗?” 听说那里山脉连绵不绝,连民居都建在山势上,如果要走一个城市里的对角线,就跟走一个向下或向上的山势一样! “不是。” 表哥冷酷无情的声音打破了少女美好的幻想。 少女怏怏不乐的缩回头去,顺便还在心里抨击了一下谪仙似的陆先生——既然不是去渝州为什么要问她喜不喜欢渝州嘛!害她被表哥骂。 陆景和坐在马车里,虽然在思考,但是脑子和耳朵是可以同时运作的。 男人如玉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关于到底去哪儿的路线问题,他们其实也是提前商量过的。 像凌燕南这种嫉恶如仇的,就更想直接先去渝州抓了那个王八蛋,千秋月这种难得心系门派的,就想先回南疆看看五毒派的情况,陆景和和顾尘客这种崇尚证据的,也想去打探一下蒙阿朵最近的经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毕竟仇人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来的,哪怕是最近他想要报复,也总会有一个节点,必然会透露出微妙的不同。 至于那个王八蛋,祸害遗千年,有的是时间抓他。 ——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武林盟的人接到消息再赶过去的时候,那风流公子一家人竟然已经人去楼空。 按理来说,那一家人虽然不算当地望族,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土豪地主,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根基。 可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他们不信。 于是两个选项缩减成一个,再加上少数服从多数,他们是注定要去喂一趟虫子了。 * “其实餐风宿露,也别有一番滋味。” 陆景和撩开帘子,看着夜色下如墨的树林中滴滴嗒嗒的雨水,圆润饱满的水珠轻扣在木质的车身上,奏出一曲好听的乐声。 “谁舍得让你餐风宿露?”一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奈。 巨大的马车里摆着各种或珍贵或精巧的物件,各色异宝闪着光彩,令人目不暇接。 面前是紫檀木的小几,点燃的火炉上温着一壶清酒,刚刚沸腾,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脚下铺着厚厚的绒毛毯,身上是厚实的锦被,身后靠着的墙壁中空的夹层被添上了燃烧的香料,透出阵阵温暖,也给车内增添了几分异香。 千秋月沿着陆景和的身子,又把锦被的边缘塞得紧了一些:“快别看了,小心寒风入体。” 陆景和很是不满:“我现在好歹也是个高手了,哪里有那么脆弱!” 可是体内的内力是一回事,身体素质就又是另一回事啊! 眼看着陆景和兴奋的不行,大约还要再看一段时间,千秋月只得为他添了一杯酒水凑到唇边:“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陆景和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热酒温暖了脾脏,也带来了脸上的酡红。 不一会儿,人就倚着墙壁,沉沉睡去了。 明明酒量不行,还总是记不住,总爱喝。 千秋月无声地笑了笑,将陆景和的身子放平,好让他枕在软枕上,防止明天起来不舒服。 做完这些,这还未有个确切名分的登徒子便是自然的在陆先生醉酒后显得过分红润的唇上印下一个吻,这才出去了。 “景和睡下了?” “嗯。” 千秋月上了另一辆马车,自然而然地与顾尘客坐在一起。 他们走的急,原本只带了一辆马车,后来又半路捡到了谢嫣柔,别说公不公主,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和陆景和同处一室,这便不太合适了,于是便在沿途的州府上又要了几辆。 沿路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他们一不缺钱,二不缺地位,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倒也能勉强盛开这些人。 陆景和自己一辆,偶尔带上千秋月,顾尘客师徒三人一辆,谢嫣柔自己一辆,玩家们一辆,刚好够分配。 不过玩家太多,沿途追来的玩家更多,以至于许多玩家不得不自己寻找落脚地,一些女玩家也和谢嫣柔住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谢嫣柔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她又不像寻常闺阁女眷一样娇气,况且长路漫漫,能有人陪着说话逗趣当然是好的。 无视掉凌燕南的瞪视和从始至终都傻乎乎的邵峡,顾尘客言简意赅地问道:“有新消息了?”千秋月点点头:“嗯。” 顾尘客看着他那张面沉如水的脸,皱了皱眉:“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倒也不能这么说。”千秋月冷笑一声。 这位教主大人一向自持身份,这是高高在上,如今却像是被气昏了头。 “铁寒山有动作了。” 顾尘客说得无比肯定,千秋月也没什么好瞒他的:“嗯。他在教中散播消息,说当世能与蒙阿朵匹敌之人甚少,能杀她之人更少。他还打听到了五毒派在丞相宴会上发动刺杀的消息,竟然说他们是冲着刺杀我去的,因为我杀了她们门主。” 千秋月越说越气,一甩袖:“简直是一派胡言!” 顾尘客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倒是比他看得更清:“但魔教中还是因此有了动荡,不是吗?” 千秋月点了点头。 他这人天生一副冷心肝,倒未必有多在乎着魔教教主的位置,也未必有多在乎这些人的拥护,但是这件事着实让他恶心。 凌燕南语带不屑:“我还以为你们魔教早应该习惯了彼此侵吞呢,怎么也这么贪生怕死啊,还能被这种理由挑拨。” 顾尘客看了他一眼,道:“不得胡言。人之常情不过生老病死,就算是杀人最多的魔头也会怕死,这有什么好奇怪。” 凌燕南一向就是这个德行,要跟他计较起来就没完了,千秋月只是对顾尘客道:“还有一件事。” 顾尘客道:“我猜到了,魔教动荡还不值得你单独来找我。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你都坐不住了。” 千秋月拨弄了一下茶炉里的炭火,火光映不到的半边脸上是一片阴沉墨色,半晌才道:“铁寒山不知道从哪儿联系上了一批起义军,首领听说是当年那位文皇帝的后代,在江南一带……深得民心。” “什么!” 顾尘客猛地抬头,凌燕南几乎是拍案而起。 这天下才太平了没有二十年,竟然又要起战乱了吗? 千秋月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顾尘客当年是真正和文皇帝的势力打过的,见识过那位皇帝可怕的本事和强大的向心力,在他势力的全盛时期,可以说他们除了一个正统地位,什么都不比这位强:“还有什么能比文皇帝的势力复兴更糟?” 在那个群雄并起的年代,渡过了早期的清剿兼并,几乎就是燕朝和文皇帝两分天下。江南的百姓甚至到了一听说是文皇帝的军队,直接就能绑了守城的长官主动献城的地步。 “更糟的是,那个‘文皇帝的后代’,好像是……” 并不算陌生的一个名字,却让其他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80章 第 80 章 “颜文晟。” …… “颜文晟。” “你说什么?!” 三个并不算久违的字, 此刻听来却恍如隔世。 凌燕南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个孤儿,后来才被大盗收养,在那大盗死后传承了他所有功法和功力的吗!” 颜文晟的身世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在养父死后就更加鲜为人知,但凌燕南既然决定了要和他做朋友, 自然会把一切都调查清楚。 “他的祖籍是……江南。” 相比于凌燕南的不可置信, 顾尘客却立刻想起了那份看似普通的资料中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地方。 颜文晟是江南人,更确切一点来说,是苏州人。 苏州繁华富庶,当年正是文皇帝的一处陪都。 他也确实有个儿子,并且直接被立为了太子, 只是一直被藏得很深, 除了心腹大臣谁都没见过。 当年文皇帝兵败,受下亲信就全都跟着他一起自刎了, 后来清剿战局,他的皇后又亲手一把火烧了皇宫,自己和太子全都葬身火海。 对于亡国的女人们来说,这样确实是最好的方式,可以不用遭受凌辱, 因此当时前去探查的首领在确定了宫中尸体的人数也特地找寻了太子小小的尸体之后就放了心。 谁知道这对夫妻竟然这么胆大, 根本没有把儿子放在身边! 凌燕南急急地道:“不会是别人假扮的……万一这只是叛军的一个幌子呢!”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 但二人早就已经是彼此任何的好友, 好友突然变成了仇敌, 任谁也不能接受。 顾尘客也与颜文晟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同样有着不错的情谊,沉稳如他也是相当难受,也觉得小伙子虽然幼稚了点, 但是对比徒弟还是难得的靠谱。 但他早就不像凌燕南这么年轻这么天真,心里明白既然千秋月敢把这个消息说给他们,只怕就是十分真的。 顾尘客冷静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为了什么?” 顾尘客可不会天真到觉得千秋月在陆景和面前总端着一副不善言辞,但温柔体贴的模样,就真的成了个慈善家。 千秋月直言道:“景和对颜文晟有很深的感情,我不希望这个消息伤到他。” 其他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 千秋月这话说的不错,陆景和确实对颜文晟有很深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在他失踪后一直寻找,如果景和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不敢想象。 “景和的身体虽然看着好了,但内里仍是虚的,更别说筋骨,”千秋月一字一句地道,“你我都没有让他练武,我就知道你也看出来了。他体内又有顽疾,经常晕倒,绝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二人也很头疼:“但是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景和迟早会知道的,甚至……甚至他们未来免不了会迎面撞上!” 国将有难,想把景和锁住是不可能的,有他那些奇怪的学徒在,他们连封锁景和身边的消息都做不到。 他们并不是傻,自然也看出来那一群学徒的奇怪,比如总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比如总会脱口而出一些奇怪的话,比如转瞬间就能收到千里之外的消息。 但他们从不过多过问,毕竟那是景和的人。 可他们也看得出来,那些学徒只将他们是做陆景和的附属部分,如果有一天景和下令对他们下杀手,那些学徒估计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他们见识过那些学徒跟人打斗拼命的场景,完完全全是用人命去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等等! 用人命去堆? 三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问题。 杀死蒙阿朵的那个奇怪的人,不也是用人命去堆吗? 他们和景和的这些学徒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顾尘客他们当然不会怀疑是陆景和让人杀了蒙阿朵,他们了解景和的品性,知道陆景和做不出那样的事。可这些学徒的其他族人就很难保证了。毕竟他们是不死之身,做事情又相当的肆意妄为。 千秋月打断了几人的思绪:“行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恶意揣测……也不必有。” “对。”凌燕南干脆利落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颜文晟的事瞒下去。千秋月,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应该没有多少。”千秋月摇了摇头,“我那个下属当时是受了伤,被附近的山匪寨打劫了,后来反杀他们当了老大,然后才被叛军收编。听他说颜文晟平日里出入一直戴着面具,他也是蹲了好长时间,才在有一次有个女人给颜文晟下药的时候看到他的脸。” “还挺谨慎。”凌燕南冷笑一声,“可惜还是改不了管不住下半身的臭毛病。” 颜文晟之前就没少因为这个误事,总是需要找各路朋友庇护,没想到都当了反派头头,还是这个死德性。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顾尘客叹了口气,“只希望不要有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其他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明白,若是叛军真有东山再起之意,那么在战场上相见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凌燕南面如墨汁,咬牙切齿:“若真有那一天,我必然让那面具牢牢焊死在他脸上,免得掉下来让人恶心!” “……” 夜深花谢,烛火摇曳,夜雨声烦。 几位专心致志的大高手都没有注意到,马车外有一个纸质的小卷筒悄悄地收了回去。 “卧槽卧槽卧槽!!!” 原本只是想听个八卦看看能不能偷听点消息刷一下陆先生好感度的玩家一回到马车上就火烧屁股一样叫了起来。 同车的人不堪其扰地捂住耳朵:“你在鬼叫些什么?!” 虽然经过数代的技术优化,全息网游已经允许玩家全天候在线,但这样对玩家的精力消耗还是比较大的,哪怕有营养舱里的营养液进行补充,他们也习惯和npc作息同步,能睡觉就睡上一觉。 而是个人都知道,在被打扰睡眠的时候,人是没有理智和礼貌的。 “我我我,”那个玩家牙关子都在打颤,手心里是潮湿的,被紧紧捏成一团的废纸筒,“我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什么?”其他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你真去偷听大佬们了?还没被发现?” 胆大包天的玩家哭丧着一张脸:“真的。” 但他宁愿没听过,更觉得还不如被发现呢。 至少不用怀揣着天大的秘密无法入眠。 玩家们一下子都很感兴趣的凑了上来,不停地撺掇着:“快说说快说说,有秘密要大家一起共享才是好同志,不然就把你开除同志籍!” “我真不是同志……”那玩家先是弱弱的反驳了不靠谱同伴的一语双关,然后才道,“我刚去偷听大佬们说话,听到他们那边说江南有人造反,还和铁寒山联手了。” “然后呢然后呢?”其他玩家催促道,“所以咱们不去苗疆了,要直接去大boss大本营吗!” 说话的玩家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兴奋,手掌已经蠢蠢欲动地握在了腰间仁和医馆统一配发的精钢长剑上,肉眼可见的是个好战分子。 “不是……”偷听的玩家脸上浮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是那个叛军的首领!他们说叛军的首领是……是颜小哥啊!” “……” “!!!” 其他玩家顿时都跟被雷劈了一样,头发根根竖立。 “你说谁?我没听错吧,颜小哥?”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颜小哥!” “兄弟,胡编乱造咱也不能这么编啊,你想红想疯了吧!” “颜小哥要真是叛军首领,还能和皇子做朋友,和武林盟主打成一片,和咱们陆先生成为至交好友?哦当然,和魔教教主有点交情这件事倒是挺符合叛军首领的人设。” “重点是颜小哥他是个花花公子啊,还经常被美人坑!你见过哪个反派头子是这个人设?怎么也得是个沉稳大佬吧,哪怕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疯批大佬也行啊,颜小哥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侮辱颜小哥的意思。” “颜小哥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这群王八蛋的……” “其实按照咱们这个游戏策划的尿性吧……反派头子很可能不能以常理论之。” “那千秋教主和铁寒山的人手你怎么说?这难道不是标准反派人设吗?” “诸位听我说哈。其实如果走嘉宁郡主那条线的话,颜小哥这个反派头子的人设倒是挺立得住的。” “因爱生恨毁灭天下?兄弟,现在连初中以上的小姑娘都不会玩这种剧情了。” “就不能是屌丝为了报复退婚大小姐逆袭吗……” “滚呐!” “你们真是充分展现了自己低俗的日常爱好。” “那有什么办法……所以言归正传,大佬们怎么说?” 终于能再次加入讨论的偷听玩家艰难地开口:“大佬们的意思是,瞒着陆先生。” 其他玩家都懵了:“啊???” 偷听玩家老老实实地道:“玩家们说陆先生虽然看上去身体是好了,但是筋骨仍然很弱,又有顽疾,老是动不动就晕倒,这种事就先不要说出来刺激他了。要是实在压不住,被发现了再说。” 其他玩家:“……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啊!” 大家面面相觑,好长时间后才有人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这个消息还告不告诉陆先生?” “不说呗。”其他人回道,“陆先生又没有别的消息来源,咱们要是说了大佬们肯定知道是咱们说的,那时候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顾尘客他们其实想错了,在玩家们眼里所有能发任务多发任务的NPC都是好NPC,只不过陆景和在其中占据了特别重要的地位而已。 但是该背叛的时候,玩家们还是背叛的毫不犹豫。【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在大家同心协力…… 在大家同心协力的隐瞒之下, 陆景和最终还是没有知道这个消息。 到达苗疆的路途上,一路还算得上平稳。 除了朝廷那边派人来抓了一次公主,山上有几个不长眼的匪寨, 沿途总会碰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公主自然不是白拐的,虽有二皇子做担保, 皇上皇后也是十分忧心的派了位大将军随行。 这位大将军名为宋昭明, 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身材虽然健硕却不算过分魁梧,一张脸更是英俊非凡,为人还体贴入微。 简单来说,很招小姑娘。 就连谢嫣柔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 不出几日都对他有了些亲近。 相处不过几日, 其他人就猜到了金座上的二位把宋昭明派来的意图。 但是谁也没有提醒谢嫣柔。 毕竟那二位又不是有意把宋将军赐婚给他们,他们多管哪门子闲事——当然, 若是那俩人真昏了头,朝堂上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令陆景和比较疑惑的是,宋将军既然是冲着尚公主来的,那么对着谢嫣柔一个人献殷勤不就好了,怎么他也有份呢? “景和, 喝茶了。” 陆景和实在是对这和“大郎, 喝药了”句式极为相似的话语敬谢不敏, 然而旁人温柔小意的讨好, 他总不好意思冷着脸拒绝, 也只能顺势接过来,道一声:“多谢宋将军。” “陆先生客气了,”宋昭明笑的恰到好处,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一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景和,“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陆景和:“……” 陆景和真的很怀疑是不是有数据输错了把玩家的灵魂连到了npc身上,要不是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任何面板,他一定以为这人是个玩家!!! 正被陆景和想念着的玩家们也在暗地里扯帕子,活像一群怨妇: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进来就抢咱们的活?”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太无耻了!”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年头玩家还要跟npc抢着刷另一个npc的日常任务?!” “呜呜呜自从上了这个破路,本来打扫屋子才买东西的日常任务就没有了,现在连端茶倒水的也没有了!” “这个npc叫什么?” “宋昭明。” “老子记住这个王八蛋了,以后他的任务我绝对一个也不做!” “和咱们抢日常任务的npc能发出什么好任务?不做也不可惜。” “说得对!” “抵制他!” “上论坛曝光他!” “……” 陆景和听着玩家们的讨论,不由得用茶杯掩住了放肆的嘴角,但是那双清亮的眸子弯弯,仍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宋昭明不知底细,更听不到玩家们的话,只以为陆景和是对着他笑,一个快二百斤的汉子,直接就红了脸。 玩家们的抗议声更大了: “陆先生竟然还对他笑!” “痴汉!这分明就是痴汉!” “啊啊啊我不同意!陆先生你不能和他谈恋爱!” “陆先生和他在一起太危险了,感觉他一拳能打死十个陆先生!” 听到这句话,陆景和笑不出来了。 他哪里有那么弱了! 竟然还有那么多人附和! 太不像话了! 于是陆先生弯起的嘴角又放平了,亮晶晶的眼睛又沉静了,又显出另一种风采。 痴汉的眼睛更直了,玩家们的讨论声更激烈了,正牌男朋友终于忍不住了:“景和。” 听见千秋月的呼唤声,哪怕是心情不太好,陆景恒也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嗯?” “要出去逛逛吗?”看着陆景和疑惑的眼神,向秋月解释道,“一会儿咱们要停下来修整一下,我也要联系几个魔教的暗桩,正好可以带你一起出去。” 此时刚过了年节不久,三月才初,京城估计还有纷纷扬扬的落雪,南疆却已经繁花盛开,遍布着盎然春意。 陆景和从京城一路向南走来,见识了这千里江山从白雪皑皑到春草遍地的模样,早已经忍不住了:“要!” 此时前来南疆办事本是急事,若是他们几人快马加鞭倒还好,可偏偏有陆景和和谢嫣柔这两个坐马车的,进程就被拖慢了许多,于是几乎是日夜兼程,除非特殊情况,路上从未停顿。 玩家们倒还好,人员太多轮流上车,可以一路走一路看风景,陆景和和谢嫣柔这两个真真正正坐了一路马车的人真是要被憋疯了,一听千秋月的话,就连向来怕他的谢嫣柔都忍不住出声:“千秋教主,我也可以去吗?” “自然可以。”含笑的男声接过话茬,“只是他们魔教的暗桩,嫣儿你就不适合去看了,跟我们去武林盟的铺子吧。” 谢嫣柔才不管到底是跟着谁去哪里,只要能让她下车看看风景都是好的,一口应下:“好!我一路上坐马车坐的骨头都软了,出去要骑马!” 凌燕南早知这丫头是什么德性,也知她骑术精湛,并不拦着,只道:“你可快半月未曾骑马了,挑匹温顺的,小心些。” “嗯!谢谢表哥!表哥最好了!” 谢嫣柔在听到凌燕南答应的瞬间就已经钻进马车里找贴身利落的衣服去了。 凌燕南笑骂道:“野丫头。早怎么不见你夸我?一听要出去玩儿跟疯了似的。”他又转向千秋月,“麻烦千秋教主照顾景和了。” 这隐隐的宣誓主权让千秋月很不满,冷冷道:“景和与我是爱侣,照顾他是我应有之义,没什么麻烦的。” 凌燕南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也不知道千秋月到底是给陆景和灌了什么迷魂汤,在京城的时候还好,自从决定来南疆,二人的关系就一日比一日亲近,有时候坐在两人中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可明明是他先来的,多余的那个人不应该是千秋月吗?! “景和!”凌燕南超大声,不停的用眼神示意,“你看他!” 陆景和当然听到了他们刚才那番小孩子吵架,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名字都喊到脸上了,也只能无奈抬头:“嗯?阿月会照顾好我的,我相信他。燕南你别担心。” 友情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嗯,陆先生绝不重色轻友。 凌燕南本来是想让他反驳那“爱侣”二字,可看陆景和竟一副毫无所觉完全默认的样子,连称呼都更亲近了,顿时气得一跺脚,扭身就走。 陆景和喊了几声,看他不应,也只能无奈叹气。 一旁的顾尘客笑道:“阿南这几年越发小孩子脾气了。” “这是好事,”陆景和混不在意。 有人能发脾气才会越发小孩的脾气,何况凌燕南如今也才二十多岁,娇纵任性些都是正常的。 陆景和咱们的自己这个想法越发觉得自己心理年岁太成熟,现在直接当爹或许都成了。 顾尘客看他一眼,眼带深意“你不嫌弃就好。” 陆景和笑了笑,却不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应当是未来嫂子做决断,嫂子若觉得好就好,嫂子若觉得不好,他自然也就改了。” 顾尘客也笑,仿佛刚才的话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只盼着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改改性子才好,免得我成日里担惊受怕,怕他惹下什么乱子,也算让我这个老头子多活几年。” 陆景和白他一眼:“你才过不惑,以你的武功活过百岁轻轻松松,人生还未到一半,说什么老头子?不知羞。” 顾尘客知道争论不过他,举手投降:“好好好,陆先生说的好,是我不知羞。” 其实在这个时代,四十多岁自称一句老头子完全没问题。 虽说大部分男子二十岁加冠才会成婚,但十四五家里就有通房丫头有孩子的不少,农人就更不在乎这些,四十大几岁,说不定连曾孙都有了。 更别说那些连四十多岁都活不到的。 哪怕是盛世,在这个吃人的时代,人们的平均年龄也绝超不过三十。 二人都不是不知民生疾苦的人,只是打趣两句,就分头行动了。 南疆山林密布,大部分人口都随着部落经年居住在部落存在的山林里,但也并不是没有城镇,只是分布很零散,也远没有中原同规模的小城繁华,只卖一些基本的日用品。 可这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风光,还是让陆景和看得眼花缭乱。 光是姹紫嫣红盛开的繁花,便足够让人花了眼。 “小心。” 陆景和正东张西望,面前却突地落了一枚飞镖,他抬起的脚步一顿,只见那飞镖上扎着半截扭动的活蛇。 那蛇有一颗尖尖的三角头,通体赤红,嘴里尖细的毒牙闪着寒光,一看便是有剧毒的。 陆先生仔细的辨认了半晌,凭借着自己对药材博大精深的理解,竟然没看出来这具体是什么品种。 “这是赤练蛇。”千秋月用脚尖挑开那枚飞镖和蛇,防止它死而不僵,咬着了陆景和,“你不认识正常的。这是南疆这边的变种,特地培育的,只是并未另外起名,还是那么叫。” “怪不得看着花纹有些眼熟,”陆景和恍然大悟,“这样毒的蛇……是苗寨拿来做蛊虫的吗?” 千秋月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见娇娇的笑声传来:“这位小公子说笑了,它还不配。” 一女子冲着两人弯了弯身子:“对不住二位公子,家里的蛊奴疏忽了,让这小东西跑了出来,险些咬着了小公子,幸好小公子安然无恙,不然奴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女子容貌艳丽,瞳若秋水,身上穿着的布料极为华贵,佩戴的银饰更是繁杂多样。虽是在道歉,话语却轻佻放荡,笑不达眼底,翠绿的青蛇更是从肩上绕出来,冲他们嘶嘶地吐着信子,一看便知不是个好相与的。 第82章 第 82 章 陆景和无意和她…… 陆景和无意和她计较, 更无意得罪她:“无碍。”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些为上。 那女子却拦住了他们:“今日相遇,便是与小公子有缘, 我这畜生又冲撞了小公子,不是小公子可有闲暇与奴家过府一叙, 也好让奴家赔罪。” 这样的危险女人陆景和是不想招惹的, 可眼看着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怕若不答应,便会把自己强绑了去,只好同意了:“好。” 女人便笑盈盈地在前面带路,纤细的腰肢画出曼妙的弧度, 让陆景和忍不住面上微红, 错开眼去。 一向脾气不好的千秋月却只是牵住他的手,出人意料地没有做些什么。 小路漫漫, 蜿蜒曲折,路的尽头是一座青砖瓦房的小院子,格外雅致动人。 小院子外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从旁边经过时,陆景和一个错目, 却见里面游动的不是活泼的鱼儿, 而是一条条细长的小蛇。 无不绚丽多彩, 花纹斑斓。 陆景和打了个寒战, 手心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倒不是怕蛇, 毕竟很多蛇都是非常好用的药材,只是这些一看就知能夺人性命的毒物,是个人都要惧上三分。 “小先生请进。” 女子在门前停下,纤细的手指推开褐色的木门, 腰肢柔软地弯下,仿照汉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看似雅致的小院子里面却不是想象中的明朗,而是一片漆黑,仿佛一张大嘴,马上就要择人而噬。 地面上不是轻食,而是无数堆积着的蛇虫鼠蚁的尸体,墙缝里扒着各种各样小而明亮的眼睛,路过的蝎子在脚边转悠一圈儿,硕大的尾钩颤颤巍巍地晃着。 面对这如此恐怖的一幕,陆景和却只是笑了笑,踏了进去。不见丝毫勉强。 “小公子好胆量,小女子佩服!”女子大笑起来,一双眼睛似一汪秋水,明亮动人,又似一口寒潭,深不见底。 陆景和笑道:“堂主谬赞了。” 这个称呼让女子一愣,抬头去看千秋月,却也只能看见他脸上还未曾消失的一丝错愕。 “您什么时候猜到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身份,娜桥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落落大方地请他们进了门。 就在她的脚踏进门槛的一瞬间,满院子的毒物皆是散的干干净净。 陆景和表面上仍然是一派温和笑意,八风不动地敷衍着,心里却暗自震惊。 能让这么多毒物避让,只怕娜桥身上还带了更厉害的,那种东西一般来说哪怕是最厉害的蛊师也不会贴身带在身上。 大多数蛊师一般也只是靠母蛊来操纵蛊虫,本身并非百毒不侵,万一被粘上一下,自己哪怕不死也好过不了。 不过眼前的娜桥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在常年累月与毒物的培养和相处中,她早已是真的百毒不侵,浑身的皮肉鲜血既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毒物,也是最灵的药材。 娜桥眼含热泪地跪下:“参见教主!” 苗寨之内易有双生女,不一定一母同胞却一定同时降临,而这同时降临的两个孩子会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一个为圣女,会成为寨子未来的首领,一个为大巫,会成为寨子最坚强的后盾和传承者。 两人自出生时就在一起培养,彼此之间感情极为深厚,亲如姐妹,如果一方逝去,另一方也可以接替对方的位置。 她们彼此之间关系亲密,少有相互斗争,哪怕在某个懵懂的时间段爱上同一个男人,也是多有相互谦让,而非嫉妒仇恨。 不过一般来说都是寨主去世的早,大巫去世得晚,毕竟大巫不用在外闯荡,遭遇到的危险相对来说会小很多。 只是像这样的双生关系,一方去世之后,另一方只会更加悲痛。 娜桥咬牙切齿地道:“恳请教主为门主报仇!我四十八寨愿永远追随教主!” 蒙阿朵去世之后,娜桥就是苗寨实际上的寨主和五毒派实际上的门主,她的话极有分量,千秋月却听得索然无味。 苗疆四十八寨本就是他的附属,是魔教的教众,娜桥的忠心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陆景和叹了口气:“姑娘请起。” 男人眉目清润,眉眼之间都是温柔怜惜,哪怕明知道陆生一向如此,可男的俊朗女的娇俏,却也让千秋月有些吃起醋来。 而大名鼎鼎的千秋教主吃起醋来的方式也并不比其他人别具一格,胡乱答应了娜桥的要求后,立刻就拉着人走了,一分钟也没多待。 不过这满是毒虫蛇蚁的地方,哪怕温柔如陆先生也不是很想长留。 转过街角,二人找了间茶楼坐下,陆景和眉目依旧温润如画:“你觉得这位姑娘的话有几分可信?” 也不怪陆先生怀疑,人生在世,虽不好意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可基本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的。 以蒙阿朵和娜桥之间的关系,如果硬要说娜桥是被权力迷了眼,也并无不可能。 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走了一圈,陆景和深刻地认识到了没有什么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千秋月却摇了摇头:“不会。” 明明他之前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可此刻的话语却又极为笃定。 陆景和没问为什么,千秋月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 甚至陆先生还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这样的大事,能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陆景和问道:“那些人……你心里可有想法了?” 千秋月从攒盒里夹了一块梅花状糕点放到陆景和面前的碟子上:“蒙阿朵功力很强,想磨死她不可能有简单的人海战术,对于她来说屠城轻轻松松。” 陆景和咬了一口糕点,热腾腾的,里面是甜而不腻的红豆沙馅,配上一口清香的茶水,唇齿留香。 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思考着千秋月的话:“阿月的意思是,动手的不是活人?” 千秋月点了点头:“赶尸人,傀儡派,以及……蛊虫,都能做到这一切。” 陆景和有些好奇地问道:“蛊虫?这世界上还有蒙阿朵无法控制的蛊虫?” 这看上去是个错误选项,只是千秋月既然说出来,心中就必然是有所定夺。 “当然,蒙阿朵虽然拥有蛊王,但也有几种极特殊的蛊虫只忠于自己的母蛊。”千秋月说的不紧不慢。 五毒派需要威慑,需要名声,这样的话自然不会由她们自己传出口,千秋月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早年吃过亏。 不过行走江湖,阴沟里翻船倒也是常事。 “原来如此。”陆景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哪种的可能性最大?” “不好说。”千秋月摇了摇头,“近几代的傀儡派炼制傀儡走的是钢筋铁骨,很少以人体为本。赶尸人一般盘踞在山西,他们代代传人不多,几乎不与人为敌。而蛊虫……” 千秋月顿了一下,然后道:“实话实说,有一些特殊的蛊虫哪怕不受蛊母控制,能对蒙阿朵造成的伤害也相当有限。” 大部分蛊虫最大的杀伤力无非就是带毒,而蒙阿朵早已百毒不侵。 而如果是蛊惑控制类的蛊虫,能控制住蒙阿朵这个级别的高手,实在是闻所未闻。何况就算有,蒙阿朵又怎会让它们近身? 陆景和眼看着千秋月自己就排除了三个选项,有些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千秋月沉默了片刻,斟酌了很久,还是开口道:“景和,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那些学徒的特点,为免与围杀蒙阿朵的那些人有些太像了。你确定你能完全控制好他们吗?” 陆景和猛的抬起头,悚然一惊。 千秋月这句话说的没错,若放在之前江湖上只有这三种可能,但加上玩家们…… 至于完全控制玩家们这个问题,陆景和连想都没想过。 玩家们在游戏中有个独特的名称,“第四天灾”,谁不闻风丧胆? 被玩家们玩坏的全息游戏,数据崩盘的智能AI数不胜数,哪怕《盛世》里的大部分玩家把他当救世主,每个世界也总不缺少反派。 陆景和心乱如麻,再也坐不住:“我去问问。” 而玩家们接到任务的时候完全是懵逼的。 各个游戏里从来只有玩家推主线,想破头猜哪个NPC是反派,谁见过NPC自己推主线,还反过头来怀疑玩家是反派的? 但是身在《盛世》他们都已经麻木了。 毕竟在这个游戏里,他们可以是打杂的,跑腿的,打架的,唯独不会是重要的。 除了习惯性的念叨一句“辣鸡设计师”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而是无比麻溜的做任务去了。 诸位大佬们摩拳擦掌:快让我看看是哪个人奸,竟然给反派帮忙! 在玩家们内部大清查的时候,陆景和几人也没闲着。 娜桥大概是真的和蒙阿朵感情深厚,几乎把整个五毒派连带着四十八寨的势力毫无保留地拱手送到他们手上,只为了揪出罪魁祸首。 谢嫣柔好不容易逃出皇宫,也懒得再端什么公主的架子,把自己活成了个不拘小节的捕快,和娜桥倒是十分合得来,几乎成了蒙阿朵去后新的精神支柱。 蒙阿朵的遗体本就不全,娜桥亲自为她拼凑整齐,其间哭晕过去好几回,又用尽密药为她补充缺失的部分,拖了好久才堪堪下葬。 而与此同时,早应该随着罗荣和刘旭的叛逃被捣毁的客州地下宫殿也发生了新的异动。 第83章 第 83 章 “哎,你听说了…… “哎, 你听说了吗?南边那位好像……” 茶馆,永远是消息最灵通广泛的地方之一。 南来北往的商贩们都在此歇脚,喝上一碗或昂贵或劣质的茶, 彼此交换消息,以求商品能够避免危险, 获得最大的利润。 穿着粗布麻衣的健壮男人咧开嘴, 露出满口大黄牙,几根手指搓了搓,眼里满是精光。 他的声音极大,惹的不少人都好奇地侧耳,在桌子上扔下三三两两的铜板。 店小二见怪不怪, 麻利地跑上跑下, 收了一大盘子铜板交给男人,留下钱的人继续坐在原地, 没交钱的人则或安然或被迫地离开。 安然者自然是早有渠道更早的知道了消息或根本不在意。被迫的则是不甘不怨,甚至出来了之后还试图扒在墙角偷听,只不过被主人家蓄养的高手一个个揪出来,丢了出去。 一阵骚乱过后,茶馆重新安静下来, 这才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周老三, 你别卖关子, 南边怎么了?” 南边是极富庶的地方, 这一茶馆的老板少说有一半多货都是要去南面的, 剩下的或多或少也都和南边有联系,若是南边出了差错,他们可是要损失惨重的。 周老三抱着盘子喜不自胜,先是把腰间的荷包塞得鼓鼓囊囊, 又拿绳子串起一吊吊钱解开里衣贴着肉放好。 直到大家茶水都喝过两杯,等得不耐烦了,这才亮开嗓:“我大哥传信过来,南面那位大老爷似乎和前段时间宰了疯女人的那家搭上了关系,如今啊,正开棚施粥,建房容人呢!” “此话当真?” 此话一出,许多人再也坐不住,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手,浸润了手上圆润透亮的翡翠戒指也顾不上在意。 五毒派那疯女人死了,这段时间没人压着,她座下更是弟子疯的厉害,全武林都知道那疯女人是被人用什么手段害死的,人人自危。 别说隐世多年的傀儡门机关派被炸了个底朝天,就连从来只和平头老百姓交流的山西赶尸人都死了一大批,险些要断了传承。 在这个关口上,南边那位大老爷竟然和他们有了联系? 被那些疯女人知道了南边要大乱是一回事,这大老爷的做法更让人细思极恐啊! 有个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呼出声:“难道是……” 可面对着一双双黑压压,或警告或惊恐的眼睛,后面的话再也吐不出来了。 周老三拍了拍贴着肉的沉甸甸的触感,笑了笑:“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作为老板自己心里应当更有数,周某人呢就不在献丑了,先行告辞。” 说罢,便施施然离去。 满茶楼坐着的豪强大贾,不少人身边的侍卫都握紧了手里的刀剑,却终究没有拔出来。 良久之后,茶楼里才重新恢复了欢声笑语,人来人往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入了夜,城中边缘不算太大的客栈里,身材富贵的老爷连新买的美妾都无暇顾及,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毕竟是王爷……” “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啊!” “边疆战事吃紧,也是常有的事……” “也不一定……也不一定就是我……” 他自言自语,仿佛在安慰着自己,却安抚不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窗户没关,微凉的夜风恰好吹灭了桌上的蜡烛,老爷在黑暗中呆坐良久,喝了一口冰冷的酒水,撑着胆气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他走到印着自家商行标记的马车旁边,鼓起勇气掀开厚布,里面还是密密麻麻的粮食。 老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似乎是大喜的表情,满是肥肉的脸上五官都扭曲了,再也看不出平常的富贵慈祥。 酒劲似乎有些上头,老爷缓缓的靠着马车坐下来,温热的皮肉贴着粗糙的粮食,让人感觉无比安心……直到触及到一抹冰冷。 大喜的表情逐渐变成惊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爷拼尽全力扒开上层的粮食,下面全是黑暗压的甲胄刀刃,哪怕融在夜色里,也寒光闪闪。 老爷张了张嘴,似乎是要尖叫,却只顾拼了命的跑。 一抹寒光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红痕。 庞大的身体倒在地上,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路人的一声尖叫打断了整个清晨的平静。 客栈老板摇摇晃晃地出门,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影响他生意,一过门槛却踩进了一滩水里。 他眼睛也不睁,张嘴就骂:“又是哪个□□崽子不好好干活?门前的水都不拖干净!不想活了是不是!” 身侧扶着他的小厮抖如筛糠:“老爷!老爷!不是水……是、是……” “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难不成是一泡马尿?再抖老子让你去舔……”剩下的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身形肥胖与倒在地上的人相距不远的客栈老板翻个白眼,晕过去了。 于是一早上的兵荒马乱,报官的报官拖地的拖地请大夫的清大夫,富贵老爷新买的美妾早不知踪影,只留一枚浸透了毒的飞镖在房间。 雇来运货的镖局骂着晦气,把值钱的东西搜罗一空,卷包袱就走了,家生的奴才们不敢阻拦,个个瑟瑟发抖,有亲近胆大些的抱着那尸体哭嚎不已,双眼通红。 老仆抱着为首官兵的腿哭嚎:“青天大姥爷,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家老爷做主,找出凶手报仇雪恨啊!” 那官兵只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道:“这是什么时候,路边碰上的美人也敢随便买?色迷了心窍的狗东西!死了活该!” 老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您是说我们那小夫人……” 这富商每走到一处地方都要买几个娇媚小妾,行走在外就让奴才们喊夫人,快要离开时也玩腻了,有点感情的就给一笔银子打发了,没感情的就直接扔出去,杀了都是有的。 这次看见了一个路边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容貌可谓是倾国倾城,身段如弱柳扶风,比他仔细搜罗来养在家里的都不差,自然动了恻隐之心,甜言蜜语都与往常一样,谁知道却翻了车,死在美人手上。 “小夫人?”官兵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这小夫人当是五毒派的弟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命!” 老仆直到官府也拿这些疯女人无可奈何,不可能为主子报仇,哭得肝肠寸断。 “倒是难得见个有几分忠心的。”官兵扫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提醒道,“快给你家老爷找个火化厂吧,此时还早,那群疯女人要是来了这里,往后只怕连队都排不上。” 老仆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呆呆地盯着他红色的官服:“连、连让主子回去入土为安都不行吗?” 官兵们笑成一团:“我说老头子,你别异想天开了。那些疯女人杀人向来是用毒,哪怕你家老爷身上干干净净,里头也不知有些什么,还是先收敛起来吧火化,免得自己都保不住。” 另一个年轻些的也笑着,恍若无意地道:“前几天隔壁洛城有一个,也是像你家老爷这样,死的干干净净。那家人也觉得能带回去入土为安,可在房间里放了两天,棺材还没打好,那尸体就‘嘭’的一声,炸了,腐烂的臭肉飞了满天呢!” 一群年轻人又笑起来,看着他们仿佛看笑话一般,直接就走了。 那背影大摇大摆,耀武扬威,仿佛斗胜了的公鸡,横行的螃蟹。 “呸!”直到世界里的背影彻底远去后,老仆才愤愤的吐了一口唾沫,“一群明摆着的废物,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旁人只当这老仆是太伤心,失心疯了,劝慰了几句之后就也散去了。 官兵哪怕再不是东西,终究站着一个官字,平头百姓还是怕的,哪怕再心有不满,也不敢随意辱骂。 老仆抱着他主子肥胖的身体,吃力的离开了,清瘦的身体像根竹竿,稀疏的白发在空中飘飘扬扬,更显悲凉。 直到走出去三条巷子,确认身后没人追踪之后,那“老仆”才嫌恶拐进了一个黑暗的小胡同,将手里的尸体一把扔下,冲着那张犹带惊恐死不瞑目的脸还是狠吐了一口唾沫。 “老仆”直起腰板,扯掉脸上的面具和白发,活动了一下筋骨——竟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畏头畏尾的东西,死有余辜。”那男人舒展了一下筋骨,又在那具肥胖的身体上不解恨似的踩了好几脚。 踩完后他从兜里掏出个瓶子,滴了几滴到那肥胖的身体上,就见上面的皮肉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迅速化去,只留下一滩有着浓重气味的黑水和一具雪白的骨头架子。 男人上去又是几脚,把雪白的骨架踩得粉碎,和地上的烂泥混成一团,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这狗东西这么倒霉,路上买的小妾竟然正好是五毒派的人,能嫁祸给那些疯女人也不错,省了我一番麻烦。” 男人哼着歌,把身上还算富贵的外袍撕下来,露出里面一身纯黑色的里衣:“就是不知道那个疯女人去了哪里,难道是因为看到目标被杀了就直接走了……不像她们的风格啊。” 那纯黑色的里衣也被脱下来,里面是锻炼得宜的精壮□□,虽然分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疤,却也不失美好,而那衣服翻转过来,竟然成了一件外袍的样子。 男人将“外袍”穿在身上,腰带系的滴水不漏,旁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他是为人狂放些。 这老板好色是一回事儿,有钱又是另外一回事,珍藏他动不了,却找到了不少金银,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想着距离下次任务还有时间,拿着这笔钱应该至少能喝顿好酒,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从胡同的另一个出口绕出去,即将走出黑暗时,肩上却搭上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手。 第84章 第 84 章 陆景和看着地上…… 陆景和看着地上的男人, 神情颇有些复杂。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自作聪明的人,但没想到有人能在这么傻的同时又这么倒霉。 监督可以,杀人可以, 嫁祸也可以,但以上所有都发生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毫不知情洋洋得意…… 陆景和满脸难以言喻:“南方……是不是很缺人才?” 凌燕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说的可有点损过头了。 谁不知道江南地区最是富庶, 在市井中美名更甚, 传说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懂四书五经,随便敲一家门户都是书香世家,既颇有文才,又怎么会没有人才? “他们傻?那不是好事吗。”二皇子殿下嘴边噙着笑意,却遮不住眼底的冷光。 造反造到皇城里的祖宗眼皮底下来了, 谁能说他不倒霉? 了然看了一眼五花大绑, 满眼怨毒的男人,出尘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怎么看怎么嘲讽:“没想到五毒派的弟子约束不住,四处杀人,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只是这样的收获说来令人惶恐,还不如没有。 顾尘客迈步进来,他之前一直住在武林盟的庄子里, 毕竟他离开了很久, 有很多事物需要处理。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气愤, 只是淡淡地问:“人死了吗?” “还没有。”了然回道, “只是被废了,离死也不远了。顾盟主您要有什么问题,最好是尽早。” 五毒派的“废了”可不单单是指武艺身体或者第三条腿,而是地上的这个男人, 除了外表还披着一张人皮,里面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还有就是……”看着了然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尘客直接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行。”了然放下心来,直白地道,“这个人杀他监督的那个富商之后,有人报了官。那个五毒派的弟子应该是听到了官差辱骂她们门主。” 这种事不需要说的太透彻。 蒙阿朵去世之前是整个五毒派的主心骨是,她们无比尊重畏惧之人,去世之后是天上的白月光,心里的朱砂痣。 这些话她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入耳就罢了,一旦入耳,后果只怕不会太好看。 顾尘客脸色有些微变:“我知道了,多谢。” 了然摇了摇头,念了声佛号,端的是一派慈悲模样。 凌燕南挑了挑眉,嗤笑一声:“自己嘴上不把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招来杀身之祸还能怪别人不成?” 陆景和无奈道:“毕竟是官府。” 若是江湖恩怨,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可涉及到一个“官”字,就比较难缠了。 律法管不着江湖人士报仇雪恨,可管得到官员的身家性命。 “我去说一声不就得了,”凌燕南一脸满不在乎,“我看谁敢往下查。” 顾尘客摇了摇头:“这天下局势本来就够乱了,少给陛下和殿下添点麻烦吧。” 谢嫣柔也叹了口气,撑着下巴道:“江湖朝堂都不平静,真是多事之秋。真不知道父皇到底对皇叔哪里不够好,竟让他起了谋反之心。” 顾尘客只道:“人心难测。也许是早有预谋,只待时机,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权利迷了双眼。只是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咱们管不着他们的选择,却能让他们为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陆景和笑了笑,缓和气氛:“难得见你说这么多话。” 凌燕南也笑:“这倒是,师父一直不苟言笑的,像个小老头,也不爱给人讲道理,活似个闷葫芦。” 顾尘客横了他一眼:“不肖徒弟,谁许你调侃师父?” 凌燕南耸了耸肩膀。 反正他脸皮足够厚,可以当没听见。 “师父师兄!” 门外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是邵峡。 “你怎么来了?”凌燕南有些诧异地招了招手,邵峡就乖乖的跑到他身边。 谢嫣柔没忍住笑了一声:“表哥,你师弟好可爱啊!” 凌燕南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好这一口?可爱?他一刀下去能把你脑袋砍下来。” 谢嫣柔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只是嘟嘟囔囔地道:“小可爱是大家的嘛……暴君!” 陆景和笑着解围:“邵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邵峡从怀里掏出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信:“大师兄和宋将军让我来给二师兄送信。” “嗯?不是送给师父?”凌燕南愣了一下,接过信拆开,有些疑惑地问,“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在一起?” 邵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邵峡武功高强,使得一手好剑,可是心思恪淳,在苗疆老是被闲来无事的苗女们调戏,又不能反击,忍了几天后便自请回家给大师兄跑腿帮忙。 也正因为他武功高强,跑腿送信是一把好手,什么情报到他手上绝对不用担心会弄丢送不到,倒也是好用的很。 “啧,老狐狸。”凌燕南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又递给自己师父,“我说咱们出城怎么出的那么容易,原来人家早有准备,就等着咱们给他干活呢。” “你多少尊重些。”顾尘客也是无奈得很。 这皇家的父子关系虽然说向来剪不断理还乱,但我父不慈子不孝的局面除非争权夺利到懒得掩饰也甚少出现。 自家的徒弟又对那大位没兴趣,怎么就和亲爹关系这么差呢? 顾尘客想到回京城那段时间帮凌北辰批折子时看到的那一堆弹劾二皇子殿下的折子,脑袋就嗡嗡的。 