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了,怎么癫都行》
1. 飞升
崖边,日暮。
西落的夕阳,宛若一颗大大的咸鸭蛋黄。
素衣少女浑身浴血,脸色煞白。脊背似是抬不起来,姿态扭曲,半伏在地上,眼睛紧闭着,生死不明。
“俞师妹,你伤了小师妹,剖你的金丹,就当是为她赔罪。”
“俞儿,小师妹无辜,你不该故意断她修炼。因果循环,抽你的剑骨给她也是应该。”
素衣少女似是恢复了意识,长长的黑睫如同暴雨中飞舞的蝴蝶,颤动着。她勉力抬起头,循声望去。
不远处,立着三道人影,两男一女。
夕阳余晖中,手中利刃仍在滴血的正气英挺男子,掌心一枚新鲜离体金丹正冒着热气;白皙指尖染着殷红的温润如玉男子,手中刚抽出的剑骨闪着漂亮的金光,他们热切地围在清丽柔弱恰似出水芙蓉的女子跟前嘘寒问暖。
“小师妹,别怕,不疼的。”
“宛师妹,很快的,我们动作轻一点。”
……
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素衣少女眼神悄然间的变化。不复纯真信赖,而是无情冷漠又激动,还诡异地带着抹癫狂。
哦吼吼,她在崖边很想死呢——想他们死。
俞泠,也就是素衣少女,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回到这个时间点。
——她被剖去金丹,抽掉剑骨的这一天。
俞泠天生剑骨,骨骼清奇,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天才。修行短短三十年便结丹,一举成为整个大荒修真界史上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俞泠牛掰坏了。
要知道,别人的三十年,可能刚刚才一只脚迈入修行。
而她,已经达到了许多普通修士汲汲一生的高度。
飞升,对她而言,似乎不再是也虚无的美梦。
可这一切,都断送在了今天。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蓝意和对她爱护有加的大师兄袁义联手,将她诱骗到断崖边,一起偷袭了她,生生剖出了她的金丹、硬抽出了她的剑骨,还意图杀她灭口。
没了金丹和剑骨,俞泠再不能调动灵气,也不再能修炼,就是一个废人。不要说飞升成仙,哪怕是他们不杀她,也将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一生伤病缠绵,疼痛不断。
他们如此对她,只为了给同属融元宗的小师妹辛宛道歉赔罪。
俞泠:……真特么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晦气!
小师妹辛宛是融元宗三年前新招收的弟子,天赋平平、容貌清秀,不知什么原因,却让俞泠的师尊南门彦打破余生不再收徒、只专心培养俞泠的诺言,收辛宛为膝下弟子。
这次,凡人居住的寒日城有妖,最爱将妙龄少女剖心剥脸,人命十几起,却追不到踪迹,只能求助到俞泠所在的融元宗。受了寒日城供奉,寒日城有难,融元宗自然义不容辞,同时,也按照惯例,把这当做门派弟子的一次试炼。由祁修长老带队,俞泠他们四人与十几个同门随行。
到达寒日城第二日,俞泠偶遇一只猪妖吃人。师门有训,击杀妖魔,匡扶正义,是每一个修士的责任与义务。俞泠拔剑而起,与猪妖缠斗许久,终于将猪妖杀死,而她也几乎脱力。
就在这时,小师妹辛宛不知为何,突然冲出来,直直朝她的剑上撞过来。俞泠可以肯定,她收剑及时,没有伤到辛宛分毫。
可辛宛哭得梨花带雨,控诉俞泠处处针对她还伤了她,伤势不严重,但影响她以后修炼。
俞泠不爱搭理傻逼,冷着脸转身要走,生怕再晚一秒,依她的耿直脾气就要一剑真捅上去。
谁料,却引来袁义和蓝意为小师妹辛宛出头,执意要主持公道。在俞泠未设防之下,偷袭了她,生剖她的金丹、硬抽她的剑骨,要弥补给辛宛,好让辛宛能继续修炼。
同时遭到大师兄和未婚夫的背刺,俞泠哭得天崩地裂。不是哭什么狗屁情意,而是她的牛逼金丹和天生剑骨没了,她飞升成仙的梦直接破灭!
她宣布,这三人,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
俞泠并没有坐以待毙,忍着剧痛,趁他们不备,她跳下悬崖,寻找到一线生机。而后,拖着重伤的身躯,从凡人阶三千爬上融元宗,状告袁义三人残害同门,求师尊南门彦为她做主,将她的金丹和剑骨再挖回来还给她。
可南门彦呢?
她永远记得,冷漠、俊美无俦的掌门,听完她的控诉,先是唇角微扬,似是在为谁欢喜,而后冷冷地看着她,板着脸斥责她走邪门歪道,居然要挖别人的金丹和剑骨为自己所用,真是心肠歹毒!
他抬手一掌伤她心肺,又召集融元宗上下,让执法堂的人,当众鞭笞俞泠三百神魂鞭,将她逐出融元宗。
“我融元宗容不下心思不正的修真,今日,就让融元宗众弟子看一看不走正道的弟子,是什么下场。”
“狠狠得打,务必伤其神魂,死,亦要她神魂俱灭!”
仇人再+1!
俞泠不明白,他们一个一个的怎么都仿佛着魔了一样,一点道理都不讲?!
但世界是属于强者的,形势比人强,融元宗天才大师姐俞泠,就此憋屈陨落。
当年的俞泠不知道,在她醉心修炼的时候,融元宗新拜入的小师妹辛宛,已经成为了门派的团宠,人人爱护。大师兄、未婚夫,甚至一向以她为傲的掌门师父南门彦,对这个小师妹全部着魔一般宠爱喜欢。
他们护着她,一点也不能让她受委屈,更妄论是受伤。但凡伤害了小师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俞泠也不例外。
而辛宛呢,靠着融合俞泠的金丹和剑骨,修炼进步神速,顶替她,成为大荒修真界新的第一女仙,新的飞升希望。
俞泠如鲠在喉,她不甘心,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到崖边这日。她清楚,接下来,袁义和蓝意打算杀了她,灭口。
而她此刻,犹如待宰的羔羊,重伤,还无灵力。
俞泠冷眼而觑,面前这三人,现在还将她当做他们play的一环。
剖她的金丹、抽她的剑骨,他们还担心辛宛安她的金丹用她的剑骨,会疼?
俞泠:“……”
智障玩意,还是俩。
真想一剑将他们俩捅穿。
袁义他们不知道,此刻的俞泠,已经换了芯子。
是三百年后的俞泠。
在邪门歪道里浸淫了多年,最后生生苏醒了沉睡的天生无情道心,转修了无情道,无情无欲,修炼犹如开挂般突飞猛进、一路高歌,直至飞升。
她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一百年的鱼还要冰冷。
面前这三人,少说也一百多年没见了,他们坟头草都该三米深了,而她,已经飞升啦。
一阵剧痛袭来,俞泠疼得抖了一下。
他们坟头草三米,她得意飞升,那都是三百年后的事情了,而她,现在回到了三百年前。
至于为什么飞升了,还要再回修仙界,还是要回到三百年前,俞泠直呼太……癫狂。
俞泠被三百神魂鞭打成废人又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医者救了她。
那人苦涩药香浸身,白衣胜雪、淡漠如仙,容颜绝美,却为她穷尽一切,不眠不休,翻遍所有医书,只为找到能够让她重新修行的方法。
俞泠感动地要以身相许,却被他一把推开。
在被他拒绝的那一刻,俞泠狠狠悟了,他对她不是男女之间的私情之爱,而是心怀苍生的大爱。
从此以后,她只把他当兄弟。
可当她飞升到仙界没多久,一群仙人就哗啦啦求到她面前:救救天尊吧!
他被困在她的情劫里,辗转挣扎,渡不过,快要成魔啦!
他们口中的天尊,就是救了她的病弱凡人医者。
他们说,他爱她,爱她成魔。
自古天尊多恋爱脑,如今又多一个。以往入魔的天尊毁天灭地,简直就是灭世魔头。如今,可不能让他再渡不过情劫,入魔啊。
为了挽救自己的好兄弟入魔,俞泠答应了众仙的请求,来帮助他安然渡过情劫。
但是,俞泠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爱她。
反正,都成仙了,就回来看看呗。
就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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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叙叙旧啦。
虽然俞泠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回到这天,但是她感谢众仙十八辈祖宗,真心的。曾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脑海里一遍遍推演过今日的必死局该如何破解。可惜,时光无法回溯,推演再多,也是不甘心。
现在,她钮祜禄·俞泠即将圆梦。
俞泠垂眸,嘴角牵出一抹阴冷的笑,她要他们三人死。继而,浑身剧痛,令她不由又抖了一下,笑容生生止住。
身下石块窸窸窣窣,引得那三人回头望来。
崖边少女,有一张令人见之不忘、美若天仙的脸。那一身素衣,在脸的容光映衬下,也生生华丽起来。满身污血,在漫天霞光中,也透着别样的战损美,犹如一朵我见犹怜的……破碎娇花。
袁义和蓝意心头皆是一颤,目光相撞,复杂心绪翻涌,继而又平静下来,已经动了手,她便不能留。可,他们不能直接杀了她。
拖着,让她血流尽而死,剖去她的心和脸,嫁祸给寒日城的妖。
残害同门的罪名,他们绝不能担上,让小师妹辛宛沾上污名。
二人假意安抚她。
大师兄袁义:“俞师妹,你放心,知错就改,以后,我依然会护着你。”
未婚夫蓝意:“俞儿,不管你怎样,君子一诺,我仍然会娶你。”
被剧痛折磨的俞泠,悄然引来仙气,给自己修补伤口和灵力,她眼皮不抬,“哪里的狗,在吠?”
袁义、蓝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辛宛泪眼朦胧,要落未落,“一定是俞师姐在怪我,大师兄、蓝师兄,你们快把金丹和剑骨还给俞师姐吧。我……我资质不好,不修炼也没有什么的……”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演戏上瘾了。俞泠冷漠脸,“死绿茶。”
辛宛眼泪一下掉了下来,破防了:“你说什么?”
她平生最恨别人骂她绿茶!
一个两个,三个耳朵都不好。俞泠扬了扬下巴,冲着袁义和蓝意,“你们过来点,我告诉你们我说了什么。”
见袁义和蓝意目光都落在了俞泠的身上,辛宛秀眉一皱,捂住心口,声音楚楚可怜:“大师兄,我心好痛……”
二人忙回头,不再管俞泠死活,小心扶住辛宛,而后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开始给她融合手中的金丹和剑骨。
辛宛遥遥望向俞泠,眼中的得意不再遮掩。
再是天之骄子又如何,辛辛苦苦多年结的金丹和那百年难遇的天生剑骨,最后还不是成了她的东西!