这还是二人都已经看得麻木,嘱咐大臣和太监筛选过一遍的结果——这些折子都是在正事里面顺带着参一本二皇子,单参他不孝的还要更多! 凌燕南不以为意,全当耳旁风。 这种话早年还在京都的时候,师父一天能说八十回,二皇子殿下早就学会了直接在耳朵前反弹了。 顾尘客看完了信,没说什么,又递给陆景和:“景和,你也看看。” “我?”陆景和没接,“这不合适吧。” 从皇帝手里传过来的估计是军国大事,他毕竟只是个江湖人士。 凌燕南把信塞他手里,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事儿是咱们一起办,也不能你一个人蒙在鼓里,万一往后遇到危险怎么办?况且这里就咱们几个人,谁也不会说出去。” 陆景和这才接了。 陆景和看完了信,不得不承认,凌燕南虽然是习惯性地在骂亲爹,但骂的还真没错。 凌北辰早就察觉到了弟弟有谋反的倾向,甚至还明明白白的知道蒙阿朵被谋杀的前因后果,只是没管。 才知道他们要前往西南查这件事之后,凌北辰就给他们开了一路绿灯,以及放出公主,也是开绿灯的一部分。 凌燕南毕竟常年混迹江湖,京官们从小看着他长大,或者说被他折磨长大,对他的敬畏之心很浓厚,地方官可没有。 但地方官时常经历公主出逃游玩,对公主在陛下那里有多受宠有很明确的认知。 凌北辰害怕打草惊蛇,总不好给他颁一方旨意,于是思来想去放出了外挂。 陆景和看向谢嫣柔,无奈道:“公主也是藏得够深。” 谢嫣柔笑嘻嘻地撒娇:“我确实是想出来玩嘛。只是父皇告诉我,这次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出来而已!” 线上还说,荣王的势力消息随后就到。 陆景和把信还给凌燕南,二皇子殿下直接扔到灯芯上,烧了。 没人在意二皇子殿下直接大逆不到的烧掉圣上的笔墨。 陆景和一催定音:“既然陛下早有安排,那咱们就等等吧。” 他也真的很好奇,连无孔不入的玩家们都搜集不到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一边已经被遗忘了的,站在旁边当木桩子的玩家就很绝望。 为什么这年头老是有NPC抢活儿干啊? 这个游戏还能不能给我们卑微的玩家一席之地了? 我们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破坏你们的啊! “隔壁老王”郁闷发帖: 【总感觉在这个游戏里,GM是一家之主,陆先生是老婆,千秋教主和顾盟主分列正宫,陛下是掌握全家命脉的大儿子,二皇子殿下是身份比天高的陪嫁,跑了的反派头子老颜是和家里抗争的二儿子。】 【只有咱们玩家,是委委屈屈不得入府还不受宠的外室,或者直接应该被乱棍打死的隔壁老王】 【补充,咱们还在用万贯家财养着这个王八蛋】 1l:LZ你……别太扎心 2l:不会说就少说点,球球了 3l: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4l[楼主]:皇帝把消息给陆先生送过来了【微笑.jpg】 5l[楼主]:咱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扭曲)(尖叫)(抓狂)(扯头发)(趴在地上阴暗地爬行)(吃掉所有人) 6l:LZ冷静啊! 7l:人工智能就是这点不好,NPC自动解密,完全用不到玩家 8l:所以楼主看到了吗?主线剧情到底该怎么往下推啊?颜小哥不会真是反派吧? 9l[楼主]:具体的情报还没送过来,但是二皇子已经先骂了,咱们肯定是被利用了无疑 10l:……万恶的狗皇帝!能不能给玩家留一点活路? 11l: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封建的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我伟大的先辈啊,你到底什么时候降临! 12l:怎么又疯一个?楼上又怎么了? 13l:给陆先生做任务,被那个造反的王爷抓起来了!但我接的根本不是调查他造反的任务!这个任务是限时的啊啊啊!这个傻逼王爷快放了我啊! 14l:为楼上点蜡,一二三,开始默哀 15l:默哀 16l:默哀 …… 49l: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啊啊啊!快来救我啊!我要被送进实验室了!一个古代的王爷怎么还做人体实验啊!这不科学!我要举报! 第85章 第 85 章 悲惨的呼号只能…… 悲惨的呼号只能引起肆无忌惮的嘲笑, “实验室”三个字却触动了玩家们敏感的心弦。 [冬梨脆]:古代也有人体实验吗? 寂静的群聊被突然弹出的聊天框打断。 无数人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群名,确认是【盛世玩家精英团】而不是【盛世玩家群】。 [橘子洲头]:……? [橘子洲头]:梨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冬梨脆]:小半个月之前吧。小风拉我进来的,你们可能没注意。 [橘子洲头]:…… [橘子洲头]:@玉树不临风你他妈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冬梨脆]:…… 这就有些尴尬了。 在冬梨脆脚趾抠出一座秦始皇陵来之前, 终于有人回话: [月下独酌]:之前不是做新年任务吗,我们两个团一起做的, 就把他拉进来了。 [橘子洲头]:他已经闲到这个地步了?俱乐部不管啦? [月下独酌]:那我就不知道了。 酒神向来如此, 做事随性的很,主打一个问啥啥不知道。 正主也下场了: [玉树不临风]:我打个游戏怎么了?你们一群退役老玩家,还担心我打探你们战队机密不成。 [橘子洲头]:那倒不是…… 询问的确很犀利,然而论犀利,整个联盟估计也没几个人比得过这一位。 [橘子洲头]:我们只是怕被你的磁场传染, 以后战队里都招不到正常的小孩。赛场上要是一群脱线打来打去, 那多没意思。 [玉树不临风]:…… [玉树不临风]:!!! 打蛇要打七寸,橘兄从来深谙此道。 [柠檬酸]:咳咳, 那个,先来说说实验室的事儿吧。 群里还是有厚道人的。 玉树不临风差点泪流满面。 [玉树不临风]:【小猫咪作揖.jpg】 [柠檬酸]:然后再讨论讨论玉队这个磁场的事儿,实在不行再踢他。 神tm厚道人! 这个群里全都是魔鬼! 玉树不临风气到差点摔键盘。 其他人却熟练的无视了他,开始分配工作。 [橘子洲头]:谁现在离江南道最近啊?我不行,我跟着陆先生呢。 陆景和一行人跟着线索一路出来, 现在大概在中原腹地, 离南方倒也说不上远, 但是保护陆景和远比任何任务线索都重要, 他走不开。 [忘忧草]:+1 [柠檬酸]:我在武林盟。 [橘子洲头]:你去武林盟干什么? [柠檬酸]:那个宋将军现在不是也在武联盟吗?他去武林盟的时候发了个护送任务, 我想闲着也是闲着…… [月下独酌]:我也不行,我接了武林盟的探索任务,现在已经在去北疆的传送阵上了。 [影随风]:我在做魔教的信息收集任务,在西域。 [橘子洲头]:……合着咱们就是大江南北都有, 但就是没有在目标地的呗? [空里霜]:我倒是还在南疆,只不过等级可能有点低了。 好久没冒过泡的一个人,乍一看还有点惊喜。 [橘子洲头]:你生意谈完了? [空里霜]:嗯。今年年初就这么一个大生意,接下来两个月我应该都没什么事。 [月下独酌]:那挺好啊,你直接去就行了。等级低没关系,等级太高了说不定那边还要怀疑呢。 二人交谈的态度如此娴熟而自然,让插不进话暗中窥屏的冬梨脆在心中更为确定他们肯定有一腿。 就是不知道吴钩大佬怎么想…… 然而群里的人三言两语便已经敲定了各自的职责,跟着武林盟跑到最东边的原本想要回来,也被摁在了原地。 某人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去都去了,正好给我们当个探子。警醒着点儿,我总觉得那个将军有古怪。 被摁在原地的人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最近陆景和这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型任务,以他的职业,在武林盟做日常还更占便宜一些。 只是槽还是要吐的:你怎么看谁都不怀好意,以己度人可要不得啊。 橘子洲头的回复简洁而易懂:滚。跟着NPC跑丢的人没资格说话。 没人去管某个人矫揉造作的捂着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发誓要让他们追妻火葬场……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们都吐了。 橘子洲头转头就跟他亲爱的团员们告了一状:嗨朋友,你英明神武的团长知道吗?对,就是那个团长,他还会西子捧心这个技能呢你知不知道? 至于过后的事情,只能说可喜可贺,祝贺某人又捡回了久违的节操。 *** “江南道的消息?”千秋月拾起桌上新送来的一封信,颇有些惊讶,“你那些学徒也真是神通广大。” 江南那位王爷因为要造反,本就计划周密,自从这边让他们抓住了探子,江南道更是被防的如同铁桶一般。来往商队,进出的平民百姓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陆景和看着信,禁不住皱起眉头:“进出便也罢了,内里竟然也如此严格?”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王爷虽然胆大包天,却也胆小如鼠。 他是当今笔下的庶弟,即使凌北辰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并不防备他,可他是见过的凌北辰残暴强大,自然会怕。 说来可笑。 既然惧意如此强烈,又何苦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不是灾年,未出大事,这样的戒严持续不了多久。”顾尘客混迹于战场多年,虽说冲锋陷阵才是常态,安民抚民却也有所经验,一眼就看出了情报中隐藏的消息,“离他动手不远了。” 陆景和颔首:“长久这样下去,哪怕他本来没有近期动手的意思,也必须赶快了。不然百姓的反抗他就头一个受不住。” 他面前摆了一盘棋,黑白双子,却是四个人在下的。 人是要流动的,更要靠流动来维系关系。 哪怕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可能一家几口甚至祖上几代都居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但他们也总有外来的亲朋好友,甚至外嫁的儿子女儿。 若是灾年饥荒,那谁也顾不上,这些能保全自己已经是万幸,但这太平盛世,不让他们和亲人见面交流,是绝不可能的。 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江南一道还聚集着大量的豪商大贾,甚至外来世家的一些安于享乐的贵族子弟? 他们只会更受不得约束。 “若是这位王爷没打算近期动手,便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陆景和在南方的正中心落下一枚白子,神色淡淡,“就是不知道这位王爷到底是受了什么手段约束,那家人和铁寒山又是什么关系了。” 千秋月看着他素白的手指,微微一笑,也执黑子在正西方落下。 雪白的信纸在烛火间化为飞灰,一行行墨色的字迹也随之消弥于无形。 自打知道这件事起,就一股淡淡的怪异感在众人心中挥之不去,如今终于明了了。 江南一带富庶,那位王爷封在此处,只怕比宫里还荣华富贵。 凌北辰做皇帝绝对是个明君,可为人却是极为冷淡的。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不向这江南折腾的民不聊生,凌北辰便基本不会搭理他。 那他有什么理由造反? 嫌自己的脑袋在头上待的太长久太安稳,想摘下来看看? 天底下怕是没有人有这个兴致。 而这位王爷显然也不是个野心勃勃的性子,凌北辰又不是傻子,闲着没事就爱给自己培养对手。 那么这“造反”就不一定是自愿的了。 客州异动,刘旭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虽不是自愿,却毕竟经营良久,再有才华的人来,想要第一时间接手、压制他的势力也不容易,消息终究是露了出来。 两边在同一时间出了问题,意识不到这之中有联系的才是傻子。 陆景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邪魔毒术,竟能将活人改造成傀儡,真是造孽。” 既然都有玩家进了实验室,那所有的一切也就都瞒不住了。 玩家哪怕被迫被改造了,身体甚至就连面板上都转变了立场,但内心的立场是不会随着面板而转变的。 他们!依旧是!陆先生的狗! 于是第一位被抓进实验室的玩家再进行了彻底的改造,确认了实验的所有步骤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自杀下线。 玩家都是有绑定回城的,也可以重塑身体,只是像这个玩家这么刚烈自爆确实不多,身体损坏程度100%重塑起来也比较难熬——要么掏一笔巨款,要么等一个月。 玩家选择了掏钱,因为有大佬替他出钱。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怀疑是自己的实验有问题?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无情的,陆先生的情报工具而已。 那个自爆的玩家兴高采烈的拿着补偿的经验好感度装备和技能书,笑得牙不见眼。 他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大佬们当然不会仅仅只给一个重塑身体的钱,现实里也给了一笔巨款。 于是玩家得到了钱和经验,陆景和得到了情报,大佬们得到了陆先生的笑容,其他玩家们看到陆先生开心起来,大家都很高兴。 此玩家将自己的经验写成帖子上传论坛,果不其然又得到了一批新的羡慕嫉妒,被玩家们称为新一代的“欧皇”,需要被一把火烧死的那种。 该玩家受到实验伤害的灵魂也在一次次成功的炫耀中再次被修补,顺利升上天堂。 陆景和并不耽误,将消息发向京城,朝堂里坐着的那位眉目微挑,惊讶的同时动作却更快。 江南,虽是一姓的王爷,可却并不是一家之地啊。 第86章 第 86 章 “如果是合作,…… “如果是合作, 那倒还能说他有几分血性,没有辱没了凌家的名声。可贵为一地王爷,却还要被胁迫, 真是丢人。” 一身玄衣的男人坐在高位上,五官俊朗, 眉目微敛, 周身都散发着久经杀伐的煞气。 男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丢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长长的衣角滑过桌面,带动了其上厚厚的折子山都摇摇欲坠。 御前伺候的大太监卑微地弓着身子,想要说些什么, 却不敢阻拦这位任性妄为的陛下。 直至内抹玄色彻底消失在殿门前, 才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叫太子过来。” 即便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大太监还是松了口气。 虽说皇帝还在的时候, 太子一般不会监国,但他们认为陛下也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太子十岁入主东宫之时就已经跟着皇上旁听政事,十三四岁就开始处理政务,二十岁之后更是除了大朝基本代行皇帝职责。 ——但即便皇帝对太子的宠爱和信任如此明目张胆, 也从来没人敢在这位没有命令的时候擅自僭越一步。 当然, 太子除外, 知道陛下走了必然会来处理这些事, 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也除外。 宗室亲王谋反, 这并不是可大可小的事,凌北辰难得亲手处理,哪怕是些细碎的边角也让凌雁北忙得焦头烂额:“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桌上堆起来的折子山,凌雁北头痛不已。 因着帝王难得正经一回, 朝堂上的大事基本都送来这边,然而看这折子的厚度,就知道不是积累了一天两天了。 御前大太监尴尬地笑笑:“陛下嫌他们全是废话,一百句话里没一句有用的,看了几本就……不肯看了。” “……” 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儿。 怪不得这几□□堂上怨声载道,那么多大臣都悄悄向他打听陛下的日常。害他提心吊胆,还以为这些人和南边有关。 凌雁北叹了口气,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指着绝大部分的折子:“把这些都搬去东宫吧。我先在这儿看一会儿,记得让他们把安神香点上,今晚怕是早睡不得了。” 这还是委婉了。 别说早睡,能睡就已经是忙里偷闲。 “是。” 遵照礼法来说,太子哪怕代替皇帝看折子,也没有在养心殿看的道理。然而他们这一朝不尊礼法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就连最严苛的谏官也懒得进谏,直接听令行事就是了。 凌雁北捡起最上面的一本折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凌北辰又气的连折子都不看了。 原本以为是什么荒唐事,漫不经心的扫了两眼后却坐直了身子。 凌雁北:“……” 怪不得凌北辰生气。 他那个气性大的,怎么看得这么丢人的事? 他问道:“陛下派人调兵了吗?”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调兵的庶务也是由太子统一掌管过目:“调了。整个江南道的府兵城防军以及南疆的守卫军队都开始动了,其他地方离得近一些的也在往江南道聚集。” “他们倒是乖觉。”凌雁北挑了挑眉,压住唇角的一抹冷笑。 要不说不愧是双生子,向来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此刻的表情却与凌雁南一般无二。 “比起跟着一个看起来就毫无希望的主子,当然要乖一些。” 陆景和喝了口茶。 不得不说,南方的风水确实是养人,就连茶水都比别处鲜香甘甜。 颜朝疆域辽阔,东西南北四边,屯兵都不在少数。 北边苦寒,临着的又是外域,还有国都,兵马是最多的。 东边有武林盟,又临海,向来是武林人士的聚集地,朝廷不便多管,有顾尘客这个镇场子的,兵将是最少的。 西边同样临着外域,天气炎热,黄沙满天,向来是战争最多之地,兵马也不在少数。 南面倒是还好,毕竟南疆基本全是高山密林,又是名义上的国土,值得警惕的只有些许少数民族,大部分也都是自我发展,很少外出活动。 因此相对来说,南疆的兵马虽算不上多,却较为自由。南疆深山里的民族又是以苗为尊,如今苗明说了要借朝廷的守为她们的圣女报仇,自然也没有出来乱蹦跶的。 除了朝廷的后勤有点跟不上,兵马倒是行动得格外顺利。 至于这点跟不上的后勤,陆景和表示,毛毛雨啦。 早在去年,玩家们就已经把仁和医馆开遍了大江南北,在人们心中享有极高的声望,每处有几个老大夫坐镇,主打的就是一个靠着名气,薄利多销。 而医馆聚集起来的资金链虽然十分庞大,但陆先生有用不上,于是就半数供应在了军队上,还有半数留用,等着起了战争之后赈灾。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陆景和转着清透的白瓷茶杯,似乎能在其上看到战火连天,血肉纷飞。 千秋月安慰地握住他的手:“总是要打仗的,能早发现一些,多占据主动权,总比被动要强。” 这样明显的道理,陆景和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生于盛世,有些难过罢了:“你说得对。” 陆先生很快调整了情绪,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既然察觉到了江南的谋反和铁寒山有关,千秋月也就不得不忙起来了。 “没怎么样。”千秋月很淡定,“能被他策反的,都已经让他带走了。不能被他策反的,他也拉不到新的了。” 意料之中的事。 陆景和点了点头,又想到马上要打仗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总不能全靠别人,而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认真锻炼过了…… 他面有愁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祈祷数值不要低的太离谱,然而: 【陆景和】 职业:医师/剑客 等级:140(经验0/0) 生命:280000/300000 体质:8/10 悟性:10/10 魅力:15/10 幸运:10/10 【技能】 基础医术:已满级 回春术:已满级 百毒典:已满级 基础剑术:已满级 兵器百解:已满级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陆先生茫然了。 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的等级上升的那么快,体质也补回来了,魅力甚至爆表了? 难道不是过去了几个月,而是过去了几年吗? “景和?怎么了?”陆景和回过神来,看到千秋月担忧的脸。 “没什么。”陆景和木木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已经进入顶级高手的行列了。” “那当然。”千秋月没忍住一笑,“你完全吸收了我留下的功力,不是顶级高手怎么能行?只不过要灵活使用,只怕还得再练。” 话虽如此,千秋月却没有逼迫陆景和锻炼的意思。 反正哪怕位于千军万马之中,陆景和肯定也是最受保护的那一批,若是有人能杀到他身边,必定也是伤痕累累,战争眼看着就要来了,临时抱佛脚都未必来得及,以量取胜也不是不行。 “我这不是怕他们也拿那些手段来对付我。”陆景和蹙起眉头,“那些英勇的军士何其无辜,要为此丧命。” 千秋月揉了揉他的头,话语冷淡到甚至有些残酷:“你是主,他们是臣,守护是他们在战场上得到的命令。战死,使他们的荣耀。朝廷也会下发抚恤,照顾他们的家人。” “景和,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残酷,但是,”千秋月很冷静:“在一条命这件事上,你们是平等的,可在重要程度上,你们完全不对等。” 一个军士甚至一个将军去世,还会有成千上万的军士将军补上来。 而一个陆景和去世,引起的连锁反应是无法预料的。 首先就是他手底下那些学徒,那些庞大的情报网人脉关系是否还有人能够接受和掌控,这是朝廷不能允许的隐患。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的,以人命堆积的胜利,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光彩。 陆景和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些道理他当然明白,并不需要别人来提醒他。 甚至他也明白,那些看起来活生生的人不过是一些数据,死去之后系统还能再次生成。 可他更知道,自己也不会真正死去,甚至死去之后说不定就能在原本的身体里复生。 只是眼下他们毕竟同样在一个世界里做一段数据,总要允许他们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景和,你还是太仁善了。”千秋月将他拥入怀中。 陆景和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二人并着肩,看外面的繁花似锦,月升日落,看这座繁华的城市里行色匆匆的人们,看火树银花满夜空。 陆景和突然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千秋月却很认真地回答:“大概,走完这一生就可以了吧。” 陆景和失笑:“那也不知是太长还是太短了。” 千秋月也笑起来。 他把陆景和抱得更紧一些,仿佛要将这个人融进骨血:“或许,是不长不短,刚刚好呢?” 陆景和闭上眼睛,在长久以来的紧张中久违的松了口气。 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风华绝代的人儿连意识都模糊起来。 “那就……借你吉言了……” 陆景和的声音不复平常的清朗坚定,反而有些软糯脆弱,像是在寻求着什么支撑。 千秋月低下头,亲了亲他饱满的额头:“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一切。” 千秋月将陆景和放到榻上,细心掖好被角。 再起身时,一身柔软不复分毫,只剩下冷漠和锋锐。 他踏入夜色,一如来时。 第87章 第 87 章 江南的大军调集…… 江南的大军调集很顺利, 厮杀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中开始的。 或者应该被称为——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江南水乡,就连很多城市里都是河道纵横,根本建不起什么有效的城墙和防御。历代的掌权者和居住者又向来识时务, 从来是观天下大势,取能者跟之, 不知多少年没有经历过战争了。 好在座上的帝王也不是真的要把这块地方犁一遍——眼看着这王爷基本上是半个废物, 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那么这块地还得他打下来之后接着治理,他虽然确实有点疯,但是没病,并不喜欢给自己增添工作量。 更别说真正在后方多管这件事的太子了。 太子身上的庶务比皇帝都重, 更不会给自己揽事。 好在城内的掌权者多是商人世家, 两者纵横交错,都是逐利而居, 并没有谁真正对那位不怎么扶得上墙的王爷有什么衷心。 还要点面子的,就象征性的抵抗两下,大炮一响打碎个把城砖,连个人都不死,更懒一点的还没军临城下呢, 这边就已经投降了, 当然两者之上还有不要脸的, 直接派出军队, 跟着“平叛”了。 好好一场战争, 愣是像场儿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台下的人只觉得无聊,连个铜板都不想赏。 “就这?就这?” 有些武力值悍或者脑子给力的玩家混在军队里, 本来是想着古代的战争强迫,绞肉机似的,能救一个是一个,谁能想到这么轻松? 百思不得其解的玩家们在阵中嗑着瓜子,深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 本来是想跟着砍几个叛军的人头混些功勋,或者更刺激一点,不是还有斩首行动、策反行动、什么前进对方城里毁掉火炮之类的活动,他们都可以啊! 然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没有,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无聊的行军和几个能一起喝酒吃肉的NPC好兄弟之外,这根本就是一场旅行。 “不是,”一些秘密虽然陆先生还不知道,但在玩家群里已经众所周知,“颜文晟手底下的人就这水平?那他跟着造什么反?” 游戏的背景信息不是被锁定的,因此哪怕资料片里并没有,很多擅长探索剧情的玩家们也自觉地翻出了当年的盛况。 当然,他们也自动补全了论坛上的非官方资料片——有很高的奖励呢! 玩家中还是战斗玩家居多,很多战斗玩家根本没有心思去跟着做支线的剧情任务,于是剧情向玩家和风景玩家在这方面就变得格外重要了。 玩家们挠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根据资料片来看,那个文皇帝应该给颜小哥留下了很多遗产和厉害的追随者才是啊,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就算当年跟随文皇帝征战的那一批大将,如今已经全部老去,但身体老了脑子没老吧?后代总有吧?怎么会沦落到这么寒碜的地步? “那个,”有个玩家弱弱地开口,“这次的任务信息里好像只说了荣王反叛,他和李家人合谋谋杀了五毒派门主,抓取普通人做人体实验制成傀儡,以及和铁寒山联手……好像没说颜文晟这一支叛军的事啊。” 所以,到底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这次反叛和颜文晟有关系呢? 其他玩家面对灵魂询问,都陷入了沉思。 对啊!颜文晟这么牛逼,能在正派和反派之间来回横跳的人,肯定也能值一个最终大Boss吧? 眼看着这次活动推不到铁寒山,自然也是推不到他的! “好有道理。”领头的玩家丧气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刀,哀叹道,“我承认!我就是好战!我就想试试刀而已,怎么这么难啊!” 其他玩家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老大,节哀。” 好不容易做任务刷到了高级技能,连上一个大型副本都错过了,却没法使用,更涨不了熟练度,确实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老大,要不咱们去西域吧?”队伍里负责情报的玩家身材精瘦,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西域那边有一个清理魔教叛徒的任务,是千秋教主的,听说奖励很高……主要是怪多啊!” “是啊!听说陆先生最近也在那边,应该还能顺道做日常!” 大马金刀的汉子把刀一横,很快做出了决定:“那就去!跟着陆先生有肉吃!” *** 被玩家们惦念的陆景和此时确实在西域。 江南道的战事已经是板上钉钉,除非领头大将是叛徒,否则绝对不可能出事。 为什么如此笃定呢? 因为最麻烦的事,李家的活死人术,被陆先生提前带人灭了。 主力是玩家团,附带的是五毒派弟子和千里迢迢赶来的苗疆人。 玩家们弄清楚了实验,流程偷出来了样本,对毒蛊医三方都极为精通的苗人自然也能研究出压制的办法。 他们利用了一种产生环境极为严苛但只要有寄生体就能生存的尸虫,将实验体在活着的时候进行改造,就能制成活死人傀儡大军。 既然能提前处理这些东西,自然就不必等到战场上,白白耗费将士们的血肉之躯。 陆景和发完任务,千秋月带着他直接打到了对方老巢,在那里开了一个大型副本——玩家们既不怕死也不会死,再加上旁边还有苗人们不频的对着傀儡大军喷洒杀死或抑制尸虫活性的药物,自然是手到擒来。 至于他们请来的高手,再高也不可能是千秋教主的对手,直接被一人一剑全砍了脑袋。 那阴狠毒辣的李家家主却出乎众人意料,只是个武功一般连玩家们的中等都跟不上的普通人,手上的功夫说是三脚猫都是抬举了,陆先生都能凭借庞大的内力直接把他碾成碎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害了数以万计的百姓,虐杀了一个顶尖大佬。 陆景和没杀他。 倒不是因为心软,而是留着他送给了娜桥,在蒙阿朵的墓前让人万虫噬心而死,然后烧成一把灰,撒在了墓碑前。 全算作是对这位没见过面的朋友的祭奠。 那恶心人的实验室里还救出来了一些幸存的民众,玩家们当日常任务刷了,能送回家的送回家,没家人的就带回医馆当个打杂的。 因此也有玩家戏称医馆简直就是个大型回收站,里面全都是玩家们做任务是顺道带回来的可怜人,对医馆无比忠心。 要不是他们陆先生是个热爱济世救人的大大的好人,朝廷现在都该防着了。 对此,医馆的玩家们表示:没毛病!我们不也是被其他MPC嫌弃,接不到任务,才被陆先生回收的吗?大家都一样,就该相互照顾一些。 吐槽的玩家们无言以对,只能竖起大拇指赞叹:尔等好厚的脸皮! 被原住民NOC看中和有机会投奔到陆景和门下到底哪个更欧皇一些这件事还没掐出个结果来,大型任务【清理西域魔教叛徒】就开始了。 这下别管你到底是不是陆景和的人。都得统一奔赴陆先生的门下。 不来?不来就没任务做。 口非心也非的玩家们嘻嘻哈哈,半点脸面不要,狠话刚放出去半分钟都没到就改头他们,和自己放狠话的对象成为了同门师兄弟,同样增强陆先生的好感度。 而对此,陆先生的表示是:你们都不要过来啊! 西域是千秋教主的老巢,二人虽然确立关系已久,但确立关系之后就一直在四处奔波探查,还从来没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二人时光。 好不容易有个能安安稳稳谈恋爱的地方,陆先生是不想被破坏的。 哪怕在这个鬼地方谈恋爱都免不了吃沙子,平日里最讲究的陆先生都忍了。 西域大漠,驼铃声阵阵。 长达百米的庞大骆驼队,各式各样色彩艳丽的货物,还有警惕却又热情的人们。 中途休息中,黑皮大汉小心翼翼的地递上干净的水囊:“陆先生,水。” 陆景和礼貌地接过,慢声细语的道谢:“谢谢,麻烦了。” 常年走沙漠的人们,不论男女都有着一身黢黑的皮肤。 汗子憨笑着挠了挠头,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还得感谢陆先生救了俺们这么多人!” 陆景和一开始只把自己当做个富家公子,是付了钱进了这个商队来来观光的。 沙漠里几乎没有城市,只有一个一个围着少有的绿洲建起来的小镇和部落,这个相对就出自于一个很强大的部落,每年都能通过家乡的特产获得大量生活必需品和金银财宝。 当然常年走在风沙里的汉子也并没有多么真正的淳朴,若是遇上事儿,黑吃黑他们也是干的。 但有千秋教主在,谁被吃还不一定呢。 陆先生毫无戒心的跟在商队里,一路上只管吃喝玩乐,直到某天晚上,他发现有东西在跟着这个队伍。 驼队后的沙子里总会突然浮现出漂亮规则的细长纹路,下层有东西在游动。 陆先生很有善心,于是告知了商队的领头者。 领头者哆哆嗦嗦的跟他们来到痕迹的出现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沙漠里的幽灵!” 壮硕的汉子带着惊恐的粗砾嗓音至今还回荡在陆景和耳边。 原本井然有序的骆驼队一下子就乱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惶恐,都在逃。 巨大的响声也惊起了地下的东西,然而在恐怖的头颅扬起,被看中的猎物眼中浮现出绝望的时候,千秋教主伸出手,掐住了这畜生的七寸。 对他来说这些人的生命无所谓,只是陆景和不想让他们死,千秋月就让他们活了。 于是团队的人收获了完好无损的性命,陆先生收获了珍惜的药材和整个队伍的尊敬,而千秋教主,他收获的是恐惧。 第88章 第 88 章 大抵男人总会喜…… 大抵男人总会喜欢这些危险又神秘的东西, 就连温和如陆先生也不能例外。 那条半路袭击的蛇长度足有两米,宽度也有一掌半,但下场依然非常悲惨。 陆景和没见过这东西, 鱼是按照常规药材的保存方法,分别拆掉了蛇头、毒牙、毒囊、蛇皮、蛇肉和蛇骨。 看着有用的都保存起来, 蛇肉在陆先生的医术鉴定无毒后就变成了蛇羹, 成了当天美味的晚餐。 陆先生坐在商人们随队携带的厚重皮毛搭成的帐篷里,捧着热乎乎的汤碗,看着繁星灿烂的天空,感受到了难得的舒适和放松。 千秋月坐在不远处拨弄着篝火,笑着道:“等事情解决了, 咱们有时间, 就可以在这里小住。” 这边是魔教的大本营,自然不会缺教主和教主夫人一个度假的地方。 陆景和笑了起来, 心里有些向往,却知道这大概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游戏应该就是为他们这批病人,或者说是为他专门制作的。每一次主线剧情的重大推进,都会适当的解放一部分他们的精神, 等到事情结束, 应该也就是他回归现实的时候了。 陆景和想到每次看见自己都格外护犊子的几个好友, 心情不错。 虽然他“现实的记忆”大概也不是很完全, 甚至未必真实, 可起码他拥有的亲情和友情都不是假的。 哦,爱情应该也不是。 陆景和看着那个在憧憧火光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男人,黑眸中笑意沉沉。 就是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至少应该是个熟人。 不然其他人不会放任他们两个在一起。 大漠的温差总是很大,白天有多炎热, 晚上就有多寒冷。 呼啸的寒风撕裂空气,连燃烧得无比旺盛的篝火也无法在其中坚持。 寒冷侵入了这个庞大的商队,索性常年走沙漠的人们都早有准备,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在厚厚的皮毛中,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半夜时分,明亮的圆月高高的挂在天空正中,照耀着这片黑暗的世界。 千秋月于黑暗中睁开双眸,眉眼间是全然的不耐。 陆景和畏寒,自从踏入大漠以来,每夜都是要他抱着才能入睡。 千秋月日日耗费内力为他取暖,堪称暴殄天物,却甘之如饴。 千秋教主黑着脸放开怀里的人,只掀开了帐篷的一小点缝隙,还细心地用内力堵住。 来人训练有素,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 千秋月唇齿间吐出凉薄的讽刺:“你不去好好护着你那些狗崽子们,来这里干什么?” 马背上的男人笑了起来:“阿月说笑了。你带着伴侣回来,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要来见一见。其他的事总也比不上你重要。” 他不像这里的汉子们黝黑粗壮,也不像中原的男人们纤细文弱,不像传言里里那样凶神恶煞,也绝非话本子里那样丰神俊朗。 其实如果单看长相,这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扔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问过三次名字可能下一次见面还是记不得。 但他周身的气质足以让他鹤立鸡群。 不是想象中属于野心家的阴狠毒辣,而是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辈。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是用在他身上最合适的一句话。 “叔叔?”这个称呼在千秋月舌尖绕了一圈,只得到一声冷笑,“你算我哪门子叔叔?你我之间除了上从下属失,只怕还没亲近到这个理论。” 男人很端得住,哪怕面对如此尖锐不客气的话语,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半分变化:“是,教主大人,是属下僭越了。” 铁寒山貌似恭敬的垂着头,却始终都没有从马背上下来,保持着一个居高临下的俯视。 千秋月并不在意这一点面和心违:“你知道就好。”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冷淡的警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看在我们好歹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命。” 铁寒山脸上的笑容愈深:“不,您不知道。您是这天底下最不明白我在做什么的人。” 他叹息着:“我想要得到这个位置,并非要争抢些什么,只是因为您并不是一个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如果您愿意相让,我也不愿意闹到如此地步。” 千秋月懒得理他,竟是直接往回走去,只丢下一句:“这个位置,能者居之、强者居之,你既然不够强,就不必说三道四,只有弱者才会给自己找理由。” 男人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似乎是觉得很对,于是缓缓的点了头:“您说的对。” 即便这个时候千秋月已经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身旁的属下有些不甘的出声:“门主!您何必如此委曲求全?他千秋月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铁寒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复刚才的温和:“滚下去领罚。他是毛头小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不再像来时一样急躁,却也丝毫不慢。 骑行中,有人匆匆来报:“主子,来德镇的据点没了。” 铁寒山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询问道:“又是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是。”来人一身黑衣,始终恭敬地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已经是这第15次了。”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花费数十年建立起来的据点就一个个被全数端掉,精心培养的人一个也逃不出来。 “主子,咱们要不要提前行动?”黑人的脸上满是忧虑。 如果按照这个频率下去,等到他们原定的动手时间,说不定人都没了。 “不用,”铁寒山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死去的那些不是他精心培养的手下,“让所有人都放弃据点,开始往回撤。这些地方都不安全了。” “是。” 黑衣人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有疑惑,却没有问为什么。 铁寒山是个极为独断专行的人,最讨厌有人质疑他,上一个多嘴的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余光扫到属下离去的背影,铁寒山忍不住想,那个奇怪的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同样是属下,自己精心培养的就是一群呆瓜,那个人随缘招募甚至主动上门的却都是英才。 甚至这些英才还都无法被诱拐,被抓到之后要么试探地形准备逃跑要么直接自杀,比他们这种正统的教派看起来还要训练有素。 铁寒山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馋啊。 *** 身边的乐园消失的一瞬间,陆景和就睁开了眼睛。 面板体质的上升毕竟只是一个基础数值,具体数值还是和练习有关,而陆先生在这方面毫无疑问那是几乎为零的。 也正因此,他对极端天气的不耐受几乎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可以说如果不是身边有一个全自动暖气,陆先生在踏入大漠的第一天就会扭头回去。 这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了。 然而现在全自动暖气竟然离开了。 哪怕明知道千秋月肯定是有要事在身,陆景和仍然在心里起了抱怨——恋爱中的男人为什么要讲道理? 直到那个去而复返的身体在帐篷外停留一会儿,再次掀开帘子。 男人身上带着内力蒸腾出来的热气,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做起来的人四目相对。 千秋月没想到陆景和是没有他不适应,只觉得可能是走了之后这冻着人了,连忙比用来时更快的速度进来,又稳稳当当的把人抱在怀里。 陆先生本来就身娇体弱,日常就是被人抱来抱去,千秋月对这具身体的任何一块骨头都绝不陌生,更何况后来成了爱侣,搂搂抱抱就更是常态。 “冷了?” 陆景和其实还拥着兽皮,兽皮内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去,千秋月却像是刚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捞回来一样,抓住他的手搓了起来。 陆先生因为他过分的体贴呆愣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你占谁便宜呢!” 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宽阔的胸膛对比有些过分严重,男人顺着力道往后倒了一下,又忍不住埋头在他的肩膀上笑起来。 “你!”陆景和气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少见的气急败坏,“你笑什么呢?我让你笑了吗?” 话一出口,陆景和就觉察出了不对。 然而千秋教主在日复一日中也学会了打蛇随棍上,立刻就收敛了笑容,神色诚恳。:“对不起,我不该在你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笑。我不笑了。” “滚呐!”陆景和被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气的不轻,恶狠狠得伸出长腿踹了他一脚。 距离和力气的双重限制导致这一脚的力道几乎于无,千秋月却还是配合地躺了下去。 男人倒下时寂静无声。 陆景和大概能猜到他出去是见了谁,虽然没有闻到血腥味,却依然怕他是受了伤强撑着,有些着急的俯身去看。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那双从来冷淡的黑色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比大漠的夜空还要闪亮。 陆景和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的在他的胸膛上狠狠锤了一下,就要顺势坐起来。 陆先生这次可是一点力气都没留,又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顿时就把人锤得闷哼一声。 陆景和只觉得他又是装的,才懒得理会,还没完全直起的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回去。 男人在一片黑暗中虔诚的吻上他的唇。 在不断被攻掠的模糊中,陆景和感到有人与自己额头相抵,听到男人声音沉稳: “景和,我爱你。” 第89章 第 89 章 “陆先生——回…… “陆先生——回来啦——” 陆景和承认, 在面对那一双双带着幽怨的眼睛时,他是心虚的。 毕竟一个重要NPC在走重要剧情的时候跑去和自己伴侣度假这个事儿……怎么听都不太合适。 但陆先生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可他是NPC呀! NPC为什么要讲逻辑讲道理照顾玩家心情? 自觉掌握了资本家秘诀的陆先生转移话题:“铁寒山的据点们清理的怎么样了?” 男人眉宇间仍是一派清风朗月,仿佛某些不合适的事情, 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玩家们也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毕竟责怪NPC明显是一件无用的事。 他们欢欢喜喜地呈上自己的战果:捣毁据点20余个, 斩杀叛徒一万余人。 ——这还是铁寒山及时撤走了不少人,不然以玩家们后期越来越熟练的速度,这个数量还能再翻一倍。 “很好。” 陆先生龙心大悦,奖励就大笔大笔的到账。 玩家们看着丰厚的包裹喜笑颜开,也就再不追究陆先生抛下他们自己去度蜜月的事了。 陆先生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相关性国家大事:“江南那边的情况如何?” “挺好的。”玩家回答道, “没了那些活死人, 军队势如破竹,基本上就是平推, 越靠近中心抵抗的人越少。” 哪怕早就料到有如此情况,陆景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一地藩王,经营数十年,竟然失民心到如此地步,说来都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活像个笑话。 陆景和又问:“荣王爷抓住了吗?” 玩家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叫抓……王爷是自己投降的。” 直到看了详细的战报, 陆景和才知道原来那位王爷自己本身其实并没有半分谋反的意思, 反而对皇兄极为惧怕忠心, 然而李家人几乎是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得不谋反。 往左往右都是死,晚死总比早死强。 说来也有趣,这王爷对凌北辰的信任简直是大破天际,坚信只要自己谋反, 朝廷的军队就一定能够成功从叛军手上把他救出来。 ——所以从实际意义上来说,这人根本没觉得自己在谋反,只觉得自己是叛军手上的人质。 既然他没有谋反的意思,凌北辰自己又还没有能就藩的成年皇子,也懒得找个其他人再封到江南,把人带到京城见过一面后就直接原地放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对这个弟弟太过信任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也可能两者皆有之。 反正王爷是感激涕零,听说重回江南王府的那天还在城门前对着北方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忠心。 至于凌北辰具体想不想要,那就没人关心了。 陆景和啼笑皆非,又问:“在此期间铁寒山的势力有异动吗?” “没有。”这一回玩家确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这段时间光在西域混了,要不是魔教本部所在之地是个彻头彻尾的天险,他们进不去,一些高手他们也打不过,几乎就要把铁寒山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 也无外乎那样自信到自负的一个人都要钱来看看千秋月,看看他这两年到底变异成了什么样,竟然培养出来这么一群怪物。 可惜玩家们的属性是天生自带,并非后天赋予。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简单。”陆景和抱着茶杯,用温热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他仔仔细细的看,可直到这几个字全部蒸发殆尽,也没有找到能把它们连接起来的办法。 “算了。” 陆景和叹了口气,将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如何呢? “陆先生何故叹息?”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引得陆景和转头看去。 陆景和眼中泛起惊讶:“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的大和尚,依旧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仿佛神佛降世,可惜所做之事却和神佛沾不上半分关系。 了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三两口牛饮了,才道:“找到了想找到的人,自然就来了。”他笑道,“不过贫僧却不是一个人来的,陆先生不如猜猜还有谁?” 陆景和无奈道:“你这和尚,好生狭促。都说了找到了要找的人,我还能不知道你把谁带来了?” 了然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若只是如此,我干嘛还要让陆先生猜啊,岂非故意输掉不成?陆先生猜猜还有谁?” 陆景和悚然一惊:“你从哪儿来?” 了然答道:“找到那家伙之后陪他回了一趟鸿胪寺,阴是从京城来的。” 陆景和被证实了猜测,简直痛心疾首:“慧能又哪里惹了你,让你如此捉弄?他一个小孩子,你们一路上尽是快马加鞭,他如何受得了?” “啊?”了然满头问号,“你怎么会猜他?我们俩一路过来就是为了帮你压阵的……好吧,主要是他,我是个添头——那也不是你怀疑我人品的理由啊!” 陆景和松了口气,就懒得跟他辩驳。 他不是怀疑这和尚的人品,是这和尚根本就没有人品这种东西。 “那是谁?” 确认了这家伙没有绑架可怜孩子,陆景和才真的开始有这个闲情逸致玩这个猜猜游戏:“是我熟悉的人吗?” 了然点了点头:“是。” “男女?” “俩,都有。” 陆景和心中本来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却被这一句话打懵了。 男女都有? “他们是夫妻吗?” 陆景和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毕竟……皇家好像也没什么节操的样子。 “不是。” 还好还好。 陆先生放下心,干脆道:“男子应该是赵世子吧。”这个答案他胸有成竹,“只是那女子……我却猜不到了。” 主要他在京城认识的女子里面唯一爱凑热闹的那个现在可以确定还在南疆,另外两个都比较端庄——或者说另外两位要是动一动,应当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陆景和狐疑地道:“该不会是赵世子路上带了个伺候的丫鬟,与我在府中有几面之缘,你便厚颜说她与我相熟吧?” 陆景和不是不相信面前这个人的节操,只是他很确信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贫僧没有!要是真有这回事儿就让老天爷降雷劈死贫僧!” 出乎意料的,这和尚就差指天喊冤了……好吧,他已经指了。 “行吧。”陆先生认输认得爽快,“那我就猜不出来了。” 其实躲不过是那二位中的一个,但是那二位毕竟都已经成亲,与他一个外男相熟说出去肯定有碍名声。 更重要的是哪怕在二位都洒脱到可以不在乎,但陆景和在乎啊! 他也有伴侣的好不好?! 虽然说那二位家庭都不怎么和谐,可他这儿正蜜里调油,万一家里的醋坛子要是一个不爽把人给杀了,那他怎么交代? “了然大师不必难为陆先生。” 一个极其熟悉的悦耳女声响了起来,嘉宁郡主莲步轻移,笑容端庄:“拜见陆先生。” 陆景和苦笑着侧开身:“郡主大礼,陆某不介一切草民,实在担待不起。” 嘉宁郡主柔婉一笑:“陆先生说笑了,陆先生及时发现叛军,救国家于水火之中,于情于理嘉宁都应当感谢才是。” 陆景和连连摆手:“这哪里能算作我的功劳。陆某还未曾询问,郡主千金贵体,怎得来此穷山恶水之处?” 西域边境城池繁华却也只是商业繁华,人民生活简陋,漫天黄沙遮盖得天空都看不出本来颜色,与富贵的京城相比说一句穷山恶水之地确实不为过。 嘉宁郡主道:“都是我朝疆土,都是我国子民,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嘉宁于国无甚贡献,也当不起‘千金’之名。” 陆景和没得及说什么,嘉宁郡主便笑盈盈地道:“还未恭喜陆先生腿疾得愈,是嘉宁失礼了。” 陆景和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在家里放松,没坐轮椅。 自从他的等级升上100级,腿就已经基本没事了,只不过为了让人放松警惕,他平时还是多坐轮椅,周围人也都习惯了,今天没反应过来还有个外人在。 “有什么可恭喜的,不过是表面功夫。”陆景和无奈道,“我的腿疾和体弱都是天生的,如今能重新站起来,不过全赖千秋教主为我渡了些内力,打通体内经脉。只不过我这身体……也只是白白浪费罢了。”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架不住嘉宁郡主信了。 陆景和的腿之前有多严重大家都见过,他身体有多虚弱大家也都知道,如今他乍一下好了,如果说有什么神药她是不信的,可如果是伪装,这人之前心机也未免太过深沉。 如此一个解释,既合情合理,又让人愿意相信。 嘉宁郡主恭维道:“陆先生与千秋教主伉俪情深,真叫人羡慕。”她脸上适时流露出一丝落寞,美人忧郁,叫人心折。 放在陆景和这种天生基佬面前,当然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嘉宁郡主也不是有心要诱惑他之类。 这只是一个合适的送客礼而已。 “在下失言。”陆景和完美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嘉宁郡主勉强笑了笑:“是妾身太过敏感……妾身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离去。” 陆景和一迭声地应着,放着一屋子下人不用,只对了然道:“了然和尚,知道郡主在哪儿下榻吗?去送送郡主。” 陆先生眉目间的威胁很明显——自己惹的麻烦,自己送出去。 大和尚耸了耸肩,回给他一个眼神:陆先生无理取闹!又不是贫僧有意要带她来,这锅贫僧不背! 第90章 第 90 章 陆先生到底是不…… 陆先生到底是不是无理取闹这事儿还真由不得和尚来判定, 毕竟他说了也不算。 反正早早归来的千秋教主是践行了“端茶送客”的美好品德——一回来就把二人一起扫地出门了。 江湖中人,大多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好习惯。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越美的东西越有毒。 当然, 嘉宁郡主这样识趣的人,也并未真让自己落到被扫地出门的地步, 真正被扫把打出去的只有了然和尚一个人而已。 眼见着朱红的大门重重关上, 陆先生这才放下遮掩唇边笑意的茶杯:“又没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你何必如此?” “我打他又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这回换千秋教主捧起茶杯了,“我是打他带来了个大麻烦。” 陆景和摇了摇头:“又非他自愿如此。” “论迹不论心。” 眼看着千秋月不想再多谈,陆景和暗暗叹了口气, 知道救不了这倒霉的和尚, 转而又问:“情况如何?” “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千秋月摩挲了一下腰边长剑,眸色冷然, “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简直堕了我们魔教的名声。” 陆景和笑着安抚:“这世间总要有人贪生怕死,若全是正直的硬骨头,岂不要乱了套?” 千秋月身为魔教教主,所见过的恶自然比说是养在深闺中也差不多的陆先生要多得多, 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对魔教他虽然未必算得上有多负责任, 但确实是有感情在的, 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而对于那些长老, 他是真的没有多少感情, 可是若把偌大一个魔教换算成世家大族,哪怕家主对家中子嗣皆不上心,可出了一堆败坏门没的老鼠屎,谁又会不心烦呢? 陆景和笑着打趣他:“你就是想的太多, 能做的又太多,才把自己熬成个小老头的模样。” “能做的都是好事。”千秋月拉着他的手,神色温和下来,“总比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烂掉却什么都做不了要好。” “你别变着法的损刘先生了。”别人听不出来,陆景和如何听不出来? “刘先生怪不容易的一个人,罗大侠又单纯,他是有心也无力啊。” “他若只是不能做个贤臣,我自然不会怪他,那叫无理取闹,可他既然做了奸臣,还不许我责怪他,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千秋月难得展现出他的狡猾,“陆先生强词夺理,可要怎么补偿我才好?” “呸!” 陆景和笑着啐了他一口:“不要脸的东西,跟谁学的,愈发没个正形了。” 千秋月也不嫌害臊,就懒洋洋地搂着他:“我每日跟谁混在一起,就是跟谁学的呗。” “你还好意思冤枉我。”陆先生横眉冷对,一把将他从榻上推了下去。如此居高临下,本该盛满怒意的眼中却全是笑,“滚出去。” 千秋月也不生气,只管笑着爬起来,懒洋洋地掸了掸袖子:“得,小的这就滚。陆先生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陆景和本来就绷不住脸,闻言笑道:“我听说城东那家的烤羊肉极好,你去给我打包一只回来吧。” 他们眼下住的这座城极大,城东对的是腹里内地,城西对的则是广袤大漠。他们从大漠进来,自然就在城西租了个宅子住下,到城东不知是多少的路程。 更别提陆景和专门点出来的那家烤全羊是全城最有名的铺子,每天哪怕早早的去,光排队也要两个时辰。 别看现在才刚过午时,这一来一回怕是都要赶上晚饭了。 千秋月却没有半点不情不愿的样子,声音依旧干脆:“好嘞。” 他说好,陆景和便由他去了。 以千秋月的功夫,这么点距离才需要多长时间?以魔教的威慑力,或预定或砸钱,一头羊总是不难的,陆景和是半点也不担心。 等着这人出了门,陆景和才扬声道:“出来吧,知道你没走。” 一阵笑声响起,了然这大和尚便又从后门进来了。 明明刚还是把人从前门赶出去的,这一会儿又不知从哪个偏门绕到了后院。 陆景和抬了抬眼皮,颇有些嫌弃:“一天天的净干些私闯民宅的事,小心哪天让官府把你捉了去,给你一个好看。”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了然装起正经合上来倒也像模像样,“我即进入友人家中,门房未拦,主人未说,怎么就是私闯民宅?” “谁承认是你友人了?”陆景和一挑眉,姝色无边,“还不将慧明大师请出来,你把人家大师藏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贫僧就是私闯民宅,他人就是大师。施主可真是偏心呐。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这大和尚摇头晃脑,仿佛煞有其事,一个扭身,不过半盏茶,却又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一身白袍的和尚。 慧明双手合十,朝着陆景和弓了一身:“阿弥陀佛,贫僧慧明,久仰陆先生大名。” 虽然同样是一身白袍,慧明与了然却能看出明显的不同。 了然穿上僧袍也不像和尚,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说是个采花贼或许更中一些。而慧明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满是悲悯,手中掐着一串佛珠,只是普通的木料,并不昂贵,却能看出日日盘用的包浆,身上也带着经久不散的檀香,显然是十分虔诚。 陆景和客气回礼:“慧明大师,久仰。” 二人之间并不相熟,只不过有几句客套话。 慧明显然不擅长与人客套,陆景和就引着他尽快进入正题。 慧明在魔教已有数年之久,虽然人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个虔诚的大和尚,并不像魔教之人,但和尚亦有杀生佛。 按理来说鸿胪寺贵为护国寺,不该修此道,慧明却是个天大的例外。 他这人确实黑白分明,嫉恶如仇,却又心中有善,慈悲如佛陀,天生就该修这一道。 或许与他算不上好的出身和幼年经历有关,也或许与他这些年的经历有关。总而言之,潜伏这么多年,魔教怀疑和排挤虽然有之,却并未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这显然也有了然和尚总以他的身份行走江湖的功劳。 这大和尚一贯是个会装的,风流浪荡的时候是真的看不出来个和尚样,严肃认真起来却也能唬一唬人。 要不然去岁春冬,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争着上山。 慧明和尚虽然有名,早年却深居简出,行走江湖没多长时间又救了了然,而后便入了魔教,见过他真实面目的人是真没几个。因此了然模仿起来也没太大压力,随性而为便是了。间或高傲些,大家也只会以为这是名门大派出来的傲气。 铁寒山这人明明是个在阴险狡诈不过的邪魔外道,却总觉得自己是个明君大侠,生平最爱心怀天下又正直那一款的下属,看上了就要费尽心思收入麾下。 慧明这一款在魔教如此鹤立鸡群,自然也逃不了他。 慧明前几年念着自己名门正派的身份,一直推拒,如今成了卧底,倒是不再在乎,应承了下来。 慧明确实不会装,可耐不住铁寒山自己会给自己洗脑。 他都已经磨了好几年了,铁杵也该磨成针,看重的下属愿意投诚也没什么奇怪的。 陆景和着重问了铁寒山手下的高手情况和魔教的布防,确认和千秋月手上的消息没什么差距,这才松了口气。 魔教总部是个天险之地,易守难攻,从第一任教主开始便大量布防,之后每一任都会在自己的习惯上有所改动,或好或坏。 按理来说铁寒山不具有魔教教主之时不应该有改动布防的权利,但耐不住他这个人会说啊,万一有个万一,那事情可真是大条了。 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慧明,陆景和这才斜眼瞥了一眼了然:“同样都是和尚,你怎么就这么废物?” 了然止不住地喊冤:“陆先生这话好没道理,贫僧怎么就废物了?若是没有贫僧,慧明还不一定在这里呢。” 陆景和一阵无语:“在这里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了然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道:“对您来说是好事就成了呗。” 陆景和知道自己的毛病,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博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我让阿月去买了烤全羊,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了然一个邪僧,自然是不管那些佛家戒律,主打一个荤素不忌的。 他现在除了还是处子之身之外,已经把戒律破了个遍了。 陆景和有些好奇:“你这样的,应该不会少姑娘喜欢吧?” 了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拖着下巴忧郁地望着天空:“但我是个和尚啊。” 陆景和嗤之以鼻:“别说你是个酒肉假和尚,便是那佛门大派里养出来真正清心寡欲的圣僧,被拉下红尘的又少了?” “你不能拿我和那些人比啊。” 了然一脸耿直,陆景和以为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却听这和尚说:“我有哪一点比得上他们?” 陆景和:“……” 陆先生十分诚恳地道:“不要脸这一点吧。我觉得十个他们加起来再拍马也比不上你” 这回换了然无言以对了。 毕竟他没脸没皮是个客观事实,就连自己也想不出话来反驳。 入夜。 果不其然,风尘仆仆的千秋教主带回来了香喷喷的烤全羊。 ——他这人相当的不讲究,把人家连摊子带烤羊的人以及新鲜的羊一块弄回来了。 “从哪蹭了一身灰?”陆景和顾不上骂他打扰人家生意,先拿帕子捂住了口鼻,满脸的嫌弃。 所以说他今天下午故意把这个人支出去就是为了让他有时间干自己的事儿,但也不能弄得这么邋遢吧? 千秋月没脸没皮地贴过来,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陆先生狠狠一脚踹过来之前又立刻躲开。 他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走向后院,貌似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等我先洗个澡!回来再说。” 原本是那么严肃的一个人,如今怎么成了个痞子? 陆景和想的头疼也想不出,转头无奈道:“……先烤羊吧。” 这卖烤全羊一对夫妻都是精明麻利的人,平日里也是很会察言观色的,遇到贵客就赔个笑脸,多招呼几声,平民老百姓也不轻视嫌弃,处事算得上八面玲珑,在城中名声不错。 可再怎么八面玲珑,他们也没遇到过这样不讲道理的客人——一锭金子砸到脑门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连人带摊子就被打包走了,半路上还有人加进队伍,扛着几只剥皮清理干净的羊。 这宅子虽不是灯火煌煌,却也是戒备森严,进出都有玩家和魔教的侍卫双重监控,可不就得把这没见过世面的摊主吓个半死? 丈夫是个老实的,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夫人却更加精明泼辣,手指在丈夫腰上拧了一圈,便挂起了笑脸,麻利地支炭火抹调料。 熊熊篝火架了起来,院子里摆着好看的盆景也都被收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烤个羊要占这么大的地方,只是天干物燥,这些盆景又是木质,万一着了火可了不得。 陆景和给了侍卫们一些赏钱,又给玩家们加了几点好感度,夸赞道:“你们倒是细心周全。” 两方皆是喜笑颜开。 陆景和派人去请了嘉宁郡主,并不意外地得到了否认的答复,转头便吩咐厨子做些素斋给慧明送去。 他这人总是这样,哪一头也不忘。 “陆先生还夸他们。自己才是那个最细心周全的人。”了然揶揄道,“我都没想起那秃驴来。” “放尊重点儿。”陆景和无奈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你背后说人坏话也就罢了,如今大师可就在屋里。” 了然将手伸到火堆上方烤火,无所谓地道:“我当他面儿也这么说。” 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想来早不知骂过多少次了。 陆景和摇了摇头,心知管不了,只能道:“你也是和尚,骂他不觉得也在骂自己吗?” 可没想到这一局却起了作用,引得了然点了点头:“陆先生说的有理……反正我也不算什么正经和尚,那今天就算我正式还俗,往后留起头发来了再骂他秃驴。” 陆景和:“……” 他不自觉的朝着身后那个院子望了一眼,生怕慧明大师从里面走出来掐他的脖子。 这应该不算抢夺佛祖信徒吧? 毕竟这么不虔诚的信徒佛祖可能也不怎么想要。 夜里越来越凉,左右宅子里也没别人,陆景和就把侍卫玩家们都聚在了一起。 正好之前把那些盆景撤下去,直接换了桌子支起来。 这些人分散在各院里的时候看着不算多,一聚起来却也是密密麻麻,桌面几乎抵到了墙面才勉强坐开。 有玩家小声笑道:“陆先生这善心一发,这院子里的木料比之前还多,还不如不撤那些花儿草儿的呢,白费力气。” 陆景和耳朵尖,听到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啦,麻烦就麻烦吧。 玩家们现在的平均等级已经接近一百,千秋月带过来的都是亲信,里面不乏好手,哪怕真的有人趁着这会儿偷袭也是无所谓的。 肉迟迟上不来,管家就先去酒楼里打包了些席面,给这些大汉们填填肚子。 西域民风粗犷,又不适宜种植,因此菜价与京城那边刚好反着来,肉食便宜的不行,但凡有颗青菜就要贵上一倍。 早在这边的人是习惯了,玩家们却是吃了个新鲜,吃肉吃到撑才发现菜里仅有的一点绿老早就让人抢没了,傻了眼。 陆景和忍着笑,让他们把空盘子撤下去,换上了厨房里炖着的汤,免得明天起来上火便秘闹肚子,再埋怨他这个做主家的。 “还没烤好?” 男人由远及近,身上的土腥味儿早已被清新的皂角香代替。 陆景和被他抱了个满怀,也不挣扎,问道“我之前见你房里有不少熏香,怎么不用?” 千秋月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了然便插嘴道:“我的陆先生唉,您以为谁都是您吗。像千秋教主这种的,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仇家,要是他偏爱一种香让人记住了,以后可就没完没了啦。” 陆景和这才想到这一层,恍然大悟:“这倒也是……那你在房间里放那么多香料盒子做甚,害我误会?” 千秋月并不在意陆景和的倒打一耙,坦然道:“不过是他们总爱搜刮些珍贵玩意儿送上来,”男人把头抵在她肩膀上,笑得漫不经心,“景和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让他们送了。” 陆景和顿了顿,有些别扭地道:“那倒是没有,我闻着不少香气都还挺独特。” 这句话里包含的深意就有点太多了。 千秋月眯了下眼,转向自己那群下属,眼中是明晃晃的威胁:都干什么坏事儿了?快从实交代! 几个送过香料的下属,你推我我推你,仗着陆先生在教主脾气好,甚至偷偷在底下猜了个正反面才推出第一个倒霉蛋。 倒霉蛋满脸苦涩,活生生一副苦瓜相,怪不得这么倒霉。 他拱了拱手,硬着头皮道:“属下私以为珍贵,送过百花阁的百香露。” 好么,第一个就让千秋月浑身一僵。 这百花阁看着是个香料铺子,却并不是个普通的香料铺子,江湖上有一与其同名的门派,只收女弟子。 而这百花露,则是百花阁的老传统了。 百花阁每三年收一次弟子,只收五岁女童,每次收一百名。 当这些女童15岁也就是及笄时,这一代所有没有夭折的弟子都要拿出一种香料,和还在的宗门姐妹共同制成一款香料,这就是百花露。 每一代百花阁弟子的百花露都是不同的,每一位弟子的百花露又都是自己进行过改进,独一无二的,市面上完全没有流通,完全可以作为某一位弟子的身份凭证。 而当某位弟子寻得心上人时,便会将百花露赠予心上人,当某位弟子离世时,如果她的百花露尚存,才会拿出来售卖。 百花露的香气繁复,层层叠叠,飘而不散,十分独特,是以陆景和虽然分辨不出是哪位弟子,但能闻出来品种。 千秋月犀利的眼神就差把下属扎成筛子了。 为什么要给他送这种麻烦的东西?! 下属快哭了。 他送百花路的时候教主也没说什么啊!并且那时候不是还没有陆先生呢么,他作为属下表达一下对主上终身大事的关心怎么了?这也有错嘛! 千秋月咬牙切齿地道:“你欺骗人家姑娘感情了?” 这么大一口黑锅扣下来,下属直喊冤枉:“没有啊,手下冤枉!” “那你哪儿来的百花露?” 也不能怪千秋月多疑,毕竟物以稀为贵,更何况又是这么好的东西。 达官显贵们都抢不过来,怎么能沦落到他一个武人手上? 属下老老实实地讲述了过程。 没人规定魔教中人不能发善心,这倒霉孩子就是其中一个,当年初入魔教,功力突飞猛进,回去杀了仇人,路上回来的时候遇到山洪,有一辆华贵的马车被堵在了路上。 马车里有一男一女,衣着华贵,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属下当年还比较穷,也比较单纯,于是把人救了下来。 这样人又显然身份特殊,对于不能把他这个救命的人带回家大肆感谢表现出了相当的惋惜,于是就把身上翻了个遍,所有值钱的金银财宝首饰珠子都给了他。 其中就有这瓶百花露。 而这人又偏偏是个武痴,只把自己的剑当老婆,觉得青睐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千秋月当年的生日上把这玩意儿献了出去。 本来其中可能确实有点好心好意,没想到今天当个雷炸了出来。 “行了行了。” 陆景和听完了这倒霉主仆的对话,笑得花枝乱颤:“你们俩谁都没欺骗小姑娘就得了,别在这翻陈年旧账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两个人于是齐齐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所以说到底是谁要翻这笔陈年旧账的啊?!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一主一仆在私底下交换了个眼神,竟看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陆景和懒得理会他们的小动作,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鼻尖上。 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会儿,浓郁的香味就已经弥漫了整个院子。 “烤全羊好咯——” 夫妻俩依然保持站在摊子上叫卖的习惯,吊得高高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丰沛的油脂滴落在火炭上,香料的香气辛辣刺激,勾得不少人眼珠子都直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香。 …… 香。 这是烤羊肉入口的第一个感觉。 外层的羊肉微脆, 却一点都不焦,里层的羊肉汁水丰沛,鲜嫩可口, 烤羊肉用的是果碳,使羊肉更平添了几分果香。 游戏里的时代不好区分, 但辣椒已经传入中原王朝, 辛辣的气味完美掩盖了羊肉本身的膻味儿,只剩下鲜。 “果然不愧是城里最好的摊子。” 玩家们就不必说了,魔教的人们虽是本地人,可平常忙着出任务和修炼,很少有时间享受生活, 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鲜嫩可口的烤羊肉。 一群大汉凑在一起,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人生最好也不过如此。 【游戏里的烤羊肉到底是参考哪!一!家!啊!】 楼主:快快快!在线等!急急急急急急急! [1l]:+1 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它的全部信息。 [2l]:仅凭人手真的能精准法控到这个地步吗?这个火候简直绝了! [3l]:能。我去蹭了好几桌不同桌上的烤羊肉在火炭的位置不同,虽然火候略有差距,但都特别好吃!!! [4l]:楼上居然去NPC那蹭吃,太奸诈了吧? [5l]:反正他们也没拒绝, 还拉着我一起喝酒呢。话说游戏里的酒是哪家的?也特别好喝!他们拉着我喝的果酒, 特别甜! [6l]:这个我知道!首都乡的老字号了, 你在星网上搜果酒, 置顶最贵的那家就是了。 [7l]:刚去搜完回来……楼上说的是单瓶售价七万八的那一款吗? [8l]:没错, 就是这家,据说配方是从母星上传下来的,很麻烦,但是好喝到爆 [9l]:打扰了。我还是多在游戏里蹭几口吧。 [10l]:烤全羊也找到了, 也是一家老字号,和游戏里一样,每天要限量排队 [11l]:行了,不用跟我说价了,我怕我听了心口疼 [12l]:摸摸楼上 [13l]:这游戏到底是谁家开发的?土豪啊! [14l]:真。按照这游戏的精细程度,估计不仅味道导入进去,制作方法也导入进去了……他们不会买了人家秘方吧? [15l]:这个应该不会,毕竟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想买也不会卖的 [16l]:不会。我观光党,观察过了,每个酒楼里面做同一种菜品的时候,厨子的程序都是相同的,但是不同酒楼味道就是会有差距 [17l]:所以说设计师这是在一开始调查了多少家不同饭店的口味啊……感觉更土豪了呢。 [18l]:正常。能开发得起全息游戏,也不会差那点吃饭的钱 …… 【《盛世》精英玩家团】 [橘子洲头]:@层林尽染看见那家烤全羊了吗?咱们回头一起去吃吧 [层林尽染]:好。 贵是一回事儿,可他们又不缺那点钱,爱人有要求,周队无有不应。 [月下独酌]:@橘子洲头 @层林尽染加我一个! [橘子洲头]:馋死你得了 @吴钩月明你平常不给他吃饭吗? [吴钩月明]:……他吃什么这事儿我管不了…… [橘子洲头]:哈哈哈哈哈哈 [空里霜]:难怪我觉得味道有点熟悉,原来是这家 [柠檬酸]:嘤嘤嘤,土豪大佬应该没少吃吧?我之前都没听说过这家 [空里霜]:啊?其实也还好,就是比较难预定 [空里霜]:@全体成员有多少人想吃这个?多的话我就包他们一天 [忘忧草]:!!!卧槽大佬你真有钱!我我我! [柠檬酸]:我! [橘子洲头]:要不也带我一个? [月下独酌]:你恋爱不谈了,和别人一起?我也来 [橘子洲头]:你竟然好意思说我,跟就我一个人有对象似的 @吴钩月明吴钩你快看他! [吴钩月明]:一起也挺好的,人多热闹 [月下独酌]:小猫咪得意洋洋.jpg [橘子洲头]:yue 两个人打打闹闹,期间又有无数人积极响应。 所有人都知道这点钱对闻烨来说不算什么,倒也没什么顾虑。 [影随风]:那也加我一个吧。不过咱们这么多人,不能只让闻总一个人掏钱 [层林尽染]:嗯 [吴钩月明]:到时候按人头分吧。大家各自掏自己公会里的钱 [空里霜]:不用,反正也没多少钱 [橘子洲头]:要的要的!我们团建怎么好意思让你掏钱? [月下独酌]:你就别推辞啦,我们也不缺这些钱的 [空里霜]:行。那我带酒吧。 [橘子洲头]:闻总你真是……钱多了会烫手吗? 闻烨的钱多了会不会烫手陆景和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夜路走多了真的会碰上鬼。 刀剑碰撞的声音琳琅不绝,陆先生被护在正中央,盘子上还堆着切好的烤羊腿肉。 “所以说到底是哪家的傻憨憨?”陆先生满头黑线,“他看不出来咱们正在聚餐吗?” “可能是他们觉得聚餐就要喝酒吧。”了然耸了耸肩。 陆景和瞥了他一眼:“这你还不生气?” 了然有些疑惑地反问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景和头脑清晰,思维敏捷:“他们应该知道咱们这群人里还有两个和尚啊,按理来说和尚是有戒律,不能喝酒的,他这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你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了然:“……” 了然霍然站起身:“你说的有道理。” 再有道理也比不上陆景和此时所受的惊吓。 他着急的拉了一把了然的衣服:“你干什么!” 了然这个战五渣,等级比他甚至场中的许多玩家还不如,难道还要出去和人拼下不成? 了然满脸疑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写满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是的,你就是。 陆景和如此想着,却不敢这么说,问道:“那你干什么去?” 了然十分理直气壮:“我的确是个不能打的和尚,但咱们这儿又不是没有能打的和尚。” 这回换做陆景和沉默了。 没毛病,了然确实是个战五渣,慧明却一身功力,和这三个字挨不上一点关系。 陆先生放开了手,双手尴尬的收回放在膝盖上,看起来竟然有点小乖:“那你去吧。” 了然禁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宠溺的笑容,在千秋教主的刀子眼杀到之前,又赶紧从战局后方溜了出去。 这群人也是十分光明正大,是从正门杀进来的,于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为一群喝酒吃肉的侍卫和玩家抵在了外围,接近后院的地方倒是没什么人。 “慧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在外人面前给他留面子,了然这回的称呼倒是十分尊重。 “慧明!慧明!” 可到了后院的厢房里,却是一片空荡荡。 了然焦急的声音撞上墙壁,在空旷的院子里不停回荡。 “怎么了?” 陆景和坐的地方本来就靠近后院,听到了然愈发焦急的声音,忍不住和千秋月打了个招呼,自己就来了后院。 依照他的等级,能伤到他的东西其实已经不多了,千秋月倒是也比较放心。 了然到脸色十分难看:“慧明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那个秃驴出事? 了然难得地心乱如麻。 慧明到底有多少本事了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刚才怕是那人有回应自己没听到,已经一间一间地推开了后院所有的房门,然而仍旧是一无所获。 他也找到了慧明暂居的那个房间。 这秃驴闲着的时候总是要念佛,那房间里有个十分明显的木鱼,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扔在了桌子上。 而以慧明的性格,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让人担心。 因此他要么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导致他直接悄无声息的消失,要么就是遇到了十分紧急的情况,让他来不及与人打招呼,只能自己先追出去。 “别担心。” 事情不涉及己身,陆景和倒是比他要冷静的多。 “慧明大师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自己追上去了。” 慧明的等级高达140级。 他可和陆景和这个灌水的140不同,是实打实自己修炼上来的。 佛家神通向来有些神异,别说铁寒山应该还没到150级,就是已经到达了150级并且停留多年的三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他。 “我知道。” 了然平日里看吊儿郎当,这之下隐藏的却是冷心冷肺,若不是慧明对他重要到了一定程度,但也不会如此失态。 陆景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和慧明大师最为熟悉,知道他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东西吗?” “特别在乎的东西?”了然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也不能说没有,但都是你知道的。鸿胪寺,他师父师弟,还有我。最多再加一个天下苍生。” 佛家都有普度众生的愿望,这个词虽然大了,但也正常。 陆景和仔细思索了一下,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把慧能小和尚带来吗?” 了然大叫冤枉:“真没有!我把那小和尚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干什么?我又护不住他。” 了然这人一向有自知之明,此时应该没有说假话。 “那……铁寒山在他眼里算祸害苍生的东西吗?” 了然摇头摇地十分肯定:“不算。”他补充道,“我之前一直没敢跟你说,其实他对铁寒山还是挺有好感的,觉得这人比较有节操,手底下不收穷凶极恶的人,也不爱纵容手下祸害百姓。” 陆先生也没辙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啊? 他看着那个木鱼,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急道:“快派人去看看嘉宁郡主!” 第92章 第 92 章 客栈里早已经人…… 客栈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并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 或许是来的人武功很高,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嘉宁郡主选择了将计就计。 陆景和脸色有些难看:“我就说你带了个麻烦来吧。” 了然也撑起了一张苦瓜脸:“我也是受人之托……没想到她这么能惹事啊。” “ 未必是她惹事,说不定是事惹她呢?” 穿着一身白底绣金色暗纹的男人手中折扇开合一下, 眼底泛着冷光。 陆景和摇了摇头:“我之前还说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过来,还不让人知道, 果然所有出人意料的行为都是有原因的。” 房间里很干净, 干净到不像有人住过。 床上的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塌上的毯子也不像有人坐过的样子,桌子上的茶具更不用提,连杯子都没翻过来。 陆景和皱着眉询问:“嘉宁郡主没带伺候的人吗?” 了然答得干脆:“明面上没有,暗地里我就不知道了。” 陆景和有些诧异地询问:“那你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该怎么过来就怎么过来呗。”了然怂了怂肩膀, “所以我本来对她印象还挺好的, 一路上什么幺蛾子都没闹,看着都不像个娇小姐。” “嘉宁她本来就不是个娇小姐。”凌雁南淡淡道, “母亲是按照培养探子的方式来培养她的。” “那长安公主呢?” “刺客。” 陆景和笑了起来:“这个真不像。” 凌雁南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蛇蝎美人,有什么不像?” 陆景和调侃道:“看来你在她手上吃过亏呀。” 凌雁南不予回应,只是面沉如水。 陆景和并未深究,又将目光转回眼前:“那么既然如此的话, 嘉宁郡主应该不会做无谓的事情才对。” 凌雁南点头, 肯定了他的猜测:“你说得对, 她一向无利不起早。” 陆景和忍不住摇头:“好歹人家也算你半个妹妹说话, 别老这么不客气。” 凌雁南嗤笑一声, 自顾自地观察起这个不大的房间。 这已经是一个普通客栈顶好的上房了,可依然是一目了然,在干净到一尘不染,仿佛小二刚打扫完的情况下, 实在让人看不出到底有什么异常。 陆景和沉思了一会儿,道:“或许……干净才是这里最大的异常。” 其余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此话怎讲?” 陆景和道:“暂且不论她探子的身份和本事,咱们都知道暗中肯定有人护着她,总不至于让她连房间都回不来就直接被歹人掳走。” “有理。”千秋月突然明白过来,“所以有问题的是这个房间……或者干脆一些,是这家客栈吗?” 这个说法一出,让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陆景和却点了点头,一双黑眸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宛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咱们今天不好走了。” 凌雁南跟着他的动作猛然往窗外看去,外面不知何时竟已经缠绕上了密密麻麻的白线。 “傀儡?” 他们最近接触这种东西太多,以至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陆景和却摇了摇头:“更糟糕一些。” 了然一身皮肉虽然看上去雪白,却对很多致死物品都有强大的抗性,闻言立刻走到窗边,想亲自试一试。 然而刚刚推开窗户,他的脸色就难看了下来。 不用试了。 实木的窗户连带着窗纸在触碰到丝线的一刹那就已经被割开,接口平滑如豆腐。 了然的脸色难看至极:“隐丝。” 这东西来的珍贵,需要用珍贵动植物丝线各九种缠绕成丝,然后用七七四十九种剧毒之物煮九九八十一天方成。丝成后晶莹剔透,只有发丝粗细,能完美融入于光线中,在被触发之前都不可见。 今日若不是天气突然转暗,星月都被乌云隐没,他们未必发现的了。 凌雁南冷笑一声:“果然是山雨欲来。” 陆景和叹了口气:“连这么珍贵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今天估计是不能善了了。” 凌雁南尖锐的声音隐藏了一丝嘲讽,当然是对幕后中人:“什么时候能善了过?” “那么……” 陆景和摸了一把茶壶,果不其然摸到一手温热。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给己方四人都倒了一杯茶水,才道:“如此大费周章,某等深感荣幸。可否请幕后的先生出来一见?” “陆先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一阵沉默过后,有一道黑影自墙角升起。 离那个角落最近的了然心中大骇。 这人隐匿气息的能力到底有多厉害?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男人眼看着那桌上只有四杯茶,便也没有过去讨嫌,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陆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灯下黑。”陆景和轻轻吐出三个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哦?”男人眯起眼睛,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只是想把你们困在这里?用那些隐丝把你们逼疯,等着你们自相残杀?” 陆景和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是真真切切的疑惑:“你有这种东西,又有这份本事,如果选择偷袭,我们之中除了千秋教主之外大概都是躲不过的。既然你没有选择直接偷袭,把我们杀掉那自然是有其他的想法。” 男人赞赏地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有其他的办法,但你又怎么能保证那个办法不是一种新的折磨呢?” “为什么要我来保证?”陆景和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无理取闹。 男人听到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真真切切的脸色大变,身形暴退,却已经来不及。 千秋月的一双大手从铁钳一般掐住了他的脖子,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茶几近前。 陆景和探身,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头:“这种事情往往要队伍里实力最强的人来保证才对,我怎么会有那个公信力?” 面对男人带着怨毒的眼神,陆景和笑得更加愉悦,千秋月倒是颇有些无奈,不过反正是敌人,也就随便他发散恶趣味了。 凌雁南更是大笑出声,丝毫不给他面子:“什么傻瓜,让你出来你就真出来。三岁小孩都知道玩捉迷藏的时候不能主动跳出来,不然会输得一塌糊涂呢。” 不得不说,二皇子殿下在拉仇恨这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他一说话,男人对陆景和的怨气都没有那么深了。 “咳。”陆景和看着他那一脸憋屈的表情,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但很快恢复正色,“说吧。”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什么?” 陆景和倒是不介意他凶恶的眼神,还能就着喝一杯茶吃一块糕点:“出去的路啊,或者收起这些的隐丝的方法。” 男人冷笑一声,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做梦!” 他不肯说,陆景和也不生气,反而对一旁的了然道:“这家客栈的糕点不错,你回头打听打听是从哪个铺子上买的,咱们再去吃。” 了然和尚闻言,还真的畅了一块糕点,随即连连点头:“是不错。桂花的香气和糖的甜味融合的刚刚好,哪一方也不喧宾夺主,等咱们出去了我就问。” 凌雁南听着他们都这么夸,也伸手拿了一块,不过刚入口就皱了眉,点评道:“太甜了。” 陆景和笑话他:“分明是你口味异于常人,怎么还赖到人家糕点头上。” 了然也连连点头,吃完一块又拿一块,雪白的僧袍上全是渣子。 凌雁南不好意思反驳陆景和,但真的很好意思骂他:“你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吗?要是慧明看见你这个德性,估计会后悔把你救下来吧。” “那他估计早就后悔了,”这点伤害对了然还造不成什么影响,甚至大和尚还十分坦然,“别说我吃东西这熊样了,我杀人的时候他也没少见。” “就你?”凌雁南夸张的挑起眉毛,明显是不相信,“你打得过谁?还杀人?” 能让慧明不出手管的,这大和尚明显没啥什么好人,但现在能活下来的不是个好人的,心计和武功大多有一方面很出众,怎么会被这和尚坑死? “嘿嘿。”了然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子,问他,“二皇子殿下想知道?” 凌雁南坦然地点了点头。 大和尚的目光便移向了地下的男人。 那男人被这个本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笑眯眯的眼神刺出了满身冷汗,只听了然问道:“陆先生,我能用他来给二皇子殿下做个示范吗?” 陆景和看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大和尚,又看了一眼满脸等着看热闹的凌雁南,最后看了一眼在地上趴着脸上已经逐渐显现出惊恐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糕点,默默地转过身去。 其他两人脸上顿时就露出了邪恶的表情。 陆先生的意思很明显,你们玩自己的,他不掺和,别让他看见就行,君子远庖厨。 千秋教主倒也难得的cos了一把君子,他下狠手干脆利落地挑断了男人的手筋脚筋,又废了他的丹田之后,就过去和陆先生并肩而坐了。 陆景和望着被银白色丝线分成无数小块的窗外,十分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要下雨了。” “嗯。”千秋月和他共用一个茶杯,吃同一块糕点,也不觉得尴尬,“是一场大雨。” 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刺破天空,照亮了室内,岁月静好的两个人背后是一片黑红。 随即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完美地盖住了屋内的惨叫。 二人依旧轻声细语地闲聊,聊手上得到的线索,聊那些老朋友,甚至聊这场大雨能带给这座城市的改变,却没有一字一句涉及身后人。 第93章 第 93 章 直到身后的动静…… 直到身后的动静缓缓消失, 陆景和才转过身来。 那两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新的蜡烛,给房间里带来了一丝光亮。 地面上仍然只有暖棕色的木质地板,纹路清晰, 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垢。 “人呢?” 陆景和惊讶了一瞬。 血迹可以用抹布擦干净, 残肢断臂和飞溅的血肉可以收拾起来, 但怎么会整个人都消失了? 眼看着陆景和怀疑的目光就要扫到他们肚子上,二人不得不出声解释:“外面。” “外面?” 陆景和顺着他们的声音向外看去,那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银白色已经消失殆尽。 他眨了眨眼睛:原来不是因为有光所以消失不见了啊! “他看上去骨头硬,实际上惜命得很,”凌雁南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不仅在房间里留了收起隐丝的机关, 还有通往外面的密道。” 陆景和恍然。 那就怪不得收拾的这么干净了,看来这两人已经是探过路了。 啊, 也不能这么说,探路的应该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倒霉鬼才对。 陆景和连自己都心疼不过来,自然没闲心去心疼别人。他是医者仁心,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那就走吧。” 已经走过一趟的二人在前面带路,千秋月断后, 陆景和被小心翼翼地围在中间。 陆景和叹了口气:“应该带几个玩家……学徒来的。” 玩家最是悍不畏死, 于解密一道又是心细如发, 最不济还能集思广益,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若是带着他们来, 就不用和那个男人纠缠这么长时间了。 “嗯。”凌雁南难得表现出对玩家的认可,“本来是怕他们大大咧咧,打草惊蛇,可谁知蛇原本就在那里, 倒是把咱们缠住了。” 千秋月道:“学徒中也有几个心性不错的,以后带着他们就是了。” 陆景和点点头:“嗯。” 这一番折腾,再回到宅院时已经是临近黎明。 里里外外自然有人迎接,打点好一切,他们只管躺下睡一觉即可。 一路折腾也饿了,陆景和又用了些糕点才沉沉睡去。 他平日里作息向来一板一眼,难得有被打乱的时候,睡到午时才堪堪醒来不说,还头痛欲裂。 医者不能自医,陆先生自然也看不好自己的毛病,急的守在床边的仆从跑出去要给他请大夫。 陆景和拦下了仆从,让他们出去找几个学医的玩家进来。 玩家的等级都不低,一直以来跟在陆景和身边的这一批又有最开始就就职医师的忘忧草,他一直在医馆里历练,哪怕不用技能,看这点小病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城里的大夫未必会比他更强。 那仆人是来到这边新买的,并不知道他身边有这般人物,为保万无一失,顺着他的话把玩家叫进来之后,还让门口的侍卫去请了其他大夫。 玩家头一回给NPC看病,忘忧草全程战战兢兢全神贯注,开方子的时候也是慎之又慎,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重要NPC给治死了。 陆景和倒是有心磨练他,可惜忘忧草受不住这份好,开完方子看着外面的大夫来的时候那眼光跟看救星似的。 陆景和顾客奈何,只得顺了他的意,让他把方子拿出去跟那位大夫商量,眼看着他得到人家认同之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没出息的东西,”陆景和揉着太阳穴无奈地摇头,让人把方子拿过来看了一眼,改了其中几味太过温和的药材,“去煎药吧。” “等等,”小厮要离开的时候,陆景和又扬声叫住了他,“麻烦那位大夫了,总不好让人家白来一趟,多给一份诊金。” “是。” 那大夫出了一趟诊,没干什么正事,只帮人看了一个方子,还白得了两份诊金,自然是没有二话,出去的时候还乐的跟什么一样。 陆景和看着他高高兴兴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天下人都如这般容易满足就好了。” “人有身份的不同,满足的点自然也不一样。”千秋月不知何时回来了,在他身旁坐下,替她揉着额角,“嘉宁郡主找到了。”! 陆景和就说自己昨晚为什么睡不安稳,如今终于找到原因了——他们倒是从那间危机重重的屋子里出来了,可却忘了原本的目标啊! 陆景和联盟急切地问道:“嘉宁郡主怎么样?人没事吧?” “没事。”千秋月语调轻缓,是满满的漫不经心,“他们丞相府自己在这儿有宅子,被人护着回去睡了一觉,好的不能更好了。” 这人说着说着,又露出一个笑容,有些妖孽,含着满满的冷意:“……不过现在嘛,可能就没那么好了。” “你哪儿来那么多报复心……”陆景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管不住他,倒也没多加谴责,“人没事儿就行了。跟雁南和了然说过了吗?” “当然,”千秋月泰然自若,“我带着他们一块去的。” “你这个人。”陆景和忍不住笑起来,又伸出纤长的手指,狠狠在他脑门上一戳,“狭促鬼!” 千秋月顺着他的力道,倒在身后软绵绵的金丝靠枕上:“我又没逼着他们看……哦,对了,他们今晚不回来了。” 陆景和点了点头,又问:“慧明大师呢?” 千秋月脸上露出星星点点的无奈:“他们在一起。” “嗯?” 陆景和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歪着头挤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他们在一起。”千秋月又重复了一遍,无奈地解释道道,“慧明就是皇家安排的保护嘉宁郡主的几个人之一。” “???” 陆先生一向灵活的大脑袋瓜子停转了一瞬,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鸿胪寺是护国寺,慧明是鸿胪寺的下一任主持,那么保护一下皇家的郡主……也是正常的……吧? 陆景和化成一汪水平瘫在床上,双目有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那咱们昨天晚上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千秋月微微一笑:“大概是……当诱饵吧。” 陆景和眨巴了一下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你难道就甘心?” “不啊。”千秋月何等厉害的一个人,从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所以他非常坦然,“所以我把他们都打了一顿。” 陆景和抖了一下:“他……们?” “嗯。”千秋月展开了一下,“慧明,他助纣为虐。了然,他识人不清。凌雁南,他管不住人。嘉宁郡主……哦,这个没有,我和她不熟。” 陆景和听了这一长串熟悉的人名,讪讪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不打女人……” 千秋月摇了摇头:“我的属下里也有女人,我打属下。” 所以以此类推,他是打女人的。 陆景和默默捂住脸:“好的。”他明白了。 千秋月有些奇怪地拉下他捂着脸的手,看到大片的绯红,有些着急起来:“怎么了?受凉了吗?发热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都没有。” 陆景和强颜欢笑。 是被你的又直又弯震惊到了。 千秋月微微耸肩,倒也没觉得如何。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呼声:“陆先生,您的药煎好了。” “拿进来吧。” 忘忧草恭恭敬敬地端着药进来,上面还摆着一盘蜜饯果脯。 原来现在就连玩家都知道他吃药怕苦了吗…… 陆景和缅怀了一下自己逝去的节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快稳准地拿起一枚果脯塞到了嘴里。 唔,很甜。 感受到甜滋滋的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盖过了浓郁的苦涩,陆景和舒服地眯起眼睛。 “果脯是哪家的?” 忘忧草见他喜欢吃,高兴地笑了起来:“是我们自己琢磨的,陆先生喜欢吃就最好了。” 自从昨天吃了烤全羊,喝了果酒,大家就大概明白了这个游戏的尿性。 而长跟在陆景和身边的玩家们又深知陆先生平日里看着沉稳,实际上却有点小孩子脾气,最喜欢吃好喝好。 这好感度还不赶紧刷起来? NPC他们讨好不了,任务抢不到,主线也推不动,做点吃的还不行吗? 能长期跟在陆景和身边的玩家都有钱——陆景和多么成熟一个NPC,走一路发一路任务,哪怕都不是什么大任务,奖励也很丰厚,那些他们用不上的技能书武器转手一卖,都是大笔大笔的钱紧张。 羊毛出在羊身上,用陆景和的任务奖励赚来的钱再花到陆先生身上,他们一点也不心疼。 果然,陆景和龙颜大悦,给每个参与者都涨了5点好感度。 [呜呜呜,陆先生真是大手笔啊] [哈哈哈哈哈,别人要刷一天的日常,我做个果脯就有了!就问问还有谁!还有谁!] [原来陆先生真的是个吃货……我现在给他炖大肘子还来得及吗?] [还有我!我做红烧肉是一把好手,我妈都夸呢!] [陆先生应该不能吃太多大鱼大肉吧……陆先生会喜欢吃菱角吗?我们星系的特产,我看游戏里好像没有。] [游戏里都没有,你怎么给陆先生吃到啊!] [跟游戏制作组反馈呗,我们星系不仅有菱角,我家还有钱呢,砸钱让他们加调程序应该不是问题。] [md,陆粉里到底有多少土豪] [呜呜呜呜呜呜呜,全宇宙的有钱人这么多,加我一个又!能!怎!么!样!] [陆先生身边的玩家还这么多呢,加我一个又能怎么样!] [楼上and楼上上,你们在想皮尺,楼上上上上,程序加进去之后求跟我说一声谢谢,俺们星系也没有菱角呜呜呜] 第94章 第 94 章 于是在无数吃货…… 于是在无数吃货玩家们的携手努力下, 陆景和有了一段漫长的“被投喂期”。 菱角吃过没? 没有?吃! 八宝饭吃过没? 没有?吃! 糯米鸡吃过没? 没有?吃! 沙蟹酱吃过没? 没有?吃! …… 在这段直到主线游戏结束都没能消下去的投喂热潮中,游戏官方后台接到了无数投诉。 理智一些的只是把自己星域或星球的特色食物发过来,要求他们复制一份数据进去, 不理智的已经上升到了星球歧视高度——为什么别的星球的特产都没有只有我们星球的特产没有,你是不是歧视我们星球? ——因为其和“为什么别的哥哥都有只有我没有”有极大的相似度, 又被戏称为古典文化网络复苏期。 不过游戏内的陆景和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只是个无辜的受益者罢了。 在某一次被玩家们的投喂喂饱之后,陆景和久违地接到了江南的战报:“发现……叛军余孽?” 陆先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那位王爷投降的消息都过去多久了?他还有这么坚韧的手下?” 传来战报的玩家低着头不敢吭声,心情紧张的等着陆先生继续往下阅读:“通缉叛军首领……” 陆景和猛的坐了起来。 手里那张薄薄的纸被他紧紧攥着,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褶皱。 他盯着那段话一字一句的反复看,仿佛看不清那几个字。 “叛军首领……颜文晟?” 完了! 玩家心里整就是一个大烟花炸开, 把他炸得七零八落。 所以说当时到底为什么要瞒着陆先生啊?! 又不是瞒着陆先生陆先生就不会知道! 事到临头才发现, 这不是……这不是更尴尬吗?! “好啊。” 可出乎他意料的陆景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叛军首领, ”陆景和随手将手上的纸张往地下一丢,漆黑的眸子里是深沉的怒意,“好啊,好啊……真是有本事。” 雪白的纸张打着旋儿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玩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应该不是单指一个人。 果不其然, 陆景和掀起杯盖缓缓地饮了一口茶, 才道:“去请千秋教主来。” “是。” 这样树立的称呼自从两人确立关系后几乎从未从陆景和嘴里出现过, 而如今这一次……玩家是不敢想也不敢问。 陆景和越想越气, 桌上透亮的被白瓷色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碎片飞溅。 “又是什么惹着你了?” 高大男人刚打开房门,一个茶杯就狠狠的砸在了脚边。 他倒是沉稳,连动也没动一下,只叫人进来把这些东西扫了, 免得回头踩着了麻烦。 陆景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又在这里充什么一问三不知?” 凌雁南这次倒是真真切切的愣了一下:“啊?” 陆景和示意了一下地上那张纸,凌雁南便弯腰拾起来,从头看到尾,这才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早就知道?”陆景和咂摸着这几个字,冷笑一声,“你们知道的有多早?” 凌雁南故作镇定,仿佛无所谓地道:“有两年了吧……那货‘失踪’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嘉宁这几天也没跟你说吗?” 陆景和敏锐地从其中察觉到了几分不对:“你们早有计划?” “嗯。”这人坦然得极,好像是真的光明正大,“颜文晟那张脸那么明显,没人是瞎子,他在江湖上露第一面的时候老头子就知道他是谁了。不过他没什么替他爹复仇的意思,一心就想着吃喝玩乐,所以大家才做了这么个局。” 陆景和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嘉宁郡主……是诱饵?” “对啊。”凌雁南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身边出入都有那么多人保护,比我都多。” “要是她真的因为本身受重视到了这个程度,怎么会嫁给一个窝囊废?” 陆景和沉默了。 凌雁南这话说的太有道理,让他一时间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什么,连这么大的漏洞都没有发现。 