俞泠冷嗤一声,垂着头,静静等着,仿若那金丹和剑骨不是她的一般,冷静又漠然。
先得意吧,在即将得到的关头,她再摧毁掉,让她空欢喜一场,那种报复,才最痛。
俞泠冷冷勾唇。
夕阳的余晖渐渐从崖边消逝,夜色弥漫而上。
今夜,无月。
但辛宛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俞泠等得有些无聊。
她身下的泥土被她的血浸润湿透,在夜色的掩埋下,那些血从泥土中剥离,汇集成血的溪流,从垂落在泥土上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回流。
不知多久,袁义和蓝意不舍地将手从辛宛胸前和脊背处移开,让她端坐在地上,自己调动灵力在周身游走,好将金丹和剑骨彻底融合。
二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俞泠。
该将她处理掉了。
她很美,心底不由浮上了不舍的情绪。但,为了小师妹辛宛,她必须死。
俞泠懒得动,依旧是刚醒来时,趴伏在地面上的姿势,看在他们的眼中狼狈又凄惨。可她冷静地与他们对视,脑子里疯狂排演一个残血的她如何应对两个满血的……仇人。
在她不动用仙力的情况下。
他们朝着她走来,锋利剑尖上,是凉凉的月光,映照出他们冷冷的神色。
他们,来杀她了。
俞泠低低地笑了一声,眼神染上癫狂,太久了。
她等了他们……三百年。
来吧,小垃圾们。
2. 完美复刻
“求我,我帮你疗伤。”袁义高高在上,如同施舍。
“或者,你跪下给宛师妹磕头赔罪。”蓝意大发慈悲,语气冰冷,“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她。”
不是吧不是吧,他们该不会还以为她很好骗吧?!
但久别重逢,俞泠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虽然她重回三百年前,不是为了他们,但是谁会拒绝再杀一次自己的仇人呢?
她不会,嘻嘻。
俞泠现在有些回想不起来,为什么她在三百年前会对这样的大师兄既尊敬又敬仰,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傻逼未婚夫。
人品低劣、残害同门,居然还搞死前侮辱……
求你们,是吧?好啊。
正好她也需要验证一下。
“求你,求求你们……”
墨发融入夜色,素衣上血液不知何时,已然凝固。苍白的脸,纤细的手指颤抖向前,拽住了二人的衣角。
黑暗中,食指指尖有金光闪烁。
——仙界的姻缘仙给她的金手指。
这次回修仙界,除了拯救自己的好兄弟不要入魔以外,她自己还有一个小小的顺手任务,——斩意中人。
仙界铁律,飞升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仙风道骨的姻缘仙言辞凿凿,劝俞泠不要优柔寡断,“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人会骂你渣的。”
“成仙嘛,本就是要绝情寡义。”
俞泠只反问了一句:“我哪来的意中人?”
姻缘仙不信,以为她在掩饰,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神色,“你可是修仙界的白月光,人人都爱你,你那么多同门师兄弟、至交好友,探秘境啦,人间修炼啦,就没有哪个惊才绝绝的人让你心动过,哪怕是一个小瞬间?”
“修仙界的白月光?”
俞泠差点笑出声来,表情也三分讽刺三分不屑和四分的反骨,“我一生历经坎坷,与师门决裂、未婚夫退婚、亲友同门反目,背负着整个修仙界的污名骂名。哪怕是飞升,也是他们眼中邪修的身份。”
那又怎么样呢,她飞升了啊。
可把她牛掰坏了。
“不可能!”姻缘仙否认,“你的命盘是天道之子,你该是正道之光,飞升之路更是光明灿烂。”
但观俞泠神色,不似说谎。姻缘仙想了想,“都不重要,仙友最终还是飞升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出仙友的意中人在哪。”
一声仙友大过天,姻缘仙掐指而算,“你的意中人应是在北方,不对,南?西、东、中?”
他快速掐诀,震惊,“都有?”
凡间大荒界,东南西北中五域十八城,全部都有她的意中人,不多不少,凑齐了十八个,打麻将四桌还能余两个观众。
姻缘仙目瞪口呆,但是卦象确实如此显示,他沉吟片刻,慎重道:“既然如此,不如都……斩一斩?”
总有一个是对的。
俞泠:“……”
斩鸭子呢?她好想把他也斩了哦。
反正都成仙了,随便怎么癫吧。
好兄弟都能爱她成魔,她有十八个意中人,那也……很正常吧?!
姻缘仙是个好人,还给了她辨别意中人的金手指。
凡是属于她的意中人,触碰之,金光起。
真·金手指。
俞泠:“……”
面前蓝意和袁义这二人,居然都算是她的意中人?!
呸,晦气!
所以,姻缘仙所谓的十八个意中人,其实是她的十八个仇人?
懂了,果然仙界有仙界的道理,这样的意中人,斩杀一百八十个,她也不是渣女。
“求求你们……奶奶个鬼啊!”
就是这个时候,趁他们最不设防、也最不把她放在眼中的时刻。拽住他们衣角的手下滑,握住他们各自一只脚腕,而后,以黛玉倒拔垂杨柳之姿,单手运灵力,将二人掀起到半空中,再狠狠砸到地面上。
崖顶石块簌簌震动,袁义和蓝意捂住胸口,肺腑受伤,唇边溢出鲜血。
这还不算完,掉落在远处的剑,应俞泠灵气而起,携带雷霆之势,直直朝面前的二人刺来。
他们猝不及防,狼狈地各自朝两边滚开。被他们一直遮挡住的辛宛,完全露了出来。
声东击西,灵力凝结成线,闪电般窜出,将辛宛捆绑住,再拉到俞泠面前。她粗鲁地拽住辛宛,拖到了自己面前,而后,忙中偷闲,朝袁义和蓝意竖起了中指。
正在融合关键时刻的辛宛,一动不能动。动了,则融合失败。
“怎么会?”
“不可能……”
袁义和蓝意不可置信,俞泠受伤有多重,不会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没了金丹,凝聚不了灵力,更不可能运剑。
她就是一个废人!
“俞泠,我要杀了你!”
“你敢动辛师妹一根头发丝,我必让你千倍万倍偿还!”
他们红着眼,既担心辛宛的安全,又受了伤,忌惮俞泠,无能狂怒。
俞泠满意地笑出声。她就喜欢看他们这样看不惯她还干不过她的憋屈样子。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崖顶的风极大,呼呼刮过耳边,她只觉痛快。
没想到吧,她还可以燃血运气。顾名思义,以自身血液燃烧,代替金丹,运转灵力。这个邪门伤身之法,是她推演过的,最实用也最符合实际的破局之法。
今日,重回三百年前,终于用上。
当年被逐出融元宗之后,她尽去研究这些邪门歪道去了。从正道之光变成歪门邪修,她适应得很。
师尊南门彦倒算是未卜先知了。
袁义和蓝意知道今日无法善了,必须杀死俞泠。他们酝酿了杀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持剑朝俞泠杀来。
俞泠淡然将辛宛当做遮挡物怼在了自己身前,来抵挡他们刺来的剑,见此,二人极速收招,却被灵气反噬,口中喷射出鲜血。
俞泠看着他们,语气真诚:“好羡慕你们啊,受伤了还能咳出血……”
而她,这会都贫血了。
袁义和蓝意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血液珍贵,俞泠打算速战速决。
月夜无声,正是猎杀的好时刻。
俞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将辛宛扔到了身后,再次不要命的燃血,凝气为剑,剑随心动,一记大招,狠狠贯穿了袁义和蓝意的脖颈。
二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俞泠,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今日此刻死在对他们一往情深的师妹手中。
“嗬嗬……”
却再也发不出声,断了气。
俞泠掐指,认真计算:十八减二,还剩十六。
这样看,斩杀意中人,简简单单咯。
被大力扔在身后辛宛吐出一大口血,睁开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一清二楚。
幸好,她已经顺利将俞泠的剑骨和金丹融合了。
但是,这个时候,她该被袁义和蓝意围拢着,恭喜她成为金丹修者,而不是,睁眼就面对了他们二人的死亡。
这个剧情走向不对。
“你怎么还能运用灵力?不应该呀,怎么能……”
她没了金丹和剑骨,该是个地地道道的废人!
俞泠定定看着她,盘算着,给她一个怎样的死法。
辛宛警惕:“你想干什么?”
面前的少女,眼眸异常得黑。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像是平静的海面,不知内里的汹涌,让辛宛异常的恐惧。她刚刚耗尽了全部灵力,融合了对方的金丹和剑骨,此刻已经没有一丝灵力来调动金丹和剑骨,就是一个刚入门的炼气小垃圾。她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以手撑地,不体面地后退,妄图远离俞泠。
平心而论,俞泠的容貌,清丽绝美,但修炼之人,更看重实力。众人看她,重点都在她的修行速度上,很少关注她的容貌。可辛宛不一样,她喜欢俞泠的脸,喜欢俞泠的天生剑骨,也喜欢她的金丹,更喜欢众人对她的爱护和关注。
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她已经顺利得到了那些人的喜爱,也得到了她的剑骨和金丹。
接下来,她只需要享受战果,旁观俞泠的失魂落魄被逐出融元宗即可,而她将扶摇直上,成为大荒修仙界新的一代女神。可哪里出了差错,俞泠被剖金丹挖剑骨后,居然还能徒手杀了袁义和蓝意。
“我想干什么?”
复仇爽文主角这个时候会说什么来着,俞泠四十五度角仰头,说出那句热血而中二的台词:“我失去的一切,终将拿回来!”
辛宛不由害怕起来,“师尊!”
大师兄和蓝师兄都死了,她柔弱无所依,凄婉地叫着她其他的依靠,“救我,师尊!”
俞泠懒得再和她废话,出手如电,在辛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掏出了她已经用自己的血肉和灵气融合的金丹和剑骨!
“啊!!”
惨叫声响彻崖顶。
生剖金丹和硬抽剑骨,让辛宛痛得面目全非。
抢来的东西,还没有捂热乎,就物归原主,甚至,感受了原主的痛。
真痛啊!辛宛五官扭曲。
果然惹人怜爱啊,就算是痛苦,看着也是楚楚可怜,令人心疼啊。
俞泠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满是怜惜,“叫再大声点啊,我爱听!”
辛宛:“……”
“俞泠,你如此对我,就不怕……师尊将你千刀万剐吗?”辛宛扭曲着脸,不甘又恐惧地问出声。
“你们残害同门都不怕门派刑罚,我怕什么?”
她拍拍辛宛的脸,“小美人,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再惹人怜惜也没用,既然敢害她,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她这个人很讲道理,一向是有仇必报。断人修炼,如同杀人性命,既然如此,俞泠再次燃血运气,以灵力为剑,手起剑落,直刺辛宛心口。
辛宛眼睁得大大的,“不应该……我是女主……你杀不了我……”
其他听不懂,但杀不了?俞泠不信邪,她还有血,还能——再补一剑。
鲜血喷涌,辛宛捂住胸口,不甘地、断了气。
俞泠满意,这不就杀了么,呵。
心结已了,快乐。
杀了三个仇人,就是三倍的快乐。
重回三百年前真好,还能有再次手刃仇人的好处。再次感谢姻缘仙八辈祖宗,五星好评。日后飞升仙界,定把他引作知心好友。
崖底树木茂密,易于隐藏身形。俞泠找了一个隐蔽的洞穴,用以暂时栖身。
金丹和剑骨被找了回来,俞泠没有犹疑,直接复归原位。燃血运气,消耗太多精气,她融合剑骨和金丹后,继续疗养调息,吸收天地之灵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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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觉,一夜过去。天亮之时,俞泠满血复活,她依旧是修仙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丹!
清晨的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散落在青草地上,不知名的各色花儿在晨风里舒卷花瓣。鸟雀声清脆,偶尔一声,静谧美好。
俞泠的心情也很静谧美好。她再次回到了崖顶,三人的尸体却已不见,甚至地上连血迹都不复存在。她疑惑,如今山间野兽,吃人尸体,连血迹都舔干净?