陆景和问答:“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害,其实就是一个引蛇出洞,还拿小姑娘做局,不大道德。”凌雁南道,“颜文晟这人就是天生的浪荡子,没什么野心。老头子看得出来,他身边那些他爹的旧部自然也看得出来。” “他爹的旧部想为他爹报仇,又有他这个少主在,自然要扯着他的大旗来谋反。但是颜文晟自己不想啊。他又是个混不吝的,也不怕死,没什么弱点,那边抓不住他才让他逍遥几年。” “有了嘉宁之后,他不就有弱点了吗。有弱点就会被掌控。”凌雁南说到这里,又有些无奈,“本来我们都计划的好好的,可偏偏你又出现了。要不是大家藏得好,现在他们的第一目标就不是嘉宁而是你了。” 这是一个并不精妙的计划,一场并不缜密的算计,可偏偏其他人知道是个局,还必须要跳进来。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这其中出现的唯一变数就是陆景和,嘉宁郡主确实漂亮,有让人倾心的资本,可陆景和,他更有让人臣服的魅力。 那些人直到现在还没对陆景和动手,说穿了不是因为他们藏的好,而是因为和他形影不离的千秋月,还有非必要不离开的顾尘客。 有这二位在,他们根本抓不到陆景和。 陆景和很快想明白了整个过程,也不生气了,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我还有一天能成为蓝颜祸水。” 凌雁南看着陆景和的表情,确认他是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耸耸肩:“祖宗,你早就是了。” 【陆先生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蓝颜祸水啊啊啊!!!】 LZ:怎么可以有一个人,他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1l]:你又扒哪个墙角偷听了? [2l]:早知道就不该帮你做那个神偷的连环任务…… [3l]:陆先生?我感觉他其实一向没什么自知之明……他除了知道自己的任务很重要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还经常以身涉险,搞得大家都小心脏乱蹦 [4l]:楼上+1。十分怀疑游戏公司给陆先生的基础设定是不是“风华绝代的无情任务发布机” [5l]:其他的我赞同,但“无情”……楼上以后还是少出现在千秋教主面前 [6l]:【蜡烛】 [7l]:【蜡烛】 [8l]:【蜡烛】 [9l]:言归正传,我只想知道陆先生到底还要在西域那个地方吃多久的沙子 [10l]:俺也一样。陆先生不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吗?怎么可以忍受那个破地方这么久啊,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晒干了 [11l]:真心是观光旅游也没有这么久的 [12l]:小情侣找个地方谈恋爱的借口罢了,谁让你们非得跟着 [13l]:好感度让的 [14l]:任务让的 [15l]:装备让的 [16l]:技能书让的 [17l]:……md,你们是屯屯鼠吗!那些东西够用不就行了吗! [18l]:问题就在于它不够用 [19l]:就职医师的人留下了两条面条宽的泪 [20l]:你要是真这么硬气,还在江南给陆景和做什么任务,自己出去打怪不好吗?天下高手任你pk [21l]:……陆景和的任务给经验多啊 [22l]:鄙视 [23l]:鄙视 [24l]:鄙视 [25l]:歪了歪了,所以楼主到底是在哪儿偷听到的? [26l(LZ)]:之前有个兄弟来交江南的情报任务,陆先生不是还不知道颜文晟那事儿吗,我听见他在生气,过去就听见凌雁南正在震惊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蓝颜祸水 [27l]:说句公道话,是陆景和能干出来的事 [28l]:所以做任务的那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29l(LZ)]:陆先生让他去请千秋教主了……应该不会爆发夫妻血战吧? [30l]:希望……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游戏开放了结婚系统,他俩不在一起游戏不会开放离婚系统吧…… [31l]:虽然我祝天下有情人百年好合,但我真的很想和我那个僵尸情侣号离婚呜呜呜 陆景和并不知道别人对他这一怒的传言都已经到了他要和千秋月离婚的程度。 如果知道的话,他大概会大呼一声:离谱——明明他俩也还没结婚好吗! 游戏内的王朝法律并没有明确禁止男子结婚,所以很多玩家都会找同性伴侣,也就是传说中的找个搭子做情侣任务。 但陆景和这个事就非常不好办,再加上“长辈”的强烈反对,即便知道有婚姻系统,二人也始终没有结婚。 对此,千秋月接受良好,良好单让陆景和一度怀疑他的真心。 但是今时今日,知道自己错怪了爱人的陆景和并没有准备发火,甚至还有些愧疚。 ——这些谋算想来千秋月先前也开始不知的。 他是魔教教主,标准的江湖人士,朝廷动乱怎么会影响到他?凌北辰和顾尘客还活得好好的,没有疯,自然不会跟他提及。 于是千秋月跟着战战兢兢的玩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比平常更加温柔可亲的爱人。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下玩家谎报军情的行为,看着爱人依然温柔似水:“景和。” 陆景和笑着把他让到身边,说了谎话的凌雁南心虚还来不及,自然早就告辞了。 千秋月问道:“刚才有人说你找我,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陆景和笑了笑,自然知道眼前人不可能完全无辜,必然和他们一起瞒着自己过。但他们毕竟没有坏心,也没有耽误事,不是不可原谅。 两人腻了一会儿,陆景和才提起江南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千秋月心里一紧,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叛军宫里估计不会放过,颜文晟……你若是想的话,我们应该能联手把他保出来。” 颜文晟毕竟曾经为叛军首领,哪怕他现在和凌北辰是合作状态,以帝王的多疑,必然也不会完全信任。等到事情了结,也难保他不会对这些将自己从小养大的叔伯起恻隐之心,一个囚禁是免不了的。 陆景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把他保出来吧。” 颜文晟身上的异常他不是感觉不到,只是颜文晟走的太早,那个时候就连陆景和自己也无法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陆景和能感觉得到,自己对颜文晟的亲切感远不如其他几人,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太过亲近的关系。 说不定是什么病友呢? 陆景和想象着两人都插着管子躺在医院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颜文晟那样性格欢脱受不住拘束的人,若真是落到如此地步,还不知道多么难受。 第95章 第 95 章 不知不觉,又是…… 不知不觉, 又是一年冬日。 江南的冬日都是温柔的,天上飘着绵绵细雨,体弱如陆景和都穿不住毛绒衣裳, 里衣中衣外衣外袍几层一套就已经很暖和。 “来了?” 炉子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冒泡,壶盖与壶身接触, 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景和挽起袖子, 为自己和对面控制的座位各斟了一杯茶:“坐吧。” 久未相近的男人显然是被金尊玉贵的养了一年,气质上更显高雅,也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对着这杯茶时却依然垂着头,像条落水的小狗。 青梅微酸的香气飘进鼻腔, 带起胃部的一点痉挛。 话还未出口, 肚子先替他响了一声。 陆景和一晒:“怎么,堂堂的叛军首领, 连个饭也吃不饱?” “不是……”颜文晟弱弱地道。 他这不是怕陆景和万一要打他,吐一地怪不雅观的…… “呵呵。”陆景和并非不知道他那点龟毛的小心思,只是懒得拆穿,示意他桌子上摆着现成的糕点和茶水,“没下毒。” 颜文晟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陪着笑脸塞进嘴里。 别说这是没毒的, 就是里面掺了砒霜鹤顶红, 他也得梗着脖子往下咽啊。 陆景和摆弄的那个小小的茶壶, 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舍得过来了?” 颜文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下, 灌了口茶水,嘴唇嗫嚅了两下,却发不出声音。 这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回来无时无刻不想念陆景和,想念在医馆的那一段无拘无束的日子, 甚至想念凌雁南,想念那些活泼好动的玩家们。 可这些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当他决定脱身的那一刻,计划就已经开始进行,而进程是不受他控制的。 其实按照他们原本的设想,怎么也该有个三五年,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仅仅只有一年,他就被迫再次和陆景和面对面了。 对这日思夜想的一面,颜文晟其实有过很多设想,最多的就是被揍一拳——揍一顿的话,在他的印象里,陆景和没有这个体力。 然而当这一幕真正到来,和他设想的所有都不一样,如此淡定平和,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陆景和凤眸一扫,“征讨朝廷的那篇檄文我看了,文采飞扬,听说是你写的,怎么那时候有话此时倒没有了?莫不是陆某没这个资格让先生开口?” 颜文晟急道:“不是!” 面对那双仿佛淬了冰的眼睛,颜文晟低着头苦笑道:“我只是……想见你。见了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话说的,”陆景和冷嘲热讽,“陆某可是个有家室的人,先生还是不要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千秋月怎么会误会? 陆景和只是偏要借着这个机会刺他一下。 仅仅只是一年时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一年前他还能以最亲近的好友的姿态挡在陆景和面前,把千秋月瞪回去,现在却已经成了个外人。 颜文晟心知这都是自找的,可不过一年时间而已,如此之大的落差,让他怎么能不难受? 陆景和听到了一声极轻的抽咽。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抬头,对上了一双红红的眼睛。 “你怎么没出息到这个程度?”陆景和哭笑不得,连忙递过去一张手帕,“我还什么重话都没说呢你就哭成这个德性,我要再说些什么,你岂不是要撞柱而亡?” 陆景和双手环胸,看着又哭又羞,脸和耳朵都开始发红的人,持续输出:“你今儿不是来道歉的,是专门来我这碰瓷的吧,什么时候气死我算完?” “没有!”颜文晟急急忙忙地打断他,“你别老咒自己!” “呦,难为您老还惦记着陆某身体不好。”陆景和望着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放心吧,我现在身体好着呢。” 颜文晟十分坚持:“那……那这种话也不能随便说。万一老天爷觉得你太自信了,就是想要试试你命够不够硬呢。” “你少点万一吧,”陆景和冷嘲道,“我这一年没急死,知道消息也没让你给气死,可不是身体好了很多吗?要不然早让你给我扶馆哭陵陪葬了,不死都不解气的那种。” 男人噎了一下,又低下头只管哭了。 他算是知道了,陆景和对他大概有点心疼,但是不多,所以舍弃了武斗,选择了文斗。 于是在长达一个时辰的持续性输出后,陆景和终于舒坦了,而颜文晟也早就被骂的抬不起头,帕子快把眼角擦破。 神清气爽的陆景和端起炉子上温着的茶水喝了一口,心下满意:“请回吧。” “啊?” 颜文晟本来以为挨完这顿骂就能重新黏在陆景和身边,这怎么还让走呢? 看着眼前人如同小动物一样睁大的眼睛,陆景和冷笑一声:“从前也就算了,现在你还在我这里呆着,生怕别人不来抓我吗?” 啊这…… 颜文晟心里知道陆景和这话说的不仅是有道理,而是很有可能,但是长久的分离让他一刻也不想离开这个人。 “把他扔出去。”陆景和才不想陪他演什么久别重逢的戏码,冲着这傻狗一扬下巴。 千秋月从与隔壁包间相通的门中走出来,身体力行地执行了陆景和的话——揪住某人的后衣领子就要从窗户往下扔。 “嗷!” 眼看着颜文晟都已经被吓得不出人声,陆景和头疼地制止了他:“去下面,从正门扔出去,扔出去之前先打他一顿。” “呜呜呜……” 颜文晟本来以为自己挨了一顿骂,就能逃过这顿打,谁知道终归是痴心妄想。 “啊!” 惨叫声从隔壁传出,惊飞了一旁绿树上停着的几只麻雀。 陆景和在这令人舒心的“配乐”中坐上窗边的小榻,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了楼下的骚动。 千秋月下手着实不轻,扔出去的动作更是利落至极。 他是方便了,接的人却是手忙脚乱。 几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常年军旅的彪形大汉围着原本霁月清风此刻基本是个猪头的白衣公子,急得团团转。 伴随着一声“快去请大夫啊!”的怒吼,几人才仿佛终于想起来该做什么,连忙向旁边的小商贩借了摊子,急匆匆地把颜文晟抬走了。 陆景和在楼上,还看见了那双饱含祈求的眼睛——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陆景和含着笑意对那双眼睛点了点头,主人这才放心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你对着他倒是心软。”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男人的声音里含着些吃醋的意味。 陆景和笑起来,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我对你只会比对他更软。” 千秋月被他这带着挑逗的一句话撩拨的呼吸都乱了,仔细思考到底是谁带坏了自己爱人的时候却已经被一把推开:“行了,一边呆着去,我吃年糕可不蘸醋。” 原本只温着一壶蜂蜜青梅茶的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火,转着圈摆了一圈白软的年糕,下层已经逐渐焦脆,香甜的气息散发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陆景和用长筷子将烤好的年糕夹到盘子里,侧头问道:“你吃青梅酱还是辣椒酱?” 千秋月道:“随你。” 他一向是有陆万事足的性格,爱人已经在怀里,其他的便都无所谓了。 “那你和我一起吃青梅酱吧。”陆景和祥也知道他会是这个回答,手都没往那罐辣椒酱上伸过,“这边天气潮,其实吃点辣椒去去吃好,但是我最近喜欢青梅酱,蘸年糕酸酸甜甜的。” “你喜欢就好。”金秋月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陆景和的胃本来也就不是特别好,重油重盐重辣的他都不太吃,千秋月自然不会让他陪着自己吃。 “这边没有切糕,那个也好吃,就是太黏了。”陆景和回忆着玩家们送过来的小吃们,笑弯了眼睛,“我其实感觉那个就是没有粽叶的粽子,他们非要另起一个名字。” “你想吃就让他们来做,”千秋月从身后环住陆景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又不是多费事的东西,他们最近也在这边。”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闲?”陆景和笑着撞了他一下,“都是有正事的人,我只不过是一点口腹之欲,何苦麻烦他们?何况年糕也挺好吃的。” 玩家们能送给陆景和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款,千锤百炼的糯米里面团着数不清的香甜干果,放在外面贵得很。 有不少风景观光党玩家,在现实里手艺不错的,被玩家们投喂陆景和的热潮激发了灵感,直接就在游戏里开起了店。 别说,生意还不错。 虽然游戏里的时代决定了玩家们做的小吃不可能像现实里一样精细,配比都按照克来计算,但是玩家们面向的是普通百姓。 百姓们一年都在地里忙活,能吃饱饭已经算是很不错,又吃过什么精细食物。 玩家们彼此供货,货源稳定,又只是凑个趣儿,要价还低,只为了满足人们的口腹之欲,还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有些比较独特的,就连达官显贵和皇宫里的贵人都想尝一尝,名声打出去了,销路自然也打开了。 于是现在这些千奇百怪的小吃甚至成了一种潮流,就连本地的厨子们都开始费心思琢磨这些,以求能被贵人看重。 只是在千百年里,本地能用的食材几乎都已经被开发殆尽,他们往往没有玩家做的出彩,但也算是不错的消遣,也养活了不少因此而生的手艺人。 第96章 第 96 章 “都说一方水土……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可这天底下的彪形大汉……好像都长一个样。” 黑暗幽深的小巷子里,四个高大的身影并排堵住了,去路也堵住了光亮。 陆景和点头表示赞同:“绑架的方式也都一样, 毫无新意。” 凌雁南笑了出来:“你这张嘴呀,到底是谁说你温文尔雅的?真该让他亲眼见见。” 陆景和耸耸肩:“那就让他来咯, 我又不靠形象活着。” 传出去的人大概率是玩家, 玩家当然不在乎陆景和是什么形象,哪怕他此刻褪去绝世容光变成一个普通的路边NPC,只要他能发任务,玩家们也能把他吹成扫地僧。 凌雁南虽然在此事上的脑回路和他不是同一条,却也对这个观点颇为赞同:“那倒是。除了武功和身体, 你其他的都挺好。” 陆景和黑了半张脸:“我武功和身体怎么了!我现在已经不残了, 武功也比你高!” “注:是内力比我浑厚。”凌雁南悠然自得的摇了摇扇子。 也亏的江南的冬日温暖,扇出来的风只能说是凉爽, 而算不上寒冷,不然此举绝对要被人当成神经病围观。 陆景和面无表情,劈手夺过扇子:“那就是我内家功夫比你强。快打架,我还在天香楼订了菜呢,要是凉了你就全吃下去。” “愈发地不可爱了。青州那个客气有理的陆先生去哪儿了?” 凌雁南摇了摇头, 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电光石火间, 面前的四个人就倒了一地:“就这点功夫还来学人来绑架?主子是谁啊, 脑子有病吧?” 他这人爱臭美, 身法飘逸,出剑的速度又极快,收剑时剑锋依旧雪白,未染上半点腥臭。 陆景和和他并肩而行, 打开扇面啧啧观赏:“大家名品,不知多少人千金求一幅,偏让你给裁了一半来制成扇子,真是暴殄天物。” “谁说我裁了一半?”凌雁南颇为不满,“我难道看上去就像是那么穷酸的人吗?另外一半不是在背面吗!” 陆景和翻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这位大家是书画双绝,凌雁南糟蹋的是一幅孤松临水图,他看的那一面是上半张,绘着崎岖嶙峋的孤松,后面是下半张,影影绰绰的清溪。 上面的题诗也是,上半却正好都是写松,下半阙才是抒情,也难怪陆景和一时没看出来。 “你喜欢书画?”凌雁南瞥了一眼,浑不在意,“老头子那儿有好多。我本来更喜欢一幅春景图,但那一幅老头子死活不放手,也不适合做成扇子,你要喜欢我去给你要了来。” “当然是喜欢的。”陆景和爱惜的摸着上面的字,仿佛能透过画看见画师的风骨,“给你用真是糟蹋了。” “能被我用是他的福气。”凌雁南高傲地扬眉,“就这幅画,这个人的画本来其实不怎么出名,字倒是写的不错,还被人嫌弃像出殡用的。自从我用了他的扇子,他的字画都能值千金了。” “行行行,还是你厉害。”陆景和无奈地笑笑,把扇子还给他,“由画及人,这人想来十分坚韧执拗,你别难为人家。” “我闲着没事难为他干什么?”凌雁南百思不得其解,真切地感觉自己在小伙伴那里的形象有几分失真,“这人没有功名,是个穷书生,连我一面都见不到好吗!” 陆景和吐槽道:“你都说人家一幅字画能价值千金了,怎么还会是个穷书生?” 凌雁南笑嘻嘻地道:“千金很多吗?” 这句话让陆景和眼里瞬间泛起仇富的光,手中原本要送到好友手上的扇子瞬间就变了方向,“啪”地一声打在了那骨节分明的手上。 “既然你不缺千金,那就给我用着吧,省得老在外头招摇。” 陆景和的话冷酷无情,如同一汪水滋润了凌雁南的心窝,然后冻得梆梆硬。 说话的人仿佛还不解恨,还想把这块冰疙瘩扔在地上踩几脚,不碎不罢休。 凌雁南做捧心状:“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陆景和懒得分给这个戏精一个眼神:“我就是冷酷,我就是无情,无理取闹的是你。” 凌雁南满眼幽怨的看着这个反应一点也不迟钝的人:“我就不该答应陪你出来逛街。景和,你真是近墨者黑。千秋月的威力真的有那么大吗?” 陆景和歪头思考了一下,点头:“不论你说哪方面,是的。” 凌雁南感觉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 为什么认认真真养大的好友会变成这样啊! 明明是他先来,千秋月后到,凭什么这个家伙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是你后到。” 陆景和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着要不要提醒他,最终还是道:“他比你来的早,真的。” 凌雁南猛得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会比我早?我不信!” 此时的二皇子殿下活像个被人抢了糖吃的幼稚小孩,气得直跺脚。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往,然后不确定地道:“景和你别生气啊,你是知道我查过你的。在你的医馆开业之前千秋月绝对和你没见过。开业之后……难道是邵峡在天牢里那段时间?” 陆景和强忍着笑意:“不是。” 凌雁南满脸疑惑:“可你就那么一段空窗期啊。” “咳,别说的我跟个渣男似的。”凌雁南听不懂“渣男”是什么意思,陆景和也不解释,继续道,“你刚刚说对了一半,确实是医馆开业之后我们俩才认识的,但不是邵峡之后,是以前。” 凌雁南傻眼了:“可我记得你那段时间明明忙的团团转,怎么还有时间见他啊!” 陆景和摊手:“还能是什么事件,他自己半夜碰瓷上来的呗,我身边这样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了。” “……” “你真的别太有道理。” 凌雁南不得不承认陆景和说的对。 陆景和身边趁着半夜和他们不注意碰瓷上来的人那是一个两个吗?组一个营都足够了。 凌雁南知道了自己不是先来的,心里却舒坦很多。 ——这就有道理解释为什么陆景和现在会变成这样了。 先来后到,近墨者黑,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陆景和懒得理会这个自我安慰的傻子,喊出一个玩家去买旁边摊子上的锅盔。 锅盔是肉的,刚刚出锅,汤汁滚烫。 虽然路边摊不能随便吃,但游戏建模自然不会往里边添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故意恶心玩家,因此陆景和吃得很开心。 陆景和难得有一副好身体,放开了禁制,凌雁南忙着怀疑人生,也管不住他,走一路就吃了一路。 江南本来就商业繁华,夜市更是繁盛,路边的小摊数不胜数,四处飘散的香味和小贩清脆的吆喝声交替攻击着人们的心防。 陆景和看见有趣的东西就让玩家去买,吃的就塞嘴里,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塞给玩家或者正在发呆的凌雁南。 至于玩的好玩又方便的,就拿在手里挂在身上,不方便的也丢给玩家和凌雁南。 玩家本来就是做好了当仆从和保镖的双重准备出来的,连被挂成一棵圣诞树都十分坦然,凌雁南就不是了。 在被身上沉重的力道成功压垮之前,他从沉思中回过了神。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凌雁南动了动手臂,发现胳膊简直要沉的抬不起来。 玩家尴尬的笑了笑,也抬不起手,但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不是元宵不是节的,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猜灯谜的摊子,摊子上的灯谜还都很精致,一下子就把陆景和吸引住了。 陆先生博学多才,又精思妙巧,很快就连着答对了好几个题,手里抓着一堆灯。 不过他的目标是摊子最顶上最大的那个彩绘琉璃灯,要连着答对三十道题才行。 凌雁南简直无语凝噎。 那琉璃灯做的确实好看,整体几乎看不出拼接的痕迹,灯有六面,分别用色彩绚烂的笔触绘画出了小桥流水,烟火人家,奇珍异兽,奇花异草,金碧辉煌和亭台楼阁,灯芯传动间,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但也仅仅只是美而已啊! 再美它也只是一盏灯,技艺再精巧也比不过宫里的工匠,陆景和要是想要这个灯凌雁南能让人做一百盏!何苦要让他在这里劳累等着! 凌雁南咬牙切齿:“给我去查查这盏灯是谁做的。” 玩家示意了一下自己双手上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辜——大爷,您别看我,我也空不出手来啊! 凌雁南翻了个白眼:“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明面上说是学徒,实际上比侍卫还上心,恨不得把景和围一个密不透风,这种时候会只有你一个人跟着?你不想去就让别人去。” 当事玩家尴尬地笑了笑:“二皇子殿下英明。他们已经有人去了。” 凌雁南点了点头,眼睛微眯:“多叫几个你们的人过来,盯着咱们的人不少。” 他和陆景和随便挑个夜市出来逛,就能出现这么一个吸引陆景和的摊子,上面偏偏摆着这么漂亮的一个灯,当他是傻子吗? “有这份手艺的人不多,我也不是不惜才,只希望他也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要和不相干的人有关系。” 凌雁南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 陆景和确实仁善,哪怕嘴毒,心里却软。 可他却不一样。 他不仅嘴毒,心也很毒。 谁要是惹了他,动了他在乎的人,他不仅要把那双爪子剁掉,还要把整个人剁碎了喂狗。 第97章 第 97 章 陆景和对一盏花…… 陆景和对一盏花灯引发的血案完全不知情, 高高兴兴的提着灯去了酒楼。 顾尘客也早已经从武林盟赶了过来,正坐在包间里喝酒。 武功高的人大多酒量都还不错,毕竟能用内力化酒气, 陆景和这样一杯倒的实在罕见。 他像往常一样捧着一杯热茶,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楼下热闹的街市。 凌雁南正和自己师父拼酒, 一扭头看到他这副模样简直无语:“你要是还想玩就下去多让几个人跟着就是了, 又没人拦着你。” 陆景和怏怏不乐地搭在栏杆上:“我不是想出去玩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凌雁南摇了摇头,颇为无语。 直到敲门声响起。 房间里的玩家有点疑惑的去开门,心说明明韭菜都上齐了,怎么还有人过来? 陆景和却飞速整理了着装, 连先前在栏杆上压皱的衣角都扯得平平整整。 其他人一看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纷纷摇头。 真是没出息,男大不中留啊! 玩家刚打开一条门缝, 就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鬼鬼祟祟的挤了进来。 这可把开门的玩家吓了一跳,要不是看到NPC上顶着熟悉的名字,险些要一刀砍下去。 “颜小……先生?” 游戏里主线推的快,对于游戏现实两头跑的玩家来说却着实不算长,下意识的就要喊出熟悉的称呼, 却及时刹住了车。 颜文晟着急忙慌地推了推他, 声音压的很低, 活像做贼:“还不快把门关上, 一会儿有人来问, 可千万别说我在这!” 玩家哭笑不得的,扭头一看见门里坐着的几位大佬都没什么反应,便顺从地关了门。 颜文晟这才敢直起身子,浑身筋骨都发出噼啪的响声。 陆景和执着扇子, 冷哼一声:“颜先生怎么来了?咱们这里庙小,可盛不下您这尊大佛!” 颜文晟苦着一张脸求饶:“陆先生啊,小人一时糊涂,您就饶了我吧。现在那边看我跟看犯人似的,知道我多不容易才跑出来吗!” 你不容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陆景和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自顾喝茶。 颜文晟这人向来没个脸皮,见没人说话,便全当还是一年前,直接就往空位往一坐,小酒一倒,饿死鬼投胎一般夹起筷子就往嘴里塞菜。 凌雁南看得有趣:“莫不是他们不只把你当犯人,看着连饭都当犯人一样送?” 颜文晟两腮都被饭菜塞满,苦着脸抱怨:“快别说了。我一个习武之人又练轻功,身子本来就不重,结果他们要什么翩翩公子,一天天的又是加大锻炼量又是少给送饭送菜的,快把我饿死了!” 凌雁南冷笑一声:“我看你这说话做事的劲头倒是还中气十足,不像是要饿死的模样。” 颜文晟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气还没消,只顾吃得头也不抬。 等到肚子里填了个底,胃里也不再叫嚣,他才抹了把嘴,道:“我派过去的人和你派过去的人撞上了。那边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本来准备绑架的,结果没成。” 怪不得自己的人这么久都没回来。 凌雁南虽然是王爷,手下人却也是肉体凡胎,没有像玩家一样能够远程传递消息的作弊器,自然还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现在情况如何了?” “我让人追上去了呗。”颜文晟喝口酒,叫了一声痛快,“好歹是在我的地盘上,总不能让他算计了,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 凌雁南皱眉嘱咐:“你可跟你的人吩咐好了,追上去别着急杀,先见见那幕后之人。” “当然当然,我又不是傻子。” 颜文晟胡口答应着,又夹起一只大鸡腿放进自己碗里,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撸起袖子直接上手拿着啃。 看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就连顾尘客也皱起眉头:“他们也太苛待自家主子。” “害。”颜文晟摆了摆手,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有空说话,“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奉我为主,倒是像在养替身,从我身上找我亲爹的痕迹。” 凌雁南噗嗤一笑:“这也是你应得的。你当年要是不馋他们的势力本事,乖乖的听老头子的话在京城待上几年,哪里还有这样的日子?” “然后等他们上京城来挟持我吗?”颜文晟吐槽道,“他们对我确实好,可是……我真的在习武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那他们现在不是改变做法,企图让你当个风流公子了吗?” “习武不是人过的日子,当公子就是了吗!”颜文晟悲愤地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砸,“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学来的养育经,养孩子习武就是天天蹲马步练梅花桩,学文就是天不亮就起来,读一百遍抄一百遍背一百遍。且不论是哪边,但凡做不到动辄打骂……当然这样的时候少,一般是抓着我念叨半个时辰起步。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这话一出,连顾尘客都忍不住摇头。 他已经算是颇为严苛的老师,又在京城多年,见过不少名流大儒,其中被称一句“严师”的确实不少,却从没见过这样偏执的。 感觉被背叛不爽如陆景和都忍不住开始同情他了:“那他们自己的孩子呢?” 颜文晟耸耸肩:“请见上一句。” 陆景和:“……” 那看来就是真的动辄打骂了。 陆景和忍不住摇了摇头,玩家们也是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在陆景和仅有的对于过去的记忆里,星际时代的人权保障其实已经相当完善,哪怕是一个完全的废物,只要不危害社会,国家也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至于教育,都是少时学的多而杂,也不是全部要求成绩,只是从中筛选某个孩子在哪一方面比较有天赋,然后进入专门的学校特殊培养,基本上是很标准的快乐教育。 这样极端的教育方式,真是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甚至出生在星际时代的孩子连听都没听说过。 陆景和消了那点怨气,看着好友的眼神满是怜悯:“你预备怎么办?” 颜文晟叹了口气:“他们毕竟是我叔伯,又一心造反,我也不能如何。只求能保他们一命,余生就是囚禁也罢了!” 陆景和摇了摇头:“你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是一片好心依你的叙述,你这几位叔伯的性格可未必如此,说不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士。” 凌雁南无奈道:“谁又说不是如此?只是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我总不能让他们平白起兵祸祸害了这片天地吧!” 这早已经不是二三十年前的乱世,朝廷无道,地方上有哪个军阀有仁德就可以获得民心的时候。 现在朝廷最大,起兵对于民众而言就是祸乱,再也不是一件好事。 凌雁南沾了沾酒水,嗤笑一声:“你倒是看得分明,可惜你那些叔伯们没你这么明白。” “咱们没有经历过他们那个时候,也没有真心侍奉过一位圣主,自然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感。” 陆景和对于好友的父亲还是很尊重的,哪怕这个称呼落在两个朝廷中人耳中有些刺耳。 但是就连顾尘客也不得不承认,若说自家的君王是一位武王,那一位也绝对是明君。 若是当年那位登台,他家君王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朝廷的疆土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开阔,但是治下的百姓应该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一些。 只能说是各有所长罢了。 顾尘客有些可惜:“他总觉得陛下穷兵黩武,有碍于天下百姓,所以宁愿顶着反贼的名号。当年也是招揽过的……可惜了,没能让他亲眼见一见这太平盛世。” 时势造就英雄,而英雄惜英雄,也不过如此。 颜文晟长叹一声:“又说这些干什么。不瞒你们说,当年他去世的时候我还那么小,早已经记不清父母如何面貌了,只能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想象。” 顾尘客拍了拍他的肩膀:“终归是朝廷对不住你们。” 颜文晟摇头:“陛下只是为了结束乱世,我父亲当时是最大的反贼,他又有何错。” 顾尘客只道:“我没说是当代朝廷的错,只是陛下既然继承了这个朝廷,现在是这个朝廷的正统君主,这份错自然也该背在他身上。” 颜文晟沉默了。 他的父亲是个英雄。 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就连当年面见凌北辰,凌北辰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甚至给了他巨大的自由选择的余地,只是为了不让当年惺惺相惜对手的孩子和老下属们过得太悲惨。 若非是这一份宽心,颜文晟大概也不会同意现在这个计划。 “行了,咱们今天高兴不说这些。”陆景和打了个圆场,举起手中的杯子,“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其他人顿时不感慨了,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千秋月更是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杯子。 陆景和伸手去抢,争执之下,只得无奈地往他嘴里喂了一口。 “是茶!是茶!尝到了吗!” 千秋月咂摸了一下口中微涩的滋味,向着其他人点了点头。 其他人这才举起酒杯,与他共饮。 这场喝的高兴,他们便没有用内力化酒,幸好酒品都不错,只是横七竖八的趴了一桌子。 陆景和独自一个人举着茶杯撑到最后,满目孤苦:难道要他一个人送这群狗玩意儿回家? 陆先生必不可能同意。 于是守在一旁的玩家阻止不及,只接到一个任务,眼睁睁地看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去,同样倒在桌子上。 第98章 第 98 章 对于陆景和竟然…… 对于陆景和竟然借机偷偷喝酒这件事, 后来清醒的众人都纷纷表示谴责。 但是谴责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只能让人变本加厉。 除非——“以后把所有酒水单子都撤下去,你们不喝我就也不喝。” 陆景和抱臂, 冷冷的看着这群义正词严的无赖。 “……” 顿时所有人就都不说话了。 他们又不是不能喝酒,小酌两杯早已经是习惯, 要是真的同意了, 把酒水单子撤下去,他们下半辈子就都别想喝酒了。 陆景和一个大夫对酒精的敏感那当然是非常人可及的,他们要敢偷喝……大概会被逐出家门吧。 好不容易回门的颜文晟头一个响应:“反正景和现在武功也高了,身体也好了,喝两口酒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就让他喝呗。也不能咱们都喝酒, 让他一个人干看着呀。” 其他人纷纷投医谴责的目光——墙头草!揍没挨够是吧? 颜文晟默默缩了缩脖子,很矫揉造作地往陆景和身后躲了蹲。 陆景和瞥他一眼, 倒也懒得和他计较,任由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其他人的目光,还暗戳戳地冲其他人露出得意洋洋的笑。 “呸!小人得志!” 口花花的声音被陆景和敏锐的捕捉到。 他笑容温和:“雁南,你有什么意见吗?” 凌雁南摇头摇得干脆:“没有,我觉得颜文晟说的挺好的, 反正你现在也能喝了, 一杯倒也无所谓, 只要及时用内力化掉酒气就行了。” “……” 颜文晟露出了鄙视的目光。 就这还好意思冲我翻白眼, 还以为你有多么贞洁壮烈呢! 凌雁南耸肩。 有台阶不下是傻子。 至于其他, 两人自然也是毫无疑意。 反正反抗不了,还不如顺从。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定下来了。 直到一周后,一场宴会的请帖摆在了陆景和面前。 “鸿门宴?”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个,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那边虽然是一群军汉, 但又不是傻子。千秋月和顾尘客天下两大战力都在这里,他们活腻歪了还是闲的无聊,觉得造反太顺利想给自己添点堵? “去吗?” 陆景和本人是比较无所谓的。 反正以他现在的等级,能强行抓他的人估计不多,又有两尊大神守在身边,管他有什么阴谋阳谋,直接上就是了。 “去吧。”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最终拍板。 人活一口气。不去显得像怕了那边一样,反正又不是什么实力悬殊的战场,就算实力悬殊也是己方悬于敌方,有什么好怕的? 但最基本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凌雁南一只瘦鸽子过去,换回来一只肥鸽子和一张纸条。 面无表情看完,凌雁南把鸽子放了回去,纸条揉碎撕烂了扔一边。 “没事。放心去。” 其他人并不是很敢关心凌雁南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知道这一趟平安也就罢了。 等到众人散去,陆景和才问:“怎么这么生气?” 凌雁南脸色阴沉:“颜文晟说,他想喝鸽子汤,但家里不让他吃太多,他自己的鸽子太肥,于是借我的鸽子一用。” “哈哈哈哈。” 这下温和如陆景和都没能忍住,差点笑破肚皮。 凌雁南气得直拍桌子:“我知道他是要装出个不学无术的样子来!但不是让他怎么气人怎么来!” 陆景和笑了一会儿,强忍着安抚:“文晟他一向如此,活泼得有点过了头,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就是了,鸽子没了可以再培养嘛。” 凌雁南冷冷一笑:“反正不用他替我培养,他倒是吃的放心顺遂。” “别生气,”陆景和清咳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凌雁南冷笑道,“下回我就给那鸽子喂了毒药再放过去,我让他吃,吃不死他!” “……” 陆景和忍不住有些感慨。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说最毒妇人心来着? 他身边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比蛇蝎心肠要过分? 凌雁南情绪很快平稳下来:“他还有心情气我,这次应该是真的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陆景和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凌雁南点点头:“你们都是和朝廷无关的人,去了只能说一句远客,但我要是去了,这事恐怕就不能善了了。” 一个皇子只要能抓住,哪怕丢点脸也是值得的。 这是个天大的筹码和诱惑,凌雁南相信那群人坚毅的品质,却不能赌。 颜文晟之所以这么气他,未必没有提醒的意思。 只不过这位爷提醒人的方式比较特别,就是把人气到不想看他那张脸。 “行。” 陆景和并不强求,只是有些遗憾。 帖子下的不早不晚,三日后的傍晚,一行人动身了。 凌雁南都不去,嘉宁郡主自然更不可能去,慧明和尚留下来保护她。 了然像是个混不吝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留在这里等他们可能就麻烦,直接跟着陆景和走了。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众目睽睽之下生乱子远比私底下要好处理。 光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就让不少朝廷派过来的官员谋士都拜了下风,直到现在还时常前来请教说话的艺术。 宴会的地点是城郊的军大营,这里面显然有着立威的意思。 陆景和自己不怎么在意这些,八风不动,其他人脸上却不大好看。 顾尘客曾经在这地方呆了几年,知道这种地方若是出事最让人难以招架,尤其这还不是自己的地盘。 京城早已调兵,双方囤兵总数足有百万,正在对峙。 虽然朝廷派来的兵力自有将军元帅,只是顾尘客身份超然,元帅从前是他麾下的将军,将军从前是他麾下的小兵,几乎成了这支军队的实际统帅者。 更别说他还聚集了大量的武林人士,说动他们跟朝廷军队一起讨伐叛军,也是他们的领导者和精神领袖。 他重要的地位人人可知,若是能抓住他说不定能使军心溃散,对叛军这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只是想法谁都有,却没人敢动手。 天底下三大高手之一,帝王不能立于危墙之下,魔教教主行踪诡谲,名望最盛传说中武功最高的正数这位武林盟主。 盛名之下无虚士,谁都蠢蠢欲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若是能让他们抓住机会,必然也是会死咬着不放的。 除了装作普通侍卫的玩家们,正式前往宴会的其实也就四个人。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顾尘客神色难得的带了些凝重:“到时候我估计会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估计顾不上景和。千秋教主,景和就先麻烦你了。” 千秋月点头,只道:“我自己的爱人我当然会护着。” 顾尘客并不在意他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而是转头叮嘱了陆景和一大堆注意事项。 比如不要喝酒,少吃菜,不要落单,也尽量不要听别人说谁谁谁找,哪怕想要出恭换衣服,身边也一定要有人跟着,不要给人下手的机会,也不要给人陷害的机会。 陆景和听得连连点头。 颜文晟这人从来藏不住心思,他们倒了多久,这家伙就缠了多久,他叔伯们不是傻子,自然也发现了他这个特殊。 要不然帖子也不会下给陆景和,直接给顾尘客不就是了? 虽然如果他们如此做,顾尘客几乎是百分百不会赴约。 陆景和少年人,需要尊敬长辈,需要名望名声。 顾尘客? 大部分人抬头看他一眼就够得上大不敬了。 陆景和今天穿了一身深青色的衣衫,有银线绣的松和暗纹,更衬的人如松柏,飘飘欲仙,每一个细节都精心调整过。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是被凌雁南糟蹋的不少名家书画之一。 顾尘客扫过他手中的扇面,笑了一声:“我就说这竹石图哪里去了,原来让他糟蹋了。” 陆景和摊手:“我上次才知道他手里这些层出不穷的骚包扇子,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名家大作。怎么,这幅画之前是你的?” 顾尘客点头:“我送给他的及冠礼。” 画上的竹石都浓墨重彩,风骨嶙峋,旁边的题诗更是自成一派,颇有大家风范,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者留印的地方正好被裁掉了,整个扇面都没有作者的名字。 陆景和很喜爱这把扇子,也不是没问过,凌雁南却始终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从来不置一词。顾尘客既然说他才是原本的主人,陆景和更有些激动,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就没好意思问这幅图的作者到底是谁。 马车平稳的在大道上行驶,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外面的玩家恭恭敬敬地掀开帘子,入目的是铁制的大门和整肃的大营。 颜文晟亲自迎出来,站在最前面,一脸生无可恋。旁边是着他几个叔伯,都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汉子,威猛至极。后面还列着一队士兵,队伍整齐,军容整肃。知道的说他们是来迎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仗了。 知道必然会有下马威,几人倒也淡定。 了然和尚最先跳下去,本来准备转头去扶陆景和,却看到千秋月和顾尘客一上一下,把陆景和送下来了。 “……” 何至于此? 没用的大和尚正在感慨自己的没用,其他人却也各有各的震惊。 陆景和的魅力值不是虚的,容貌可谓是倾国倾城,如玉君子,举世无双。 只是再怎么样的姿容,让这二位亲自扶着下马车也有些过了吧? 感受着他们怀疑震惊甚至带着阴谋论的目光,玩家们表示很无奈。 陆先生的团宠是一种客观现象,何曾需要什么身份地位来配合? 第99章 第 99 章 两位绝世高手的…… 两位绝世高手的小心翼翼让一群军汉恭恭敬敬地把陆景和迎进了席, 位置只靠前仅次于千秋月二人,再也不是原本被轻视的那个普通公子。 “都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我靠着你们耍了这份威风,也不知能靠多久。” 陆景和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扇遮唇角, 看得人心头悸动不止。 右侧坐着的几个将军眉头跳了跳,只觉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陆先生看起来地位如此之高。 只是心头又有些不屑。 一个大男人,竟然以色侍人,何其羞耻? 陆景和自然感知到了他们的目光,却懒得理会。 这些年来这么觉得过的人只多不少, 只可惜的不是肤浅就是愚蠢, 都没活过多长时间。 只希望这几位能不要愚蠢到那个程度,不然只怕好友会伤心了。 虽然说有承诺在, 但如果实在有特别不识好歹的,他们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坐在上手的颜文晟对他举了举酒杯,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对不住哈,自家长辈脑回路有点奇怪,多担待。 陆景和同样举杯回应, 只不过杯里是清透的茶水。 对面为首的汉子拧眉, 声如洪钟:“吾等以好友相待, 上桌的都是好酒好菜, 莫不是陆先生觉得山野粗陋, 不可下口?” 陆景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针对的是自己手里的茶杯,笑着解释:“将军言重了,却非如此。只是陆某酒量实在不佳, 不好在此献丑。” 那将军确是不信:“我官这位先生内力浑厚,酒量怎会不佳?”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其他人都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就连坐在最后一向爱看热闹的了然和尚都有些不爽。 颜文晟连忙打圆场:“大伯有所不知,陆先生之前不良于行,身体不好,身边人都不让他碰酒。现在虽然好了,却也是多有避讳,不爱碰的。” 那军汉想到之前打听出的消息,眉宇间掠过一抹恍然,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几分歉疚:“是某唐突了,自罚三杯。” “将军不必如此!” 陆景和急急开口,却没能阻止,眼见着那大汉饮下三杯酒。 他们这边的酒杯可和陆景和的不一样,说是酒杯,其实就是海碗,三碗下去旁边的坛子都空了一半。 “好!” 堂中爆发出一阵轰然笑声,几名军汉脸上皆是笑容,为兄长喝彩,似乎是并无不快。 陆景和握着茶杯叹了口气。 明明来之前是想避事的,现在事怎么都到他身上了呢? 千秋月低沉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却也不乏醋味儿:“景和姿容绝世,你一进门,这一屋子的人眼睛就都粘在你身上了,想不惹事怎么可能?” 陆景和粲然一笑,低声吩咐一旁的侍者端盘饺子上来。 宴席刚开始,远远没到上主食的时候,那边着急忙慌的下锅,刚开了第一滚,陆景和就派人来催了几趟,又说不介意是生的,急急忙忙端了盘半生不熟的上去。 陆景和笑眯眯的把那盘饺子往他面前一推:“我看你也不用生的熟的,直接吃就好了,反正都能催熟,蘸料都自带了。” 千秋月难得红了脸,自顾自把那盘饺子连盘子搁在一边的地上,让人捡了送回去。 他们这边不顾场合,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其他人却锋芒毕露,刀光剑影,连交锋都过了几轮。 陆景和手边的杯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从碧绿的茶水换成了杏仁露。 茶水本来就刮油消食,陆景和在这坐了半晌,光顾着跟人说小话了,菜都没动过几口,再喝下去别说灌一肚子水饱怎样,胃里就先要不舒服。 杏仁露刚刚热过,甜丝丝的,让人浑身上下都充盈起了满足感。 直到这时,胃里才叫嚣起来。 这群军汉倒都是实诚人,哪怕是明摆着所有人都知道的鸿门宴,东西却都是好的,大鱼大肉鸡鸭鹅掌,一个不少。 只是饮食习惯一养成就很难改变,陆景和又没有什么暴饮暴食的叛逆心理,依然只挑这些青州小菜,绿绿白白,看起来就十分健康。 对面唇枪舌战,却也不耽误悄悄观察,这才确认颜文晟不是为了替他打圆场而胡诌。 “给那边那位陆先生上些清淡的,油盐太重的别往他面前放了,不够就单做一些。” 做长辈的从来最是细心体贴,而哪怕有些嫌隙,像陆景和这样钟灵毓秀的,总也免不了得到更多的关爱。 陆景和看着陆陆续续上到自己岸上的菜,低笑一声,明明已经吃了个半饱,筷子却动得更加频繁一些。 怪不得颜文晟要保下这些个长辈,除去立场不提,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容。 一顿饭竟然吃了个心平气和,直到月上中天,他们被从来时的路线原路送回,言语之间竟也多了几分亲近。 望着辘辘远去的马车,年长者们深沉的眸子里涌起一抹惋惜。 如果他们不是敌人就好了。 *** 战争的脚步不会因为主将之间的惺惺相惜而有所延缓。 屯兵数十万对于粮草和钱财的消耗量都是巨大的,不论哪一方都耗不起。 按理来说原本更坐得住的应该是朝廷,而躁动不安的应该是叛军。 偏偏这个时候,北方却闹起了雪灾,赈灾的粮款却迟迟发不下去,流民一波一波想要涌向富庶繁华之地,路上几乎要易子而食。 向来沉稳冷厉的皇帝在明堂上和大臣们吵了一次又一次架,严重的时候拍桌子瞪眼,几个老大臣往御柱上撞是常有的事。 可就算这样,已经发往江南的粮草也不可能在转回北方,朝廷疆域辽阔,一南一北,到时候别说赈灾,恐怕运送粮食的士兵就能把粮食吃光了。 那就只能先打。 北方的粮草兵分两路,押运粮车的士兵和军中将士都多有惶恐——他们大多出生于北方,当然会担心受灾的家乡。 可叛军一方又截然不同了。 江南仍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们生活喜乐,百姓富足,后方自然也是无比稳定。 在粮草不足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原本占据优势的朝廷也要为这场战争打上一个问号,双方竟然隐隐变得势均力敌起来。 陆景和放着窗外帘面的细雨,忍不住摇头叹道:“真是祸不单行。” 这其实远不是个开战的好时机,只是他们这边若是露了怯,那边就要先动手了,与其受人宰割,不如率先出手,起码还能夺一个先机。 况且陛下早已金口玉言下了圣旨,只要打完了这场仗,一半的国库都是灾民的,他们的军饷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发放到位,以便他们救济自己的亲人和乡亲父老。 陆景和自然也在这救济中出了很大的力。 他虽然自身无法切实的参与,可是他有很多玩家呀。 玩家们早在之前就参与过救灾,还为他建立起了不小的事例,如今再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甚至还有玩家私底下吐槽天灾是不是游戏的一个高概率配置,不然怎么发生得这么频繁。 但是这一切都不耽误他们做任务,薅羊毛。 只要有任务,只要有经验,只要有奖励,他们就是世界上最负责的劳动者。 甚至他们之中有一些因为现实中有经验嚯查阅过相关知识,在这方面做的特别好,惹的朝廷都特别关注,还给授了官。 陆景和自然也为他们骄傲,于是更多的奖励就像不要钱一样发下去,激得蓝家门嗷嗷直叫唤,发誓要为陆先生抛头颅洒热血,此生要做陆先生最忠诚的狗。 “不用太担心。”千秋月揽住他的肩膀,“为了家乡,为了父老乡亲们,他们会带来胜利,并且是一场大胜。” “希望如此吧。” 陆景和的眼睛里藏着浓的化不开的愁雾。 如果没有之前的一场相交还好,可是见了那一面,他心里的天平就免不了有所偏移。 颜文晟说的没错,他的叔伯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这样的人如果草率死了,只怕可惜。 “你关心那么多,他们却未必看得见你。”千秋月怜惜地摸了摸他冰凉的脸蛋,“多关注眼前人吧。” “嗯。” 陆景和敛目,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 城外,在某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疯狂的大军叩开了军营的大门,与其中早有准备的军士们厮杀。 残肢掉了一地,血水与水相融,在漆黑一片的土地上模糊不清。 双方的士兵们都红着眼睛,陷入一场又一场永无止境的厮杀。 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正中央,丝毫不畏惧四方射来的冷箭,粗粝的声音响彻天地。宛如深渊的眸子只隔着人群遥遥盯着自己的对手。 如同一匹饿狼。 他们都有不能输的理由,都想以一个最快的方式结束这场战斗。 整整三天三夜。 几十万无边无涯的士兵,踏碎了好不容易建起的严肃整齐的军营。 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骑着雪白的骏马,无视身后灼热焦急的目光,来到一个身着明黄的人身前。 哭喊声痛骂声都被抛在脑后,对视中的二人皆是心绪繁杂。 颜文晟嘴唇都在颤抖。 他知道自己应该像计划中一样俯首称臣,献上投降和忠诚。 可他如何弯得下脊梁? 他甚至连那匹马,都不愿意下。 隔着细碎的雨帘,颜文晟看到凌雁南微动的嘴唇。 他问:你后悔了? 是啊。 颜文晟恍恍惚惚地想,他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会这么放不下他,宁愿不求助,甘愿做一生的傀儡。 “表哥!” 年轻的女孩清脆的声音足以划破山川。 颜文晟和凌雁南同时猝然望去。 漂亮的女孩儿钗环散乱,一袭红裙鲜艳如火,从来坚定的眸子里难得带了惊慌与茫然,手上还沾着墨痕。 那根本不是他们预想中的那个人。 第100章 第 100 章 “伯父,叔父…… “伯父, 叔父,你们早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颜文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大的男人们笑了笑, 挨个伸手揉乱他打理整齐的头发:“小文晟啊,今天叔叔伯伯们就给你上最后一课——姜还是老的辣。” “嘉宁郡主、陆景和, 不论你是真的喜欢他们还是逢场作戏, 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因为我们是你的长辈,只会支持你,不会威胁你。而对我们的对手来说,他们并不是一个有利的筹码,而是一个可以随时丢掉的牺牲品。” 高大的男人声音不疾不缓, 就像每一次在那座江南小院中给他讲解那些他听着昏昏欲睡的兵书时一样:“……我们需要的筹码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的人, 而不是让你痛苦不堪。” 谢嫣柔,皇后侄女, 长安公主,帝国明珠。 她才是那个合适的人,绝对不会被放弃的人。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也不想抓一届弱质女流,凌雁南会比她更加好用, 更加不可舍弃。 可惜, 他们没有机会,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陆景和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脱离轮椅, 做了伪装, 悄悄站在军队最后方,本是想要为这场谈判保驾护航。 “宋昭明将军是你们的人?” 场上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兵。 他身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液,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陆景和在情急之中脱口而出,忘了伪装声音, 哪怕给自己画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也很快被认了出来。 凌雁南简直吓得肝胆俱裂。 顾尘客需要遵守武林高手不得屠杀普通人的公约,没在战场上,千秋月带着下属防着铁寒山的人偷袭,也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谁知道就这一时疏忽,一向最稳重的陆景和竟然自己偷跑过来了? “景和!” 陆景和从未见过凌雁南如此声色俱厉的样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嘛,虽然现在场上的氛围实在尴尬。 几位将军倒是很快回神,赞叹道:“陆先生心思缜密。” “过来。” 凌雁南却没心思搭理他们。 战场上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处处都不安全,还说不准混着多少别家的探子刺客,他也不敢让陆景和独自一人回去,就只好把人拉到身边。 好歹他周围保护的人多,轻易出不了事。 陆景和知道自己这事儿干的不地道,也没反抗。 凌雁南百思不得其解:“宋昭明的父亲是威远侯宋振山,心腹大将,怎么会是你们的人?” 男人眼底笑意冰冷:“心腹大将?谁乐意当你们的心腹!若非当年你们使奸计害了主公,宋兄又怎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忍辱负重。 凌雁南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只觉得好笑。 异姓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几乎相当于封疆的王爷,他们哪里对不起宋振山? 陆景和低声道:“他有自己的主公,有自己的信仰,无论你们是否对得起他,你们都不是一路人。在他那里,你们始终是仇人。” 而谁会对仇人的恩赐心怀感激,谁又会对夺取仇人的心爱之物心怀愧疚呢? 同样跟了过来,只管刷一波功勋的赵锐脸色苍白。 他父亲与威远侯是至交好友,威远侯是他尊敬的伯父,从幼年起就待他极好。 自己尊敬的伯父成了叛徒? 哈,什么地狱笑话! “不能再打了。” 陆景和很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他们只是相熟之人,可后面的将士里,还有无数人曾经或者现在是威远侯手下的兵。 他们只会更加摇摇欲坠,军心溃散。 大燕朝自从凌北辰登基以来,以武为重心,向四方开疆土。 凌北辰自己本身就是个将领,既有威望和自信,又知道频繁调换兵将对于军队战斗力的影响,因此从开国以来诸位将军手下的士兵几乎很少轮换。 这也就难免导致武将在军中威望过高,手下的军队几乎要变成私家军。 若是平时倒也无妨,只是现在却是管不住了。 陆景和当机立断,问道:“诸位将军想要什么?” 为首的男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陆先生,你不能做主。” “我能。”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凌雁南终于冷静下来:“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不得寸进尺,我都可以暂时答应。但是得把长安还给我。” “可以。”或许是早就设想过此情此景,男人爽快一笑,“我也不狮子大开口。我要江南,要主公当年的领地。” “好。” 凌雁南点头,向着谢嫣柔伸出手:“长安,过来。” 钳制着谢嫣柔的士兵松开手,把她往前推了一下。 谢嫣柔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向前挪动的速度有些慢,似乎是腿脚受了伤。 就在凌雁南握住她手的那一刻,一把长剑如影如风,从斜刺里横插过来。 马儿比主人更先感受到危险的到来,焦急不安的躁动,将军们警惕的四下环视,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抓谢嫣柔。 那把剑目标明确,直指前方的白衣公子。 颈间先是冰凉,随后是一阵刺痛,颜文晟直接被一双手从马上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凌雁南狠狠一用力,谢嫣柔直接跌进他怀里,身后的人只抓到一片撕裂的衣角。 身后挟持了颜文晟的人甚至还没有他高,可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就让人不敢妄动。 颜文晟已经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小峡……是了,你也该过来的。” 邵峡锋锐的剑刃抵在他脖子上,轻声提醒:“颜大哥,别挣扎,我不想杀你。” 邵峡心思纯善,不会说谎。 颜文晟知道他是真的不想杀自己,只是苦笑着问身边的人:“今天这一出戏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 “那倒不是,”凌雁南非常淡定,“只是有备无患而已。我们本来以为你们会抓嘉宁,要不然就找个更厉害的人过来了。” 邵峡不高兴地瞪了自家师兄一眼:“师父和长老们都说了,整个江湖没有比我的剑更快的人了!” 凌雁南无情打破他的美梦:“但是有的是比你更厉害的。” “比如?” 凌雁南大言不惭:“我。” 邵峡立刻撸起袖子就要把这没有自知之明的师兄打一顿。 然后就听这人慢悠悠地道:“……虽然不是。但老头子,师父,还有千秋教主肯定比你厉害。” 邵峡嘟着嘴,差点当场和不靠谱的师兄吵上一架,陆景和赶紧从中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峡的剑确实是快,不然尘客也不会让他过来。雁南你少说两句。” “怎么跟我说话你态度就这么差?”凌雁南更加不满,“我让他不要骄傲自大有错吗?” 陆景和觉得头疼:“没错!但现在是说这些的场合吗?” 凌雁南看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甲胄,闭嘴了。 陆景和搞定了,这个又转向对面,言辞恳切:“几位将军,至情至性,侠肝义胆。吾等也是十分敬佩仰慕。只是王朝好不容易安定,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战乱,才无奈出此下策。还望诸位将军莫怪。” 他们一生都在经历战争,对于胜负倒是坦然:“成王败寇,随你们处置,我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凌北辰那老狗,莫不是真有什么天命在身?” “那估计是没有的。”凌雁南耸肩。 他本身就不爱给任何人留面子,对于自己父亲更是半点好感也无:“他只是比所有人都冷心冷肺,更像个怪物而已。你能赢一个人,怎么赢一个怪物?” 大概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受尽宠爱的二皇子殿下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纷纷露出被震碎三观的表情。 陆景和倒是没觉得有啥,甚至还有点赞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顾亲情。他固然不能苟同,却也是认同对方的成就的。 “哈哈哈哈。” 对面几个大汉倒是笑的东倒西歪:“凌北辰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有趣的儿子?” 凌雁南更加不客气:“我是我娘生的,从我娘肚子里爬出来,和我娘血脉相连,和他有什么干系!” “咳咳!” 陆景和疯狂咳嗽,试图用眼神制止这个大逆不道的皇子殿下。 谁知道凌雁南似乎还越说越上头了,激动到甚至开始手脚并用地笔画。 陆景和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小腿上,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诸位将军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日后恐怕就要久居京城了。” 陆景和的话语让他们惊疑不定起来:“那老王八蛋已经变态到了这个地步,连骨灰都不让送回原籍安葬?” “啊?”陆景和懵了一下,看了一颜文晟,连忙解释,“文晟和陛下有交易,只要不至江山生灵涂炭,他不会斩杀诸位,不过诸位也不能出京城。” 大汉们颇为不屑:“给个庄子养着?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假仁假义。” 凌雁南活泼地插嘴:“如果你们想的话,只要不宣传起义背叛,帮你们在皇城附近的军队里谋个职务也不是不行。将军是不能想了,最多是个教头。” 陆景和惊愕的看着他。 祖宗,你可不能仗着你是皇子就胡说八道啊! 然而,凌雁南耸耸肩,显然是真有此意。 这位大爷从来不胡说八道,就算他胡说八道,也会努力付诸行动,把胡说八道变成现实。 陆景和提醒他:“陛下不会同意的。” 凌雁南大手一挥:“他说了不算。我找母亲去,母亲肯定帮我!”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不由得出现了一句话:该死的妈宝男!炫耀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妈宝男的炫耀…… 妈宝男的炫耀虽然很招人恨, 但是有用。 谢明瑶当年也是统摄一方的主帅,与他们打过不少照面,他们自然知道其性格, 一言九鼎。 “你能保证谢元帅会支持你?” 数十年过去了,他们依然保留着当初称呼的习惯。 凌雁南也不觉得冒犯, 甚至还挺开心。 母亲亲身上阵杀敌, 自己一刀一剑拼下来的荣誉,理应受到如此尊重。 “为什么不?” 凌雁南说得理所当然,虽然一句原因也没解释,但就是莫名的让人想信服——大概被浓厚的爱包围着的孩子都是这样,自信得过了头, 让人手痒痒想抽的同时又羡慕到不行。 其实送战俘回京这种事是很急的, 但是凌雁南觉得反正现在送回去那边也空不出手来处理,还得在牢里多待几天, 不如把这边的事处理清了再回去,免得天天惦记。 其他人再次感慨他胆大包天的同时又深以为然。 顾尘客领头,直接把两边的军队打散了重组,军营位置不动,这是两军的军长挨在了一起。 朝廷得知胜利发下旨意, 借江南的存粮由军士运往北方赈灾, 随之而来的还有充足的军饷, 陆景和直接把玩家一起派了出去, 免得有人不知死活得贪污。 玩家们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今年刚走完主线, 没有新年活动也正常,反正有新年任务,奖励丰厚。别说南方北方,在哪儿做任务不是做?反正玩家有体温调节系统, 也不怕冻死。 颜文晟不赞同道:“你应该让他们留下来保护你的。” 陆景和无奈笑笑:“我觉得你们就是精神过度紧绷,我能有什么事,天天就是使唤他们跑腿,自己都要养废了。不如让他们去干点正事。” 颜文晟趴在桌子上,压扁的侧脸仍旧看得出俊美,只是美男子带了些忧郁:“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样。” “难道是你对你叔伯的信誉们没有信心?”陆景和调侃他,“咱们在军营正中间,除了哗变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 正经打仗的时候这人一身白袍,身量修长,像是个误入军人队里的谋士。可不打仗了他反而穿上了铠甲,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校场,竟然真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究其根本目的无人所知,据他自己所说是这样的:当了这么多年叛军头子,也没跟自己爹的就不亲近亲近,最后一点时间了,突然就想承担一下作为主公的责任。 ——没有一个人相信。 但也没有人阻止他突然发疯。 毕竟泡在校场总比泡在青楼里好吧。 陆景和笑着敲了敲他的头,竹枝的扇骨磨平了尖锐的棱角,显出几分温润:“我看你就是闲的,要不要我让人去给你找几个红颜知己来?” “快算了吧。”颜文晟连连摆手,“最难消受美人恩。” 陆景和笑起来:“怎么?又不喜欢嘉宁了?” 他是知道最近校场上发生的事的,嘉宁郡主好似忘了所谓情情爱爱,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跟真的喜欢上了颜文晟一样,最近对他围追堵截,哪里有颜文晟,哪里就能看见那个端庄的身影。 要不然颜文晟为什么冒着被千秋月揍往他这儿跑?实在是没地去了。 就连他最亲的叔伯们都不帮他藏,还笑着让他快点找个媳妇,给他们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带。 颜文晟苦笑连连:“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之前演技太好了,嘉宁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你就真的一点心思也没有?”陆景和蹙眉。 他大约知道一些嘉宁的心思。 当年嫁给那个废物宗室本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现在计划已经结束,嘉宁郡主想要和离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宗室再废物也是个宗室子,不能随便和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颜文晟,叛军头领,败王之子,她还对这人痴情不悔。现成的理由,不要白不要。 颜文晟要是愿意顺坡下驴自然最好,要是不愿意,嘉宁也能借着这个痴情的名头顺利和离。 哪怕名声上会不太好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自从当年计划开始她的名声就没好过,总不能真的在一个废物身上消磨一辈子吧。 颜文晟听了陆景和的分析,叹气:“所以就是我还得继续躲着呗。” 陆景和耸肩:“如果你一点也不考虑嘉宁的话,就只能躲了。” 最简单的方法是颜文晟直接求娶嘉宁郡主,虽然有夺人妻子之嫌,但是这个污名在男人身上远没有女人那么严重。 他投降有功,两人又纠缠多年,世人也不会太惊讶。日后嘉宁若是想要自由,两个人再寻个由头分开就是了。 “我倒是不介意给个妻子的名分,”颜文晟恹恹道,“但我总觉得嘉宁不是想要这个名分。她好像是……想出家。” 陆景和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颜文晟摊手:“先说好啊,我没有故意跟踪人家姑娘,我只是偶然看见的。她让身边人去散布如果追不到我就出家去当道女的言论了。” 其实出家是个不错的选择,青灯古佛常伴一生于常人而言自然清苦,但嘉宁郡主是个郡主,母族又强势,手下资产无数,她无论是想在宅院里建个佛堂还是干脆自己出资建个佛寺道观也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自己做主,怎么会苦? “本朝对女子二嫁寡妇当家的管束都不严苛,嘉宁实在没必要如此。” 凌雁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进来,不断摇头:“他要是觉得在家有所名声,我回头寻个由头把那宗室杀了不就好了。反正他们家近些年来狐假虎威,欺男霸女强夺百姓的事没少干。” 陆景和一阵无语:“好歹是你亲戚。” 凌雁南混不吝的摸了个果子咬一口,咔嚓声十分清脆:“都出了五服了,算哪门子亲戚?往上数还不知道几个祖宗呢。” 陆景和:“……” 这话要是让那些宗室文臣们听见,估计能把这位大逆不道的殿下弹劾到死吧。 他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军队那边怎么样了?” “挺好的。”凌雁南道,“最近武林盟那边没什么事,大部分家里有余粮的也都去赈灾了。我大师兄过来和师父一起管,能出什么问题。” 陆景和讶然:“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也没见过那位师兄。” “你见我师兄干什么?”凌雁南叹了口气,“邵峡那小子不说话的时候和他一模一样,一块板正的木头,无趣。” 陆景和连连摇头:“怎么说也是你师兄,对人家尊重点。” 凌雁南难得没理他,啃完果子之后就从窗户又翻出去了。 陆景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和那位大师兄之间有什么渊源?” 坐在角落里吃了很长时间瓜的了然突然出声:“听说那位师兄性格有些迂腐,还是信奉一些长兄如父的格言……” 陆景和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了然。 凌雁南这不是个能受束缚的性子,要不然陛下何必让他来江湖,偏偏大师兄规矩比皇城里还多,他不烦才怪呢。 颜文晟问道:“要去见见吗?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反正我也闲着。” “算了吧。”陆景和摇头,“雁南气性大,既然他不喜欢,咱们也少接触,免得回头落得尴尬。” 陆景和随和是随和,偏心是偏心。 哪边轻哪边重,他分得明明白白。 颜文晟了解他的性格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反正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回头就说又病了。” 陆景和点点头,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无聊时还把了然拉过来,一起打了几场牌,直到夜色渐深,千秋月回来了才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时日都是如此,谁白天有空谁就过来陪他,晚上自然有千秋月,陆景和本来就是个比较宅的性格,更是没踏出过家门一步。 陆景和本来以为这个冬季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却没想到不过几天,楼下就有喧哗声响起。 玩家们似乎和来人有了些冲突,陆景和正要下去制止,就看见邵峡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陆景和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走正门?” 他是仁和医馆的玩家们第一个接触的高级NPC,别说忘忧草几人,很多玩家对他的情怀都非同寻常,哪怕知道他有点不着调,但从来不会把他拦下来。 邵峡喘了口气,急急忙忙地道:“陆先生,你赶紧躲一躲。我师兄马上就要上来了!” 陆景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贵师兄要来就来好了,我在自己房间里,为什么要躲?” 邵峡急得直跺脚:“陆先生有所不知,我师兄这人最是重礼,来了几日,见陆先生没有去拜访他,又听说陆先生病了,就要探看病呢!我师兄也颇懂几分杏林之术,陆先生没病他看得出来,会生气的!” “?” 陆景和觉得这事实在有些荒唐。 他是凌雁南和邵峡的师兄不假,但又不是他的师兄,他也不是此地主人,两人也不熟,为什么非要拜会?不拜会还要强闯,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之前只是听说端正迂腐,没想到能到这个程度。 “小峡,”陆景和你脸上向来温和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先让你师兄回去吧,我最近确实是没有精力拜会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玩家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房门被大力推开,男人身材高大,眼珠黑得像化不开的墨,直勾勾得看着某个人时甚至有些惊悚: “陆先生好。” 第102章 第 102 章 陆景和感觉到…… 陆景和感觉到自己后背起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威严, 那么他尝试过千百种不同的,眼前人并不足以让他如此失态。 可是这张明明没见过的脸却透露出一种可怕的熟悉感,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提醒着他面前这个人的危险,拼命催促他后退。 男人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 黏腻又恶心, 病态地追随着他。 “大师兄……” 邵峡不大的脑容量并不足以让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向只是有些严肃的大师兄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提陆景和解释,缓解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别动!” 一声暴喝突然响起,本来应该在做任务的闻烨突然出现在门口,狠狠地将男人推了下去。 他的动作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以至于男人毫无防备的滚下两层楼砸到地板上在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挡一下。 月下独酌跟着他从街上一路跑回来, 整一个大震惊:“大佬,你干什么呢?” 他急急忙忙的想要去扶起地上的NPC,却在闻烨冰冷的目光中停下动作。 他急得团团转。不明白一向懒散的大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得罪一个重要NPC。 大师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神色平和:“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闻烨冷漠道:“什么叫听话?做你的傀儡吗?” 大师兄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你这么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闻烨轻蔑道:“总比你上赶着找死要强。” “我是不是找死,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阿烨。” 大师兄就这么离开了。 陆景和这个原本的目标被抛在原地, 和其他人一样茫然。 “陆先生先进去吧。” 闻烨回过神来, 赶紧把陆景和送回房间。 大门结结实实地关上,隔绝掉了无数探求的目光。 二人没头没尾的对话,让所有人都觉得诡异又奇怪。 只有一些知道闻烨本名的玩家察觉出了不对——NPC怎么可能会知道玩家的真名?没见就连陆景和叫他们都是称呼ID吗。 可如果只是游戏系统被黑的话,这种例子每年每个星系都数不胜数, 怎么会让闻烨这么失态? “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陆景和握着茶杯望着眼前人,神色清明。 闻烨习惯性地敷衍NPC:“陆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之间有些旧仇,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今天有些冲动了……” 邵峡这傻孩子听到他诋毁自己大师兄,急得跳起来就想打他,哪怕被陆景和镇压了,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仍然瞪得圆滚滚的。 陆景和让人把邵峡带出去,这才道:“行了,说吧。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把我当傻子糊弄。” 闻烨十分谨慎,生怕他是炸自己:“陆先生知道多少?” 陆景和很坦然:“想起来的不多,你们编织的背景挺有意思的,如果不让我的体质上限松动,我应该会更加相信。” 闻烨松了口气:“这已经很多了……我能说的也不多,总而言之就是您正在恢复期,只需要关注自己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们能解决的都会解决。” 陆景和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好。” 闻烨离开了,陆景和也串联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不由得叹息起来:“为了让我老实,你们也真是够拼的。” 千秋月从暗处走出来。 自从来到这里,他其实明里暗里就没离开过陆景和身边,所有的好像不在,都是故意留给心怀不轨者的空隙。 不得不说,虽然明白人有不少,但是糊涂人比明白人只会多好几倍。 这几天明里暗里,胆大的胆小的,谨慎的直接的,他们不知道抓了多少波。 大部分人都是纯粹的蠢货,但其中有一些也确实挖出了点有用的东西。 这其中的大部分信息陆景和都知道了,只有一部分是大家暂时还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他的,于是被隐藏起来,没想到今天有一个直接找上门的,倒是差点闹出事故。 “我没事。” 看着千秋月忧虑的神情,陆景和反而先安慰起他来:“左右现在差距也不是很大了,不会出现像一开始那样隐约想起来点什么就要陷入昏迷的情况。” “150级是个分水岭,”千秋月摇头,“在你真正达到150级之前,我们都没办法放心。” 陆景和笑着转移话题:“你说他是以多少级的身份进来的?” 千秋月思索了一下,道:“你现在大概是介于143级到145级之间,他比你略强一些,应该是在147级或者148级。” 陆景和有些惊讶:“除了你们之外,外来者和内部NPC不得自主突破达到150级吗?” 千秋月并不隐瞒:“在世界主线进程尚未完结时,标准设定就只有三个150级,只有一个游戏的NPC,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是不能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从理论上来说世界运行时外部力量还无法侵入呢,现在人都闹到陆景和面前来了,可见这理论也没有那么管用。 陆景和叹了口气:“所以说当时你们为什么不搞一个封闭世界就好了,非要做成一个半开放式的全息网游。” 空子是自己放出去的,也不能怪别人钻。 千秋月有些尴尬:“这个我说了不算……主要还是成本太高,你二哥那边觉得这么放着太浪费了。也怕你一个人跟一群智能AI走主线觉得寂寞。” “主要还是浪费吧?”陆景和一针见血,语气里带着些酸意,“二哥哪有钱花在我身上,全花在那个小妖精身上了。” “咳咳。” 千秋月带着笑意清咳两声,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自从误打误撞研究出那个可成长型智能ai,陆二的心里哪还装得下其他东西? 要不是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弟弟,恐怕连做这个世界程序的手都空不出来。 千秋月安慰道:“总归你二哥还是爱你的。” 陆景和翻了个白眼:“希望如此吧。” 这件事的后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正值多事之秋,连玩家们都忘了那个硬要强闯上来的疯子。 除了闻烨。 自打那天之后,他几乎就赖在陆景和身边不走了。 陆景和百思不得其解:“我之前和他有什么交情吗?” 顾尘客没想到自己大徒弟会是出问题的那个人,活生生下出一身冷汗,那天之后就和千秋月倒班守着陆景和了。 闻言,他道:“有点吧,不算多,你们当过三年的同学。后来你出去实习了,你们俩就再也没见过。” “怪不得我对他没什么印象。”陆景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看来就是有什么利益牵扯了。” 顾尘客并不隐瞒:“入侵的那个人,是他爹。”???!!! 陆景和回想了一下那天两个人剑拔弩张的表现,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是一对亲父子,说是仇人反而更恰当一些。 顾尘客解释道:“他爹是靠着他母亲上位的,后来害死了他母亲,又接回了小三和私生子。” 陆景和有些不理解:“我那天看那个人的样子,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稳定。” 真的会有人愿意接受一个疯子做顶头上司吗? 顾尘客嗤笑一声:“他早年当然也挺人模狗样,温文尔雅的,不然也不能骗得闻烨的母亲对他倾心。只是后来越过越疯,当了凤凰男之后又发现原配是真爱……傻逼一个。” 陆景和从未见过老父亲爆粗口,颇觉得新奇:“人死不能复生,他来找我麻烦做什么?” 这中间还可差这一辈人呢,陆景和可不相信自己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时候能害死什么人。 “你当时就是和脑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现在不也好的差不多了?”反正事情已经摊开,老父亲也不再忌讳,“他觉得从你这里能找到方法,或者能用你威胁到我们。” 陆景和只觉得难以置信:“神经。” 顾尘客给他削了个苹果,笑了笑:“你起码神经系统还活着,闻烨的母亲当时却是万念俱灰,喝下的是基因药剂——人都已经凉透了,装什么深情。” 基因药剂是禁药,早年被发现能够提升人基因等级的时候着实风靡了一阵,后来大家才发现比起提升基因等级,它更多得会导致基因紊乱,也就是陆景和最开始被编造的病症,绝症。 角落有细微的响动,闻烨就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景和被玩家盯习惯了,都忘了他,想要道歉,闻烨却摇头拒绝。 被人当面揭伤疤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就已经习惯,只要不是侮辱他母亲,哪怕是嘲讽他自己他都无所谓。 闻家的事当初闹得天下皆知,是一桩沸沸扬扬的丑闻。 他的母亲以生命揭开了那个男人虚伪的面纱,为他争取了现在的权势——他现在所有的所有支持,几乎都来自于当年与母亲交好的人。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陆父,两人当年是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 陆景和在没失去记忆之前自然也是知道的,能让现在还显得有些单纯的陆景和更深的认识到那个男人的面目,闻烨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甚至还提醒道:“之前我接到消息,他还想过用闻家的资源入侵科研院,但是被我给打回去了。虽然家里的长辈大部分都支持我,但是我的掌控力远不如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成功。” 而看如今的情景……只怕是没拦住。 顾尘客脸色一变:“我知道了。多谢。” 第103章 第 103 章 顾尘客急匆匆…… 顾尘客急匆匆下线, 让一向心大的二儿子排除一下研究所心怀不轨的人。 这么大的研究所,要是说全是自己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大部分也就是想偷个研究成果卖点钱, 不会想害命。 那如果他们被抓出来了怎么办? 反正自己本来就并心怀善意,也总不能去怪谨慎的受害者, 那就只能怪害他们暴露的罪魁祸首了。 至于罪魁祸首要遭到什么样的报复和针对? 那不是受害者该想的东西。 于是很快, 全网人民都知道帝国首席研究员陆教授自查,竟然清出去上百个奸细,来自各个不同的势力还有其他研究员,一时间万人唾骂。 第三首都星。 男人坐在黑暗中,半张脸都被阴影覆盖。 他手上盘着一对文玩核桃, 包浆完美, 价值千金,精壮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 仿佛当真是什么慈悲之人。 只可惜一看那双阴狠毒辣的眼睛,就知道此非良人。 “养大了儿子饿死父亲……” 男人仰躺在椅背上彻底陷入黑暗。 “烨儿啊烨儿,当年就不该让你出生……” 品相完美的佛珠崩裂一地,碰撞之间颇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十分悦耳动听。 随着太阳缓缓升高, 屋内终于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这大概是一位小姐的闺房, 到处是精致漂亮的器物, 化妆台上凌乱的摆着化妆品和按摩仪, 更衣室的帘子被随意拉开, 露出整整齐齐的昂贵衣物和珠宝首饰,床上被褥凌乱,仿佛主人只是离开片刻。 男人终于站起身,僵硬的身子仿佛有千斤重。 他停留在床头柜前, 那里摆着一张三人合照,精致明艳的女人高大俊朗的男人和漂亮可爱的男孩,只是没有一个人的笑意达到眼底,都像是被镜头操控的木偶。 相框木质昂贵,玻璃面上却有了明显的碎裂,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还缺出一小块,像是被什么人细心拼凑回去过。 但是已经碎了的东西,终究是不能恢复原状。 男人不顾粗糙锋利的手感,仔细摩挲擦拭着那相框,随后在照片上的女人脸上亲了一下:“囡囡,再等等,我会带你回来的……” 随着黑色悬浮车彻底驶出这座宫殿一样的宅子,闻烨才从自己房间中走出来,拿消毒水仔细擦拭了一遍相框,又让人进来把那些四散的佛珠全部收走,扔到垃圾桶。 他不耐烦地吩咐智能中枢:“要是光改密码不够就把锁也改了,别让他老进来打扰我妈。” 冰冷的电子音恭恭敬敬地应炸:“是。” 陆景和明显感觉到闻烨今天上线的有点晚,兴致也不高。 他把月下独酌叫过来,让他去打听打听自己好基友怎么了。 被强行拉过来的月下独酌嘴角抽了抽,十分怀疑NPC其实也喜欢八卦,不然怎么会这么精准的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 但是任务已经接了,哪里有不做的道理? 月下独酌果断上前,公费八卦去也。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事了。” 调侃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陆景和也不惊讶,笑容依旧温柔:“总要照顾一下合作对象的心理状态。”免得到事上掉链子。 “啧啧啧。”凌雁南显然很了解他的未尽之语,“你那些学徒们简直都瞎了眼,竟然一个个都觉得你是天使。” 陆景和笑而不语。 玩家们有奶就是娘,谁给任务谁就是天使。陆景和给的任务最多,哪怕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玩家们,也会觉得他是天使的——魔鬼也不是不行,陆景和不挑。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我就不努力当好人了。”陆景和叹息道,“你知道我一开始过的多难吗?” 天天被大佬NPC碰瓷,兢兢业业自己的小命,一边生怕哪天就死在游戏里以便感恩游戏好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还能多体验一下生活。 要是早知道这些全都是被人设计好的,不论他站在哪一方主线都会自动走,他还费尽心机的当这个好人干什么? 现实里不能杀人放火埋尸,游戏里可可以啊! 凌雁南毫无感情地吹捧:“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才能更显出各人的本性嘛,这说明你是个好人!” 陆景和才不想要这张好人卡:“还是坏人活得更自在些。” 凌雁南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我哥那边来消息了,说是京城一些正常,救灾工作也顺利,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陆景和点点扶手,道:“再等等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凌雁南没意见:“那就再等等。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陆景和点头,又问:“所以你们给这个世界最后设定的主线到底是什么?” 凌雁南无所谓道:“挺大众的,邪恶战胜正义,勇士战胜恶龙,主角打败反派——没什么好说的。” 陆景和摇摇头:“好歹也是费了那么大劲宣传的,你们可真敷衍。” 凌雁南无所谓道:“宣传什么,都是自来水。陆二那研究院那么多人想进去,这个游戏又号称全智能AI,他们炒起来之后,宣传自然就多了,其实我们没花什么钱。” 陆景和一阵无语,只能道:“奸商。你有这天赋当年考什么军校?” 凌雁南耸耸肩:“ S及以上强制征召,你以为是我想的吗。” 陆景和一默。 忘了这回事了。 他自己虽然也是s级以上,但是从小就有这个志向,自然没用到强制征召,而凌雁南……当时的场景恐怕不太好看。 陆景和知情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等主线结束后,你们准备把这个世界怎么办?毁灭还是封存?” “嗯?”凌雁南有些迷惑,“继续运行着呗。这游戏现在在线人数挺多的,收益也挺好的。反正模拟推算和运行都是全自动的,等什么时候它没有寿命了再想这个问题也来得及。” 陆景和点点头。 虽然记忆不是真实的,他实打实地睡了10年却是真的。 早年的全息游戏还是需要人工操控的,现在显然已经是全自动,很多游戏的时间线都已经和现实等同,不少玩家更愿意在游戏里过一辈子,游戏的寿命也因此变得几乎和一代人的寿命等长。 陆景和啧了一声:“咱们现在也有点沉迷游戏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凌雁南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杯子:“沉迷也无所谓了,现在研究院那些老家伙对时空的理解越来越深,确认几乎每个被创作出来且具有强大感染力的文学虚拟作品都和一个真实世界相连,等到联系过深,说不定通过那个虫洞就能真的穿越过去。” 陆景和这回是真真正正地震惊了:“真的吗?” 这个世界已经魔幻成这样了吗? 凌雁南嗯了一声:“所以你看嘛,你身边的玩家每天上线的时间几乎是等长的,就是因为游戏仓有了防沉迷限制,防止玩家因为和游戏世界联系过深,从而不慎导致穿越。” “为了控制一些二五仔,连被发现的虫洞周围都安上了警戒线——毕竟这玩意儿进去虽然有穿越的可能,但还是消失更大。” 陆景和感兴趣地道:“那看来就是有人穿越了?” “嗯。”凌雁南无奈道,“有一个西方幻想游戏,设计师过劳死之后穿越了,在那个世界成神后被统计组的设计人员认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把脑电波导回本人身上。” 陆景和笑了起来:“真是好奇特的经历。” 凌雁南也笑:“要不然你以为把你投进游戏里的想法是怎么来的?拾前人牙慧呗。” 陆景和点评道:“真有创意,你们也不怕我突然死在游戏里,对仅剩的精神力造成更大的冲击。” “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看着你逐渐陷入脑死亡好吧?”凌雁南叹道,“十年,十年啊景和。我们看着你的精神力从最开始的活跃到陷入休眠,以至于快要成为一条直线,再不靠谱的方法我们也得试试啊。” 陆景和沉默了一会,道:“让你们担心了。” 一个大手揉了揉他的头:“能回来就是好的,说什么客气话。” “伯父。” 仗着周围没人,凌雁南懒懒地打招呼。 顾尘客点点头,问道:“游戏机组检测到凌雁北的数据活跃的似乎有些不正常,你要回去看看吗?” 凌雁南是个真人,凌雁北却是个NPC,俩人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双胞胎。 只是凌雁南这个人在家里做惯了独生子,特别希望有兄弟,于是1:1复制了一份自己的数据,只是修改了经历和程序设定放到游戏里,于是就有了凌雁北。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真人复制而来的缘故,凌雁北的智能远超一众AI,并且长时间见不到凌雁南就会十分焦躁。 凌雁南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去吧,好歹是个能产生自主意识的AI呢。” 这人明明做了决定,又忍不住抱怨:“知道的说我是他弟弟,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他爹呢,一段时间看不见就要闹,他又不是还没断奶!” 顾尘客宽容地笑笑:“他出生不足十年,拥有自我意识更是没有两年,即便不是不断奶,也确实还是个小娃娃,你多担待些。” 凌雁南满口抱怨地回去了。 陆景和轻笑着摇头:“嘴上有多倔强身体就有多诚实,也不知道非要得意那几句是为了什么。” 顾尘客也笑了笑,只是笑容中不免隐藏着几分忧虑。 凌雁北对凌雁南的依赖似乎有些太过多了,不像是AI和主人……反正有些像老二和他家那个人工智能。 希望不会出问题吧。 第104章 第 104 章 自打凌雁南回…… 自打凌雁南回到京城之后, 好像一切都陷入了平静,剧情也恢复了正轨,不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闯入者和突发事件, 让人过得十分舒心。 只有凌雁南每三天放一只胖鸽子回来,连篇都是抱怨大哥太婆婆妈妈, 非得担心在手上没自己的东西, 将来会被欺负,交给了他一堆新势力,接手都接手不过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一个马上就要离开的人接手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等突然暴毙之后给朝廷找麻烦吗? 可惜这些话不可能说给凌雁北听,除了心里有所猜测的顾尘客, 所有人也都只报以嘲笑。 可是这生活似乎太平静了, 就连之前时不时会跳出来大小反派NPC都消失不见了。 等到北方雪灾彻底平复,就连颜文晟都跟着他的叔叔伯伯们进了京城, 整个江南就平静成了一潭死水。 陆景和烦躁地敲着桌子:“你们确定主线没有出问题吗?按理来说越到后期主线的进行应该越紧密才对,哪来这么大的空窗期?” 顾尘客也很无奈:“系统在运行的时候就是全封闭式了,我们也去后台查看过了,所有重要NPC确实都在应该在的岗位。”他顿了一下,道, “可能是山雨欲来吧。” 陆景和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他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宁, 但不是大事即将发生的紧张, 而是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掌控的不安。 “你确定所有重要MPC真的都在自己的岗位?” 面对他紧张兮兮的再次确认, 顾尘客再次给予肯定:“所有能够推动主线的重要NPC都有坐标在的, 都没问题。” 陆景和紧皱的眉头缓缓松懈下来:“那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 任谁昏迷近十年,又在一个虚拟世界里沉沦好几年,马上就要获得解放,精神状态可能都会出些问题, 陆景和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顾尘客安慰他:“剧情NPC各有特性,主线剧情的行进时间本来也是不定的,别太急。” “嗯。” 陆景和灌了一口冷茶,终于冷静下来。 “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已趟?”他笑道,“反正这个世界在我出去之后也会封存,这么好的风景,玩一次少一次了。” 顾尘客从来不对他的话提出反对意见:“好。” 于是一行人就真的收拾了行囊,趁着刚刚好的春日,出门游玩去了。 比NPC还紧张的玩家们直接傻眼。 【狗逼游戏设计师你给我滚出来!】 LZ:啊啊啊啊啊啊气死老子了!给了这么大的架势,这么明显的前奏,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呢,结果接着的是重要NPC环游世界?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1l]:又疯一个,抬下去,下一个。 [2l]:别抬了,已经没有下一个了,大佬们都疯了一圈了。 [3l]:设计师这活干的真漂亮啊,漂亮地我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4l]:景和环游世界真是个好情节啊,好得我想把他脑子抠出来。 [5l]:瑟瑟发抖.jpg设计师不做人不是日常了吗?怎么大家还是这么生气? [6l]:可怜的孩子,都被虐出体质来了。 [7l]:别人昨天打你一巴掌你生气,今天他打你难道你就不生气了吗? [8l]:……大家都被逼出了才气啊! [9l]:呵呵 [10l]:呵呵 [11l]:呵呵 [12l]:呵呵。老子一个大老爷们要才气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老子只想做任务! [13l]:?那跟着陆景和不就成了吗?陆景和旅游也会发任务啊。 [14l]:江南的欧皇滚出去,谁让你们进这个帖子的? [15l]:我们这群被流放到北方救灾的难道没人权吗?! [16l]:呃,根据游戏一贯的尿性来看,离重要NPC远的玩家确实是没人权…… [17l]:心如死灰。 [18l]:感觉不会再爱了。 [19l]:兄弟们别伤春悲秋了!北方每个城市的城主府都新开了挑战小副本,只要通过副本就能直接从北方传送到江南! [20l]:嗯?刚才不是还挺热闹的,怎么突然没人了? [21l]:都下副本去了呗。 [22l]:这样啊……哎,哥们,我看你游戏定位也是北方的,你怎么不去下副本? [23l]:挤不进去。 [24l]:默默+1。俺们这边城主府被围的水泄不通,外边的墙都给拆了,城主去医官报官说咱们强盗。 [25l]:哈哈哈哈哈哈哈,神tm去医馆报官。 [26l]:正常啦,官府已经阻止不了玩家了,剩下的可不只有陆景和。现在没能挤进副本的玩家都给城主府重新砌墙呢。 [27l]:卧槽,你们别太真实。 陆景和并不知道自己一时善良拜托顾尘客新加进去的小副本到底给北方的城主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他只是在享受江南的春天。 一只白皙的手在春雨绵绵中接下一枚初绽的红粉桃花,陆景和望着那抹娇艳的颜色感慨道:“你们这到底是复制了哪个星球的情景?这也太好看了。” 首都星是帝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经过多年改造,除非特殊绿化区和自然保护区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绿色,全是一片钢铁金属。 虽然近些年来政府也倡导过恢复自然,但由于每一寸土地上几乎都有不可招惹的势力和不能乱动的东西,终究收效甚微。 “贝塔星系一个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小星球,”顾尘客笑了笑,“那里的氧气浓度太高了,人类进去之后会不舒服,只能作为一个短暂的旅游星。不过景色确实很好,很像古籍中描写的母亲。” 春雨细细打过枝叶,在精致的油纸伞上蜿蜒出一道道痕迹,模糊了精致的画作,显出一份别样的神韵。 陆景和收下那枚桃花放在桌边,有些好奇:“没有尝试过改造吗?” “当然尝试过,”顾尘客笑得有些嘲讽,“后来尝试的那片区域生态几乎毁灭,就没人敢动手了。” 陆景和挑了挑眉:“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他们依然这么莽撞?” “是理想化。”顾尘客纠正了他的用词,“就挺……天真无邪的。” 陆景和摇了摇头。 他爹比多年之前嘴更毒了,偏偏还让人挑不出错处。 “喜欢这里?”千秋月捡了一碟新上的桃花糕送到他面前,“那我回头去把那个星球买下来——” “你差不多得了。”陆景和赶紧打断他。 能有这样景色的星球想也知道客流量会有多大,购买下来绝对是天文数字。 当然,千秋月的身份让他足够能付出这笔钱甚至十倍他也付得出来,但是花这个冤枉钱有什么必要?又不能长待。 千秋月耸耸肩,有些无辜。 陆景和眼看着马上就要醒,知道这事的人都开紧锣密鼓地准备礼物,只有他,纠结了这么久,也没纠结出个一二三来,想要抄答案还被拒绝。 顾尘客倒是没有明着嘲笑他,只是唇边那抹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陆景和尝了口糕点,赞叹道:“这家的厨子用心了,赏。” 门口守着的小厮拿了赏钱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千恩万谢地上来感谢。 这家店的生意其实并不算很好,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清。 因为他家的糕点更偏向于原味而非甜美,对于嗜甜的人们来说不是很友好。 然而众所周知,对一盘糕点最大的赞誉就是,不甜! 陆景和的夸赞,把厨子搞懵的同时,也惹的玩家们纷纷下去抢购。 这个时代糖是个稀罕东西,糕点同样也不便宜。 两相叠加在,一方面是贵,另一方面是实在甜得惊人,很多玩家都受不了这个味,忌口忌的痛苦万分,今天终于找到一家不甜的铺子,简直要把它搬空。 甚至还有玩家一个尝了一口,捧着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上来献宝——当然不可能是他啃过的那一块:“陆先生,您试试他家这个莲花酥,简直一绝!” 陆景和对玩家的吃货实力十分相信,果然,酥皮层层叠叠,松而不散,酥脆中带着香甜,内心软糯甚至带着流质感,好吃得不可言说。 刚吃完这一口,又有另一个玩家挤上来:“陆先生!这个芸豆沙也好吃!” “这个!红豆糕也超级好吃,里面是沙的!不甜!” 陆景和来者不拒,挨个尝了,要不是顾及着自己的形象,简直想让人把这家铺子买下来,把厨子随身带在身边。 千秋月看着他遗憾的表情微微垂眸。 正吃的高兴的玩家们突然接到了任务。 【任务:学习制作糕点 任务难度:简单 任务类型:奇遇(不限时) 任务描述:正在纠结应该给陆景和送什么礼物的千秋月看到他喜欢吃这家的糕点,十分欣悦,请学会这家糕点的制作方法。任务条件不限,任务方式不限,陆景和更喜欢的奖励更多。 任务奖励:千秋月好感度、经验、技能书(可指定)、装备(可指定)】 原本还在为了一块糕点抢破头的玩家们缓缓停下了动作。 一群原本群魔乱舞的人突然静止的现象太过惊悚,让原本正在努力算账出货的小厮们后背一凉。 