现在的野兽们,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俞泠在崖顶找了一圈,大概确定了自己三百年前掉落崖底的位置,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旋转跳跃,她睁着眼,跳到了崖底。她依旧穿着血沾染浸透的衣服,静静站了半晌,神色复杂地,在崖底位置躺了下去。
俞泠:“……”
不是她有特殊癖好。
当年,就是在这里,她躺在崖底,失血过多,重伤等死。有一个人,白衣胜雪、飘然若仙,在崖底这个地方,将她捡了回去,救了她一命。
这是众仙不知道的第一次救命之恩。
他一共救过她两次。
所以,众仙求她下凡渡他,她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这两次救命之恩的不尊重。
那个人,永远是苦涩药香盈满身。看着柔弱至极、身材削瘦,却在她不要命地尝试一个又一个邪门歪道之时,一次又一次地背起鲜血淋漓的她,从死亡的边缘将她拉回了人间。
可他亲口说过,她与众生,在他眼中,别无二致。
他不该爱她。
渐渐日上中天,渐渐,夕阳西下。可那个人一直没来。
俞泠疑惑,她那时痛得迷迷糊糊的,但在他抱起她时,依稀见到阳光落在他身上,嗅到满鼻的药香味,瞥到他棱角分明的俊美侧脸,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人,救她于水火。
难不成,是她濒死之际的幻视?
明晃晃的月亮,挂在树梢上。等着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或许是她昏迷了一天,其实他是第二天来的?
既然躺倒了,那就继续躺吧。俞泠懒得起身,就那么躺着吧。对于天才来说,躺着也不影响她修炼。
虽有一身澎湃仙力,但是她答应过众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影响修仙界运行。
索性还是用自己现有的修行,继续修炼吧。
修炼入定,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日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她抹了一把脸,爬了起来。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误差。
山不过来,她去就山。
她知道他在哪里。
越过这座山,隔壁那座山的山脚下,有一座小院,他暂时就在那里落脚。
俞泠在雨幕中行走,祁修长老传音找她,说有妖的线索要和她说。
俞泠没有回,她还是想先见一见他。
到的时候,小院和她记忆中一样,晾晒着许多的药草,却不知为何,没有人收拾,在雨中被淋湿。
院中没有人。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药草被雨淋湿以后,若是失了药性,便不再能入药。
俞泠随手捡起几支药草检查,应是在雨下之前就摆放在院里晾晒,都不能用了,也没有收的价值了。他一向对药草珍惜,俞泠都能想象看到这些药草被糟蹋,该是怎样痛惜的神情。
她进屋查看了一番,他最爱用来喝水的绿瓷杯正放在桌子上,人应该未远行。
去哪了呢?应是附近有人伤病,不好移动,他去上门医治了吧。
过去的许多年,他一直如此医者慈悲心。
既然找到地方了,那就不怕等不到他。
俞泠再次回到院门前,雨不大,但下得时间久了,门前水坑里聚起了水坑。她一点也不嫌弃,直接躺了下去。
一个活蹦乱跳、一剑能杀十个他的她,一个浑身是血、重伤未愈需要救治的她,作为一个医者,他一定不对第二个她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就当她现在重伤未愈,需要救治吧。
救命之恩,她还是送给他。
这一次,她依然是天才,未曾陨落,不需要他为她的伤势想法设法去治疗,为她没有金丹修炼发愁。
作为老友,完美复刻初见,她真够意思。
雨声越来越大,俞泠躺得不太耐烦。
她躺在水坑中,药草被雨水推动着,朝她涌来,渐渐地,她被药草埋了起来。远远望去,只见药草堆积,看不见其下还躺着人。
不远处,有人踉跄着而来,脚步沉重,似是走了很远的路,一身狼狈,脚步凌乱,清隽脸色苍白,沉痛哀婉。
听到脚步声的俞泠,微抬起头看过去,正是她要等的人。
一个普通而柔弱的、三步一咳的凡间医者,黎固。
一百多年未见了,她已经飞升了。而他,看到草药被雨淋废了,还是……像是死了爹妈的丧气样。
哦,用他的斯文话叫,如丧考妣。
黎固越走越近,削瘦却高大的身形越来越清晰。俊秀无双的脸,轮廓分明,那双向来望着一只狗都显得深情的眼茫然无光,削薄的唇紧抿。
他大步向院子里走着,丝毫未注意脚下。
于是,躺着未动的俞泠,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脚朝着她这个已经飞升的天才的脸上,踩了下来。
俞泠:“……”
上一个想踩她脸的人,昨天才刚死。
3. 授受不亲
“喂,脚下留脸。”
天才的脸面不能踩。
此次,救命之恩注定是救不成了。
脸与救命之恩,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她选脸。
雨,不知何时停了。山脚下的小院,一片静谧。突兀又耳熟的声音,让黎固一惊,他不由后退几步,眼神对上了俞泠。
重回三百年前,与黎固的第一面,他一脚差点踩上她的脸。
她美若天仙的脸,啧。
俞泠慢腾腾地爬了起来,血迹、药草浸泡的颜色,在她身上交织,她比黎固更狼狈。
但她举手投足之间是毫不在意的松弛感,“走路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踩到花花草草就算了,你总不能踩人脸吧?”
黎固凝固在原地,眼神沉沉地定在她的脸上。
俞泠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信开腔:“是不是很好看?对我一见钟情了?”
她除了武力,还有美貌这个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之前那么多年,她问过他,对她那么好是不是喜欢她,他还死鸭子嘴硬说不喜欢。
她仔细观看他神色,面无表情,病弱的苍白,注视着她的眼神,冷冷清清,一点情绪也无。
更不用说有爱她的痕迹。
黎固沉默,半晌,移开了眼,看见地上漂浮的草药,眼圈泛红。
男人柔弱的样子,配上他清隽的脸,十分具有杀伤力。
俞泠又啧了一声,还是这幅软模样,“好啦,别心疼了,我去山上给你再挖就是……”
“姑娘,请问你是谁?”
黎固突然打断她的话,眼圈依然红着,水润的眸湿漉漉的,但脸上是实实在在的疑惑。
“为什么,会在我家院子这里?”
他打量着眼前狼狈却不掩美貌的陌生女子,她浑身湿漉漉的,素白衣衫斑驳,身为医者,对她身上的血迹十分敏感,“可是受了伤,来求医?”
这个时候,他还不认识她。
俞泠有点烦躁,她忘了。老友叙旧,结果老友不认识她,还有何旧可续?
她是谁?她是辛辛苦苦为他忙前忙后,去危险山崖采药,打服对他不怀好意恶人,还给他帮忙抓药煎服的……仆人?打手?
她怎么介绍曾经这样的自己?
不,俞泠张口就是口嗨,“我是谁?我是你爹!”
黎固:“……”
祁修长老传音又至,催她赶紧回去。
俞泠挥挥手,回答了他第三个问题,“我好得很,没伤。我还有点事,回见。”
既然无旧可叙,那她先走,再见第二面,就有旧了。
怎么给他渡情劫,她还一点事思路都没有。
众仙给她出主意,狠狠蹂躏他、羞辱他,让他以为她已经爱上他,再狠狠甩开他、踹掉他……
可他这样的模样,她丝毫不敢下手,感觉一用力,人就会没了。
俞泠:焦躁。
体内灵力运转,身上蒸汽腾腾,衣服、头发逐渐变干。在雨水坑里和药草浸泡久了,身上也沾染了药香。
在这抹药香即将飘远、错身而过的时候,她的手被人拉住。修长的指骨微凉,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力量,按在她的手腕处。
“姑娘,若是不急,且容在下为你……”
俞泠讶异挑眉,抬眼似笑非笑,“男女授受不亲,黎大夫迫不及待地摸了我,还说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微凉触感从手腕处受惊般移开,黎固依旧是日常的冷漠,语气严肃,“姑娘说笑了。”
俞泠垂眼望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纤细,葱白娇嫩。
没有金光。
果然,如她所料,他,不是她的意中人。
就说嘛,他不可能爱她。
俞泠回了寒日城城主府。融元宗此次下山除妖的弟子,都住在这里。一路走进来,来来往往的仆从见到她,都恭敬行礼,称呼她:“俞仙子。”
恍如隔世,也确实是隔世。
当年被逐出融元宗后,她在修仙界,从昔日剑修天才,跌落为邪修,还是嫉恨同门师妹不择手段陷害的卑鄙小人,名声一落千丈。
因为没了剑骨和金丹,就是一个废人,再遇旧识,人人上来都要踩她一脚,羞辱一番。
苏醒天生无情道心后,她在无情道上的修行一跃千里,再结金丹,而后是元婴、化神、大乘,再回融元宗报仇雪恨。
但,再无人称她俞仙子。
风光霁月的俞仙子,成了一匹被抛弃的孤狼,落魄沉寂,躲在阴暗里……蛰伏着,窥视着仇人,而后将他们一剑毙命。
爽!
城主府主院中,坐着一位面色凝重的老者,外貌与凡间四十来岁男子差不多,但周身气息威压,令人不自觉畏惧。
此人,正是祁修。化神九阶,跨一步即可大乘。
见到俞泠,祁修站了起来,“俞儿,昨夜又死了人。”
在寒日城求助融元宗的时候,已经记录在案的是,那妖将十六位貌美少女挖心剥脸。明知融元宗在追杀它,它竟胆大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又杀一人,简直不把他们融元宗放在眼里,实在可恨。
见到慈眉善目的祁修,俞泠有一瞬间的怀念。这个师叔向来惜才,她天资好,他将自己的修炼心得经验,对俞泠都是尽心传授。此次历练,也是祁长老做主带上俞泠,让她多了解尘世习俗,对她修行心境有帮助。
她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祁师叔死在了这次寒日城的历练中,被那妖掏心而亡,死状凄惨。
她此刻回来,亦是想改变祁修的死局。
真修士,有仇报仇,有恩更要报恩。
昨夜死了人……
“我知道,我杀的。”
祁修:“?”
祁修以为他没说清楚,解释道:“寒日城死了一位凡人少女,和前面十六位凡人少女的死法一模一样,被挖心剖脸,看不出面目。”
“据说是位极好看的姑娘,跟着娘亲卖豆腐,人称豆腐西施……”
他全部的心思都在捉妖上面,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俞泠,换成了三百年后的芯子。
这些都是俞泠不知道的。她那时候重伤,在黎固的院子里养伤。等能爬起来的时候,融元宗的弟子们都已经离开了寒日城。她以为已经捉到了妖,却不知是祁修死在了妖的手里,其余弟子被融元宗召回。
“袁义已经带着众弟子过去看现场了,我在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过去。”
“袁义?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祁修:“刚刚死的?”
俞泠:“昨夜死的。”
她刚刚说了,她杀的。
祁修悠然坐了回去,喝了一口茶,带着长辈的宠溺,无奈道:“好了俞儿,别开玩笑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查查妖的踪迹?”
“一个时辰前,袁义和辛宛一起送蓝意回南域剑宗。送完蓝意出城后,这会,他俩该在昨晚的凡人少女死亡现场了,查看推演那妖的线索。”
俞泠不信:“别开玩笑。”
她检查过,确认三人死得透透的。
祁修老神在在,反手打开随身携带的留影石,莹白衣裙的娇俏少女眉眼弯弯,被袁义和蓝意簇拥着,一起往城主府门外走去。
俞泠:“……”
死而复生?
她掏出姻缘仙给的意中人地图,数了数,很好,十八处金光,一簇未少。
俞泠:……大意了。
修真者虽有填海移山之大能,但至今,未能研究出死而复生的术法或丹药。
还一下子死而复生三人,就很诡异了。
“昨晚死的凡人女子在哪里?”
她要去找他们,当面确认。
祁修:“走,我带你过去。”
寒日城城西,贫民聚集之地。偏僻小巷里,凡人少女死亡现场被术法留存了下来,惟妙惟肖,仿若真实,血肉模糊,血腥至极。
融元宗的弟子围在一起,讨论研究着。
有弟子发现祁修和俞泠的到来,立刻恭敬打招呼:“祁师叔、俞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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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少女回过头来,柔婉可怜的小白花长相,正是辛宛。而她身后,则站在高大俊美的大师兄袁义。
仰头望去,青天白日,阳光灿烂。不是鬼该出来的时候。
辛宛上前,天真歪头,“俞师姐,见到我们,是不是很意外?”
她在试探她。
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是她杀过一次的辛宛。
没杀死的人等于没杀。俞泠不信邪,真修士,面对诡异,敢于直面而上。
没死,那就再杀一次。
俞泠的剑,昨日出现了裂痕,已经丢弃。她随手抽了旁边打招呼弟子的佩剑,一剑入喉,贯穿辛宛脖颈。
真蠢,主动挑衅,还暴露了她死而复生的事实。
那就再去死好了,看看她能不能再次死而复生。
突然很好奇呢。
辛宛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俞泠一点都不惊讶他们的死而复生,也没有料到,当着祁修长老和众多同门的面,俞泠竟然敢动手杀人。她呼哧呼哧喘不上来气,手抬起来,似是想指责俞泠,却因生命力流逝,垂了下去。
她再次断了气,整个人不受控地从剑尖滑落,往地下摔倒。
没想到吧,她就是这么干脆的人,说杀就杀。
俞泠用灵力将剑上的血迹吹落,还给了剑的主人,还礼貌道谢:“谢谢了。”
被动借剑的小师弟习惯性回复:“……不客气?”
谁都没能想到俞泠会突然动手杀人。
袁义飞扑过来,一把抱住辛宛,睚眦欲裂,像是琼瑶剧男主一般嘶吼着,“小师妹,你睁开眼,不要死!”
死了的人自然不能因为他吼得大声就睁眼,他愤怒的眼神射向俞泠,“是你,俞泠,你为什么要杀了小师妹?”
俞泠捡重点提示,“昨夜,崖边,金丹,剑骨?”
袁义:“你不要转移话题!一命抵一命,我要杀了你为小师妹报仇!”
俞泠见他神态愤怒的真实,不见一丝的心虚,便知他没了昨天挖她金丹和抽她剑骨的记忆,以及被她杀死的记忆。但是辛宛记得,所以,他们死而复生的诡异,便是辛宛。这个辛宛小师妹妙啊,不仅能死而复生,还能带着身边的两人死而复生,甚至,修改记忆?
可惜她是三百年后而来的仙人,顺应天道而来,她记得一切。
再杀一次,顺手的事,多余的她没兴趣追究。她不是来改变世界,要靠拯救苍生飞升的。
随心所欲,自己爽就行。
俞泠再次借了小师弟的剑,“大师兄,不能因为你不记得,就当一切没发生。”
祁修拦住了她的剑,慈眉善目的老者,神色严肃,“俞儿,你为何突然杀人,还是自己的同门?”
“给我一个解释!”
看着虽然严厉,但实则相信自己,要求一个解释的老者。俞泠想,如果祁师叔没有死在寒日城,那自己当年被逐出融元宗的时候,一定没有那么狼狈。
这一次,她拿回了自己的金丹和剑骨,也要护住祁师叔不死。
她势必要找出寒日城那个作恶多端、残害无辜少女的妖,杀了绳之以法。
“祁师叔,你让开,我给你解释。”
俞泠假意撤了凝在剑上的灵力,祁修松开手,当时是,俞泠虚晃一招,跃过祁修,再次将剑向袁义刺去。
属于金丹境界的磅礴灵力,铺天盖地般朝袁义压下。差了一个境界的筑基修为,根本无力抵抗。
剑尖凝聚为一个黑点,印在袁义的眼中。
惊惶恐惧的巨大压力下,袁义……变态了。
字面意义上的变态,——压力会导致事物改变形态的那种。
袁义的黑色眼珠染上红,变得血红。黑发疯长垂地,指甲尖尖,变黑。
而在海的另一边的山里,有避世多年的擅卦者猛然睁开眼睛,激动的心紧张的手,向不同的三个方向发去讯息。
“成仙机缘已至。”
“抓住她……”
4. 魔气
祁修敏锐地察觉,大喝一声,“有魔气!”
俞泠:“?”
她刚刚是骗祁长老的,根本没有什么解释,就是单纯想杀他。
但是,袁义是魔?
她不知道啊,当年她杀的和昨天杀他时,都没有激发他魔的本性。
看一眼辛宛的尸体,俞泠悟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她这是开了什么隐藏剧本?
哇哦,刺激!
俞泠:“……”
突然兴奋,就喜欢有挑战的事情。
金丹杀筑基,太无趣了。
大师兄暴漏魔的身份以后,不知道真实实力怎么样。
杀试试!
无边魔气从袁义身上爆发,正义的五官在魔气渲染下,变得邪肆妖孽。
他捏掌成拳,迎着剑尖出击。磅礴魔气倾泻,小师弟的佩剑仅仅是普通精铁打就,承受不住灵力与魔气的撞击,刹那粉碎。
俞泠挑眉,挽手换掌回击,却被祁修一把推开,顶身而上。对上化神顶峰不留余力的一击,魔化的袁义不遑多让,两人最后两败俱伤。
修真之人,对魔绝不留情。斩妖除魔,我辈己任。
即便是螳臂当车,但融元宗弟子仍旧纷纷站倒祁修和俞泠身后,对上袁义,同仇敌忾。
“你等着!”袁义心有忌惮,急着挽救小师妹,不欲与他们缠斗。他冷冷地盯住俞泠,满含威胁之意地指了指她,抱着辛宛的尸体,遁走了。
俞泠冷冷假笑。
就指一下啊,显得很无能啊。有本事来打她啊。
祁修拦住了欲追的其他弟子们,“别追,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他赞许得看着俞泠,“俞儿,还是你机警。”
“是啊是啊!”
周围的师弟师妹们纷纷后怕,夸赞,“大师兄在融元宗这么久,都无人发现他是魔!”
“呸,不能再喊大师兄了,他是魔,不是我们的大师兄!”
“辛宛小师妹,是不是被魔迷惑了,所以俞师姐才会杀了她?”
“一定是的。还有啊,你没发现么,平日里,辛宛就对袁义,跟前跟后的,亲密异常,说不定,她也是魔。”
……
俞泠的目光,却放在了前方幻化的凡人少女死亡现场,干干净净的地面,一尘不染。
按照常理,被挖心剖脸,该是鲜血横流,地面上应是血迹斑斑,不该如此干净。
她的血哪里去了?
自从入门邪修以后,俞泠对血就异常敏感。血的用处可多了,但是沾染上血的,都是邪门歪道。她的燃血运气,用的自己的血,已然被列入邪法,那用别人的血,还杀了人,就更不用提了,更邪。
她问:“前面死去的人,地面上也是没有血吗?”
在痛哭自己失去了一把好剑的小师弟,自觉应答,“是的,俞师姐,每一个被妖杀死的少女,除了被挖心剖脸之外,现场也都没有血迹。”
现场很干净,只有伤口处,透着丝丝若有若无的妖气,证明凶手妖的身份。
那妖气,似曾相识。祁修长老他们不熟悉,但是三百年后而来的俞泠却知道这妖气来自于哪儿。
妖界妖尊有左膀右臂二妖,其中一妖名曰殷遇,传闻以凡人女子之血修炼,集齐百女之血,可致神功大成。
俞泠记得,她是在元婴境界时候遇上的他,那时候的他,已经神功大成,却不知为何,看上了她……的脸。
殷遇男子形貌,阴柔俊美,张口就是“姐姐你好美,好羡慕你长这么漂亮啊!”
可惜殷遇不知道俞泠这个漂亮姐姐除了美,还武力值爆表,能越级杀妖,踢到了铁板。
被夸漂亮的俞泠很开心,但是想抢她的脸,得问她的剑答不答应。
他想要她的脸,她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殷遇确实有两把刷子,俞泠也重伤。
所以,寒日城这些凡人女子,皆是他的手笔,还是与他同道中人……不,同道中妖?
当夜,城西卖冰糖葫芦的大叔家,便多了一个女儿,年轻貌美,自称糖葫芦西施。
大叔:“……”
他只是长得显老,实则不过年纪二八……吹过了,好吧,年纪二十八,如何能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俞泠兴致勃勃地研究,如何用糖熬制糖稀。
装扮成祖父的祁修,躺在摇摇欲坠的木椅上,还在复盘突然露出魔真实面目的袁义,愤愤不平,“掌门师兄,怎么会收一个魔为徒呢?”
他手把手教授袁义修炼,难不成,一点都没发觉到异常?
咂咂嘴,有点干,祁修使唤起大叔,“儿子,给爹倒点水。”
大叔:“……”
是的,除了女儿,他还从天而降了一个爹。
祁修做了决定,“待寒日城事了,我先回融元宗,将袁义的事情当面与掌门师兄说道说道。”
修真界八大宗之首,掌门收的大徒弟居然是个魔,太影响声誉了。下一次再招弟子,怕是要排到八大宗之尾了。
白日,他已经将此事传音给掌门师兄南门彦,但没有回音。怕是此刻掌门还在闭关修炼之中。
俞泠顺利熬好糖稀,开始制作糖葫芦。昏黄的烛光中,她的美貌加倍。
大叔不由看呆了,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女儿……
隔壁二狗要羡慕哭啊。
“拿着。”
俞泠将一串糖葫芦裹上糖稀,递给大叔。
“好……好的。”
大叔慈祥脸,秒变女儿奴。
俞泠极其放松,她已经飞升了。
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啊。
还圆了自己的梦,成功保住了自己的金丹和剑骨。
她拿出了姻缘仙友情赞助的可以看到“意中人”方位的地图,东南西北中,处处有亮点。亮点即代表有她的“意中人”。
十八个,她有这么多仇人么?
她明明是个善良的人,还一直与人为善来着。
这个世界有点癫啊。
修真界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域,凡界十八城,修行八宗,另有数千小门小宗。其中,东西南北四域各有四城,中域一城分东西,一般默认为两城,一城一城主,各自管理,城与城习俗亦有不同,强弱也各不同,以城主为尊,凡人聚集生活在十八城中,间有修真者散人混居。
各大宗各大派会收各城供养,却不管理。然有妖魔乱城,城主无所奈何之时,会求助到供养的宗派,各宗派派弟子支援除妖魔。
融元宗在北域,是修仙界八宗之首。
目前,袁义暴露了魔的身份,但还在北域,未走远。蓝意却回了南域,那她需要穿过中域,才能到达南域。
还有另外那么多散落在各域的“意中人”……
这是要她来一场修仙界的奇妙旅途?
她好兄弟的情劫如何渡更是个大难题!
啊!
俞泠:“……”
手中的糖葫芦瞬间不香了。
她扛起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棍子,争分夺秒,“我出去卖糖葫芦去了。
祁修随口叮嘱:“握住信物,妖一出现,你就捏碎,我即刻赶过去。”
大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有人买糖葫芦吗?”