片刻之后,小厮面前的人群直接消失。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得到肯定,正在后厨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厨迎来了一群强买强卖的“学徒”。 第105章 第 105 章 陆景和发现玩…… 陆景和发现玩家们的手艺突然变好了。 他没往别人发任务那方面去想, 只当玩家是为了刷自己好感度又想出了新的方法,雨是非常慷慨的给每一个送上糕点讨好自己的玩家涨了好感度。 好感度一涨可就了不得了,原本对这个任务嗤之以鼻的其他玩家都开始虎视眈眈。 一个任务赚双份好感度, 还有比这更有价值的事情吗? 甚至还有玩家另辟蹊径——反正任务上也没说非得是那家的糕点,想来吃了这么多人的陆景和也该吃腻了, 去学学别人家的应该也行。 陆景和感觉自己硬生生被玩家们喂胖了一圈。 当然, 这只是他的错觉,上称一称,完全没长肉。 陆景和有点不满的捏了捏自己劲瘦的腰侧:“明明也不少吃,怎么就是不长肉呢?你们是不是固化我身体数据了?” “这我不知道,数据库不归我管。”千秋月也好奇地伸手捏了一下, 被陆景和一爪子拍了回去, “滚!” 千秋月委委屈屈地收回手,顾尘客低笑一声:“没固化你的身体数据, 估计是之前病的太久,亏空太厉害,一时半会补不回来。你要是想长肉,与其吃这些东西,不如多喝些补药。” “那还是算了。”陆景和一想到那些苦的发酸的药汁子, 就直皱眉头。 千秋月在心底记下了这件事。 既然食补不行, 非得药补, 那为什么不能药补和食补相结合呢?多少人去搜罗几张味道不错的药膳方子不就行了。 他动作很快, 陆景和也发现自己桌上的菜除了创新之外似乎还多了些滋补的功效。 千秋月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喜欢那些味道重的, 找的几乎全都是汤方子,个个鲜美异常,也不用占多少肚子,溜缝就行。 至于味道如何嘛, 只看陆先生捧着碗一口接一口就知道了。 下厨的玩家在暗处看着,用力挥了下勺子,勺子上残余的汤汁飞溅,甩了身旁的好友一头一脸。 看着好有铁青的脸色,下厨的玩家讪讪笑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不是故意的,这就给你擦擦。” 眼看着他就要拿那块擦桌台的抹布往自己脸上糊,好友嫌弃地甩开他:“赶紧上去收陆先生的好感度吧,别在这恶心我了。” 玩家憨笑两声,果然麻溜地上去了。 配上一段声情并茂感情充沛的彩虹屁,5点好感度顺利到手,还得到了一个随侍陆景和的位置。 ——作为一个合格的厨子玩家,他当然不只是会做汤,别的东西做的也不错,简直要让被搜罗来的大厨们都失业。 至少前来蹭饭的谢嫣柔就很想把他绑回自己家。 陆景和温柔地笑了笑,慢声细语道:“这厨子我刚发现,正是爱的不行的时候,却是不忍割爱。公主改日若是有喜,我必然亲自送到公主府上,为公主贺喜。” 谢嫣柔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连连摆手,也不要厨子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千秋月笑了一声:“陆先生总说别人调皮狭促,您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谢嫣柔当然有自己的公主府,早就建好了的,金碧辉煌。可是她还没出嫁,是住在宫里的,偶尔会回谢府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嫁了人,才会住进公主府。 那这有喜还能是有什么喜?贺新婚呗。 宋昭明之前对她也是温柔体贴,二人之间多有情愫,然而一朝爆出来有好感的情郎,是个想绑架她的奸细,谢嫣柔冒冷汗还来不及,现在看哪个男人都像大猪蹄子,哪里还有再找人的心思? 陆景和自然也知道这事,笑道:“宋小将军这事干的属实不大地道。” 千秋月也笑:“他未必是真的没有那份心思,左右不过是情不自禁罢了。只是身份所限,也只能享一时欢愉。” “如果公主坚持的话,他们之间未必不能有未来,”陆景和道,“只是可惜了。” 千秋月一晒:“他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好可惜的。” 如果只是知道情郎是奸细,那还好一些,且总归是没成事,若是感情深厚,甚至可以视为无物。 只是终究是有了阵前之事,刀架在脖子上的触感太冰冷,谢嫣柔怎么也无法忘怀。 “话当然是这么说。”陆景和点点头在面前已经几进结局的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不过宋将军除了被夺了兵权,其实与原来也没什么分别。陛下信任他,若再起战事,他还是原来那个宋将军。” 当老子的东山再起了,做儿子的自然也能顺势东风。 “就是不知道颜文晟那家伙停在京城干什么,他不是最恨那里繁华束缚吗。” 陆景和喃喃着。 还被困在京城的颜文晟深刻感受到了小伙伴的思念。 因为他一天已经打了八个喷嚏了。 凌雁南嫌弃的把手上的折子离他远了一些:“你要是不想进宫来陪我就不要来,少在这里恶心我。” 颜文晟把鼻头揉得通红,抱怨道:“我倒确实是不想来,但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我一个废物,自己又成不了什么气候,陛下怎么还不让我出去。” 凌雁南白了他一眼:“你好歹是个叛军头子,不做做样子关你一段时间,老头子岂不是威严扫地?” 颜文晟叹息道:“但是把我放出去不是更能显示出他大度,心胸宽广,不惧肖小吗?” 凌雁南冷笑一声:“你所说的这些珍稀品质,老头子有吗?” 颜文晟不好跟着他一起吐槽亲爹,转而继续叹息:“你哥也太舍得放权了,我看你手上的势力快和他差不多了。哥们,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不想登基吗?” “不想。”凌雁南斩钉截铁,“你没看见咱俩现在的日子吗?狗都不过!你再看看老头子,反正我也是活不下去。” 颜文晟沉默片刻:“你个不争气的!” “这口气谁爱争谁争。”凌雁南全当没听见,挥手赶他,“赶紧走吧你。老头子不批你出京我批了。” 颜文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活像那椅子上有针扎了屁股一样:“你说真的?” “嗯。”凌雁南无奈点头,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到地方记得跟景和说我的辛苦,我让他快点来京城!” 颜文晟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我会记得的——但我觉得还是你赶紧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完去找他来的比较快——” 凌雁南叹了口气,郁闷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难道不想赶紧做完这些东西去找陆景和吗?可这些玩意儿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完的吗? 别说一时半会儿了,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理清楚啊! 凌雁北同样抱着一堆折子从后门进来,看到他颓然的脸色,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不是说要把颜小兄弟留下来陪你一起受苦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凌雁南甩了甩头,继续爬起来扒拉折子山:“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凌雁北依旧笑得温润:“还是少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凌雁南耸耸肩,在手上废话连篇,狗屁不通,半点儿有用的话没说的折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一个大大的“滚”字:“千秋月那家伙太鸡贼了,师父还乐见其成,我怕再也没人去守着点儿,我回来的景和就是一个被玷污的景和了!” 凌雁北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崩裂:“雁南很喜欢陆先生吗?” “那当然。”凌雁南不知道自己一向剔透聪明的大哥为什么会问这么个傻问题,笑呵呵地到了,“景和是我的心头好啊,哥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是啊。”凌雁北重新低下头。 不同于自己地理,他写一手俊秀的簪花小楷,就连对着一封狗屁不通的折子也能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写下“已阅”两个字。 凌雁南活像狂风过境,扒拉完了自己那堆折子就瘫在靠窗的塌上晒太阳,神态安详,仿佛已经去世。 凌雁北宽容地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颜文晟说的其实不大对,凌雁北手上的折子很多,比凌雁南要多很多。整理折子的两个下人一个负责收一个负责送,直到傍晚时分,他桌案上的折子厚度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凌雁南这时候已经睡饱了一觉。 批折子别管用没用心,总是个累人的事,他也不管这会儿睡了会不会连累晚上睡不着,只管自己高兴就是了。 面对精神奕奕的弟弟,凌雁北放下手中的笔,转了转僵硬的手腕:“要先去用晚膳吗?” 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两个人当然能在自己宫里传善,只不过凌雁南在宫里的时候不多,更喜欢去谢明瑶那里用餐。 这个习惯自从他拜师后就一直有,最近虽然长留了,却也一直保持着。 “去吧,”凌雁南看了一眼他的折子山,满脸惊恐,感慨道,“怎么老有那么多神经病撺掇我跟你争皇位,这日子我真过不了好吗。” 凌雁北面对自己弟弟日常大逆不道的言语,依旧好脾气:“不同的皇帝有不同的管理方法,雁南日后若是尚未不耐烦做这些事亦不必事必躬亲,交给合适的人,或信任或威慑就好了。” 凌雁南把头摇的小波浪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除非你英年早逝,否则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亲兄弟并肩而行,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连看背影都能轻易分辨。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极点极尽缠绵。 就好像他们相互依存的一生。 第106章 第 106 章 陆景和好不容…… 陆景和好不容易写完一封厚厚的信, 扔在桌上等笔墨晾干,愁眉苦脸地道:“我怎么觉得雁南像是进了什么这辈子都出不来的贼窝了呢?” 颜文晟短短时间内就已经被玩家们的手艺折服,在一旁大快朵颐, 吃的满脸都是糕点渣子,闻言满不在乎地点评道:“景和, 你这个说法不像那家伙的进了什么贼窝, 反而像是进了狐狸精窝。” 陆景和本来想说都差不多了,但是沉默了一下,没敢说出口。 这种诋毁当朝太子的事情还是要慎重啊……毕竟作为一个念旧的人,他很难说自己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不会日常或者突发奇想回到游戏。 一个举世闻名的神医,突然被以污蔑皇室罪通缉, 这个名头不是不太好听, 是很不好听。 陆先生还是很要面子的一个人,不想影响他在世人, 尤其是玩家眼里的高大形象。 “害,”但是颜文晟并不在乎这些,毕竟他本来就没有形象,“要我说那位太子殿下大概就是弟控情节严重——说实在的,要不是我知道他俩是双胞胎, 看脸也能看出来, 简直要以为他俩之间差了20岁, 哥哥把弟弟当儿子养。” 陆景和深表赞同。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顾尘客眸色深了深, 和陆景和打了个商量过后,当天即骑马奔赴京城。 等陆景和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人都已经出去八百里地了。 “京城又有什么急事需要用着他了?” 陆景和在游戏里跟自己亲爹平辈相交一段时间,早就已经落下了大逆不道的毛病:“按理来说要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我不应该不知道啊。” 千秋月笑着安抚他:“没出什么事。应该是回去捞人了。” 陆景和顿时了然。 看来当师父的也觉得自家徒弟需要被拯救一下了。 “当然,”千秋月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就算之前没有紧急到需要用上他的事去,之后应该也就有了。” 陆景和:“……” 这话说的没毛病。 依照现在的繁忙程度,能穿黄袍的那两位大概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拉过来打工的人选。 “可是我听说皇后殿下这段时间好像又新养了几个面……新收了几个年轻俊朗的下属。” 陆景和抚了抚胸口。 好险,差点就把面首两个字说出来了。 千秋月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染上了转扇子的恶习,不过他这人身长玉立,手长脚长,倒也是潇洒无比。 “皇后一向是不管这些事的,也不是第一天了。”千秋月漫不经心道,“听说皇帝也要开始选秀了,估计夫妻俩人较劲了吧。” 陆景和不住地摇头:“这天底下最珍贵的两个人较劲,也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这你不用担心,”颜文晟突然横插一句,“据我所知,这么多年来这夫妻俩都没少干这些事,但皇后殿下的面首……漂亮公子是一个也没少临幸,陛下选秀是一个人也没收进过宫。” “……” 陆景和难以言喻:“那那些秀女呢?总是落选也很败坏她们的名声啊!” 颜文晟灌了一口茶水免得被淹死,耸耸肩:“选秀这种事儿,只要稍微有心筛选一下,能走到皇帝跟前的就都只有家世容貌各方面都最顶尖的世家贵女。这些女子哪怕不入选也不会对她们的未来有任何影响。何况咱们陛下还是个心善的,没少在选秀上给文武重臣宗室贵族们赐婚。” “……” 这不就是个变相的拉皮条吗? 本来皇帝赐婚是无上的荣耀,哪怕在身份高贵的大臣都得求一求,这下可好了,这荣耀自己送上门,来都不用求了。 凌北辰又不是报复社会,也不是脑子有病非得得罪自己的心腹大臣,自然会给原本早有风声和已经定下的赐婚,个个都是一桩佳话。 民众们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都快把皇帝传成金口玉言,赐下幸福婚姻的月老了。 几人毫不尊敬地凑在一起笑话了一会儿无能狂怒的皇帝,又惋惜了一下不得解放的好友,就干脆利落地出门踏青去也。 陆景和感受了一下身边的人,有些奇怪:“总感觉最近身边的玩家少了很多。” 之前他只要出个门玩家就恨不得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有时候一整条街上的小贩可能都是他们假扮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角色扮演,最近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颜文晟四下里扫了一眼,道:“没少,就是你眼熟的少了。” 陆景和:“……” 这才更异常啊好不好! 陆景和记忆逐渐恢复后,辨认出经常围绕着自己的那群玩家里甚至还有几个现实中也非常熟悉的。 以他的身体状况,当然是双方家里非常熟悉,而不是双方本人非常熟悉,不然早就该认出来了。 这群人一向眼高于顶,又天赋卓绝,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陆景和还挺热衷看自己原本的小伙伴讨好自己的,最近怎么突然都没人影了? 颜文晟恍然大悟:“你还不知道啊!” 陆景和一脸迷茫:“我难道应该知道什么吗?” 颜文晟忍不住笑出了声:“陆叔叔对你还真是百般保护。” 千秋月警告地扫了他一眼。 知道还乱说话? 颜文晟才不怕他,兴致勃勃地道:“陆叔叔之前把陆二的研究所犁了一遍,从里面揪出来不少探子,也把陈生——就是闻烨他爹,那天假扮陆叔叔大弟子的人——安插的奸细找出来了,这会儿正扯皮呢。” 剩下的不用太说陆景和也明白了。 闻烨他爹倒台了,做儿子的又是名正言顺比亲爹呼声更高的继承人,自然要开始接受家里的势力,这一接手必然就是一番大动荡。 这群人一个个本身有多少不好说,背景都不小,在这种事里哪怕当个吉祥物也是逃脱不开的,自然没时间再上游戏了。 陆景和想到最近游戏主线的清静,脸色变了变:“你不会要告诉我——” 颜文晟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铁寒山背后也是真人,他现在忙的脚打后脑勺,又不肯错过大热闹,这会儿正焦头烂额的引诱数据修改运行程序,把主线上最后的决战往后推呢。” “……” 陆景和面无表情地赞叹道:“真是身残志坚。”一向严谨的陆先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用错了词,“你们难道就不阻止他?” 颜文晟耸耸肩:“像这种已经绑定的数据只有个人可以登上修改,我们就算想干预也有心无力啊。” 末了,他又忍着笑意安慰:“反正游戏里的景色也挺不错的,你就当出来玩了。等以后醒了回到现实,可就没这么好的景色给你看了。” 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说星舰票钱不贵,但是星球之间的穿梭还是很麻烦。 陆景和点点头,短暂地放弃了对不靠谱亲友的吐槽。 颜文晟一看话题转移成功,冲着千秋月猛使眼色。 千秋月白了他一眼,却从善如流:“前面有个湖,听说春日里最是漂亮,集整座城的三月于美景一身,要去看看吗?” 陆景和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现他们转移话题的行为,兴致勃勃地点头:“好!” 两个大男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细心体贴地为他介绍这周围的景点,偶尔指出某个摊子的摊主是玩家假扮的,陆景和别回笑嘻嘻的给玩家涨两个好感度,然后扣一点经验作为装扮不到位被发现的惩罚。 玩家们在这一天咬牙切齿,痛并快乐着。 【李涛,颜小哥和千秋教主今天到底在犯什么病?】 LZ:老子不就接了个贴身保护陆先生的任务吗!陆先生出来踏春不让人跟着我做点伪装难道不是很正常吗?一路上被他们揭穿八回!八回啊!经验都掉回去一级! [1l]:给楼主点个蜡烛 [2l]:摸摸头,楼主不哭啊 [3l]LZ:滚你妈的蛋,不好好安慰还占老子便宜! [4l]:世界如此美好,楼主你却这么暴躁。这不好 [5l]:对啊对啊,这明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陆景和16点的好感度和一级的经验哪个好刷? [6l]:突然警觉.jpg [7l]:好了,根据我多年被骗进来杀的经验,楼主绝对是故意炫耀 [8l]:这还用说吗?我看到主楼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贴身保护陆景和的任务那么难抢,楼主能抢到,还能每次都被陆景和点到摊子,不是欧皇是什么! [9l]:……亏老子还真心实意的安慰你,赔老子蜡烛! [10l]:哈哈,哈哈,大家听我解释啊! 然而已经明白过来的人们怎么会听他狡辩?短短的楼层顿时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陆景和这会儿已经能够连上外界的网络,一边看帖子一边笑。 临近湖边的酒楼风景很好,窗外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万顷碧波,微风吹过,带进阵阵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颜文晟好奇地凑过来看:“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让我也看看!” 陆景和笑得前仰后合:“今天有一个接了贴身保护任务的,摆了8次摊都给你们点出来了,快去问问他是谁,我给他点补偿,免得寒了他的心。” 颜文晟瞅到了帖子内容,也笑了出来:“好!” 于是受宠若惊的楼主,就像大海中跳出的鱼儿,扬起了一个俏皮的水花。 LZ:陆先生说要单独见我,给我个补偿! 第107章 第 107 章 那天的楼主在…… 那天的楼主在百般哀求之下也没有秀出自己的奖励, 只嘿嘿笑着说是秘密。 就像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陆景和突然动身直奔京城。 “果然有问题。” 一泓雪亮的剑光挥成半圆悍然斩下,黑衣人尸首分离的那一刻,雪白的剑刃映出陆景和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多山匪, 流民,以及这些前来暗杀的人。 陆景和甚至都不掩饰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而是快马加鞭, 有些武功弱的玩家甚至直接被落在了队伍后面。 千秋月眉头轻皱:“不应该啊。” 他们并没有掩饰行踪,能知道他们这一路行程的人比预想中只多不少,但是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好像也就只剩下那么小猫两三只。 这些人身上有没有魔教的印记—— 铁寒山为人高傲自负,绝对不会用一些普通人来截杀他们。 排除了这个最可能的选项, 剩下的就都在京城里坐着了。 “你说到底是咱们衷心错付, 还是有人狼子野心?” “你还有心思说笑!” 这一路上陆景和与千秋月两人似乎角色调换,横眉冷对的变成了陆先生, 亲切可人的变成了千秋教主。 虽然哪怕这样,也没能更改他们在玩家心里的地位就是了。 [《盛世》精英玩家群] 【玉树不临风:虽然我已经没忍住把现实和游戏的接触度调到最低,但是大腿还是疼……你们知道他们最近看我的眼神吗!】 【橘子洲头:跟着骑马是这样的……】 【月下独酌:所以陆先生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啊?之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啊。】 【冬梨脆:可能和主线的最终任务有关系?】 【柠檬酸:说实在的,我现在就是很慌,根据我之前玩游戏的经验, 重要npc性情大变一般不是因为特殊任务, 而是因为鬼上身之类的……】 【忘忧草:草!你能不能说点好的!这是个正统的武侠游戏, 说什么神神鬼鬼!】 【柠檬酸:怕你就直接说, 又没人会笑话你!】 【忘忧草:谁怕了!……】 【橘子洲头:咳咳, 柠檬的说法还是很有可能的哈……虽然没有鬼,但是南疆应该有蛊虫一类的东西,说不准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 【月下独酌:要是咱们能看见npc身上的状态就好了,也不用在这儿瞎猜。】 【柠檬酸:赞同。说到底还是设计师不做人!】 【吴钩月明:冷静点, 无论如何陆先生现在一路疾驰,目标是京城,只要到了京城,一切自然也就分明了。】 【空里霜:记得找几个侦查系的玩家在京城守着,到时候真出事儿咱们虽然管不了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人都是大公会的,自然更明白这一点,应下不提。 一般来说走到主线任务的最终阶段就全是到了npc们的对决了,玩家们的等级基本上插不进去半点儿。 事实也正是如此,游戏的上限是一百五十级,玩家们现在能有一百二十几级已经是顶尖。大部队在100级左右打转,也就能和皇宫里的大内侍卫交上两手,其他的完全不够看。 【忘忧草:真的不联系一下其他npc劝架吗?】 【影随风:没用。】 是的,就是没用。 陆景和这一路的动静太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既然他们没有来劝,很显然他们去请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玩家的情报网是最发达最庞大的,整个游戏里几乎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有意的探查,但是偌大一个京城竟然好像铁板,没有一个人能查出问题,甚至在陆景和逐渐逼近京城的期间,许多公会留在京城的玩家还被反复杀死。 …… 玩家刚在复活点复活,就被一道刀光兜头劈下。 幸好这个玩家就指的是刺客,跑的还算快,不然就是个当场暴毙的命。 “靠!”玩家好不容易从四面八方的围堵下逃出一条命来,坐在不知道怎么钻进来的仓库里,大大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京城最近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风声鹤唳的。他们这些玩家因为没有确切的户籍和担保人员,被追杀得跟过街老鼠似的。 之前的那些门派和宫与大臣之间的联络点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踪迹,他们本来想去讨公道,却发现原本的联络员竟然全都已经丧命。 这事有没有针对玩家不好说,但绝对和皇宫里的权力倾轧有关系。 让玩家们干点别的还行,对这个他们毫无经验,除了跑就只剩下跑。 有一些气性大的玩家已经先行下线,决定等这个任务剧情什么时候结束了再回来,还有一部分则是往京城外跑来,直接换了复活点绑定范围。 大逃杀游戏只在京城内,城墙往外十里的村子都没人管。 当然也有舍不得自己之前经营的玩家滞留在京城,一边逃命一边联系公会的管理层,可惜在这事上,大家的起点差不多——都是一头雾水。 *** 皇宫。 身材细瘦的小太监抱着晃晃悠悠一大摞折子来到东宫,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分座两侧,谁桌上的东西也不比谁矮到哪里去。 凌雁南看着桌子上被再次加高的小山。动了动酸痛的肩膀:“我说太子殿下,您就不能自己的事自己干吗?我想出宫,我答应过景和去江南找他的!” 凌雁北头也不抬的批了一本折子,扔到批完的那堆折子里:“这句话你应该去跟父皇说,什么时候他不推卸责任把这么多折子都送到我这里来,我就什么时候把你放走。” 凌雁南:“……” 他看着手上废话满篇的折子,豁然站起身。 “哎!” 凌雁北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赶紧拉住:“你真要去啊?” “不然呢?”凌雁南没好气地反问,昔日潇洒的脸上阴云密布,“难道我非要累死在这里吗?这些大臣也是闲的,那么多折子递上来没有一个有用的,进贡这个水果那个东西,问这个安那个安,能不能先问问自己的脑子正不正常!有这个快马加鞭的钱请个大夫不好吗!” “外地官员需要每半月上奏到中央报告在任情况和问安,这是规定。”凌雁北苦口婆心,“父皇估计也是苦这些废话折子已久,才一股脑的打包送到咱们这儿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凌雁南面无表情,头发却隐隐有竖起的趋势:“难道我就是垃圾桶吗?”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凌雁北赶紧顺毛安抚,“阿南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折子我自己来!” 一旁的内侍乖巧而顺从的迎上前来:“二皇子殿下请,轿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凌雁南恶狠狠地瞪了凌雁北一眼:“你就会干这些冠冕堂皇的事敷衍我给你当苦力!” 凌雁北干笑两声,衣袖底下的手掌摆得飞快。 小内侍赶紧把凌雁南领了出去。 凌雁南到了外面才扯了扯衣领,冷笑:“日日夜夜在屋里看那些废话,这四方天我都好久没见过了。” 领路人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凌雁南看也没看近在咫尺的大轿:“行了,你先滚吧,难得有半天空闲,我自己走走。” “是。” 内侍低眉顺眼,秀美的面孔上没有半分表情,宛如一个木偶。 凌雁南的坏脾气人尽皆知,倒也没有人敢阳奉阴违,扯着自己的脑袋给他找个不痛快。 凌雁南说是转转,动作却很明确,直接去了千秋殿。 凌雁北听到他的动向,原本有些慌乱不安的心脏平静下来。 “原来是跟母亲告状去了。”凌雁北笑着摇了摇头,指挥人把凌雁南那堆折子也搬到他面前。 来送折子的小太监搬的时候还挑挑拣拣,只留下了极为精简的几本,剩下的都扔在一边。 凌雁北展开折子,上面依旧是那些凌雁南不屑于看的“废话”。 “这就已经到了江北了,”凌雁北长长的叹了口气,光线此时细节从他身上移开,一身白袍不再熠熠闪光,而是显出几分浓郁的灰白,“千秋教主果然是厉害,陆先生也是不同凡响啊……” 有一个和他身形相似甚至就连面容也有几分相像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沉默地跪在地上,处理着那些真正的废话折子。 如果凌雁南还在这里,应该会恶心地吃不下饭。 因为这个人身形挺拔,肌肉舒展,显然是个练武之人。不是更像凌雁北,而是更像他,那折子上的笔迹也是,显然是刻意模仿过的。 凌雁北懒懒散散地抬了抬眼,看向地上的人时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厌恶。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弟,这种低廉的复制品怎么能送到他面前? “老头子应该是知道了,”凌雁北淡淡道,“最近送来的信息不连贯,少了好几本,把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处理掉,换新人上去。” “是。”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却始终不见人影。 ……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气。 凌雁南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 凌雁北有意识的把他囚禁了起来,让他困在这座皇宫内,凌雁南不是察觉不到。只是两个人毕竟是亲兄弟,从小相依为命,他只觉得哥哥年纪大了,越来越黏人。 但是陆景和至少每三天会给他传一封信来,凌雁北怎么连这个也截下不给了? 凌雁南在宫里不是没有人手,只是他从来没有经营过,和凌雁北的还有很大重叠,吩咐人去查个东西都得东躲西藏,真是晦气。 “母亲我来啦!” 高大的身影只是一冒头,谢明瑶脸上就浮现出了慈祥的笑容。 她挥退一边侍奉的男人,笑着冲儿子招了招仇。 凌雁南从来视母亲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如无物。 不过是一些侍奉的人罢了,有什么好值得重视的? 他巴巴地凑在谢明瑶塌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母亲,我的消息呢?” 谢明瑶笑着拧了一把他的腮帮子:“你就关心陆先生,是不是没有他的消息连来给母亲问安都不肯啊?” 凌雁南一向皮糙肉厚,这一下甚至对他都算不上造成伤害:“哎呀!当然会来的!我就是担心景和嘛,他那么柔弱!” 谢明瑶想着手上得到的消息,深觉得自己这傻儿子对朋友的认识实在是太片面了。 一封薄薄的信纸到了凌雁南手中,不过是囫囵吞枣三两下的功夫。 “景和怎么突然要进京了?”凌雁南带了些惊讶,“他不是说要在江南过这个冬天,嫌京城的冬天太冷吗?叫他来的时候他也不肯呢。” 谢明瑶倒是大概能猜到陆景和在想什么,但她只是笑了笑了:“许是陆先生改了主意,自己心里有些打算吧。” “也是。”凌雁南并没有真的纠结于这个问题。 人的心思总不是一成不变的,他既然暂时出不去京城,陆景和过来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那我派人去接他好了!”凌雁南道,“最近也快过年了,什么匪徒都出来了,连带着一些仇家都跟刷业绩似的,景和这一路上遇到的麻烦也太多了。” “行啊。”谢明瑶并没有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这皇宫里发生的什么事是能瞒过帝后二人的眼睛的?他们不管,只是因为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 凌雁北对自己的弟弟心思不纯,这是他品德的问题,但是他能力没有问题。 二人只有两个孩子,凌雁南又是明摆着的无心皇位,既然废不了太子,就没必要贸然把事情闹大,慢慢解决也就是了。 这些日子他们看得清楚,凌雁北虽然心里有些阴暗,但好好哥哥的那层皮还是牢牢束缚着他,至少在短期内他无法突破自己的心理界限,对亲弟弟做出什么畜生不如的行为。 那就行了。 凌雁南不是能接受这事儿的人,万一真出了什么特殊情况,他们也不至于连儿子护不住。 至于凌雁北联系的那些人…… 在父母眼里永远是别人带坏孩子,没有孩子自己一开始就心思不纯的道理。 凌雁北哪怕舍不得料理,也自然会有人帮他料理了。 “需要母亲借你些人吗?” 谢明瑶深知自己的傻儿子为了表示自己和皇位真的毫无兴趣,在皇宫里基本上属于什么根基也没有,想找几个干净的人去接陆景和都未必找得出来。 “不用啦,”凌雁南欢快地拜拜手,“我跟兄长借人就行了!” 谢明瑶愣了一下,只是一个愣神,凌雁南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失笑着摇了摇头,重新靠回榻上,自然有人过来为她捏腿捏肩。 这儿子到底是心思深沉还是天然黑呢?应该是后者吧。 他虽然没查出这事儿就是自己兄长干的,但却抓住了最主要的命脉。 ——陆景和要是不能完好无损地到京城,凌雁北必然得遭埋怨。 诚然这点埋怨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也得看埋怨的人是谁。 如果是凌雁南……凌雁北自认强大的心脏恐怕连一句也承受不住。 “果然还是应该抓好孩子的教育。” 谢明瑶莫名其妙说出一句很现代的话,眸光闪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人。 *** 陆景和遇到来人的时候其实是警惕的,毕竟他已经推断出了这一行以来他们所受的麻烦的主使者。 但是这恭恭敬敬真心保驾护航,甚至就连一路上的麻烦也减少了许多的价值,实在让陆景和捉摸不透。 直到他们旁敲侧击出了这场来接人计划的真正主使者。 好吧,也不能说是旁敲侧击,毕竟他们确实没有藏的意思,陆景和一问他们就顺势说了。 陆景和:“……” 陆景和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他们在这破地方被来回折腾蹉跎那么久,抵不过宫里那个啥也不知道的傻子一句话。 “阿月,你说,太子是想篡位吗?”陆景和再次坐在了宽大的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前行,怎么也搞不懂当事人的行为逻辑。 “应当是另有所图。”千秋月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说着说着又摇了摇头,“也说不准是想在篡位的时候多顾及一点兄弟情谊,毕竟两人是双生子。” “那他拦着咱们进京干什么?”陆景和觉得这事儿颇为不对劲,“只要他能说服凌雁南,咱们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怎么也没有和他亲近吧。” 千秋月淡淡提醒道:“但还有顾尘客。你过去很有可能把他一起带过去。” 顾尘客可是最铁杆不过的皇帝支持者,多了这么一位大佬,事情瞬间就变得难以预料起来。 因为很显然,凌雁南可能会被他说服不管篡位的事,但肯定不会藏着他篡位,就算能帮着他篡位,和千秋月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乱的不行,陆景和肯定是被紧密保护起来的,千秋月是他对象,怎么会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出去? “……” 陆景和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不得不承认这个推理确实毫无破绽。 一个世界就三个一百五,不防着点怎么行? 能用人数堆死一个,可堆不死第二个。 “咱们这位太子爷也算是用心良苦了,”陆景和无奈道,“他难道不会查一下吗,尘客回武林盟了,根本就没有跟过来啊!” “你在就是一种危险。”千秋月倒是很能理解这个逻辑。 毕竟陆景和只要离开他身边,他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了。 顾尘客皮下是陆景和亲爹,这种情绪只会比他更严重而不会减弱,当事人可能看不出来,放在外人眼里却是一清二楚,毫无遮掩。 第108章 第 108 章 只要走对…… 只要走对了路, 京城从来都不遥远。 比起前半程的几乎一天三顿饭都有刺杀,后半程就相当一帆风顺了,寥寥几个匪兵也像是送菜的。 这里边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信, 但是陆景和又能怎样,他又没有证据。 再次见到京城的大门时, 陆景和甚至有点恍惚——巍峨的景色一点没变, 只是再见不到层层叠叠的id怼脸蹦上来,黏黏糊糊地叫他“陆先生”了。 心里敲定了二次主线对玩家的补偿政策,陆景和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若春风。 凌雁南不管亲哥的黑脸,直接迎出了城门, 二人执手相看泪眼, 惹得有些人脸黑如锅底。 老婆/弟弟魅力太大也是一种风险,总觉得头上绿绿的。 二人执手一路, 好似真的情深意重,却一进房门就立刻甩开了彼此,陆景和还在自己雪白的衣角上擦了擦,显然是十分嫌弃了。 凌雁南皱眉,却不是因为洁癖:“这段时间凌雁北盯我盯的太紧了, 除非睡觉我都不怎么下线。”还有几次半夜被智能系统惊醒, 上线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 陆景和问道:“你看出来他的意思了吗, 是想要夺嫡还是怎么?” 凌雁南无语:“夺什么嫡?他是太子, 占着礼法呢, 只要老皇帝驾崩他就能顺利继位,也不知道这是发什么疯。难道是觉得我对他有威胁?” 两人虽然并不是直男,但确实都是一副直男思路。 游戏里凌雁南和凌雁北二人的关系确实是亲兄弟,谁会去往兄弟□□那个方面想呢? 人无法理解NPC, 不过如是。 陆景和喝了杯热热的茶水,思考着:“我觉得他对你还挺友善的,应该不是要除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没注意到的?” 不知道怎么挤进同一间房的闻烨默默插嘴:“也说不准是他人面兽心,想要篡位后留下亲兄弟囚禁起来彰显自己的仁德呢?” 其他人一齐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想,这确实是挺兽的。 凌雁南否定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测:“我不是什么好脾气,天下人尽皆知,骄狂的名声不是一天两天。相反太子素有仁德之名,友爱兄弟,他就算是杀了我,再罗织些罪名为自己洗白也是使得的,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倒是想办法从京城逃出去啊!”陆景和身体和记忆逐渐恢复,温润如玉的人设也出现了不少裂缝,脾气一上来经常把玩家们吼得瑟瑟发抖。 凌雁南跟他从小玩到大,倒是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分裂,甚至还为这种转变感到高兴。 但:“我下去问过陆二哥了,这个游戏确实接轨于平行的现实世界,里面的人物虽然大部分是数据,但主要人物都不完全是数据,拥有人类的心智,没办法预测他们的行动。” 智能无法预测,分析分析不出来,怎么能不让人头疼? 凌雁南素来最爱摆烂,此时陷入困境更是彰显本性:“要我说也别猜了,顺着走也就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他真的想杀我也不过是清除一团数据,对我本人没什么影响。” 陆景和嘴角微抽。 他现在觉得那段生病的记忆是真的好,二十多年躺在病床上的鲜明折磨磨平了他所有的脾气,万事从心中过都不带留痕的,活着就好,完全不会生气,不像现在的记忆,让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神经都叫嚣着给这人一脚。 看着陆景和“核善”的微笑,凌雁南觉得被暴躁时期的发小反复踹过无数次的屁股隐隐作痛,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千秋月郁闷极了。 永远都是这样,他好像只能在景和的友情里当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旁边有人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千秋先生,没事,背景板不止你一个人,大家同病相怜。” 千秋月一个猛回头。 房间里不应该被清空了吗?哪儿来的其他人? 闻烨站在原地,笑容无辜而纯洁,其实心里骂翻了。 门都是老子关的,刚刚还说话了,装什么不知道啊! 但是面对执意掩耳盗铃的一百五十级可怕NPC,闻烨终究只能只能抱头鼠窜。 陆景和余光看到这边的闹剧,忍不住甩出一对嫌弃的卫生球。 怎么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他反而越来越憨,没有之前的敏锐了呢?连当大佬NPC的逼格也没有了。 摆烂星人凌雁南凑过来,低声道:“有没有一种孩子越长大越残的悲伤感?” 陆景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凌雁南一眼。 难道你不也是这样吗?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凌雁南也露出了无辜而纯洁的笑容。 陆景和捂着自己的胃,感觉要吐出来了。 “你们真的不考虑回去报一个进修班吗?”陆景和几乎是把头疼写在脸上,建议真诚而美丽。 两个人小小地心虚了一下:“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旁观者闻烨毒辣评价道:“二位,你们的心虚真的很假并且有限。” 凌雁南和千秋月一人瞪了他一眼。 多管闲事的,有你什么事儿? 闻烨耸耸肩,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啊~ 果然,陆景和看到他们的小动作,脸黑得能滴墨水了。 后来两个人双双被罚去写检讨不提,闻烨倒是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闻家父亲能做好一个完美的凤凰渣男,自然也不会是个蠢货,哪怕有许许多多的打击在先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好在那都是前些日子的情况,现在事情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感谢陆先生出手相助。”闻烨一向清楚自己的定位。 这次肃清家里,陆家出手不少。依照他父亲的行事所为,陆家本该冷眼看他们打成一团事后瓜分才对,如今出手相助让他能保下大半闻家显然是看在陆景和的面子上。 “不必谢我。”陆景和摇了摇头,“固然我的态度包含在他们的考虑中,但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你。如果你也是个拎不清的……” 陆景和的未尽之语非常鲜明,闻烨只是笑了笑,转而问道:“这次的事情,陆先生准备怎么办?” 陆景和拨了拨杯中的茶叶,无奈道:“我当初就说让他们不要挺而走险,如今这一步,真是难之又难。” 闻烨一辈子没怎么享受过亲情,却很理解:“十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亲弟弟的性命攥在手中,任谁也不能冷静。” 陆景和难得逮到一个跟他什么话都敢说的人,便问道:“这种意外是唯一的吗?” 闻烨思虑片刻,还是答道:“不是。曾经还有一个游戏的设计师意外进入到了自己所设计的游戏中,在里面生活了几百年才等到玩家进入,几乎要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了。” 陆景和颔首。 既然异界游戏npc自我意识复苏不是第一次,异界游戏中意识的导出也不是第一次,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前人没成功过的事陆二哥也做的不少,何况是前人成功过的。 陆景和难得起了点好奇心:“那个游戏设计师现在怎么样了?” 闻烨陷入了沉默。 面对陆景和的连声催促,他艰难道:“那个游戏设计师进入的世界是幻想世界,他在里面成神了。打通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道路后还经常带着爱人和徒弟下属们回来小住……” 陆景和:“……” 这么骚的操作也真是世间罕有。 不过在幻想世界里出现什么都不稀奇,可惜他这是个武侠世界,是做不到如此地步了。 “果然当初应该仔细挑选的……” 陆景和语气中的遗憾太过显而易见,闻烨忍不住提醒道:“但是那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差距很大,生活方式也不尽相同……” 陆景和回过神来,笑道:“我知道。” 只是每个人在有一个飞天遁地的武侠梦的同时也都有一个骑着扫帚的魔法梦罢了。 “那个游戏现在怎么样了,关服了吗?” 闻烨轻咳一声:“那倒没有。游戏公司总裁……前总裁不做人,压榨员工,还被查出来触犯不少法律,被那位神明人道处理了,现在的负责人和神明是老朋友,世界接口还稳定运营呢, 玩家成了个特殊种族。” 陆景和惊讶:“那我以后有时间倒要去见识一下。” 伴随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陆景和和凌雁北见了一面。 只一面,他的好心情就一扫而空,知道劝说的计划不必进行了。 凌雁北的偏执几乎表现在了明面上,原本的温润沉稳仿佛只剩下身上虚虚披着的一层皮,撕开就能看到底下流着口水咆哮嘶吼的恶兽。 陆景和不明白。 这位皇太子在原本的世界线里虽然没能顺利继承大统,但也是一辈子受人崇敬怀念,为什么明明有了更好的成长经历,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凌雁北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我们一母同胞,共同长成。名义上我是哥哥,名义上他们是父母,实际上阿南才是我的引路人,带我成长。如果我们真的是亲兄弟就好了,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我或许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心思。可现在,他要离开我了,我不能忍受。” “如果你想,阿南其实可以时常进来看你的。”陆景和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原本的世界线,对这位端庄的皇太子也是非常同情,忍不住劝道,“何必非要走到如此地步呢?” 凌雁南重情重义,只要凌雁北放低姿态,他断断舍不得离开,细水长流,未来如何未可知。可这一步行将踏错,他们就再也不可能有以后了。 凌雁北笑着看了他一眼,笑容幽深,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时常回来?这个时常是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你离开了这里,哪怕他对我还有些感情,又能记我多久?” 这毕竟只是个游戏啊,谁会放任自己一辈子沉浸在游戏当中呢? 凌雁南还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凌雁北看不到他会在自己身上沉沦的理由。 陆景和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 他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点头让凌雁南过来把事情摊开说明,凌雁南绝对会同意常回来看看凌雁北,一天一次都可以。 古人类的寿命毕竟不同于星际,七八十已经算高龄,把人生的三分之一给朋友,凌雁南不会拒绝,何况他本身也对凌雁北有感情。 可陆景和做不到让朋友为了自己自缚,更知道不同的时间会给两个人造成多大的痛苦——让凌雁南亲眼看着朋友兄长飞快老去却无法挽回,让凌雁北亲身感受光阴流水心爱的弟弟却十年如一日,多么残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如果生长在同一时代,我们大概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陆景和缓缓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惋。 凌雁北垂眸不语。 日半落于地平线,天边火色艳然,昏黄的光却不足以透过狭小的窗户落到凌雁北身上了。 他完全成了阴影里的人。 直到陆景和离开,凌雁北才盯着那个没有完全关闭的门缝,轻笑一声。 可惜不是,永远也不可能是。 雨过天青色的茶杯碎成八瓣,阴影中的人空手捡起,鲜血染红地板。 一枚蜡封被随手扯掉,信笺上有几行重逾千斤的字。 *** 陆景和是真的觉得惋惜。 千秋月看着他长吁短叹,有点想把那个纸片人的数据完全抹去,又想干脆把他从游戏里带出来留在身边当玩伴算了,也不是养不起。 当真荒谬。 千秋月摇了摇头,突然明白为啥不论是他们佣兵团里还是军队里都严禁全息游戏,活得像老古董了。 真实感太重,很容易让人错认。 普通人倒也罢了,总有事情转移注意力,在最重兄弟情义又最单调的地方,愧疚感能让人作出无法想象的事。 陆景和拍了拍他的手:“别想了,这不是咱们该考虑的。” 技术的进步无法阻挡,这本就是人类前进的方向,至于途中遇到什么危险,那本就是理应通过的坎坷。 千秋月漫无目的地擦着剑,第五遍还是在擦剑柄,如果宝剑有灵,约莫要跳起来抽他脸了。千秋月知道有些高大上的东西确实不是他们现在该考虑的,他们该考虑的是十年之期近在眼前,要是无法走完主线任务陆景和现实里的身体可就没有机能了! 但让他打架没问题,但让他动脑子解决感情问题…… “真的不能强行推进主线吗?” 用陆景和的话来说:千秋月晃一晃就能听到脑袋里冰冻豆腐渣磕来磕去的声音。 “你们佣兵的生存不需要策略吗?”陆景和叹为观止。 千秋月倒是理直气壮:“我又不是指挥位。只有你们指挥系出来的才会这样,你看凌雁南,他是军校战斗系出来的,不也一样是个大傻子?” 合着你们只有肌肉没有脑子还挺骄傲? 陆景和扶额。 说他聪明吧,把自己骂进去了,说他不聪明吧,自我认知还挺明确。 “练你的剑去吧。” 千秋月立刻跑了。 要是平常,千秋月是打都打不不跑的,但是现在,还是走为上计,免得一会儿溜都溜不掉。 陆景和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抬头看见人真没了,又头疼起来。 刚进游戏那会儿对他冷酷无情又暗中宠溺的男人到底在哪里啊?能不能还给他!这个傻二哈到底是谁啊! 千秋月显然没什么愧疚之心,溜溜哒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上去就打了个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显然被他的自来熟和热情震惊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满手的鲜血就下了千秋月一跳。 于是他直接把人拖回了陆景和的房间——一百五十级,脑子是一回事,劲儿还是很够用的。 刚出门没两分钟人就回来了,还带了个麻烦。 陆景和对他找事的能力叹为观止,头疼地骂道:“你这一天天的还没完没了了?” 千秋月直接把人扔了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鲜血蹭在他深青色的衣角上,不怎么显,却吓得那人浑身一抖。 千秋月无知无觉道:“景和,你快给他看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出去一会儿不但换了身衣服,连手也割破了!” 陆景和触及到那双惊慌的眼睛,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下来。 “换个屁的衣服,”陆景和难得爆了句粗口,“你睁开眼看看,这是雁南吗!” 不等千秋月冷厉的目光扫过来,男人立刻柔顺地跪在地上,已经做好了走不出去的准备。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二皇子殿下的一个替身,太子殿下尚且只看得上他这张脸,这两位真正将二皇子殿下当做朋友的先生,应该会被这张脸和刻意打造出来的身体恶心死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景和……感觉其实还好。 他已经有了之前的记忆,凌雁南现在的脸毕竟也不是他真正的脸。 他只是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举动。 有些人是没必要劝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正在向着深渊滑落或者就身在深渊中,只是自己不愿意出来而已。 陆景和叹了口气,放下手头的事情,先为他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口。 好歹长着这张半个挚友的脸,虽然是个不会说话紧绷一块的木头,陆景和还是充分发挥了医者的本能,絮絮叨叨:“最近几天不要乱动,伤口不要碰水,我给你开副药,你能抓吗,不能我就给你抓了,你掏钱就行。” 男人像是一块毫无感情的雕塑,全程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自然也没回话。 陆景和眉头皱得更厉害。 千秋月认真思考着要不要一剑杀了某个变态,反正也不麻烦。 陆景和连眼睛都没抬:“不许胡闹。” 他们和普通被误打误撞探索出来的异界游戏还不一样,是和异世界有契约在身的,最好是不要主动伤害来自异界的灵魂,不然脱离的时候只怕不好过。 更可况凌雁北还是这个世界绝对的支柱人物,千秋月要是今天真的一剑杀了他,自己大概也走不出这个游戏了。 千秋月眸色寒光凛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我当初就说不要搞主线人物这么麻烦的世界,陆老二非说太简单的不安全,要给你找一个不那么危险的,这哪里不危险了?” ——这点二哥也告过状,千秋月所谓的“简单”基本就是一路无脑杀过去的那种,陆景和觉得自己确实应该不能胜任。 “你什么时候这么碎嘴了?” 陆景和倒不担心眼前人把话传出去引起恐慌,会被世界自动屏蔽,就像原住民和智能NPC听不懂玩家的某些话一样。 千秋月无奈道:“杀你也不让我杀,可现在别无出路了啊。” 陆景和低头用布条仔细缠绕包裹住伤口,漂亮的眉眼间尽是冷漠:“我二哥什么脑子,你以为他会算不到有今天?” 