谁家好人大晚上出门卖啊。
俞泠:“妖啊,白天去卖,它也不出来啊。”
城西的百姓,夜幕降临后,早早封门闭户。街巷中,已无行人。偶有临街的房子,透出一点烛光。
月色并不明亮,影影绰绰,似是有无数鬼魅妖魔潜伏其中。
俞泠专门拣偏僻的小巷道走。
按照前面十七位受害少女的经验,都是不知为何,在不该出门的夜晚,她们独自出门了,并且,都是走到了极为偏僻的地方去。
生怕妖注意不到她,俞泠边走边喊:“卖糖葫芦了……”
“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她不怕妖生疑,也不怕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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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对自己的这张脸有信心。
殷遇神功大成后,遇到元婴时期的她,都敢找上她,何况是在她金丹时期呢?
“呵呵……”
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忽然响起,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突兀传来,带着渗人的磁性。
俞泠转头,身后不远的断墙之上,立着一个红衣男子,身形削薄,黑色长发逶迤拖地。月光冲破云层,洒下光亮,露出男子艳丽至极的眉目。
“姐姐,我要买糖葫芦……”
他冲着她一笑,似是带着宠溺的叹息,“姐姐,你实在是太美了……”
美到明知她是诱饵,他也舍不得不上钩的程度。
修仙界多美人,但美到俞泠这个程度的,他所见无几。
“我知道我美,但我不会因为你夸赞我美,买我糖葫芦就会算你便宜。”
果真是殷遇。这张妖孽无比的脸,她还记得。
殷遇身形移到她近前,目光痴痴地凝在她的脸上,“姐姐糖葫芦怎么卖呢?”
俞泠手中的稻草架子,转瞬变为锋利的剑,“一剑一串,很便宜!”
她不爱废话,上来就是干。
殷遇没有料到,眼前的美人说动手就动手。他从容避开,“这么美的脸,可惜啊……”
一对上,俞泠便察觉,以她现在的实力,干不过殷遇。意料之中。
他虽未收集成百女之血,但作为妖,他天生修炼的实力并不低,起码,金丹的她,正经的打,是打不过他的。
那就不正经的打吧。俞泠手中握着祁修给的信物,却没有捏碎。
殷遇低笑,察觉了她的小动作,鬼魅般移到她身前,手按住她的手腕,从她手掌中顺走了那张小小的信物,随手扔得远远的。“姐姐不叫人来了,是想和我二人世界?那我要不客气了哦……”
他尖尖的指尖刺入俞泠的胸前,却不忙着将心给挖出来。伤口出的血流了出来,不落在地上,却诡异地凝聚成一条细细的红色溪流,被殷遇吸入口中。
俞泠被不知名的妖术定住,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殷遇吞吸她的血。随着血的流失,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而她的右手食指,缓缓发光。
意中人?
殷遇居然算是她的意中人?
俞泠:“……”
果然,所谓的意中人就是她的仇人啊。
就说嘛,她一个修无情道的,哪来的意中人。
殷遇手着迷一般抚上她的脸,身后升腾起一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红色尾巴。
他的真身是红狐狸。
月亮再次躲进云里。
俞泠眼神冷静,算着时间差不多,对着殷遇笑了下。
殷遇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没有恐惧害怕,也不着急惊惶,她似是故意让他吸他的血。他松开手,停止吸血。
但她血的味道极好,还有着蓬勃的力量感。
心的味道定会更加美味。
还有这张美若天仙的脸皮,比他过去收藏的上千张脸皮都漂亮。
今夜,若是错过了她,日后怕是会成为他的心魔,桎梏他修为的晋升。
没有人跟着她,定位的信物也被他抢来丢掉了。殷遇定下心神,暗示自己稳住,她逃不掉的。
他再次出爪,要先把俞泠的心挖出来。
反派死于话多,他不说了。
俞泠咬破舌尖,破了他的定身术,向后飞退。她手指飞速结印,而后喝道:“破!”
殷遇四望,并无动静。他嗤笑,下一瞬,但觉周身血液沸腾,像是沸水咕嘟,砰一声,突破皮肤桎梏,炸开!
静谧黑夜中,仿若红色烟花一般,绚烂耀眼。
俞泠微微勾唇,冲着殷遇微笑,“看烟花吗?”
“这个不要钱……”
彼时,山脚下的小院内,锋利剑刃横在黎固的脖颈间,反射的烛光刺眼,令他不由眼睫低垂。
袁义依旧是魔的形态,怀里抱着毫无气息的辛宛,红色的眼如火,“你死,还是救她?”
5. 风姿
殷遇浑身鲜血淋漓,内腑重创。
俞泠好心教诲,但看在殷遇的眼里,十分欠揍:“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吗?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燃血运气这个功法邪得很,只要是她的血,不管在哪里,她都可以运用自如。殷遇吸了她的血,就等于是把命脉交给她。
她用那些血,炸了殷遇。
空气中,细小的血珠迸溅,微微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漂亮的红色的雪。
殷遇勉强立起,一点面对死亡的情绪都没有,反而,他的眼神痴迷,“姐姐的血,当真,不一般……”
俞泠:“……”
绝了,遇到变态了。
“和这个世界道别吧。”
她持剑而上,一剑插在他咽喉处。
怕死不绝,又狠狠下压,贯穿他的脖颈。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殷遇的嘴角涌出,他带着诡异的笑,合上了双眼。
姻缘仙给的地图上,一处光点,熄灭。
彻底没了气息后,殷遇幻化的阴郁男子人形不见了,地上躺着一条巨大的红毛狐狸,皮毛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俞泠蹙眉,死得是不是有点……过于简单了?
耳边传来破风声音,祁修御剑而来。
他看看脸色苍白如鬼的俞泠,又看了看地上的红狐狸尸体,
“来……迟了?”
空气中浓郁的妖气,与前一日凡人少女死亡现场残留的妖气一模一样。
祁修高兴起来,“可惜了,皮毛破了,不然还能给俞儿你缝件狐裘。”
俞泠没有接话,而是催促他,“作恶之妖已伏诛,祁师叔带着师弟师妹们早日回融元宗吧。”
“是要回去,掌门师兄还未给我回话,我这就回去当面和他谈袁义是魔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总是要昭告修真界,将袁义逐出融元宗,省得其他道友遇到袁义,被他诓骗杀害。”
“俞儿你去哪?”祁修见俞泠走得方向不对,忙叫住她。
俞泠冲他挥挥手,“我去追查袁义的下落。”
她的目标,就是杀了他。
祁修不愿,“你打不过他,先跟我回融元宗。”
他和袁义交过手,俞泠远不是他的对手。
袁义在融元宗师隐藏了实力的,表面上仅仅是个筑基弟子,但实际上,他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可能已经差不多到达大乘的地步。
俞泠刚金丹,遇上袁义,危险的是她。
魔非人,魔性嗜杀,不会顾念多年同门情谊,手下留情。
俞泠没有说话,径自御剑离开。她已经将殷遇杀掉,那么祁修长老便不会死在寒日城。解决了祁修的劫难后,她便没了留下来的必要。
她清楚,她已飞升,尘缘已断。
袁义、蓝意一个没杀掉,阴差阳错杀了一个殷遇。
任重而道远,看来,斩意中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俞泠有些烦躁,还是不够强,对上袁义,不能一剑秒。
金丹修为还是太低了,她得继续修炼,提高境界,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又要将修炼的苦再吃一遍?
俞泠:“……”
她辛辛苦苦修炼到飞升,一朝回到三百年前,从金丹再来过。
这和诈骗有什么区别?
看了看手中的地图,俞泠想,还是有区别的,她还要去斩十七个仇人,难度加倍。
俞泠冲天竖起了中指。
好兄弟的情劫更重要,斩意中人的事情就顺带吧。
夜色已深,俞泠转而去了黎固暂居的小院。
她记得,黎固身体病弱,中域有一株草药,能够调理他体虚的问题。当年因为救了她而耽搁,在北域徘徊许久。
那株药在极为陡峭的崖壁上,凭借黎固病弱身躯,根本没有办法采摘到。正好与他一起,她去帮他采药。顺便杀完袁义之后,她要去南域杀蓝意,恰好也需要经过中域。
哦对,中域也有要斩的“意中人”。她也得去看看那该死的仇人是谁。
俞泠:“……”
茫茫夜色里,小院内居然有烛光闪烁。不仅如此,窗边还印有人影。一、二……三个人影。
俞泠放轻了脚步,鬼魅般上前查看,却见屋内,黎固坐着,袁义持剑站在他的身后,剑尖紧紧抵着他的后心,面前床上躺着辛宛早就死透的尸体,从头到尾,被黎固插满了细细的银针。
俞泠:“……”
什么治疗,需要插一身的银针?
一看就是在骗人,不,骗魔。
屋内二人一尸并未察觉到俞泠的到来,袁义蹙眉,红眼珠凝重而紧张,他的剑尖再次压下,锋利的剑刃刺破了黎固的衣服,他责问道:“为什么宛儿还没有醒来?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黎固面色从容,一点被胁迫的自觉都没有,他转头瞥了黎固一眼,眼神微妙,她为什么醒不过来?
当然醒不过来了,她已经死了啊。神经病!
他只能给人治病,前提得是人啊。
黎固容貌清绝,姿态优雅,灯下看美人的朦胧感,宽袖白袍,病弱之躯自带风流,哪怕是魔形态的妖孽袁义,亦是败在他的风姿之下。
他熟练地将扎在辛宛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擦拭干净。
银针都插完了,他尽力了。
袁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伤害到辛宛。宛若烟熏妆的长黑眼线眯起,满脸阴鸷,发狠威胁道:“到子时,若是她再醒不过来,我就杀了你给她陪葬。”
“你确定?”黎固冷静地反驳,指出不合理处,“她是你心上人吧?你让我给她陪葬,是要我与她……生死与共?”
他殉情,不合适。
袁义:“……”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他救不活宛儿,他又不能杀了他,怎么泄愤?
看到黎固的脸,袁义邪魅一笑,一个病弱凡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那就先划花他的脸吧,看他还再怎么凭着一张脸招蜂引蝶!
在即将动手的刹那,俞泠踹门而入。
她原本还在估量自己的血还有多少,碰上袁义,她除了大出血外,还能有什么歪门邪道,让她这个金丹打过实力堪比元婴境界的袁义。
但袁义要伤害黎固的脸,不给她思索的时间。男人的脸,多重要啊。
先莽吧。
突然的动静,令屋内二人皆循声望来,见是俞泠,袁义眼珠更红,桀桀笑得渗人,又来一个送死的。
他将剑尖转而对向俞泠。
黎固倒是平静,礼貌对她招呼一声,“寒舍小,招待不周。”
俞泠:“……”
她的目光越过两人,望向身后。她指了指床上的辛宛,“她醒了。”
袁义根本不信,“别想着转移我的视线。”
合着你也知道她死了不会醒,还来为难黎固?真是神经病。
俞泠冷静地再指,“真醒了。”
袁义:“别以为转移话题,我就不会杀你……”
“大师兄?俞泠?”
轻柔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忽而带了羞涩,“这位是?”
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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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置信,转头便见早就死透的辛宛不仅睁眼坐了起来,目光还凝在了坐在她面前的黎固脸上。
俞泠:……她就说男人的脸很重要吧。
袁义手上的剑不自觉垂了下去,上前两步,“宛儿?”
辛宛这才仔细看了袁义一眼,娇俏道:“啊,大师兄魔化的状态,也变好看了一点。”
目光再次转到黎固身上,她仿似在自言自语,“但眼前这个帅哥容貌更胜一筹,他这么好看,不会就是原男主黎固吧?”
“哇哦,原女主俞泠真有福。她和男主黎固之间恩爱缠绵,行医救人,游走在大荒界,幸福一生,获得一个圆满的人生结局。”
随即又不满道:“既然已经让我占据女主俞泠的一切,抢夺她的气运,那为何不让我攻略男主黎固,你给我一个解释,系统?”
“哦,是我爱慕强者,看不上他的……”
被点名要一生恩爱的二人,俞泠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一个修士不想着飞升成仙,和一个男人恩爱一生算什么圆满大结局?
黎固不言不语,听不懂。
被忽视的袁义,问出了黎固的疑惑,“宛儿,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
辛宛终于抬眼看他,歪头对他一笑,可爱极了,“大师兄,我说什么都没关系的,因为,你马上就没有记忆了哦。”
“系统,消除并合理化他们三人的记忆。”
“一、二、三……”
毫无预兆,袁义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甚至因为撞到了床脚,额头撞红了一块,而他本人,似是晕厥过去,毫无所觉。
太诡异了!
但是,辛宛她亲手处理了自己的打手啊。
俞泠松了口气,不用燃烧自己了。
她与黎固对视一眼,黎固礼貌点头回礼。
辛宛诧异:“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还不倒?系统?”
哦,原来他俩也应该和袁义一样。
看来辛宛还没有搞清楚现状,蠢死了。
俞泠反手横握住剑,剑尖再一次指向辛宛的咽喉处,“解释解释,系统?”
辛宛从容谈定的心态,见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想的不一样,终于惊慌失措起来,“系统!你说什么,他们不受控制,为什么?”
如果受控制,她和黎固就该像袁义一样倒地昏迷不醒?
看袁义的反应,一回生二回熟,在崖顶应该是像此刻一样,他的记忆被消除过。
俞泠记得辛宛死过一次,又死而复生,知道她本身便有诡异之处,但黎固为何并不讶异?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黎固淡淡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概是黎某医术不精吧。”
做不到让死人复生。
他看着辛宛的眼神带了一抹灼热,有一种剖开仔细研究的渴望。“若是能……”
“不,你不能!”
辛宛瑟瑟发抖,面前两人,一个杀了她两次,还想杀她第三次,一个想将她剖开研究,两个都不正常。
她只是一个有着靠攻略掠夺女主气运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的普通人而已。
俞泠剑尖压进她的咽喉,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溢出,“说说吧,系统?”
“啊!系统,你不能……”
辛宛突然痛苦尖叫起来,秀丽的五官扭曲,似乎是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双手紧紧握住,指尖划破手掌,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都有血流出,她试图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身体软软得倒了下去。
黎固探手试了她的脉搏,“死了。”
6. 守尸
死了?
死就死吧,省得她动手。
听辛宛临死前的话的意思,是系统动手,把她杀死了。
她和这个所谓的系统,该是同伙吧,现在是系统发现,不能给俞泠和黎固消除记忆,被他们发现了它的存在,所以,杀了辛宛灭口,这样,他们就没有办法通过逼问辛宛,知道系统是什么了。
俞泠得出结论,辛宛被系统杀死了。
但这个系统是什么?
她可以肯定,这个小院里,除了他们四个人、妖外,没有其他活物的气息。
一个诡异的存在。
想不通的事情,先就不想了,俞泠将视线移到地上躺着的袁义身上,入魔以后感觉他脑子好像变傻了好多。
俗话说的好,趁他病要他命。
随手一挥剑,再次要了袁义狗命。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屋内多了两具尸体。
黎固脸都绿了,“身为医者,最怕见到死人,因为这表明我医术不精。”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家啊,为什么杀人不能去外面杀,一屋子的血,多脏。
他得打扫。
俞泠脸也绿了,袁义又死了,地图上的光亮点却一个都没有熄灭,还是十七个!
俞泠:“……”
她要给姻缘仙一个差评!
一时间,屋内气氛尴尬。
黎固打破了沉默,指了指地上排排躺着的袁义和辛宛:“怎么处理?”
他一个病弱凡人,扛不动。不能指望他将他们扛出去埋了。
是时候展现她真正的实力了。
俞泠二话不说,单手各拎一个,拎到了院子里的桃树下。
那是棵老桃树,枝繁叶茂,主干粗壮。盛夏时节,挂满了青桃。
黎固仿佛认命,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擦拭血迹。他隔着窗子往外看,以为她要将那两人埋在桃树下,忙隔窗制止:“不要埋在那里……”
埋在桃树下,被桃子吸收养分,他再去吃桃子,岂不是……等于他吃了人?
谁家好人吃人啊?!
不要浪费他的桃子!
俞泠回望,烛光下的青年,黑发如墨、眉眼绮丽,宽大的白袍映衬身躯的羸弱。
怪不得辛宛一眼就看上。
他这幅样子惯会骗人的,可明明她当着他的面杀人,他都能面不改色,甚至熟练收拾现场。
杀人埋尸之时,他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他的桃子。唧唧歪歪的,和他风光霁月的样子一点都不相符。
就这样的人,众仙居然说他……爱她?
俞泠打了一个冷颤。
她随手将两人扔远了点,跃身而上,从桃树上摘了两颗青桃,从窗子里精准地扔给了黎固。她一边转身回屋,一边咬了一口。
真酸……
俞泠被酸地眼角抽了抽,面不改色地扔了青桃,十分自来熟地去了记忆中那间她养病住过许久的屋子,关上门,闭目打坐。
杀殷遇用了不少的血,她还贫着血,需要吸收天地之灵气,给自己补补血。
而且,虽然不知道怎么帮助黎固渡情劫,但起码要和他待一起吧。
外间的黎固,目光沉沉,凝在那道关闭的木门上。许久,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握在手中的青桃,唇角动了动,露出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来。
她刚刚吃没洗的桃子的样子,真可爱。
晨曦熹微,俞泠满血复活。打开门,桌上是几碟腌制的小菜,屋内飘着米粥的香气。
她早已辟谷。和黎固当年相处的一百多年间,她养成了和他一日三餐的习惯。后来,又是和黎固分道扬镳的一百多年,她醉心修炼,根本不会把时间花费在做饭、吃饭这样的凡人小事上。
屋内没有黎固的身影,俞泠朝院内望去,青年穿着素白的里衣,手持银针,迎着朝晖,正在熟练地穿针引线,给自己缝衣服,——被袁义用剑戳破口的那件白袍。
旁边,依旧排排躺着袁义和辛宛的……尸体。
反差人夫感,毛骨悚然感。他面不改色,眼神恬淡。
画面,诡异的和谐。
俞泠:“……”
听到屋内动静,青年缝好最后一针,用牙齿将线咬断,反手穿上白袍,走了进来,“吃饭吗?”
一下子岁月静好。
“不了。”俞泠十动然拒,冷傲地维护自己如今仙人的身份。
都飞升了还吃饭,白飞升了。
她转身走到院子里,仔细查看了辛宛和袁义的尸体,
很好,他们还是……尸体。
没有死而复生,这是时间未到,还是真死了?
地图上的亮点数量依旧未变,所以袁义没有死。
那辛宛更不会死了。
行叭行叭。
俞泠走到了院子里的桃树下,盘腿坐下开始修炼,凝神静气,等待黑夜的到来,也等待着他俩的再次死而复生。
不就是再杀一次么。
黎固端起碗,盛粥,开始吃早饭。
不该问的,一句都不问。
姿态松弛优雅,自在舒适。
院内的素衣少女,合着眼修炼,阳光下,美得发光。
她好像一直都这么美。
黎固吃完早饭,顾自忙着自己的事。他背着药筐出门,草药被一场雨浸泡都不能用了,需要再去采摘。
出院门后,他站在原地回首,没有人跟上来。
一天很快过去,当黎固背着满满一筐的药草满载而归的时候,他推开院门,俞泠还在原地打坐入定,一动未动。
实则,她思考了一天渡情劫的事情,最后决定采用众仙的馊主意,先让他爱上她,再冷暴力他,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让他患得患失,最后狠狠踹掉他。
有点可怜他。
被可怜的人,放下药筐,挑拣、分类、晾晒,再到做饭、吃饭。
这些生活中的小事,他做得熟练的很。
手指修长,但许多事情亲手亲为,指上带着薄茧。
一点都看不出是天尊的身份。
黎固临窗坐在书案前,就着烛光翻看医书,结合自己遇到的病例,一一记录整理。夜渐深,他放下毛笔,目光移向院内的素衣少女。
她站了起来,抱剑而立,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目光扫过桃树下死了的两个人。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是在嘲讽,看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黎固低头轻笑,拿过手边的一本古书,沉吟。
时间刚过子时,那个被袁义喊做宛师妹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俞泠冷漠清亮的眼神。
“啊啊!……”
辛宛崩溃,“你怎么还在?”
她以为自己已经被俞泠随意抛尸到哪个偏僻地方了。
她看到俞泠怀里抱着的剑,更崩溃,“你不会还要再杀我一次吧?”
什么楚楚可怜都没有了,她就是单纯的害怕。
俞泠:“怎么不喊系统了?”
辛宛:“……”
才被系统抹杀过一次的她,再也不敢乱说话。
“放过我,冤有头债有主,你的金丹和剑骨都不是我挖的,是大师兄和蓝师兄,你去找他们。”辛宛是真的怕了,面前的俞泠,比入魔的大师兄还可怕。
挺会避重就轻的,怎么不说说她靠着所谓的系统,占据她的一切,抢夺她的气运,是怎么一回事。
俞泠语气温柔,“放心,我会去找他们的。现在,我们先算算我们的。”
本来在崖边她把辛宛杀了,辛宛死了。她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谁知,辛宛还能死而复生,还牵扯出了以往利用系统抢夺她气运的事。
怪不得那三百年她的人生如此跌宕起伏,修仙界正道之光下海成为邪修之首。
但牛逼的人不管怎样都牛逼,最后飞升的还是她。
辛宛眼神四处乱瞟,黑夜里,光亮处最容易被注意到。她看向屋内烛光下飘然若仙的绝美男人,娇弱呼救,“黎固哥哥,救我……”
俞泠目光盯在她身旁的袁义身上,他没有丝毫动静,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回事?
金手指确认,他就是她的所谓意中人。可是杀了他,地图上却没有少光亮。
地图是引仙使给她的,应该没有错。
那么,袁义便没有死。
俞泠想不通,她反手将剑横在辛宛脖子上,“把袁义复活,让我再杀一次,或者,和你黎固哥哥聊一聊系统?”
清冷的少女音,咬在“黎固哥哥”四个字上,如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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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过黎固的心间,令人心悸。
黎固难耐地捏了捏手指,可俞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辛宛咬唇,否认道:“什么系统?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想说,“你怕死吗?”
她杀了她两次,系统抹杀一次。辛宛抖了抖,她当然怕死,她就是一个文明社会出生的温室小花朵,从不打打杀杀,更妄论死。
她怕死,怕极了。
但依旧嘴硬道:“你杀不死我的!我是这个世界新的女主,死了还会复活!”
俞泠专治嘴硬:“是吗?要不再死试试?”