千秋月眉头一动。 这话倒不是陆景和给自己二哥脸上贴金,千秋月和陆二哥相处这么多年,对他是什么人还是很清楚的,别人八百个心眼子,他得有两千四百多个,怎么会算不到原住民故意拖延时间的可能? 如果是别人,他也就所谓了,反正一分钱一分货,仁至义尽,可这件事牵扯到的是他最疼爱的幼弟啊,他怎么会不排除一切有可能的影响因素? 陆景和勾唇一笑,清冷的眉眼间染上了一点狐狸般的狡黠。 现在应该已经联系上了吧? 哎呀呀,可不是他坏,只是凌雁北知道真相时的表情真的很值得期待呢。 从来没有人可以测算无遗,不出任何一点疏漏,只是,机器可以呀。 陆景和这一会儿没听到任何一个音节,果断判定床上这位替身大概是被人毁了嗓子不能说话,也就不管病患本身的意见了,直接招呼人去抓药煎药,又找了几个玩家,大呼小叫地把他抬到了客卧,塞进了热气熏腾过的暖和被褥里。 能跟在陆景和身边的玩家必然是对陆先生的习惯了如指掌,照顾病患更是信手拈来, 黑衣人自己的意见被无视了个彻底,当然,他本身也没发表过任何意见,肢体意见挣扎反驳也没有,自然就被默认了顺从。 他也确实不太听得懂陆先生和千秋教主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茫然觉得自己主子,太子的计划可能不会如同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是太子养大的忠犬,本该立刻回去报信的。 只是…… 男人缩在暖和厚实的被子里,抱着热气腾腾的苦汤药,被忙碌的玩家冰凉的手背探在额头上,被雪白的布带束缚住了动作。 第109章 第 109 章 没有人会…… 没有人会不渴望温暖, 尤其是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暖的人。 进进出出的玩家们在NPC面前挨个刷够了脸,直到黑衣人睡下才兴奋地聚了堆:“你好感多少了?” “25,您呢?” “我26。” “我23。” “我27!” “那看来大家都是25上下, 这个NPC对玩家的友好度好高啊!” “陆先生亲自发的刷好感度任务,我做好了地狱级的准备才接的, 没想到这么简单, 陆先生果然是爱我们的!”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骄傲地扬起下巴:“我,32!” 众人惊讶地看去:“哇,你怎么那么高!” 一旁有人嫉妒道:“瓜娃子手脚忒快,任务刚出就挤到陆先生身边去了, NPC就是被他扶过来的!”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里, 年轻男人眉眼飞扬:“谁让你们手慢呢!手慢无!” 在一拥而上的群殴场中,存在感很弱的一人悄悄离去。 玩家界面上, NPC初一好感度:58 千秋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潜入黑暗中的身影,问道:“你觉得他是哪个阵营的?” 陆景和坐在小榻上,余光扫过玩家离去的背影:“玩家阵营。” 千秋月黑脸:“这不好笑。” 陆景和押了一口清茶,意味深长:“这才是最好的。” 一身黑衣的玩家熟门熟路摸到东宫梁上,却不如往日集中精神尽忠职守。 好在东宫没什么大事, 他顺顺利利下了值, 回到暗卫居住的房间里。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点灯, 枯坐良久, 在面板上鲜红的倒计时马上要结束时接下了任务: 【任务:成为陆景和的线人 任务难度:困难 任务类型:主线 任务描述:帮助陆景和获得太子凌雁北的动向,使其谋划失败 任务奖励:重要NPC好感度,经验值,技能书, 装备,转职卡,新身份绑定卡,复活点绑定卡 完成度:0/100】 代号十五的玩家脱力地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但他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再继续当这个太子暗卫了。 与此同时,明亮的烛火下,陆景和慢悠悠吹干墨迹,满意地看着【指定玩家已领取任务】的标志。 在游戏开始的时候,玩家有【自定义身份背景】和【系统分配身份背景】两种选择,许多性急或者懒得动脑子的玩家直接选择了系统分配。 这里面就很有一些大坑在了。 比如这位:太子暗卫,身份卡复活点绑定,非销号不能脱离。实在是让人叹息不已,忍不住拯救啊。 千秋月此时才看到隐藏设定的存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陆老二可真是个黑心的,我还是低估他了。” 他推己及人,忍不住怀疑:“我身边的人不会也有玩家吧?” 陆景和无奈道:“你瞎想什么……顶多就是等级不高的普通教众,长老什么的当然不会有,不然有些玩家初始等级那么高岂不是破坏平衡?” “他竟然还知道平衡?”千秋月表示不信。 这游戏世界跟筛子一样,什么都有,不bug叠bug就不错了,有什么平衡。 “微妙的平衡,说了你也不懂。”陆景和顿了一下,“他就是这么敷衍我的。所以,我也不懂。” 千秋月沉默了,决定下线就把陆老二打一顿。 陆景和提醒他:“你别老对我二哥那么不尊重。你和我大哥已经是敌对了,再和二哥关系不好,回头我爸骂你都没人替你说话。” 千秋月不屑。他很懂:“对他们来说我跟拐子有什么区别,就算之前是铁哥们,我上你家门也得被揍。” 陆景和:“……” 伶牙俐齿的陆先生无法反驳。 “景和,你心疼我吗?” 陆景和没推开千秋月悄悄凑过来的脸。 好吧这个确实是有点心疼的,他没办法昧下良心。 千秋月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和诱惑:“那,今晚补偿我?” 陆景和立刻神色一凛:“你别找死。” 千秋月确实没那么想体会陆父的手段,立刻澄清道:“我什么都不干!让我搂着你睡觉总行吧!” 陆景和满目狐疑地斟酌着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最重选择了相信他一次。 在此之前,他先堵上了门。 千秋月满脸受伤,后而兴奋。 陆景和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兴奋:“别多想,多想想要是玩家早上进来想刷任务,撞见你抱着我躺在床上,都到不了明天,当天中午我就能吃上你的席。” 千秋月脑子里的精虫被脑补出的大恐怖活活吓死了。 他为自己坎坷的情路长叹一口气,查看炉子里的炭火,又仔细确认窗户来着缝没完全关死也不会被吹上,这才熄了蜡烛上床。 然而如此千万般的不情愿,也在抱住这个人,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重量时化为烟云。 他在背着他偷笑的小坏蛋后颈上亲了一口,又愤愤不平地嘬了一下,才安稳下来睡觉。 *** 黑衣人初一只安稳睡了一天,第二天清晨立刻来道谢道别,可偏生赶上陆先生难得睡懒觉,被自来熟的玩家们嘻嘻哈哈拉着吃了早饭。 当然,作为伤患,他面前只有清粥小菜馒头素包子,时不时还要被某些恶趣味的玩家端着油汪汪都大鸡腿炫一脸。 太子的暗卫都是轮值的,没有统一的膳房,一般就吃一口主子的剩菜,且个个都经过训练,沉默寡言。初一从未体验过这种……过分活泼的,与同僚朋友在一起吃饭的氛围,十分新奇。 几乎是日上三竿陆景和才堪堪醒来,简直怀疑自己是被点了睡穴什么的。 千秋月服侍他穿衣服,动作有些生疏却自然亲昵,陆景和睨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只管懒懒地伸出手让他伺候。 这句身体的先天体质确实太低,哪怕陆景和如今武功已经进入高手行列也还是体弱畏寒。 千秋月给他把裘衣裹上,连连叹气:“左右主线任务都已经这样了,不急在一时,你非大冬天往北方跑,不知道避寒的吗!” “能早一点是一点,这不还有小两个月。”陆景和窝在椅子里,“游戏和外界时间流速是一样的,我想着说不准能赶上回家过年呢?” 千秋月一默。 他当然也是想的,陆景和沉睡近十年,游戏里又过了快两年,他们已经足足有十二年未曾想见了。 “总归别太着急,你的身体最重要。” 陆景和感受到千秋月软化的语气,无声笑了笑。 感情牌永远是无解的好用。 千秋月一出门,差点撞上守在门口的初一。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就要走?你伤好了吗?” 这语气太大夫了,让围了一圈的玩家们忍不住幻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夫妻相? 初一没想到这位恶名满天下的千秋教主竟然会说出这么和蔼且接地气的话,呆了一会儿才答道:“还没有。” “那就不许走。”千秋月道,不顾初一愕然的表情,直接招呼了一个等级最高的医师玩家,“给他看看脑袋,这么呆,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玩家也震惊,震惊地无以复加。 这NPC到底是什么惊天大身份,陆先生特意为了他的好感度发任务不说,千秋教主竟然也特意关心了他的身体状况?! 初一接收着众多打量的目光,彻底茫然无措,直接被众多不爱看热闹一心只有陆先生的玩家拥进了室内,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某个非常有眼力见的玩家搬过来的凳子上。 “陆先生早啊!” “陆先生早上好!” “哇,陆先生今天也好美!” “……” 陆景和被玩家们熟悉的彩虹屁扑了一脸,轻车熟路地应付着,顺便还发了个任务,一个手巧的女玩家立刻上前给他梳头。 陆景和虽然病弱,发质却不错,三千青丝如瀑,像一匹又黑又亮的缎子,顺滑的不可思议,睡了一晚也不太纠缠打结。 女玩家忍不住咬手帕:虽然知道是建模,是画师拼上肝拼出来的,但她真的很羡慕这发质,这发量哇! 女玩家小心翼翼地从底下捞出陆景和的所有头发,准备盘起来,却突然发现那白皙如的脖颈上印着一两点深深浅浅的红痕! 手上的动作还在机械习惯地继续,心里却早就已经炸开了烟花:千秋教主竟然已经把陆先生吃到嘴了,还这么不知节制,让陆先生累着了,这么晚才能起! ——女玩家内心的小段子弹幕似的滚成一团,简直要把她整个人都缠住,以至于整个后半程她都木木的,活像个机器人。 初一见状,倒是松了口气。 教习师父说过,所有上位主子都是警惕的,无论他们看上去再慈善仁德再好相处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不能多嘴多舌,甚至和主子没大没小,不然要不了两天就会被处理了! 陆景和无知无觉,偶尔笑着跟他搭一两句话,看到他放松也只以为是自己的过高的魅力值起作用了。 听到千秋月已经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初一辞行的要求,陆景和笑了笑,只道:“我们这里还是千秋教主做主,我说不上什么话的,千秋教主既然不肯,恐怕还要烦请小兄弟在这里多待些日子了。” 玩家们都为陆景和睁眼说瞎说的本事叹服,又被千秋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承认所震惊,简直怀疑自己前段游戏时光都是做梦。 陆景和再次把玩家赶出门已经是午后,而这段时间,足够一个论坛神贴横空出世并发展到最热阶段。 遥远的南方军帐中,老父亲险些砸碎了虚拟的面板,火速启程,直奔京城而来。 第110章 第 110 章 玩家们不…… 玩家们不合时宜的通风报信让陆景和大大苦恼了一把。 然而再难, 老父亲该面对还是得面对……糊弄。 千秋月低眉顺眼被老丈人喷了个满脸桃花开——差点就要变成实际状态上的,不过被陆景和拦下来了。 一时三刻过后,父子儿婿三人刚能坐下来好好说两句, 御前伺候的大太监就到了。 这大太监是前朝罪臣之后,后没为官奴, 肚子里很有些墨水, 平日颇为自矜,对陆景和礼仪周到却不殷勤,对两位皇子也限于恭敬而不谄媚。 一见了顾尘客,这两样倒是都从他的脸上绽开了,那张沉稳的脸上褶子连连抖动, 变化成不同样式的大包子。 大太监道:“顾大人哇, 皇上已经着人备了好酒好菜等着您了,您不能不去啊!” 顾尘客茶还没喝一口, 脸色阴沉:“你们这些个耳报神,手脚忒快。” 大太监立刻赔笑:“哎呦,您这话说的,实在是折煞奴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怎么轮得到咱家来当这个耳报神!体察圣意, 哄陛下开心是奴才该做的, 这还是您当年教导奴才的呢, 奴才时时刻刻记在心中, 一时也不敢忘呀!” “哼,”顾尘客的脸色缓和了些,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带路吧。” 将要迈出门, 又回头嘱咐道:“我今晚应该是回不来了,景和你早些睡,别熬着。” 陆景和自然是乖巧点头,无有不应的。 千秋月也跟着点,可惜没点两下就被甩了个刀眼。 皇帝特意派了轿撵前来,所有规格一如自己,大太监在最前方引路,身后红色金色缠着,一队长龙照亮了寂静的宫道。 有个小太监悄悄留下,询问陆景和:“陆先生,千秋教主,不知刚刚的茶叶……可还有多的?” 陆景和讶然。 好机灵的小子。 “我这倒不是什么名贵茶水,只是茶叶混着果子煮了,去些苦涩罢了,说来正是暴殄天物的做法。”陆景和也不隐瞒,把自己常用的茶叶果子各称了些给他。 小太监连连道谢:“多谢陆先生!说什么暴殄天物,岂不是污了,您的巧思自然是最佳的,顾大人如此喜欢,想来陛下也会喜欢的。” 陆景和笑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这个品阶,还称不上公公,但宫内的小太监什么品阶该叫什么名字,陆景和确乎是一点也不知道。 室内充做小厮的玩家立刻机灵地上前来,把小太监送了出去。 小太监一路小跑,终于在进殿之前堪堪追上了车队,领着他的老太监呵斥道:“上个茅房怎么这么长时间?又去哪里躲懒了?” 小太监立刻赔笑道:“师父息怒,这回急啊,要不小的哪次耽误过差事,您说是不是?” 顾尘客已经下了车,这对师徒地位不低,就跟在马车周围,一路上对话举动被他尽收入耳中。 自然,他也闻到了小太监身上熟悉的清淡香气。 陆景和身体不好已经是玩家们永远的共识,屋子里的香非常淡,能沾上一点出来必然是呆了不短的时间,再兼之那股隐隐约约的甜香,顾尘客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个有心思的,可惜还年轻,不够谨慎。 好茶好果子的相机那般明显,这些太监们人老成精,哪里会分辨不出来这些和茅房的气息,被随便两句话糊弄过去? 但既然陆景和帮了…… “那个小太监,”顾尘客随手一招,“来伺候我。” 小太监原本低着头,却被师父立刻推了一把:“小兔崽子还不过去,你的机缘来了!” 这一块儿不只一个小太监,当机立断把徒弟推出去的却只有他一个。 小太监越众而出,只得战战兢兢地问顾尘客好。 顾尘客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就好像刚才真的只是随便指了一个:“嗯,跟上吧。” 前面的大太监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老兄弟新收的小徒弟,也没说什么。 能铺上路是好事,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顾大人最得陛下圣心,有了这一遭,以后就要水涨船高了! 就是老兄弟也太宠了些,这么大的小子了,怎么还给身上塞甜果子?不像话。 露夜前来,辉煌的大殿内仅余两三盏灯,让人不至于行将踏错罢了。 走进后殿,果然去大太监所言,已经摆好了宴席,好酒好肉,至尊之人一口未动,只等他来,这样的地位,怎不让人飘飘然? 小太监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闻到香味,腹中就已辘辘作响。 可顾尘客依旧是目不斜视,大步上前,下跪行礼,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凌北辰端坐上位,似喜非喜:“朕早就说过,要你免礼,薄礼,你从不听。” 顾尘客垂眸:“陛下说笑了,臣不敢僭越。” “……坐,吃菜,一会儿都凉了。” 凌北辰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冷硬脾气。 说是随侍伺候,确实两位太监只需缩在角落,不打扰这二人就好了。 凌北辰说吃菜,顾尘客就吃菜:“御膳房的味道果然上佳,臣谢陛下赐菜。” “是吗?”凌北辰摇头,“我觉得不如明瑶随手做的一道糕点,也不如咱们的军粮。” 小太监想了想自己曾经有几次帮着千秋殿救火,听说是皇后娘娘亲自下厨,不小心烧的,对这番话表示存疑。 “陛下与殿下伉俪情深,军粮干硬难咽,怎敢与御膳房的山珍海味相提并论。” 顾尘客冷硬得像个机器人。 两人将这毫无意义的对话进行了几个来回,凌北辰终于忍不住问道:“尘客,你还在怨朕吗?” 顾尘客立刻跪下:“臣惶恐。” 小太监被这突变的一幕吓得不知所以,大太监立刻娴熟地拉着他跪下。 顾尘客跪了一会儿,凌北辰一闭眼:“罢了。起来吧,陪朕喝酒。” “是。” 凌北辰说喝酒,顾尘客就只管喝酒,任天子百般倾诉,亦一言不发。 天子声音虽不大,可殿内空旷,小太监总能听到几句。吓得面色惨白,抖如筛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被大太监狠狠瞪了好几眼。 怎么这样的货色也敢送到御前来? 可是……谁又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呢? 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这些要掉脑袋的话就能平静无波。 好在无论陛下还是顾大人都不会正眼看他们。 大太监看着这没用的小东西,也只能无奈摇头,掐着不晕过去就算完了。 *** 黑暗中,一滴烛火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在嗤嗤声中逐渐凝固。 冬夜太冷,让人疑心屋外出现了化雪的声音。 可想得再多,只要一探头,便也就知道是幻觉了。 “殿下,夜深了,您赶快睡吧。” 进来送替换的汤婆子的老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 她是太子的奶嬷嬷,是他身边唯一还没有死也没有告老出宫的嬷嬷,虽明知她是母亲的人,可凌雁北仍旧舍不下她带给自己的温暖。 这老女人是谢家的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奴才,一辈子都只知道忠心主子,所以她对太子虽有些养育之恩,却从未妄自尊大,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小姐的奴才。 哪怕凌雁北已经年过弱冠,贵为太子,她依旧每晚都要进来看看凌雁北睡了没,被子盖好了没,一旦太子有个大病小痛她也如剜心一般难受,必要日夜守候,照料不停。 在凌雁北心中,她就如第二个母亲一般,所以哪怕凌雁北知道她每天都会给母亲汇报自己所知道的太子的举动,也放任自流。 只是如今……不能了。 “嬷嬷,外面是又下雪了吗?声音有点大,我有些睡不着。”凌雁北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怀里,嬷嬷就也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没有。不过听说今夜顾大人回宫了,难免有些动静的。殿下要是觉得吵,就让人挂上帘子。” 凌雁北自然比他知道的明白,甚至对自己父皇酒后那些一遍遍重复的混账话熟记于心。 不管宫外大臣怎么想,如何谋划着得一个从龙之功,宫里人却是知道的,唯有这么一个太子可继承大统,自然没有什么瞒得过的他的,在这宫里权威比起第二个皇帝也不差什么了。 可这一切他都不能对这个老女人说。 她不懂,但母亲懂。 “嗯,让人挂上帘子吧。”凌雁北只是道,“明日里还要早起批折子,这几日陆先生回来了,雁南只怕是没空来敷衍我了。” 嬷嬷对他们兄弟两个这几日斗智斗勇也熟知,笑道:“二皇子殿下天生就不是受拘束的性子,殿下也莫要逼他太紧。陆先生老奴也曾去看过,是个温和妥帖的人,殿下可以放心。” “嗯,我知道。”凌雁北问道,“我听说嬷嬷你这几日腿脚不好,寒疾又犯了?” 嬷嬷不以为意:“老毛病了,多谢殿下关怀。” 凌雁北却不依:“怎么就说的轻松?这个岁数了,有什么病痛都要注意起来,我还想嬷嬷多陪我几年。” 嬷嬷笑出了牙花子,连连称是:“殿下说的是,老奴一定爱惜自己,明日就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看看。” 凌雁北不满道:“那些人也看了许多年,总是没什么作用。最近我新得了个温泉庄子,冬日避寒是最好的,嬷嬷去那里住几天吧。” 嬷嬷有些迟疑:“可是老奴走了,谁来照顾殿下呢?” 凌雁北混不在意:“这东宫上上下下伺候的人这么多,还能连一个可心的都找不出来?况且等过了年节我就去陪嬷嬷,总共也不需要几天的。”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15 第111章 第 111 章 越近年节…… 越近年节京城越是人潮如织, 灯火繁华。 繁华之下,是不安的人心。 嘉宁郡主与长安公主各一件红色披风,相偕而来, 灼灼如火,倒比貌合神离的兄弟俩更像一对双生子。 长安公主一气饮尽一杯茶, 眉眼烈烈:“陆先生所料果然不错!西域武林与诸国皆不安于室, 有大举进攻我中原之相!弹丸之地,也敢痴心妄想!” 嘉宁郡主则平和得多,慢悠悠地剥着一个大柑子:“蚂蚁自然也想吞象,区区小国,自不量力, 有何可气?” 一旁的玩家心疼的看着被郡主尖锐的指甲戳出一个个洞的大柑子, 简直要尖叫起来——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跑了好几个任务才能兑换出来刷陆先生好感度的冬季水果啊!很珍贵的! 虽然陆景和本来就很少吃零食,但和彻底没希望还是有区别的。 “自己的东西, 岂有别人觊觎的道理,何况这恶客马上就要打上门了。”千秋月毫无绅士风度地从嘉宁郡主手机把柑子抢了回来,仔细拨开喂给陆景和吃了。 峰回路转! 玩家听着面板上数值跳动的美妙声响,看千秋月的眼神像是在看天神。 千秋月注意到他“仰慕”的眼神,随口吩咐道:“去魔门的联络点传个信, 告诉他们本座的态度。我倒要看看铁寒山到底笼络到了多少忠心耿耿的狗。” 玩家立刻激动地接下任务:“是!” 长安公主看着玩家退出门外立刻起飞的身影, 颇有兴趣:“陆先生和千秋教主这里这些侍从倒是有意思的很, 可比本宫身边这些指使不动的木头强多了。” 陆景和闻弦歌而知雅意, 立刻笑道:“公主若是喜欢, 挑几个顺眼的回去伺候便是。” 长安公主也不推脱,随手点了几个,被点到的玩家哪怕靠在任务的面子上也无有不应,伺候地她周周到到, 倒是让本来只是展示一下诚意的长安公主真的动了几分心思。 嘉宁郡主托着下巴,染着蔻丹的手指无聊地戳着桌上的摆饰:“那位……知道动静这么大吗?” “不知道吧。”长安公主闻言道,“他图什么?” 陆景和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桌面,看向窗外,哪里有一树红梅开得正艳,不远,触手可及,枝桠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二位殿下见过雪崩吗?” 长安公主与嘉宁郡主均是茫然。 紫禁城里的金枝玉叶,落脚的每一步都有人仔仔细细扫去灰尘,连雪灾抚民对她们来说都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个数字,捐一点可有可无的银两,雪崩这样的惨事根本不会传到她们耳朵里。 “雪花很轻,但雪堆很重,所以堆雪的悬崖上最忌讳有声音,因为每一道声音都有可能引起雪崩。雪崩的时候,最开始速度很慢,然后雪越来越多,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快,”陆景和眉目温柔,仿佛在说什么盛景,“厚雪所过之处,所有东西都会被压成平面,只能被大势所胁一同向前,无一例外。” “每个想要利用它的人,都要做好不能承受其后果的准备。” “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动起来就像雪崩,哪怕是最上层的领导者,也只是它的棋子罢了。” 长安公主懵懵懂懂,听懂了又好像没全懂,嘉宁郡主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陆景和对她优雅一笑,似乎从未试图暗示过什么。 嘉宁郡主很快也笑道:“我看公主身边这几个人伺候得颇好,想来还是陆先生会调/教人,正好我这段时间忙累,不如也请陆先生赐我几个人松松筋骨吧?一忙过去我必然原数奉还的。” 陆景和自然没有不应的:“他们呀都是自学成才,我能调/教什么,郡主也自便便是。” 嘉宁郡主立刻比着长安公主身边的人挑了几个,似乎颇有些争强好胜之意。 只是苦了被当奴婢送出去的精英玩家们,对着偌大的探索任务接也怕死不接又舍不得,纠结极了。 送走了两位麻烦人物,陆景和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她们虽未必能发挥多大作用,立场确是切切实实的重要,代表着丞相府和谢家的态度,朝廷文武两脉皆在此了,半点都错不得。 千秋月安抚道:“长安切切实实是来表忠心的,她性子刚烈,这种事上无论如何咽不下气的,和咱们必然是一路人,嘉宁只怕……有些打算,但她也不傻,打算些退路是正常的,不会走到歪路上。” “现在这情况,不是对手的都能算朋友。”陆景和揉着眉心,如何不知道情况复杂,“中原武林那边通知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凌雁南闻声而来,在门口掸尽了一身雪才迈进来,一进门就郁闷地灌了一大口热茶。 陆景和看着,只觉得眼熟,笑道:“你们兄妹倒是一模一样,活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凌雁南总是拿他没办法,无奈道:“我们虽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却也是实打实的表兄妹,教养环境又差不多,像不是很正常?” “喔。”陆景和顽皮地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口,素手飞快折了一枝窗外的红梅,从自己鼻尖一过便递到他面前,“别撒娇了,快说正事。” 他这人,明明是自己手痒了想折梅花,却还能这般顺理成章毫不脸红地赖到旁人身上。 梅树枝桠晃动,毫不怜香惜玉地抖了陆景和一手臂的雪,千秋月赶紧张罗着给他换外衣,免得湿了衣服一会儿着凉。 凌雁南被那梅香扑了一脸,又被千秋月瞪了一眼,感觉自己真是欲加之罪,于是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道:“正如你所想的,中原武林早不满朝廷掌控武林,想要自立。如今师父回不去,师兄独木难支,武林盟说话根本没人听。” “应该的。”陆景和点头,“原本不就是这样吗,顾尘客和凌北辰这两根定海神针一死,整个大燕格局立刻崩盘,任他凌雁北再贤明武林盟大师兄声名再盛那也是——没用。” “真是难打交道,”凌雁南忍不住大吐苦水,“大师兄接连几日靠玩家跟我通讯,你是没看到那群人的嘴脸,什么话都出来了。” 负责通讯的玩家一连几天脸都是黑的,要不是只需要书面信息不用话语转述,里面还不知道要添上多少报告私人感情的语句——就这,跟着武林盟的会议疯狂做笔录的玩家也没少在记录里添加私人感情。 好在道貌岸然的老头子和怒火冲天的年轻人的语气还是比较好区分的,没给凌雁南造成什么额外的情绪影响。 “有什么不知道的,无非是‘你有什么证据’之类的车轱辘话。”陆景和闲闲笑道:“现在他二人还活着,所以他们还收敛几分,不然武林盟这会都开不起来。” “你别幸灾乐祸啦,”凌雁南无奈给他奉茶,“伟大的无所不能的陆先生啊,给我等出个主意吧!” 陆景和差点被他笑死:“别跟玩家瞎学,你都变成什么样了。” 端着茶沉吟片刻,陆景和道:“现在这个关头,要劝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威慑。我给你出个损招吧,反正如今仁和医馆遍布武林,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没有不受玩家们医治的。你就说咱们仁和医馆内功有异,能短暂控制受过医治的人!” 凌雁南听傻了。 武林中人真能有这么傻,这种话都信? 陆景和提点他:“天下武功无奇不有,你自己说得肯定点,他们就先信上三分了。回头再让他们召集弟子,约好时间让我二哥从外面短暂改写这群弟子的数据链不就得了,哪怕只是卡大规模暂停的bug也足以唬住他们了。反正咱们只需要这最后一波流了,以后怎样以后再说!” 凌雁南呆呆地点头,忍不住试图往后去看看陆景和身子后面是不是真有一条晃啊晃的狐狸尾巴。 从来没人跟他说话冰封十年会导致发小从半个直心肠变成黑心皮蛋啊! 也可能是……他之前从来就没看清过。 “瞎看什么?” 千秋月一巴掌就抽了上来,吓得凌雁南飞檐走壁地躲——直到他躲出了门,那自动追踪的大巴掌才停了下来。 “狐狸精,醋缸子,一对黑心鬼!” 凌雁南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景和笑得停不下来:“你何必逗他,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 千秋月也笑:“他啰啰嗦嗦闹起来没完没了,不直接打出门他还要拖半个小时,谁等他!” 陆景和啧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却见那双黑亮的剑眸里满满当当全都是他的影子,评价道:“还真是醋缸子,雁南一点没说错。” 千秋月一把将他扑倒在榻上,威胁地按住他的肩膀:“那他说你是狐狸精也是真的喽?陆先生什么时候来吸我的精气?我可是等候多时了!” 陆景和沉静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千秋月杀气腾腾地抬头,看到了窗口倒吊下来的一颗头。 是十五。 这孩子没见过正常的情事,只觉得那档子事都算凌虐,正浑身紧绷,准备扑上来和天杀的魔教教主同归于尽,保卫最好的陆先生。 千秋月在孩子纯真而带着浓郁血色的目光里尴尬地撑起身子,帮陆景和整理好了身上微乱的衣物。 陆景和靠在软枕上,笑着招招手,十五就从善如流地翻进来,坐在他面前的软凳上,只是身体还是紧绷的。 有了玩家初一的配合,十五开始经常从东宫内偷偷溜出来为陆景和汇报太子的一切大小动作,凌雁北对他从不设防,却也从不在意。 十五说话的时候会有意隐去一些屈辱的现实,陆景和却敏锐的察觉到,心疼不已。 凌雁北想做个了结,正好,他也很想。 第112章 第 112 章 纷纷扬扬的大……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时光转眼逝。 “陛下到——” 伴随着太监尖锐拉长的嗓音,凌北辰缓缓步入殿中。 群臣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陆景和依旧坐在轮椅上, 并未起身,在一众跪拜的大臣中十分醒目。 但如果单看他身边这几桌, 又不那么醒目了。 谢明瑶起身一福, 屁股都没离开椅子面,是个在敷衍不过的面子工程。顾尘客只一揖,千秋月自然更不会跪,点个头意思意思就算尊重这位天下之主了。 凌雁北倒是规规矩矩,礼数周全, 只是被凌北辰无视了个彻底, 微躬的脊梁迎来一片心疼的目光。 帝王入座,连一如既往敷衍的客气话都没说, 随侍的太监习以为常,直接吩咐开宴。 诸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就连最古板的老臣都未上谏。 许多人都对帝王最近精神恍惚的事心知肚明,却只当睁眼瞎。 陆景和垂眸饮了口茶,觉得有些好笑。 哪怕前路千差地别, 世界终究是走上了同路。凌北辰这君主当的未免有些太失败了, 竟然众叛亲离, 这殿上众人有一个算一个, 都恨不得他赶紧死。 丝竹声起, 舞女飘然划入场中。 人心各怀鬼胎,红火喜庆的大年夜却无知无觉,如期而至。 陆景和抬眸一扫,只觉得可笑。 这辞旧迎新的宴会上, 不知多少人心忐忑不安,或激动颤抖,食不知味,糟蹋了一桌子美味珍馐。 帝王坐在上座,将一场妖魔鬼怪尽收眼底,刻薄地想着:与其喂这些贪婪的肥猪,不去如把这些大鱼大肉送给街上的难民。哪怕他们常年贫弱的肠胃承受不起一星半点油花,吃下去也是死,至少他们会感恩戴德,而不是——食君之禄,却行弑君之事。 凌雁南仿佛对这诡异万分的气氛没有半分察觉,依旧笑笑闹闹,开席没两分钟就蹦到了陆景和身边,还和他同吃一席,任千秋月怎么瞪都当感觉不到。 没过一会儿,陆景和另一边又被老父亲不动声色地占据,于是千秋教主彻底被边缘化,扭头甚至看不见陆景和的头发丝。 充当侍从的两位玩家感叹着千秋教主这点家庭底位,线下默默动了动,一左一右占据了陆景和身边最后的空隙——开玩笑,顶级经验席哎!陆先生吃不了多少,几大门神更是一口不动,陆先生又默许了,不蹭是傻瓜! 价值万金的香料缓缓燃烧着,艳丽的火星明明灭灭,淡色的烟雾笼罩了偌大的宫殿,远远望去,恍如鬼蜮。 清音阵阵,歌舞靡靡。紫红衣袍交错,推杯换盏笑容晏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各人心思都藏在热闹的表象之下,不得尽显。 头痛愈演愈烈,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恍惚之间,群人如恶鬼。 “咣当!” 巨大的碎裂声响起,红木镶金的桌子被一把掀翻,珍贵的菜肴流了满地。 场中众人惊慌失措,目光四处搜寻,似乎在看到底是谁在这种场合醉了酒,竟然发起了酒疯,却无一人上瞟哪怕一点余光。 “嗤。” 世间最尊贵的女人的嘲讽昭然若揭。 大太监急急忙忙扑上去扶他尊贵的陛下,袖口浅浅划出一抹寒光,直击帝王心头。 随着叮一声脆响,寒铁折断,然后是咔嚓一下,骨头断裂的声音。 风光无限的大太监歪着脖子倒在地上,眼中阴毒与惊喜交织还未来得及扩散,便已无神。 “拖下去。” 帝王冷冷道,似乎并不为被从小到大的忠仆背叛而伤心。 机灵的小太监已经成了地位不逊于师傅的大太监,低眉顺眼上来顶上了位置。 于是一桌新菜上场,歌舞依旧升平。 凌雁北酒至唇边,溢出一声轻叹。 这么好的棋子,可惜了。 蠢货。 就这么等不及。 帝王的强大明明白白现于人前,提醒了无数人这位曾经的丰功伟绩。 于是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 帝王不言,歌酒不停。 酒菜过半,走流程的唱礼成为了场中唯一的声音。 新任大太监的声音略显稚嫩,可一字一句十分流利稳重,仿佛是提前做过准备的样子。 “广威将军献百兽图一张——” “安南王献白玉如意一对——” “平阳王献……” “……” “长安公主献凤鸣琉璃盏一只——” 凌北辰听到这个,讶然:“长安这是从你母亲那里讨了东西来送朕?” 他语气温和,像是世间最好的父亲。 长安公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撒娇道:“对呀!母亲说过,这琉璃盏您二位一人一只,我给您凑一对不好吗?” 凌北辰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亏你这丫头想的出来,听话只听一半,梓潼也由着你胡闹!这琉璃盏确实是我们一人一只不错,却是一只雕龙一只刻凤,岂有我一人独占了的道理?” “啊?那就是不能送了啊……”长安公主眨了眨眼镜,委屈道,“这可怎么办呀,女儿没有准备其他礼物了。” 凌北辰宠溺地摇摇头:“你有这份心便是最珍贵的礼物,还要什么其他。” 长安公主立刻高兴起来:“谢父皇!” 凌北辰带着残留的笑容笑容转头,道:“丫头胡闹,阿瑶,我回头再让人把东西送回你宫里。” 谢明瑶被侍女伺候着舒舒服服吃了颗葡萄,闻言摇头淡笑道:“陛下说笑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长安送了,陛下收着就是了,如长安所说,成双是美事。咱们又岂是差这么一对杯子的?” 凌北辰仿佛全然没听出谢明瑶话中之意,不住点头道:“阿瑶说的是,咱们一家子和和睦睦,何必在意如此小节。”他扭头吩咐自己新上任的大太监,“回头记得把西洋进贡的无色琉璃拿出来打个柜子,将这对龙凤杯盏放进去,摆在朕桌前。” 帝王如此,朝臣们自然只有恭贺,一时间“父慈女孝”“齐家治国”之类的声音充斥了殿上。 谢明瑶凤眼微闭,只觉得这位陛下别的没涨,恶心人的本事倒是更上一层楼。 长长的名单念到最后,再无一个能让帝王展颜,连一个颔首也无。 陆景和听到了自己和千秋月敷衍至极的寿礼,有些错愕。 千秋月嚣张是他的身份,“陆先生”却还没准备跟帝王撕破脸,是准备了一份过得去的礼的…… 余光一扫,身后的玩家正紧张得不停扣手。 陆景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错愕的不止他一人,聪明人也远不止他一个。无数人的目光随着小太监的声音别有深意地扫过千秋月,心里有了计较。 伴随着最后一个“武林盟主顾尘客……”被念出,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好些人被“魔教教主和天下之主直接撕破脸”这个错不及防的重磅消息砸得昏头转向,远远地都忍不住对眼神,让突然的安静吓了一跳。 一位年高望重的老臣面带愤怒斥责道:“磨蹭什么,怎么不念了,还有太子殿下的贺礼呢?” 凌雁北目光从杯上巧夺天工的花纹上移开,带着来不及散去的欣赏落在了老臣身上。 这……是估计架他还是真的蠢货?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真的很难分辨。 虽然这两种手段都很蠢就是了。 头发眉毛胡子全都花白了的老臣立刻激动地浑身颤抖,更加大声地斥责着“不称职”的小太监,恨不得把这年轻的宦官怼到地缝里。 好,真的单纯就是个蠢货。 凌雁北无趣地移开目光,在那满头冷汗的小大太监跪在地上之前扬声道:“父皇恕罪,儿臣所献之物有些特殊,故而未曾写在贺礼单子上。儿臣恳请父皇允准,将此物当面献给父皇!” 凌北辰想不想恕凌雁北的罪大家暂时看不清,但他想恕那太监的罪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太监带着满头的冷汗站回帝王身后,比太子更像被帝王精心保护的幼兽。 每人再理会呆若木鸡的老大臣。 尊贵的太子跪在殿中,如同每一次在皇后殿中罚跪。 尊贵的太子弯着脊背,低着头,却又不同于每一次臣于严厉的母亲。 他面对的,是喜怒无常的疯帝王。 帝王不言允否,只缓饮一杯烈酒。太子低眉顺眼,跪得板板正正。 就在凌雁南忍不住要出列时,凌北辰终于仿佛刚回过神来:“北儿平身……瞧朕,都糊涂了,怎么也没人提醒朕!儿子献礼,为父当然要仔细瞧瞧,快让人带上来吧!” 帝王言语之浮夸让嘉宁郡主暗暗心惊,她下意识想提醒长安公主,却见那人早早抻开了脖子,竟是满眼期待! 纵然心思百转千回,嘉宁郡主也抵不住这等重击,玉手轻抚腰上玉佩,指尖苍色已与玉色一般无二,显然是气得不行了,若不是面上有脂粉,还不知是怎样一张红面。 好在长安公主自己靠不靠谱不太重要——所有人都知道她不靠谱——周身无数人精早已经嗅到了不对劲,犀利紧张目光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盯了个彻底。 太子殿下珍贵的贺礼有点大,后门偏门都进不来。 为难的太监战战兢兢请示过帝王后,开了大殿们。 冷气一撞,将室内的浓雾撞散几分,姑且不论正坐在殿门前的人打了几个哆嗦,至少众人是终于脑内一清,后知后觉想起了“惊恐”是什么滋味。 众人的目光随着殿门移动,甚至羡慕起了可以自由行动的宫女太监,恨不得跟出去,好脱离这危险的令人窒息的境地。 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需要八个小太监和抬的大箱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帝王喝止了多手的太监,一步又一步,像是要亲手打开心爱的儿子的贺礼。 “陛下不可!” 在有力的手指触碰到华丽盖子的那一刻,终于有人受不住内心煎熬,大喝一声。 帝王和太子同时侧目,侧颜极像的父子发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冷笑。 刹那间寒光一闪而过,出言之人左右后方同时有人出刀。 华丽而沉重的实木箱子被帝王掀开一道缝隙,伴随着“咚”的一生闷响,一道黑影顺势滚出,细剑直击帝王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四块烂肉沉甸甸地砸在地上,才有人回过神来,尖叫来不及出口,双目就已经失去神采。 不知何时潜伏在殿内的黑衣人纷纷从各处窜了出来,森寒的刀光剑影杀成一片。 再位高权重的臣子也不可能将侍卫带入宫中,对上这些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完全是待宰的羔羊。几位武将还略有反抗之力,文臣就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被抹了脖子。 “陆先生小心!” 在这之中,陆景和是个例外。 在皇宫各处有合法身份的玩家们顷刻就已经聚集过来,密密麻麻将陆景和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们的武功确实是远不如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杀手,胜在人多,还能复活再跑回来,好悬护住了陆景和。 顾尘客早在第一个黑衣人从箱子里窜出来的时候就迎上去护住帝王,凌北辰却样似癫狂,硬要自己动手。 顾尘客无奈,也只能在外围死死盯着他。 此刻西域外敌虎视眈眈,帝若崩于此,还不知道要是怎样的人心动荡。 嘉宁郡主和长安公主都对此早有预料,身边都带了武功高强的婢女,且战且退,也靠向陆景和的方向。 无他,陆景和这边眼可见的最安全。 她们忍不住为陆景和在宫中积累起的庞大势力而心惊。 千秋月是场上唯一没有动的人。 他对陆景和受袭都无动于衷,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好像变了个人,只有握在剑柄上青筋暴起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虽然身边的婢女太监都在第一时间被灭了口,但并没有人袭向谢明瑶,上位是现在最平静的地方。 谢明瑶会武,这倒是所有人都知道,毕竟曾经是军旅出身,可没人知道她竟然这么强。四处杀戮的黑衣人至少有110级,可谢明瑶只凭一把装使用的长剑,砍瓜切菜一路杀下来,连一合之敌也没有。 这位皇后殿下……恐怕至少也有140级了。 从上座一路杀下来,鲜血染红了她华美精致的凤袍。 陆景和带着疑惑迎接了这位殿下,谢明瑶却顾不得和他寒暄,急急道:“那孽障和阿南呢!你可曾见着了?” 陆景和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位聒噪的朋友,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对凌雁北的估计已经很高,却还是不够,他身边还有高手。 能在千秋月眼皮底下把人劫走,只怕要140级往上,还得是专修暗杀的高手才行。 千秋月脸色阴沉,目光带着几分询问落在陆景和脸上。 陆景和当机立断:“去找雁南。不用担心我,我非手无缚鸡之力,何况父……顾盟主还在这里。” 凌雁北已经疯了,当堂弑父杀尽满朝文武重臣的事他都做得出,谁敢赌他对执念深重之人还保有什么理智? 即便这不是个真实的世界,可朋友是为了自己才来的,如果真的被…… 陆景和无法承受这一切。 千秋月得了指令,不再迟疑,当即破窗而出。 他本就是这世上至强之人,无人能拦他。 陆景和又转向谢明瑶,恳切道:“殿下,我知您与陛下不合,只是陛下不能崩在此时,满朝文武也不能全都死在这里。此刻边境大危,朝堂若是停转便是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啊!陆某求您救救陛下吧,只当是为了这天下的无辜百姓!” 谢明瑶一笑,摇了摇头:“如果你是以陆先生的身份请求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怎会如此? 陆景和眉目间浮现出痛心和不解。 “但,”谢明瑶话锋一转,高贵美艳的面孔上有笑意一闪而过,“我会帮你,陆景和,就当是为我……能重来一次的回报。” 谢明瑶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凑在陆景和耳边吐出来的,也让陆景和明白了这位殿下为什么对他这么友善,又为什么与原本的世界走向大相径庭。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金红色的身影飞身而上,细软的绸缎此刻坚硬如铁,一下抽退了与凌北辰缠斗已久的黑衣人,收回时更是狠狠抽在了凌北辰脸上。 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低头假装没看到,生怕回头被小心眼的陛下记住报复。 “你,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救那些废物。” 这自然指的是毫无形象在黑衣人的追击下抱头鼠窜的文武百官。 顾尘客依言前去,只是自开宴以来就无比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笑容。 好像是幸灾乐祸。 “你,”谢明瑶随手从身旁抽了一把装使用的剑扔过去,凤眸一扫,“好好打,别犯病。” 凌北辰背后一凉,颠劲儿都去了几分,不再毫无章法地放肆只求一战,而是终于老老实实奔着打杀对方去了。 这一动真格的,陆景和就判断出了黑衣人大概的等级——约莫145级,且不是主修暗杀一道,用剑明显束手束脚,反而更擅大开大合一般。 谢明瑶这一调度,场上的局面顿时清晰了许多,黑衣人数量本就不如许多,立刻开始节节败退。 “姨母威武!” 长安公主双目放光,嘉宁郡主也不由得赞叹:“殿下风姿卓绝,非我等所能及也。” 陆景和不由得颔首赞同,同时道:“你们也去,务必护住各位大人性命。” 玩家们早就蠢蠢欲动,闻言立刻猛虎出笼扑了出去。 陆景和的话中之意他们也明白——活着就行,缺胳膊少腿也没事,不要求完好无损。 玩家们围在陆景和身边的时候已经是层层叠叠,让人看花了眼,散开更是如满天星,文武重臣的损耗率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自然,留守在陆景和身边的玩家更多,职业技能装备更是多种多样,保证哪怕天花板突然塌下来或者地底下钻出尖刺都不可能伤到陆景和一根毫毛。 眼看着局面渐渐稳定下来,与凌北辰缠斗的黑衣人明显慌了起来,被凌北辰瞅住一个破绽,手中长剑直接刺穿了黑衣人左肩。 谢明瑶紧随其后,绸缎把人缠了个结结实实,还特意掰开了嘴点了穴位,生怕他一不注意就自尽了。 陆景和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谢明瑶却摇了摇头:“人多口杂。” 陆景和了然,一挥手,就有两个玩家走上前来,把绸缎粽子架下去了。 自从头领的黑衣人落败,其他人就明显失去了斗志,且战且退,玩家们也实力有限,只留下了几具尸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折腾到这个时候,拱卫宫中的羽林卫才堪堪出现,银色亮甲散乱异常。 高大的将领着甲佩刀直入殿中,还未进门酒气就冲了进来。 被夹着冰雪的冷风吹了一路还有这么大的酒气,可见是喝了多少,玩忽职守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哪怕他有再大的胆子,也被殿中血气尸体吓破了:“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降罪?”凌北辰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高位,正从不知道哪具尸体上扯了块布擦拭着手上宝剑的血迹,闻言漆黑的眼珠微微一转,“你觉得,你该当何罪?” 冷汗点点滴滴顺着额头滑落,眼角火辣辣的痛,魁梧的男人却不敢有分毫动作。 谢明瑶无心收拾这一摊烂摊子,只侧头问道:“有阿南的消息了吗?”得到否认的回答后便明显愈发暴躁。 帝王提剑缓缓而下,长剑拖在身侧。 未开锋的宝剑本只是个华贵的装饰物,可在他手上,什么不是神兵利器呢? 长剑横于颈边,将领高大的身体抖得像筛子,却分毫不敢避开。 金属碰撞的细碎声响让殿内越发寂静,连原本受伤者的呻-吟-声都没有了 顾尘客眉头微动,刚想说些什么,银光就已动了。 还带着惶恐的头颅落在地上,砸出沉重的声响,一如大殿正中翻倒的箱子。 “玩忽职守,惊扰圣驾,罪无可赦。” 谢明瑶替了判官的活,给这位将领定了罪。 她眉眼间的暴躁比凌北辰更甚,伴随着始终没来的好消息,已然是有些坐不住了:“今夜惊魂,诸位大人就先就在宫里稍作歇息吧,晚些自会有太医院的太医来为诸位诊治伤口。” 谢明瑶的意图很明显,凌雁南失踪,在场的人都有嫌疑,都可能和罪魁祸首有勾结,在找到凌雁南之前,她一个都不准备放。 大人们自然有安置的地方,陆景和还是他原本暂住的宫殿。 寻找凌雁南的任务一个一个发出去,玩家一批一批派出去,可始终石沉大海,甚至就连千秋月都失去了消息。 陆景和面上失了颜色,不好的预感一点点覆盖了平安度过主线重要节点的喜悦。 顾尘客问道:“要不要我让老二……?” 如果今天被掳走的是自己,陆景和绝不会同意父亲出去让二哥查坐标凌雁南作弊的想法,可失踪的那个人不是他,他自然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 陆景和深吸一口气:“再等等。如果明天早上千秋月还没有带回好消息,那就让二哥去找找。” 顾尘客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摸摸他的头:“不必这样紧张,你的意识已经恢复大半,转移不过是时间问题,哪怕世界进程不完美也是没关系的。” 陆景和长叹一声:“我不是担心这个。虽然这里的死亡不会对现实世界太多影响我知道,可万一凌雁北是个畜生……” 顾尘客脸色也阴沉起来。 忽地,隐隐约约有浓郁的血腥味儿飘进了鼻腔。 第113章 第 113 章 血腥味儿里夹…… 血腥味儿里夹杂着熟悉的熏香, 正是刚才殿上所燃的,华丽而荼蘼。 陆景和难掩激动,对上的却是一双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十五。 十五几乎是撞进来的, 重重跌在了陆景和怀里,学了治疗技能的玩家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起手, 却被身边反应快的其他玩家按下去。 玩家的技能不是不能对npc生效, 但必须是在有说得过去的媒介或者npc完全昏迷的情况下,现在就算用了也是浪费蓝条。 何况有陆景和这么一个大医师在这里,哪里多余他们出手。 十五顾不得仔细感受陆景和处理伤口的轻柔,蓦然抓住了他的双肩:“陆先生!” “做什么!”顾尘客立刻上前一步。 陆景和却冲他摇了摇头:“十五,不要急, 有话慢慢说。” 虽然陆景和自己也很急, 可忙中出错的道理总还是记得的。 十五重重喘息了一声,牵扯到了伤口也顾不得:“二皇子殿下他好像不太对劲。” 随便谁被人突然掳走, 更可能面临了亲生兄长的告白,状态也不会对劲吧,何况是雁南那个脾气…… 这个念头在陆景和脑中一闪而过,却立刻被抓住。 十五一向沉默寡言,字字言简意赅, 怎么会在这样情急的时候说无意义的话? “二皇子殿下他……好像不是二皇子殿下……”十五的描述含糊而混乱, “但他又确实是二皇子殿下……” 陆景和没听懂, 但顾尘客当即脸色一变, 旋身就要离开, 又急急问道:“他们在哪里?” 十五立刻道:“东宫旁边的寒香阁下的密道里,但具体是哪一段我不清楚。” “我和你一起去。”陆景和连忙叫住顾尘客,又问,“千秋也在那里吗。” “千秋教主也在。他好像本来是想带着二皇子殿下离开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了,现在正在和太子殿下招来的那些高手们缠斗。” 十五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也昭然若揭。 “好。”陆景和真诚道,“十五,大恩不言谢,日后赴汤蹈火,陆某在所不辞。” 十五惶惶道:“陆先生,十五……” 陆景和给几个医师职业的玩家发了任务,让他们留在这里为十五处理剩下的细碎伤口,而后使用特殊npc权限,开启了第一个全服任务: 【任务:皇宫之乱 任务难度:中等/地狱 任务类型:主线 任务描述:太子凌雁北联合贼人发动宫变,打伤帝王凌北辰,掳走二皇子凌雁南,请帮助前往养心殿帮助皇后谢明瑶稳定大局或跟随陆景和救出凌雁南吧! 任务奖励:特殊装备,特殊身份卡,荣誉称号,时装,技能书,转职卡,npc好感度,经验等】 虽然正是凌晨天亮前,在线的夜猫子玩家不算太多,但一个全服任务砸下去。还是惊起无数水花。 不知道有多少睡得正香的玩家被基友损友一个电话薅起来,又不知有多少刚刚睡下的玩家痛并快乐着再次跻身奋斗一线。 橘子洲头比他们都强一点,是月亮不睡也不睡,月亮睡了接着嗨,仍然□□地守在陆景和身侧,自然也是最早接到任务的玩家之一。 只是自己亲哥突然传来的问候却让他非常疑惑……且震惊。 作为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和政客,他哥永远都是十二点之前歇下,八点之前起床,作息比钟表都健康。 这凌晨三点突然爬起来……是尿急? 尿急也不能还关注他在游戏里的情况吧,还特地让他必须跟紧陆景和? 其实不用说橘子洲头也没想过选其他任务,哪怕其他任务看起来明显更简单,可能刷到的奖励种类更多。 于他而言,陆景和从来都是唯一选。 橘子大哥得到回复,满意一笑。 他这个弟弟缺点很多,玩心重,不务正业,不通礼仪,不像话,但有一点最好,直觉敏锐,比小动物还精明,从不走错路闯大祸。 “嗯,是我。放心吧,你都上那么多保险了,不会出事的。发现?好吧……我很高兴你能这么看得起我那傻弟弟。” 对面的男人有着一把清冷如冰泉的嗓音:“……你想太多了,我说的是我弟弟。” 男人扶额轻笑:“陆二,你要不是真有本事,早被人套麻袋打死了。” 陆二哥依旧冷淡:“挂了。” 面对黑屏的通讯,男人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笑意盎然:“伯父和那家伙都在呢,哪里轮得到我那傻弟弟身上的手段派上用场……关心则乱呀,没想到他陆二也会有这一天。” 原本黑屏的光脑再次亮起蓝色代码:“波恩先生,请勿背后言他人是非。” 波恩大公子“啧”了一生:“知道了,代码先生。也请您遵守网络安全公约,不要随意入侵他人私人设备。” 代码先生明明只是代码,却十分彬彬有礼:“多谢提醒,波恩先生。夜安,祝您有一场好梦。” 波恩大公子搜了搜头发,优雅一笑:“这还怎么可能睡得着啊……算了,看看热闹吧。” * 游戏里的顾尘客敏锐地察觉到了正在到处薅基友的橘子洲头身上猛然增强的信号,也有点好笑。 他这个二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人冷冰冰的,比机器还机器,对在乎的人又太在乎,简直目无王法了…… 陆景和一心只担心好友的安全,虽然注意到了这边微妙的不同寻常,却也没有深究。 谢明瑶听说了宫里有密道的事,并不吃惊,只是拨了一群人来帮忙探路,长安公主正闲得无事,立刻积极跟了过来,无独有偶,嘉宁郡主也跟上了,美其名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忘忧草本就是护送陆景和回去之后才下线睡下的,没睡多久又立刻被橘子洲头从床上连环call拉起来,困得人都在发飘,看着这两位金枝玉叶,忍不住吐槽道:“嘉宁郡主脑子好,是真来帮忙的,也是真能帮上忙。长安公主就纯粹是来玩的吧,又不能让她去挡暗器!” 柠檬酸刚刚接了探路任务,正忙着编队指挥,闻言忍不住回头调侃道:“呦,连你都不觉得嘉宁郡主是为了颜小哥的消息跟着我们的了?看来他们最近演技下降不少啊。” “滚。”忘忧草言简意赅,“别把你爹我编进去,我是要跟着陆先生的。” 柠檬酸啐他一口,不屑道:“乖儿子,你知道不给爸爸添麻烦爸爸很开心,可你也不至于要去拖累陆先生吧?那是要遭天谴的!” 一群人靠着嘻嘻哈哈渐渐都提了神,探路小队由玩家带领向着四面八方出发,陆景和也没有空等下去,同样立刻带人出发。 