辛宛:“……”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若是坦白交代系统,系统当即就会把她抹杀掉。
“啊啊啊啊……”
人被逼疯了,辛宛崩溃大哭:“你都杀我三次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是啊,俞泠反思:“杀三次都没有死,自然是要把你杀死呀。”
“不然你问问系统,怎么样才能把你杀死?”
辛宛:“……”
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自己掠夺气运的女主如此相恨相杀,还是被人家守着尸体等复活再杀。
一般的女主不都是善良又圣母吗?为何她遇到的却是俞泠这样执拗又……疯癫的?
辛宛眼前一黑又一黑。
哪个系统文女主有她惨?
对了,系统……
她在心底小声呼唤着系统,系统诡异地安静如鸡。
绝望……
小院里,月凉如水。黎固闲着也是闲着,找出一古琴,拨弦而弹,为她们伴奏。琴声悠扬闲适,气氛一下子松弛。
被黎固美色蛊惑,辛宛大着胆子,试探交代:“我来自异世界……”
“界”音刚落,都没有给她呼痛的时间,七窍急速出血而忙,被系统即刻抹杀。
俞泠收剑,目光自然与弹琴的黎固对上。
眉眼异常清隽的男子,素衣白袍,举手风流。烛光暖了他的脸庞,朦胧了他的病弱之姿。
黎固咳了一声,按住琴弦,起身从桌案书卷中,拿起一卷,转头望着俞泠,假装不经意地说道:“所谓的异世界、系统,我倒是从奇闻异录里看到过一些记载,刚刚我整理了一下,记在了这书卷中,你,要不要看一看?”
所以,他刚刚抄抄写写的,不是医书,而是给她解惑的?
也是,黎固天南地北,走遍了大荒界。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他执书卷而立。削瘦而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书卷,朝她递来。
俞泠踏着月光走近他,没有进屋,隔着窗,从窗外接过书卷,极快翻阅。
为使她快速读懂,黎固写了一个小故事:异世界天选少女被系统召唤,穿越到了大荒界。系统不知来处,却无所不能。靠着系统,异世界少女一步步按照指令,将原大荒界的天才修炼少女逼上了绝路。
原本天才少女有光明的未来,却众叛亲离,被挖去一身仙骨,无法修炼,又被虐身虐心,带着不甘和绝望,凄惨而亡。
而异世界少女却一路风生水起,得到了原本该属于天才少女的所有人的爱,她的师尊、未婚夫、师兄师弟,甚至是朋友们,他们为她争风吃醋,不惜一切雄竞,同时,异世界少女的修炼一骑绝尘,最终飞升成仙,过上了幸福又快乐的神仙日子。
在书里,系统被称为“掠夺原女主气运走上人生巅峰”。
俞泠看完之后,沉默了一会。这书中故事前半部分和她三百年前很像,但后面不对。辛宛他们死了,她飞升。
黎固见她看完,适时补充:“系统能量未耗尽之前,辛宛会不停地死而复活。所以……”
所以,就不要去管辛宛和与她相关的袁义等人,让他们去走所谓的剧情,等剧情走完,再出手不迟。
俞泠接话:“所以,她复活一次我杀一次,直到系统能量耗尽?”
黎固:“……”
对不起,他没有想到,她能想到这样解决。
他转头吹灭蜡烛,太晚了,他先睡了。
俞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但是管他呢,她再次走到院中桃树下,旋身报剑而坐,守尸,等杀。
嘿嘿,生活中的小确幸。
7. 摇人
天亮了,又黑。
俞泠一心一意守尸。
黎固采药、晒药、写医案,二人各做各的事情,陪着院子里的两具尸体,气氛十分融洽。
恍如隔世。俞泠的思绪有些散,眼神不由随着黎固移动。他是她见过的最具风姿的男子,哪怕是飞升后在仙界看到的神仙,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所以,光从容貌上看,众仙说他是天尊,她是相信的。
可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是清白干净的兄弟情。
兄弟啊想你了……
俞泠打了个冷颤,不搞这死出,太肉麻了。
子夜来临,地上“躺尸”的辛宛动了,她睁开眼,眼角眉梢不再充斥着绝望之色,而是满脸愉悦,笑意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她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散乱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低头看了看一身脏污血迹的衣裙,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繁星漫天,宁静诗意。
辛宛感叹了一句,“今晚的星星好美啊。”
俞泠不想点评辛宛的幼稚。一点城府都没有,心眼子都直白地表现出来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已经想到了别的办法。
俞泠无语地想翻白眼。
黎固吹灭了屋中的蜡烛,临窗而站,在星光中轮廓模糊。
“踏着星光而来的盖世英雄更美吧?”
俞泠抱着剑,肩膀依靠着老桃树,淡淡出声。
讶异的神色从辛宛脸上闪过,她怕俞泠猜出什么,连忙否认:“什、什么盖世英雄?”
院中,清风停滞,树叶不再飘动。化神大能的威压由远及近,从上方笼罩而来。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辛宛放心下来,“就算你猜到了又怎么样?师尊马上就要到了。”
在做“尸体”的这一天中,她和系统讨论过了,为了改变被俞泠守尸再杀的死局,只能摇人了——靠系统作弊,给师尊南门彦报信,让他来救她。
英雄救美,也能促进他们之间感情的升温,一举两得。
虽然系统抹杀了她两次,但她在这个玄幻的修仙世界里,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系统。
所以,辛宛只能与系统和解,再统一战线,一起对付俞泠。
焦虑、惊恐一扫而光,辛宛暗戳戳地等着,当师尊南门彦踏着七彩星光而来时,俞泠露出震惊却又不得不放她离去的憋屈模样。
想想就很开心啊。
俞泠面无表情。
无情道修久了,无悲无喜。
何况,她都猜到辛宛要干什么了,她难道就没有有所准备?
她又不是袁义那个傻子。
躺尸的袁义:“……”
你冒犯“尸体”了哈。
屋内的黎固隐藏在黑暗中,无人知他心事。
在三人心思各异中,南门彦来得很快。一身白袍,墨发披散扎了一半,姿态闲适优雅,神色平淡,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俞泠,落在了辛宛身上。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辛宛雀跃,声音掺了蜜一般,“师尊~”
她被俞泠挡在身后,见识过俞泠拔剑的速度,辛宛不敢冒然越过俞泠,跑到南门彦身旁。
辛宛怕越过的一瞬间,俞泠会一剑穿心杀了她。
她太疯了,真的。
原书中的女主,明明真诚善良,心肠又柔软。怎么被他们剖金丹抽剑骨后突然性情大变了?
难不成……辛宛想到一个可能,按照正常的攻略进度来说,俞泠在被他们剖金丹抽剑骨后,直接杀死了。现在的俞泠,是不是像哪些重生文写的那样,是已经被杀死后的俞泠,重生归来?
但重生女主,就算长了智商,可也不该突然涨了这么多实力啊。
辛宛想不通。但没事,她已经把她威武霸气的师尊摇来了,有师尊在,她马上就能逃离俞泠的魔掌。
她要让师尊杀了俞泠,以绝后患。
微风拂不动南门彦的墨发,他薄唇微张,语气中透着宠溺,对着辛宛柔声道:“过来。”
辛宛:“……”
她倒是想过去,奈何身前站着一个随时会发疯的杀器。
化神期的南门彦,俞泠不掂量也知道,金丹小菜鸡的自己,打不过。
但是,气势不能输:“唤狗呢?”
狗·辛宛:“……”
南门彦这才施舍了一点眼神给俞泠,高高在上,不将一切放在眼里。面前的女子墨发高高束起,美若天仙,怀中抱剑,气质冷若冰霜。
他一贯知道自己这个女徒弟长得好看,放在人群中,总是第一眼被瞧见。但,自从遇见辛宛以后,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成了辛宛。
辛宛长相秀美,单看也是一个小美人,但与俞泠无法比,二人同时站在人群中,耀眼的自然是俞泠。若是比修炼天赋,更是烂如一摊……屎。
可二者同时出现的时候,南门彦永远都会忽略俞泠,只看得到辛宛。这如果都不是真爱,难道是……眼瞎吗?
在眼瞎和真爱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辛宛是特殊的,对他而言。总之,他堂堂融元宗掌门,化神期大能,绝不会眼瞎!
南门彦惯性第一眼看辛宛,关心她,现下将目光移到俞泠身上,敏锐感知到,这个徒弟,一段时间没有关注,变化不少,性冷了许多。
记忆中,她乖顺听话,这会看着,倒像是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
南门彦语气莫名温柔了一些,“不许说你师妹是狗。”
辛宛:“……”
骂完一遍了,合着您老还要点名再骂一遍?
俞泠冷笑一声:“呵。”
辛宛是她师妹的事情,早就过去三百年了。
时间割裂了三百年,或许便是让有些事情再次提前。比如,叛出师门。 她还要在此待不少日子,十七个仇人的事情还未解决。
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丝毫关联。
“麻烦南门掌门稍等片刻。”
俞泠转身朝黎固所站的窗边走去,边走边对黎固说道:“黎大夫,点个灯。”
昏黄灯光在暗夜中亮起,映照出站在旁边的男子。清隽孱弱,面若冠玉,异常俊美。
南门彦知窗边有人,此刻灯亮,方看清男子面貌。修仙之人,南俊女俏,修为越高,容貌越美。但没料到,荒山僻野之中,普通一凡人,容貌竟超越一众修仙者。而且,那男子通身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更添几分气质。
听到俞泠与他说话的熟稔语气,南门彦多了几分探究,他这素来沉迷修炼的徒弟,什么时候和一个普通凡人相交过密了?
而且,她刚刚怎么不喊他“师尊”?
南门掌门……
俞泠没有进屋,站在窗边,探进半身。黎固配合研墨、递笔。俞泠眸中无情,潇洒写下“断师书”三个字。
这个师尊是不要的,三百年前是他绝情站在辛宛他们一边,斥责她污蔑同门,将她逐出师门。现在,换成她主动放弃师门。
哎呀,同样一件事,果然作为主动方,心情完全天差地别。
爽就一个字。
院子里,见俞泠走远了,辛宛急忙小跑到南门彦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撒娇晃动,泪眼朦胧,告状:“师尊,你可来了。俞泠师姐杀了大师兄,还要杀我。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袁义?
眼瞎的南门彦目光这才移到桃树下,哦,那个看着像是死尸的东西,原来是他曾经的大徒弟啊。
那尖指甲、那黑眼线,无处不昭示着他魔的身份。何况,祁修长老早已经和南门彦报告过袁义是魔的事情。而作为融元宗掌门,正道的使者,与魔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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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立,在来之前,已经昭告了大荒修真界,将袁义逐出师门,且融元宗全宗,追杀袁义,弑魔卫道。
按照祁修的说法,袁义挟持了辛宛,俞泠追查过来,若是他杀了袁义,便是她救了辛宛。起一股怒气,不可控地支配了他所有的情绪,清明的脑子突然一下子糊涂,再也无法理性分析。
只一味想到:对她关爱有加的师兄,刚揭露魔的身份,她说杀就杀,还要对无辜可怜的小师妹下手,怎能如此心肠狠辣?尤其是听到辛宛说俞泠要杀了她,南门彦心底蓦然升腾起滔天恨意。
他南门彦,定要为纯洁柔弱的小徒弟做主!