暗道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空洞黑暗,相反,墨玉的地砖散发着丝丝凉气,墙壁上绘制着各种各样神秘的纹路,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铜制的壁灯悬挂其上,上面镶嵌着圆润硕大的夜明珠,别有一种暗调的奢华。 月下独酌咋舌:“我的天,难怪太子生性节俭朴素,原来钱都花在这里了!” 嘉宁郡主摇了摇头。她本就早有猜测,下来之后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这暗道不是本朝修建的,更不是太子,他最多是有所修缮。” 陆景和也发现了这一点,却不如她知道得清楚,索性等着听解释。 嘉宁郡主也不卖关子:“本朝虽说几经风雨,习武之风大盛,但也有白鹿书院这般以文修武的名门,大体上是文武并重,风雅长存,衣饰多是长衫广袖,以灵草瑞兽为主。可是这壁上的花纹大都是凶恶之兽,茹毛饮血,甚是野蛮。” 陆景和若有所思:“这类我记得大多是蛮族象征?本朝疆域广阔,都城太北……这其上原本有过一个蛮族王朝是么?” “正是如此,”嘉宁郡主有些惊讶,又觉得陆景和理当如此,继续道,“太祖统一四海前天下三分五裂,此处本有个名为‘晔’的强盛蛮族,因疆土之上多有高山密林,西北又临海,凶兽与明珠正是他们的象征。” 长安公主好奇道:“这蛮族我也知道,只是不记得他们曾有这么大的领土啊,怎么把地道修到这里来了?” 嘉宁郡主道:“殿下都让你好好听上书房的夫子讲课了……燕京原本是晔朝起家之初第一个攻克的重镇,后来更是边镇重地,这条地道估计是为了方便贵族来回重镇修建的。应当不会太危险,只是到底有多长,又通向哪里,就不为人知了。” 忘忧草惊讶道:“本朝好歹是在这儿修了皇宫和都城,这么大的地道不会不知道吧?在别人地道上修皇宫,这,心里真的有安全感吗……” 陆景和解释道:“本朝建立之初受北上蛮族威胁,于是太祖重兵囤之,又怕武将割据自重,就干脆自己来镇守了。帝王长居之处即为都城,如此慢慢发展起来的。” 边境重镇有很多地形一类的考虑,没法揪一个就是,所以哪怕明知有问题,也只能如此了。 只地道广阔,四通八达,全填了浪费人力物力不说,动静也太大了。且太祖心胸宽广,还乐观的想着要是有一天真出了什么事儿,这地道自己人也能用上,更是派人加固修葺了许多。 长安公主忍不住感慨:“太祖真是高瞻远瞩……” 就是这用途好像不太对头。 陆景和发现确实没人清楚这地道的构造,本来以为要沉下心来细细探索一番了,心里正着急凌雁南那边的情况,却发现这条路好像颇有章法,沿途的新鲜痕迹越来越多。 难道是运气好? 可他们这个队伍里没有人有那么高的运气点啊。 陆景和疑惑抬头,顾尘客正走在最前面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正在不着痕迹地为大家引路。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探索多半是无用功,也没人真指望着第一次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所以走得都相当随性,只盯准了前一个人的后脑勺。 父亲知道路……? 不应该啊,父亲先前的着急不似作伪,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越来越近了。 越靠近新鲜的痕迹,顾尘客停留在岔路的时间就越短。 陆景和注意到顾尘客的耳廓在不停地微微抖动着。 与其说是思考判断,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陆景和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十五说千秋月正在和凌雁北身边的高手打斗,必然不可能是完全安静的。顾尘客功力高,将内力聚集于双耳之上就能听到更远地方的声音,自然就能更轻易地判断千秋月的所在地。 而找到了千秋月,凌雁南也就近在眼前了。 “不仅如此,”顾尘客低笑一声,“千秋月看着只是个武夫,实则聪明得很,沿途都用内力在墙上留下了印记,不过应该是防着要动手,他用的并不多,又过去小半天了,痕迹并不深,才需要仔细分辨……倒有几分他小时候的聪明劲儿了。” 陆景和对顾尘客口中的“小时候”很感情趣,可惜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顾尘客向后打了个手势,一路笑笑闹闹的众人立刻噤声。 陆景和笑了笑。 都是人精,没一个傻的。 这里已经离得极近,能听到熟悉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前面约莫已经过了表白的初阶段,只能听到凌雁北痛苦地询问:“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和凌雁南崩溃地重复:“我们是一母同胞一胎双生的亲兄弟!” 激烈的争执和炸裂的话语不断传来,手能捂住玩家激动的嘴,却捂不住玩家激动的心。 【兄弟们姐妹们家人们朋友们!炸裂的来了!太子在跟二殿下表白!“血缘算什么,我们才是最亲密的人!”】 1l: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2l:麦艾斯!!!封建木乃伊竟是我自己? 3l:我现在继续二皇子的回应!答应了吗答应了吗? 4l[橘子洲头]:很遗憾,并没有 5l:好险,我的三观 6l:楼主到底在瞎遗憾些什么啊! 7l[月下独酌]:太子殿下好炸裂,金句频出,二皇子殿下好脆弱,只会无能狂喊“我们是亲兄弟啊”哈哈哈哈哈 8l[冬梨脆]:我把你当我哥,你却想上我 9l[橘子洲头]:呦,都憋不住了? 10l[吴钩月明]:虽然说这个游戏没有剧情组,全是智能ai自动衍生,这个衍生是否太炸裂了些?制作组没有给ai输入最基本的道德底层逻辑吗? 11l[层林尽染]:@空里霜 专家解释一下? 12l[空里霜]:首先虽然我家是做这个的,但我确实不是专家,我只是老总,并不是一线研究人员。其次,我听说这个世界有一些不稳定,和隔壁的那家好像出现了相同的问题,所以底层逻辑不太能控制 13l:闻总的意思是我们在玩一个随时可能会穿越的游戏吗?好刺激! 14l:哇,我想穿越!不过这个世界……我穿过去跟骨不好的话能活吗? 15l:难道隔壁穿越了没有魔法天赋就不活了吗?要是真穿了就凑合吧,活下去才是重点 16l:这栋楼的问题难道是这个吗! 17l:现在是了。二皇子已经拒绝了太子的表白,那还能有什么发展 …… 抛下逐渐歪楼的帖子,玩家基友团再次回归现实,只是忍不住窸窸窣窣地询问闻烨的小道消息是否属实,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开始考虑全文背诵游戏出现的可能性。 陆景和则是侧耳细听。 隔壁已经过了第二崩溃阶段,进入了第三阶段:苦口婆心。 凌雁南单方面苦口婆心劝凌雁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凌雁北……哦,他依旧在发癫。 顾尘客躲在人群的死角打了个哈欠。 千秋月应该已经察觉到他们来了才是,凌雁南怎么还在演这种狗血的戏码? 难道是老朋友压榨孩子太多了,孩子想趁机放松一下? 可他老人家的耳朵和心脏要受不了了。 突然,凌雁南话锋一转,从温柔和缓变得冷酷无情:“我绝不可能接受你,你的爱让我感到恶心。” 凌雁北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更加陷入更疯狂的癫狂。 陆景和也沉默了。 雁南……不会是想靠自己把太子气死过了这个剧情线吧? 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但放在好友身上好像并不是很不可能。 顾尘客也察觉到了这个可能性,痛苦面具遮都遮不住。 但事情并未如他们想象的一样发展。 并不是凌雁南靠谱了,而是凌雁南变了。 凌雁南的语调冷静而优雅,咬文嚼字间带着娴熟的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与优雅,却尖锐。 陆景和和顾尘客都严肃起来。 谁家的人谁知道,凌雁南这辈子不能说和靠谱挨不上一点关系,但确实不多,这样的语调更不是他能发出来的,这属于那些长期经受贵族教育的人,和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政客。 顾尘客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他说:“景和,联系你二哥。” 陆景和毫不迟疑,可是游戏内外被特意留下的用作联通的后门似乎断掉了,那边始终悄无声息,没有响应。 玩家们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 刚刚还在活跃刷新的论坛突然陷入了停滞,他们原本以为是崩了,退出刷新却再也登不进去,再一看,网络已经完全断掉。 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每建设一个星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埋下光缆,保障通讯通畅,主星更是如此,强大的系统让恒星风暴都无法对星球通讯造成任何影响。 断网,这是他们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 月下独酌震惊道:“完了,不会真要穿越了吧?” 其他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在论坛上口嗨可以,他们可没有一个人真的想要穿越啊! 他们凝重的脸色自然无法逃过身边人的眼睛,长安公主正要出声询问,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嘉宁郡主冲她摇摇头。 她从看到“陆先生”开始,就知道这些人有与她们不同的秘密,正如她很早之前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一个“顾盟主”也不只有一个“二皇子”。 他们之前所有似是而非让人捉摸不透的铺垫和而不能见人的合作似乎都在这一刻隐约浮出了水面。 可嘉宁郡主依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她明白的是,一旦她们的不同被突出,她们就会从这件事里被踢出去。 而她,从来不想糊里糊涂地过日子。 如果她只想尊贵他糊涂的过一辈子,何必去往那个小城,又何必来到这里,甚至,何必参与这个计划。 长安公主确实脑子不太够,但胜在听话,立刻捂住了嘴,和一起嘉宁郡主悄悄隐匿到角落。 不远处,凌雁南不紧不慢的语调还在继续,凌雁北却勃然色变:“是你!谁让你出来的!我不要见你!滚回去!让他出来见我!” 凌雁南,或者说真正的二皇子殿下慢条斯理地牵起唇角:“他就是不愿见你才让我出来,不然这个节点我怎么能出来呢?” 凌雁北更加失控。 他好不容易探寻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把握住绝对不会出错的时机表达自己的情感……却依然遇到了错误的人。 “你都知道……他也都知道!那他更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弟!你才是我的弟弟,而他,和我毫无血缘关系,我追求他天经地义!” 凌雁南呆住了:“你知道我们是两个人?” 凌雁北冷笑:“你和那个陆景和关系很好吧,如果有一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会发现不了吗?” 凌雁南哑然,同时却想到了更多可怕的事:“那伯父……不,顾盟主……” 凌雁北恨声道:“对!父皇也早就知道了!母后也知道!他们都是这个交易的缔造者,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他狰狞的表情突变,又露出一个温柔甜蜜的笑容,“不过无所谓,他们给我送来了你。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够我感激。” 凌雁南满头冷汗,喃喃道:“那……这场交易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件事情的本质又是什么?” 陆景和也想知道。 顾尘客只是避开他的目光。 千秋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决完了自己的对手,安静地落在陆景和身边。 陆景和想要向他询问,却得到否认的答案:“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你二哥先和世界意识达成了交易,然后伯父又和这个世界的掌权者达成了交易,最终形成的。我和楚南都只是参与者,对其中的事情并不清楚。” 第114章 第 114 章 玩家们都被特…… 玩家们都被特殊机制屏蔽, 听不到大佬们说话。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女人的额间渐渐地下冷汗。 嘉宁郡主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坚持和敏锐。 如果一个人能一直糊里糊涂的过一生该多好。 她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捂住嘴的长安公主,听到了这么大的机密, 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一样。 嘉宁郡主笑了一声。 嘲笑自己。 终于找到了追寻已久的真相,却发现根本和自己无关。 我被聪明误一生。 * 甬道里。 男人的嘶吼声渐渐低沉下去, 最终变成了几乎无法辨别的耳语。 远远看去, 兄弟二人几乎亲密的贴合在一起,就像未出世的时候,还在胚胎里一样。 凌雁南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凌雁北双目猩红:“在什么?” 凌雁南平静道:“你请求的是他亲手杀死你,但我不是他,不能替他做决定。” 血脉相连的两兄弟陷入对峙, 凌雁北冷笑一声:“那你让他出来跟我说!” “不行。”凌雁南道, “他下线了。” “我不相信!你让他出来!” 凌雁北情绪再次彻底失控,并感到一种荒谬。 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一个身体,哪怕是数数据的塑造而成的假身体,也很难容纳两个灵魂,所以凌雁南本人在的时候那个灵魂通常会回到自己本来的时间。 但凌雁北没有想到的是,平常那么柔软的人现在竟然这么狠心, 直接弃他而去。 凌雁南平视着他, 就像在看一个笑话:“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知道你知道他的存在, 只把你当成兄长来尊敬, 你却对他起了那样不堪的心思,现在还想把他逼入两难的境地……凌雁北,难道你一点都不会愧疚吗?” 凌雁北立刻瞪住他:“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已经达成的交易,明明你已经是被放弃的棋子, 为什么你不肯完全消散?为什么你一点也不遮掩自己和他的不同,故意让别人发现不对?” 同胞的兄弟对彼此最为了解,揭起伤疤来也最为深刻。 凌雁南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没错,他是被放弃的,被父母选择放弃的。 哪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依然被叫出去当做了交换的筹码。 他一开始对那个异界的灵魂是憎恨的,憎恨他那么乐观潇洒,能得到那么多的爱,拼命和对方强度和身体的掌控权。 只要那个人对他有那么一点伤害驱逐的举动,他都可以嘲笑对方的惺惺作态,揭破对方的不完美——可是一点都没有。 他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假人,或者说对这个虚拟的世界完全不在乎,对那些唾手可得的亲情和爱慕一点也不留恋。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凌雁北注定是要失败的,无论他付出多少感情多少爱。 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缺爱,他本就是在爱里长大的人,而他们这种人倾尽全力能给出的爱,甚至不会被对方看在眼里。 凌雁南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在凌雁北耳边徘徊不去。 “不!我不相信!” 凌雁北已经再也找不回冷静,肆虐的内力让周围坚固的石壁上都隐隐出现裂痕。 这位太子殿下的本事显然要比他弟弟大的多了,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凌雁南焦急地喊道:“快来控制住他!” 顾尘客闻声而动,飞身上前,想要打晕凌雁北。 凌雁北敏锐的躲过了他的几次动作,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哈。差点忘了还有你。我那个父皇可真是狠心,连我师父都可以交出去。师父,你真的没有一点不甘心吗?” 顾尘客不动如山:“他是自愿成为协议的一部分的,你也是。”这个“你”指的是一边的凌雁南。他褪去了好好师父的表面,显出了冷漠的内里,“当时不敢反抗,事后却来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心,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师父……” 凌雁南表情复杂,不知道到底是在叫谁。 厚重的甲兵落地声靠近了。 凌雁北不再只是躲闪,而是反抗,且愈发癫狂。 金红夺目的高贵女子出现在路的尽头,身后是黑压压一片。 顾尘客抓住了一个分神凌雁北的机会,将他压在了手中。 谢明瑶漠然地站在那里,客气道:“家门不幸,给陆先生添麻烦了。” 顾尘客把凌雁北递给她,并未回话。 陆景和自然知道她这句陆先生说的是谁,却立刻接口:“殿下言重了。太子殿下如此,只怕是有心之人用了歹毒之术移了心智,在下不才,未有解决之法,只能请顾盟主将他制服。” “此时无关先生不过是这孽障自己心思不正,才遭人毒手。”谢明瑶有些诧异地看了陆景和一眼,既惊讶于他的反应速度,又觉得本该如此。 老狐狸和大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一脉相传的滑不溜手,不愧是亲父子,亲兄弟。 千秋月防备着,谢明瑶去仿佛真的只是来抓不孝子的,一接到凌雁北立刻就带人离开了。 这一走,就顺带还带走了嘉宁郡主和长安公主。 陆景和安抚道:“不用紧张,这位殿下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再相见了。 顾尘客从紧张的状态脱离出来,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满是欣赏:“没错。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我们,自己的儿子更无足轻重,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位置。” 陆景和道:“我看太子殿下这个精神状态不是一天两天能制造出来的,这个世界原本的世界献礼恐怕也有这么一遭吧。只不过皇后殿下应该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确实足够心狠,但是运气不好。”顾尘客知道他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也不遮遮掩掩,“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她确实也想这么做,但是是积累的威望不够,被背叛了。” 陆景和从他的话里琢磨出了什么:“所以是我已经猜到八九分的剧情,你能把最后一二分告诉我,但是如果我只猜到三四分的,你就不能说,是这样吗?” 顾尘客点点头:“这毕竟是你的世界。” 该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该抓的人也已经抓到了,一行人自然往外走。 顾尘客问他:“还打算回皇宫吗?” 陆景和诧异:“你还知道这里通往其他地方的出口?” 顾尘客点点头,泰然自若:“下来逛过几圈。” 也是,这地方在皇宫里,曾经深受帝王看重并且是太子半师的顾尘客能下来走几圈也不奇怪。 “那就去其他地方吧。”陆景和当机立断。 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和他们有关的东西了,只是一个完全的,吃人的权利场。 凌雁南也没有意见,他只是道:“能让你们那位上线么,我这算是额外工作了。” 千秋月顿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他真下线了?” 凌雁南点头:“嗯。” 陆景和也沉默了。 他没办法联系线下啊! 顾尘客无言以对:“……等等。” 楚南的破防显而易见,严词拒绝了伯父的召唤,哪怕顾尘客跟他承诺癫公太子已经走了他也不肯相信。 顾尘客尝试了很久,最终无奈道:“可能得麻烦你撑一段时间,阿南他好像被太子吓到了。” 凌雁南表示理解:“正常的。可以,要加钱。” 顾尘客自然知道他说的钱是什么:“可以,麻烦了。” 陆景和发现这位二皇子殿下和好友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不同,言简意赅到了一种寡言少语的地步。 也不知道当初阿南为什么选中了这个身份,看上去很不好伪装的样子。 甬道里依然是一片黑暗,只有明珠发着光,照亮一小片地方。 千秋月发现陆景和正在走神,于是牵起了他的手。 老父亲瞥了一眼,没说什么,无关人员则是根本看都没看,只有玩家们在后面变成了尖叫鸡。 可怜的玩家们本来以为下来之后会有个大剧情大任务大场面等着他们,结果当了一会儿偷听的贼,听了一耳朵听不懂的话,看着大佬们无声的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任务就结束了! 当然没有人天生喜欢打打杀杀,喜欢复杂到需要跑十次尸的任务,他们只担心过于简单的完成过程会不会让奖励缩水。 所以任务奖励怎么还没发下来?好捉急! [橘子洲头]:这次任务的实际难度和标准难度完全不相等啊,系统的判断出错了? [月下独酌]:目前看来是这样,但不应当啊,系统会这么好心给咱们发一个剧情任务,然后给巨额奖励? [柠檬酸]:我觉得可能是…… 运气。 [橘子洲头]:这话怎么说? 担任本次行动指挥的柠檬酸默默翻出了一片哀嚎的指挥群截图。 大量被分成小队探索地道的玩家们还在无限制走迷宫呢!来回走啊!连续走啊!反复走啊!就是转不出来啊! 高玩们都沉默了。 难道真是运气? 跟对NPC可以白嫖这么高难度的任务奖励吗? 被系统玩惯了的高玩们心里还有些不安。 吴钩月明看着未结算的任务版面,更是觉得这事不简单。 几个心大的倒是没这种顾虑,在墙壁上敲敲打打,不放过搜寻每个角落,企图捡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回去,甚至还有不要脸的想把墙上的金烛台座和夜明珠扣下来。 沉思的指挥们也原地破防了——缺那点钱吗?丢人现眼的东西! “……所以太子找来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哪儿来的?”陆景和问千秋月。 千秋月道:“根据他们的武功路数,应该是西域那边的人,但是又不太可能。” 凌雁北太子的身份摆在这儿,他没有理由叛国,就算他联系西域,那边也不会信他的。 凌雁南也否认了这一点。 虽然说楚南是个完全的二百五,但这位二皇子殿下显然也是权力场中历练出来的小怪物,对他大哥的动向不说是一清二楚,但也有八九分知道。 陆景和沉吟道:“果然还有蹊跷。”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你竟然猜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不提醒阿南?” 凌雁南忍不住犯了个白眼:“我说陆先生,别对你的朋友有那么大的滤镜好吗。你觉得我说了他会信吗?他有那个脑子躲开吗?” 陆景和搜肠刮肚,最终发现自己竟然无可反驳。 “……回去多给阿南加几门指挥课。” 千秋月同仇敌忾,助纣为虐,跃跃欲试,顾尘客笑而不语。 哎呀,孩子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凌雁南看到他的笑容,打了个寒战,为那位默哀了一下。 一片轻松的气氛中,突然有玩家的惨叫声响起。 陆景和猛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的人整整齐齐,眼熟的一个不不落,但那惨叫声又离得很近。 千秋月凝神道:“应该是两个甬道之外的声音。救吗?” 陆景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了眼明显躁动起来的玩家们,沉吟片刻,发布了新的任务, 【任务:查明真相,救回同伴 任务难度:困难 任务类型:战斗 任务描述:漆黑的泳道里出现了同伴的惨叫声,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人正在猎杀你的同伴 任务奖励:装备,技能,经验值等】 经历过多次发布任务,陆景和早就已经学会了薅系统羊毛,从系统自动生成的任务描述中来查看当下的具体情况。 “还有另一批人在这里。” 陆景和神情逐渐凝重。 千秋月和顾尘客两个150级都没发现还有其他人在这里,这不正常。 顾尘客道:“会不会是凌雁北带进来的其他人,你杀干净了吗?” 千秋月道:“至少在我眼前的我都杀了,有没有遗漏的……这个很难说。” 这里是凌雁北长期经营的地方,他虽然被抓了,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在这里藏了多少后手。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那就去看看。” 玩家们接到任务早就飞身跑了,只留下闻烨,他推说自己懒得干,其他人一想也是,他不差这点东西,就抛下他走了。 此刻闻烨正好成了他们的内鬼:“橘子他们说玩家找到了,但是状态很奇怪,好像顶着什么debufff,但是问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玩家好像不会说话了。” 千秋月沉思道:“是傀儡一类的技能吗?知道也能解释凌雁北从哪里聚集起来的这么多打手……” 顾尘客则是彻底察觉到了不对:“不,宴会上那些黑衣人是很灵活的,察觉到打不过了还会想跑。十五也是神智完整的正常人。” 几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个鬼地方还藏着第三拨人。 第115章 第 115 章 有二皇子这个…… 有二皇子这个熟人带路, 迷宫一样的地道瞬间清晰分明,两条甬道转瞬即至。 越靠近,千秋月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凌雁南安抚道:“不用紧张, 这地道建得很牢固,哪怕你和顾盟主都全力出手也不会轻易塌陷的。” “他不是担心这个。”陆景和在拐角处停下脚步, 身后跟着的玩家差点撞到他身上, 好险刹住了。 忘忧草疑惑道:“陆先生怎么不走了?” 橘子洲头技能已经捏在手里,紧张又兴奋:“敌人来了?!” 一入京城玩家们几乎毫无用武之地,这里处处是高手,他们基本只能靠人海战术堆死对方,早就憋得不行, 对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跃跃欲试了。 “来了。” “哪里哪里?” 兴奋得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 橘子洲头才意识到回答他的话的是陆景和。 甬道里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微的风,被牢牢固定的明珠光影似乎出现了晃动, 摇起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 不只是前后,而是四周都有。 陆景和面色沉凝如水,又带着点难掩的惊讶:“阁下难不成是来示威的吗?” “陆先生这么说……嗯,也未尝不可。” 妖妖娆娆的男声响起,声音回荡在甬道之间, 层层叠叠, 无法辨别来处:“不过我很好奇, 我自认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陆先生到底是怎么意识到不对的?” “声音确实是没有, 但幸好在下的嗅觉没有问题。”陆景和语中略带讽刺,“蒙阿朵宗主身上的香气非常特殊,在下有幸闻到过一次,但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看来, 应该是用来驭蛊的吧。” 这也就能解释当年渝州那些活死人是从哪儿来的了,李家人确实心狠手辣,却也不过是人手中棋子罢了。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先生好聪慧,如果不是那些废物擅做主张,应该还能更完美一点。”妖娆的声音娇笑着,“您这样的心思澄明有倾城绝色的美人,若早让我遇上几年……不,一年,我也甘做身下臣呐。” 好大的胆子! 月下独酌满脸激动:“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闻烨和吴钩月明齐声呵道:“闭嘴!” 这傻货,还拱火!还嫌两位大佬不够生气吗! 那声音却是一转,阴毒道:“只是现在,却不得不杀了您了。不过美人骨也是好东西,我定然不会亏待了您的。” 千秋月冷着脸,手中银辉闪闪,鹰隼般的眸光四下扫射,想要把那暗中窥探调戏陆景和的垃圾拖出来剁了,顾尘客则是闭着眼,耳廓不停抖动着,却始终无法定位。 那妖娆男人继续道:“哎呀,两位大人就别白费心思了,我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是最惜命不过的了,都知道二位在这里了,我怎敢近身。” 陆景和皱眉,附耳道:“他在说谎。” 怕有人暗中偷袭,千秋月和顾尘客都没有移动位置,那人既然知道了他们有动作,自然不可能离得太远。 等级之差在这里,哪怕那人功法特殊,也必然在千秋月目力所及不远之处,只是藏在了某个轻易发现不了的死角或夹层罢了。 顾尘客依旧双目紧闭,看上去紧张,声音却平静无波:“不仅如此,他还在试图扰乱我们的心境,就是为了让我们离开景和身边,不要上当。” 陆景和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千秋月自然点头。 比起这些,陆景和更好奇另一件事,后面的玩家们甚至都偷偷讨论一轮了,那就是:“五毒派不是只有女弟子吗?” 千秋月解释道:“五毒派只有女弟子不错,但苗疆不只有女苗,还有男苗,只是女苗更为出名而已。” 陆景和恍然:“他们有仇?” 千秋月沉吟了一下:“男苗与女苗分裂已久,男苗又销声匿迹数十年,这种斗争说说没有什么生死大仇是不能让人相信的。尤其蒙阿朵为人……会被憎恨也属常事。” 至此这人的身份已经清楚,也解了大家为什么李家人会作死去袭击蒙阿朵的疑惑。 氏族之争,部落之争,向来要比其他斗争残忍百倍,哪怕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背后都有数百年血脉世仇相连接。 而他们之所以选了替死鬼来出手,恐怕也有本身实力不济的缘故。 “千秋教主对我们倒是了解颇深呢,”男人阴测测地道,“就是不只教主有没有想过会有此一天?” 长安公主满头问号,赫然开嗓了:“这位……人,”她斟酌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干脆凭借本能行动,“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杀了千秋教主和顾伯父?” 男人并没有被嘲讽的生气,反而悠悠然笑道:“我自然不行,但不惧生死的东西却行。说来还要感谢二位,如果不是你们放纵那些贱人肆无忌惮,傀儡门和赶尸人也不会看上我,我的宝贝们也不能如此完美。” 长安公主脱口而出:“所以你造出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要拿它们来弥补呗。” 二货的杀伤力往往是巨大的,这一句话就让幕后之人面容扭曲,阴测测道:“公主殿下可真是会扰人兴致。” “过奖过奖,” 长安公主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何况现在都不是在皇城根底下,而是在皇宫底下,这人要是杀了她,自己也一定脱不出身去。 所谓傀儡战术是人海战术围追堵截,这宫里的甲兵,可又比这些傀儡要多得多了。 陆景和被长安公主一语点醒,疑惑道:“你明知道绝对杀不了我们,又带着你这些傀儡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无处可去。”千秋月冷冷道,“铁寒山纵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且蒙阿朵那女人虽然人缘不好,却实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与她惺惺相惜的不在少数,他的身份一旦暴露,还没走到铁寒山面前,就该被大卸八块了。” “难道我们就会放过他吗?”陆景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当成了心软的软柿子。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陆先生你与他是同一类人。”嘉宁郡主的声音传来,不近,却也不远。 这话说实在的有点侮辱人了,至少玩家们都感觉陆景和被侮辱了。 只是向来八面玲珑的嘉宁郡主却没有给自己的话打补充什么。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一处墙壁前,身后跟着几个接了临时保护任务的玩家。 陆景和瞳孔猛然放大,不用他提醒,千秋月已经飞身而出。 在砖石被猛然击碎的前一秒,四周的影子动了。 无数张披头散发苍白丑陋的人脸在黑暗中隐隐闪闪,四肢僵硬而扭曲,指甲尖锐如钢铁,皮肤是隐约的铁青色,上面游走着紫色的纹路,以快得不正常的速度向他们猛扑围上来。 陆景和之前从未亲身上过战场,自然不知道这些活死人攻击起来是什么样的,一愣之间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早就是熟手玩家们团团围在中央。 “好样的,丧尸潮梅开二度。” “不仅,还已经从普通丧尸进化成金刚丧尸了。” “这么科学的东西是武侠古代世界能有的吗?我要投诉!” “谁挤我!别挤了,陆先生快没地儿站了!” “这丧尸身上带毒,谁带解毒丹了,快分我一个!” “中毒的都往里走,陆先生给解毒!” “……” 玩家们显然很有经验分工打怪,团结有序,哪怕新的丧尸有一点进化,也不影响他们稳健的节奏。 柠檬酸直接在附近频道里指挥,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同样被护在中央的长安公主悄悄凑近了陆景和:“陆先生……” 她欲言又止,陆景和无语凝噎。 怎么说呢……就……嗯……这么一看,嘉宁郡主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玩家的人再多也不过十数,那男人却不知在这里藏了多少傀儡,零散看去,少说也有上百。 顾尘客掌风横扫一片,凌雁南也是拔剑相击,虽然很难击杀,却能稳稳击退。 陆景和在治疗中伤玩家的间隙中看见这一幕,暗叹一声。 阿南确实是太放纵自己了,这位二皇子殿下虽然功力受等级所限和他一样,但是招式的精妙准确程度却比他不知高了多少。 嘉宁郡主发现的砖石后面是一处暗道——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用来逃命的地道里面还要另外装暗道,但那地方确实曲折幽深。 那男人确实如自己所说是个谨小慎微的地老鼠,跑得那叫一个快,千秋教主艺高人胆大,直接顺着追了下去。 千秋月不会追不到人,顾尘客也不会让他受伤,玩家们的阵营把他围在正中间,不会有任何人能接触到他。 明明事态已经如此大好,陆景和却依然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发现的。 陆景和随着人潮,且战且退。 突然,看着周围的人潮,他明白了什么——被骗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便觉得脚下一空。 这段甬道下方不知何时已经被挖空,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重量,直接塌陷了。 顾尘客和凌雁南都顶在最外围,来不及隔着人潮拉住他的手。 一片黑暗里,先是重重的落地,凹凸不平的土地咯到背心,令他几欲呕血,然后随着似有似无的坡度,陆景和一路滚了下去。 不断的颠簸加速中,他只能蜷缩四肢护住自己,无法对周围作出任何反应。 昏迷的最后,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在上面不当医师而是拔剑就好了,起码把剑插进地里还能有个借力点。【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16章【正文完结】 第116章 正文完结 陆景和又又又失踪了…… 陆景和又又又失踪了。 这次被翻了个底朝天的, 是京城。 三个大佬疯了一样挨家挨户闯进权贵的聚集地,连祖宗祠堂都掀开看了一遍。 玩家们一边担惊受怕,另一边也是担惊受怕——既怕陆先生真出点什么事儿, 又怕大佬们惹出众怒来。 不过这一次那些官员们倒没有闲工夫上他们折子了。 陛下身体抱恙,皇后代政, 刚过了年关便点二十万大军, 直指西域。 现在要是跳的话那正好,军队这么大,正缺文官呢。这些官员别的不行,进军队里做个小官调动个人事算个钱粮什么的还是很可以的,到了西域还能直接进流放地呢, 多好啊。 而传说中正在发疯的三位大佬聚首于太子东宫。 千秋月道:“没找到。” 顾尘客点头:“不出所料。” 凌雁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底是什么不出所料, 景和到底在哪儿啊?你们怎么都不着急?” 了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如果着急有用的话,贫僧与几位施主大概都要烧起来了。” 凌雁南崩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话!” 顾尘客无奈:“都多少年了, 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你要是实在急的受不了就让那位二皇子出来。” 凌雁南瞬间就炸了:“你们这就嫌弃上我了???太过分了!他除了比我聪明点,比我冷静点,比我武功高点,到底哪里比我强?” 顾尘客实在懒得再看这个傻蛋,转回去跟千秋月说话:“有能力绑架景和的无非就那么几个, 铁寒山, 或者……我大徒弟。” 天下武林势力二分, 无外乎是魔教与武林盟, 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陆景和的也就是这两家了。 凌雁南插嘴道:“应该不是大师兄, 邵峡那小子和咱们一直没断了联系,他看上去粗,实际上心细,如果大师兄真的有绑架了景和的痕迹的话他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现在还“大师兄”“大师兄”的叫, 一看就知道是个屁股歪的。 但话又说回来,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徒弟,哪怕只是在游戏里,顾尘客也不能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自然是不愿意怀疑的。 千秋月沉吟道:“我也觉得是铁寒山。” 这自然不是给他们面子,他一向不给任何人面子,只是打心眼里觉得应该是铁寒山。 “那就去西域亲眼看一看,正好随着大军而去。”顾尘客喝干净了桌上的茶,一锤定音。 *** 西域。 一个灰扑扑的人影渐渐从大漠中现出身形,身边跟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公子,一个满脸慈悲的和尚。 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奇怪的组合时,周围的居民还是震惊的,现在则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们甚至笑着打招呼:“陆先生和大师回来啦!” 这里是个边境接壤地区的小城,与其说是城,更像是村镇或者堡垒,城中无论男女老幼有均是武德充沛,陆景和三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险些遭遇围攻,好在大师很能唬人,所以顺利脱险。 这里不是玩家的出生地,陆景和的仁和医馆也没来得及开到这里,没了一向热热闹闹的玩家,这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 陆景和依旧开了间小医馆,治些普普通通的常见病,就已经被奉为神医。 一身灰黄沙土的人大喘气着放下肩上的背篓,形象全无,破口大骂:“我不就是骗了你一次吗?你至于这么对我!” “两次。”陆景和纠正他,安然自若:“是你自己说的,只要能赎罪,干什么都愿意。” “你——” 男人怒到极致,被一旁大和尚的手串打了头。 他委屈道:“你也助纣为虐!” “阿弥陀佛。”慧明慈悲道,“了然请我照顾陆先生,铁教主也吩咐我看护好陆先生,并无人嘱咐我照看颜先生。” 颜文晟气得当场冒烟。 陆景和还不罢休,赶道:“赶紧去把药才收拾了,收拾不好今晚上不许吃饭。” 颜文晟那个气啊:“还不是我天天给你们做饭,不让我吃饭,你们就能吃上吗?” 陆景和静静微笑:“但今天用不着你做饭,我叫了酒楼的索唤……” 颜文晟立刻抓起背篓麻溜跑了。 这小城不大,只养得起一家酒楼,里面都是当地的特色菜,各种烤肉好酒,虽说价格不便宜,但这里毕竟没有缺钱的人。这医馆之所以不找专人来做饭和做杂活,也仅仅只是因为某人“干什么都愿意”的伟大宣言而已。 颜文晟这人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本事,在江南时就喜欢繁花春景,清粥小菜,来了西北就更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眼看着慧明要回房去,陆景和连忙叫住他:“大师莫走,酒楼里这段时间新上了些素羹,大师也尝尝吧。” “好。” 慧明并不推辞。 他并不像了然那样油滑,而是个最澄澈不过的君子。 铁寒山爱惜看重他非常,若非他自己要求,轻易不放下山。 “也不知道大军还有多久才到。” 三人围坐一桌,颜文晟大口吃着香浓流油的烤肉,陆景和慢慢吃着一碗肉羹,慧明品尝着一碗菜羹,倒也是各得其乐。 颜文晟满不在乎:“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呗,慢点也好,让咱们多玩一会儿。” 陆景和哼笑:“我看你是怕挨揍吧。” 颜文晟在京城呆着呆着突然就没人影了,只不过那会儿事多,没人有空找他,只有凌雁南间歇不断的念叨上几句。 陆景和在这边遇到他的时候简直震惊莫名,问了才知道这位“俘虏”忍受不了要日日逢场作戏的京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跑了出来,翻过不知多少围墙,好不容易要到达梦寐以求的江南,就被人一棍子敲晕绑了过来。 只有陆景和知道自己花了多少代价把他换出来。 如果不是君子不挟恩图报,大恩也不言谢,主要是陆景和并不想收到某个花花公子“无以为报,干脆以身相许”一类的报答,干脆就没说,只把折腾他当做报答了。 三人之中一向是只有两人说话的,慧明却突然接了一句:“我也有些想念师父师弟了。” 陆景和想起可爱的慧能,忍不住一笑,又道:“慧能年纪小,恐怕是不能跟着出来的。不过大师一点也不想念了然吗?如果是的话只怕该躲出去,不然他恐怕要闹得你不得安宁。” 慧明知道被调侃了,也不生气,只道:“自然是想念的,只是了然他恐怕不需要我来想念。” 两人轰然而笑。 能把一位端正的大师逼的说出这种,话可见了然平时干的都是什么荒唐事。 颜文晟更是直言:“看来真要把大事放回山野了,不然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陆景和倒是不怎么在意:“找个人管着他就是了。” 只要能把二人隔开,就不会有人受刺激。 慧明点头称是。 二人又笑。 看来山上也把大师憋得不轻,宁愿在下面忍受魔音穿脑,也不肯上山躲着。 被反复念叨的大军并没有加快速度,仍旧按部就班在几月之后抵达。 随军而来的众人自然也到了。 加入军籍的玩家们对未完成的国战耿耿于怀,又对新的国战跃跃欲试。 大军驻扎的地方自然是在边境最大的城市,而不会是什么边缘小城。 凌雁南刚到地方就叫了斥候去打听整个边境又没有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了神奇人物,以医生为主。 陆景和一没隐姓埋名,二没隐藏自己的本事,资料自然很快就出现在了凌雁南桌上。 凌雁南又是激动,又是生气。 有空在这儿当几个月的赤脚大夫怎么不早给他们报平安?白让他们担心得不行。 刚准备到隔壁去叫人一起见见久违的故人,却发现左右隔壁早已空无一人。 唯一被留下的人傻了眼。 据当天守卫的士卒说,二皇子殿下住的那一楼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震得天上的鸟乱飞。 然而第一个见到陆景和的依然不是顾尘客或千秋月任何一人。 而是一个探路的玩家。 陆先生的大名和画像早就已经传遍游戏论坛,成为每个玩家供奉的圣经,以至于这位玩家一看到失踪已久的白月光,就发出了比尖叫鸡更加响亮的叫声。 那叫一个刺破云霄,响遏行云,把陆景和正在照看的病人都吓了一跳。 陆景和第一次觉得玩家这么丢人。 然后就是大批玩家的到达。 很遗憾的一点,玩家们有加速道具转移道具和传送阵,而npc只能靠腿跑。 以至于二位大佬到达梦寐以求的地方时,却没有看到梦寐以求的人——全是人,根本看不见陆景和在哪儿。 直至有玩家关注到他们……也没人给他让路。 直至他们终于学聪明了,发布了任务,人群才像潮水一样分开。 陆先生依然光风霁月,风采不减,对他们露出温柔的笑容。 千秋月下意识想要把久久不见的爱人揽进怀里,老丈人却比他更快一步。 对陆景和来说倒是大差不差,对象和爹先抱哪个都行。 “哇哦——” 有玩家小声尖叫:“顾盟主这是篡位成功了吗?” 另一个玩家也十分激动:“看上去好像是的!” 千秋月青筋暴起:什么叫做看上去好像是的?根本就不是!他们那是纯洁的父子情! 然而并没有人懂他。 好不容易顾盟主表达完了舐犊之情,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一阵龙卷风又刮了过来。 凌雁南带着满天黄沙撞进了陆景和怀里。 陆景和被沙尘呛的咳嗽不止,又为重新见到老朋友而高兴无奈——那个靠谱的二皇子殿下终究是远去了。 顾尘客无情地拎走了不靠谱的小朋友,玩家们则合力把陆先生扶进了没有风沙的房子里。 千秋月几次要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原地。 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带着同情和安慰抚摸了他的肩膀留下一个灰扑扑的手印。 千秋月僵硬得扭过头,对上一张真诚的灰脸。 凌雁南再次发出一声尖叫:“颜文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美黑了?” 二货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嗓门大的二货吸引力是无比巨大的。 颜文晟黑了一张俊俏的脸——当然,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所以也没人发现他的黑脸。 比起其他人的轻装上阵,二皇子殿下则更为重工,带着马车来的。 本来是为了给陆景和接风洗尘,现在倒好,直接让被染成了灰黄色的贵公子上去洗漱一番,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储存水。 没挤进屋子里的玩家们眼睁睁看到了一个泥人像贵公子的转变史,十分感慨。 “人不只是靠衣装,还得靠脸啊。” “我相信有人可以穿乞丐中都像潮流,但绝对不可能是泥人。” “附议。” “楼上+1” “够了,们就不能给泥pc留点面子吗?” “楼上你也没放过他。” 陆景和接受到了久违的嘘寒问暖,十分感动……并没有。 他冷漠的把所有人赶开,秉持着一个医者的节操,给自己的病人完成了最后的诊断。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等待他空出时间来宠幸自己……也并没有。 了然就很愉快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面对一位荤素不济且十分熟悉的同僚,慧明好想逃,却逃不掉。 此刻他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肯同意回山上。 山上虽然只有练功,但是没有了然啊! 陆景和处理完了病人,关上门,无视这种人各种乱七八糟的交流申请,跟他们简略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前因:“是铁寒山把我绑过来的。” 后果:“我和他达成了点交易,然后他把我放回来了,慧明大师是跟过来保护我的。” 众人连连点头:“嗯嗯。” 然后他们就发现,陆景和住嘴了。 众人懵逼。 前因后果倒是都齐全了,过程呢?最重要的过程呢? 陆景和十分坦然:“既然结果已经达成了过程,就没有必要细说了。” 众人无话可说。 陆景和问顾尘客:“殿下这次的计划是什么?是想要荡平西域,正式归国治理,还是只是想震慑一下。” 是的,这支大军有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虽然有不少将军,但是真正的大统帅是顾尘客,武林盟主。 介于这位之前曾经当过很多年的将军元帅,倒也没有太多的反对声。 顾尘客答得干脆:“灭国。” 陆景和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意外:“那就加快进度,尽快。” 顾尘客倒是意外了。 打仗不是陆景和擅长的领域,而他一向不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有什么指挥,怎么如今倒是要求越快越好了? 陆景和对熟人剖开心扉:“我最近的情况你们知道,虽然内力上来了,但武功还是不行,只是个花架子,并且我的身体……我怕自己会有一天仓促倒下,来不及支援。” 玩家们和npc潸然泪下。 懂了,陆先生这是心怀大义,生怕来不及为国家做贡献。 伪NPC们也懂了,景和这是是生怕自己的身体恶化速度太快,游戏进程赶不上。 两方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达成了一致,飞快推动了战争的进程。 战火燃起来了。 《盛世》最后也是最大的主线任务,攻打西域。 这并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或者说这是一场许多人等待已久的战役。 不像平定江南的时候那样小打小闹,是真正的烽火连天,尸横遍野,昨晚还在说笑的同僚,第二天就可能只剩下一块军牌。 无数的青少年滚入了这个巨大的机器里,有普通人,也有武林人。 只是他们都无力反抗。 热闹的玩家群渐渐沉默下来。 无数玩家以血肉之躯上战场,反复复活反复报名,不为了刷什么功勋,只为了死的人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大燕军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堪称势如破竹,一路攻到王城门下。 骑兵与骑兵相撞,人与马相撞,盔甲里的人四肢已经扭曲,却还没断气,高大的骏马被砍断一条腿,痛苦地翻倒在地上。 他这段时间一直坐镇战场后方,伤兵营里。 高达148级的医师不知道救回了多少挣扎的人命,有中原的,也有西域的。 顾尘客军纪严明,大军所过之地秋毫无犯,不少西域臣民忍受不了残暴的征兵,直接献城来投。 直到现在。 铁寒山被人打到了大本营,带着一众魔教的护法长老和西域高手们冲了出来。 顾尘客作为主帅坐镇军中,千秋月带着皇家高手赶来的武林高手们迎了上去——这看上去有些荒谬,像是魔教的内战。 没有多余的放狠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铁寒山缠住了千秋月,其他人也各自找准了对手。 中原的高手和西域的高手们刀对刀剑对剑,毫无保留的冲着必死之处而去,而魔教的高手们则大多手法多变,阴险毒辣者众多。 陆景和第一次不顾众人劝阻,离开了后方,站上了最前线。 在某一个交错间,陆景和和铁寒山对上了眼神。 男人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令人心神不安。 一股甜腻的香气吻上了陆景和的后心。 邵峡一拳击退自己的对手,高喊道:“陆先生小心!” 许多人第一次看到陆景和出剑,也是唯一一次。 但是平铺直叙,毫无花哨的一剑。 紫衣男子被一剑穿心,眼中还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陆景和道:“我都知道你的存在了,怎么会不防备你呢?” 他冷着脸褪掉外衣,抖掉上面无数奇形怪状的蛊虫,生命最顽强的一只甚至还没有死,还在努力想要钻透他的皮肤。 陆景和叹了口气,将那只肥大的蛊虫捏在手里:“这就是蒙阿朵门主的本命蛊吧?如果他知道你将蛊王用来做这种事,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合掌。 令万千人恐惧的蛊王就这么骤然爆开。 男人眼底亮起的光被陆景和残忍的话语打破:“可惜了,我百毒不侵。” 这一点还要谢谢眼前人,如果不是他袭杀了蒙阿朵,娜桥恐怕还不会献上这样的诚意。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蛊王剧毒,可女苗世代掌控它,自然也有能克制它的能力。 圣女的心头血,是蛊王唯一无法侵袭之物。 娜桥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了陆景和,才换来顾尘客和千秋月对她无法无天的放纵。 谁也没想到,只是偶然的一场交易,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上了。 铁寒山看到最后的后手没了,心头巨震,手上的动作一乱,顿时就被千秋月一剑削下了右臂。 执兵的手臂掉落,下一秒就是惨死。 铁寒山本就是这场上唯一能暂时拦住千秋月的人,他一解放开来,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在国王的大好头颅被一剑砍下来的那一刻,西域的大奖颓然倒地,无数奋斗的战士都失了勇气。 大局已定。 【主线任务·攻打西域,已完成】 狂风卷起巨沙,吹乱了场上的人影。 来不及欢呼雀跃,结算奖励,无数玩家在这一秒被强制驱逐下线,系统收到海量的投诉信。 在同一秒,同样被强制下线的几人丢下头盔向同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医疗舱里沉睡了十年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