院中风止树静。
俞泠龙飞凤舞,写好了断师书,她放下笔,拿着薄薄的纸张,转身走过来,直直对上南门彦掩住怒气、表面上看着平静如水的眼神。
俞泠丝毫不惧,笑话,她都是飞升的仙了,还会怕区区一个化神巅峰之人的眼神杀?
她递出了断师书。
她是孤儿,南门彦将她捡回融元宗抚养长大,悉心引导她走上修仙的道路,有救命再造之恩。所以,哪怕南门彦不信她,噬魂鞭鞭打她,几乎将她打死,想要她的命。可一命抵一命,从道义上,她无法对他喊打喊杀所谓报仇。
但三百年前,她的命已经抵了。如今,她再不会认他这个师尊。
他们之间,情义耗尽,该是干干净净,不应有师徒关系的虚名。
化神大能眼神尖锐,黑夜中视物如常,南门彦怒气愈发沸腾,她怎敢叛师?
辛宛继续哭诉:“师尊,俞泠师姐是不是入魔了?大师兄与她情同手足,她说杀就杀。我人微言轻,但也是她的小师妹啊,我什么都没做,她为什么要杀我?她是不是仗着自己是金丹修为,对我们这些同门,想杀就杀?今天是我,那明天整个融元宗弟子岂不是……师尊……”
颠倒黑白,张口就来。
俞泠的眼神意味深长,一个是魔的大徒弟,还有一个爱满嘴喷粪的心爱小徒弟,她这个曾经的师尊,倒挺会收徒的啊。
南门彦没有接辛宛的话。漫天星光垂落的小院里,只有辛宛的哭声。
他垂下眼,片刻后,再抬眼,眼里皆是冷漠。他不发一言,猝然对俞泠出手,出手便是杀招。
俞泠秒懂,杀人灭口啊。
她死了,就没人知道辛宛的真面目,依然是众人眼中的清纯小白花。
辛宛眼中的泪要落不落,做足了唯美白莲花的姿态,但依然遮掩不了眼中那幸灾乐祸的期待。俞泠死了,原世界女主的一切才会落到她的身上。
金丹与化神的差距,宛如天与地。形势倒转,原先她是俞泠手中的一只小蚂蚁,俞泠随手就能捏死她。现在,那只能被人随手捏死的小蚂蚁,变成了俞泠。
背后有人就是好啊。
断师书一页薄纸随着灵力飘到半空中,簌簌响动。
灵力带动的风,将俞泠的墨发吹起。肤白红唇,衣袖翩然。身后的木窗“啪”一声被吹断,灯灭,黎固身影重回黑暗。
俞泠冷漠地望着南门彦,尽管身前威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也知道,金丹与化神的差距,对面一个手势过来,她便会瞬间殒命。但她依旧不动如山,一点都不惧怕。
在这生死关头,她甚至能转头望向辛宛,闲聊姿态一般,艰难却挑衅地说道:“其实,我也会摇人哦……”
她不傻,金丹硬杠化神,直接找死。
既然能猜到辛宛的意图,她自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辛宛会摇人,她也会,她摇的人更,不,她摇的不是人,是——
在南门彦的灵力携万钧之力扑面而来,将要落到俞泠身上的那刻,万丈金光降临小院,将俞泠团团笼罩起来,牢牢护住了她飞落的身形!
啊哈哈哈,颤抖吧,愚蠢的凡人们!
8. 磕头
墨发柔顺垂落下来,面前是惊涛骇浪的灵力。
静与动,被一道金光所隔。
金光最初的晃眼散去,院子里,多了一位气质如仙的白发男子。
正是姻缘仙。
“仙友。”
姻缘仙优雅行礼问好。
姻缘仙比较特殊,既管仙界的姻缘,也管凡界和修仙界的姻缘,唯有他,可随意在下界动用仙力。
既然她不能随意动用仙力,那就摇一个可以随意动用仙力的。
辛宛能摇人摇南门彦,俞泠摇人可摇姻缘仙。
一个摇人,一个摇仙,档次直接碾压。
姻缘仙一挥手,便让南门彦调动的杀招灵力再不能近前。
同时,金光浮动,如钟倒扣,困住了南门彦。
辛宛惊叫:“你是谁?系统,你怎么没有说过,原女主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朋友?!”
不过是一个照面,就压制住了南门彦。
辛宛知道,南门彦今年便能从化神,晋升为大乘。
整个大荒界,十八城八大门派,大乘期修者屈指可数,仅有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且是否还活着的四个老怪物,而南门彦即将成为第五个。
融元宗列为修仙八大门派之一,皆是靠原本的大乘期长老,而长老已垂垂老矣,南门彦却很年轻。
大乘期,下一步就是飞升成仙。
可就是这样的厉害人物,却被俞泠叫来的人,直接碾压。这不对劲。按照系统所言,她只要抱住南门彦的大腿,便能在大荒修真界横着走。
辛宛望着姻缘仙,惊疑不定,这个看着俊朗不凡的白发男子,到底是谁?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大乘期大能?
如果他和俞泠是朋友,那她怎么杀俞泠,又怎么抢夺俞泠的气运,走上大荒修真界的巅峰?
不该这样的!
姻缘仙微微皱眉,不予回答,挥挥手,让辛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巧合地是,依旧是与袁义排排睡。
俞泠现在不急着杀辛宛,杀了还复活,费事,要从源头上解决。她将地图打开,指着十七处光亮,问姻缘仙:“不解释解释?”
斩了意中人,地图上的星光火焰却不熄灭。他是仙,对她这几天的经历,不可能不知,省了她费口舌从头到尾陈述一遍。
姻缘仙尴尬,“地图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系统。
俞泠便追问:“系统是什么?”
姻缘仙高深莫测,“不知道。”
俞泠:“……”
她想打人。
姻缘仙不动声色退后一步,他掐指而算,给俞泠指了一条明路,“解决不了的事情,何不远离?”
涉及到系统,无法干涉。譬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待他们因果演完,一切落幕,便可任之杀之。
“需要多久?”
“最多百年。”
俞泠:“……”
不要逼她打他。
姻缘仙讪笑,指着地图上的星星点点,暗夜中如火焰般耀眼,安慰道:“仙友斩这十七个意中人,或许百年时间都不够,等于将与他们几人之间的仇怨且放一放,排在最后?”
只是一与十七的区别,顺序而已。
俞泠:“……”
这安慰不如不要。
俞泠心底一突,想到当年黎固也劝过她再等等,当时她没听。
现在,就更不可能听。
俞泠一路到飞升,并非不知变通。她只是在寻不可能中的一丝可能,去强求不可行。
百年她等得起,但她凭什么要等?
姻缘仙再劝,他将代表袁义的火焰在地图上熄灭,她便不再强硬掺和辛宛等人的纠葛。而且,“仙友最重要的,不是给天尊渡情劫吗?这些都是顺带的啊……”
言下之意,只要天尊能顺利渡过情劫,这些都不是问题。
俞泠不干,除非……姻缘仙将她的修为提到元婴。金丹还是太低了,杀仇人不够爽。她也不贪心,都没有要求化神和大乘,甚至是自己原本的修为。
她真的是很为人着想了。
姻缘仙:“……”
姻缘仙表示他不能干涉凡人的命途,拒绝了她。
俞泠破罐子破摔,抱剑做到辛宛面前,表示那她就坚持守尸杀人。
二人争执许久,俞泠举起剑,姻缘仙再退后一步。
面前这个仙友,刚飞升仙界,就靠碾压的实力,打得原仙界几个好战仙友心服口服。他一个爱好和平的仙,可打不过她。
最后,姻缘仙答应了俞泠。
天尊的情劫还要依靠于她,他不好得罪。
俞泠目的达到,而后反手一剑杀死辛宛。杀一次消耗系统能量一点,积少成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手一杀而已。
姻缘仙:“……”
算了,杀就杀了,人死……她是可以复生的。
况且……姻缘仙再望向俞泠的目光带上了怜悯,她初飞升,仙界不乏八卦好奇之人,观她过往,天道机缘浓厚,却坎坷一生,硬生生靠不息之意志与逆天之才改命,终得飞升。
而这一切的根源,皆是眼前被她杀了的辛宛。
姻缘仙假装看不见,目光移向被金光困住的南门彦。
刚刚与俞泠之间的对话,被姻缘仙屏蔽,只限于他与俞泠之间知晓。
撤下金光,南门彦脸色并不好看。并不是看到俞泠在他眼前杀了辛宛,很奇怪,看到辛宛死了,他内心毫无波动,前一刻的滔天恨意也消失了无痕迹。以他的修为和地位,早已在大荒修真界横着走,可在如今这个白发男人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地。
化神之后便是大乘。
大乘竟然恐怖如斯?!
修仙之人皆慕强,具体表现就是,在比自己实力强的人面前,老老实实地装孙子。
南门彦眼神狂热,恭敬对姻缘仙行后辈礼:“敢问前辈名讳?”
姻缘仙彬彬有礼,“我之名讳不足为道,南门掌门,该明白世上无强求的道理,令徒既然要斩断与你之间的师徒情谊,何不顺其自然,同意了?”
南门彦沉默,不同意他也打不过。
姻缘仙继续:“若是没有意见,南门掌门便可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尸体离开了,我与俞仙……俞道友还有话要叙。”
姻缘仙指了指桃树下的辛宛尸体,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南门彦却将目光落在了不发一言的俞泠身上,清冷绝世美人,眼中以往对他的孺慕之情消失地干干净净,在不知道的时候,她变得离他很遥远。
徒弟大了,都要和他断了师徒关系。
挺失败的。
失败的南门彦带上辛宛尸体,离开得不声不响。
很神奇的是,当他们离开后不久,桃树下的袁义尸体突然间消失不见。姻缘仙使再度将此归结为系统的作用。
他好脾气地在劝导俞泠,“仙友,世间大道,说不清道不明太多。你要抓住重点,先渡情劫要紧……”
他斟酌措辞:“不要……为小仇小怨,守尸杀人?”
“而且,这十八个意中人,只需要斩对了就行,不一定纠结于某一个人。”
俞泠听到了重点,“所以不是要斩尽十八个意中人,只要斩对了就行?”
她运气不会坏到斩到第十八个才是对的吧?
殷遇白斩了。但是如果她运气好,第二个就是对的呢?
突然心情变好了呢。
三百年前,辛宛靠着系统,又靠着从她身上挖的金丹和剑骨,修炼成为大荒修真界新的第一女仙。现在,她的金丹和剑骨,依然在她自己身上,辛宛天赋和灵根都平平无奇,还怎么成为第一女仙?
那他们之间的情缘纠葛,是依旧如前,还是会因为她的重回三百年前而有所改变?
反正第二个斩对就行啦,闲着也是闲着。
俞泠突然期待,就当追个连载话本了,等着他们去造作。
但是,因为她的重回三百年前,蝴蝶效应,会不会改变什么?
姻缘仙高深莫测,“有些东西,注定会回到它应有的轨迹上去。万事有因有果,焉知你的重回,不是回归轨迹?不必担心。”
他再度劝慰几句便离开了,他是仙人,凡间不能久留。
他知道屋内有人,还是那个人,但他的眼神都谨慎避开了,以示尊重,看都不敢看一眼。
热热闹闹、喊打喊杀的小院,顷刻安静下来。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黎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素白的衣袍沾了灰尘,披散的墨发凌乱。
金光降临的那一瞬间,他便晕了过去,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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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金光之后发生了何事。他看着空下来的院子,桃树下抱剑的身影坚韧、无情。
但在金光降临之前,俞泠写下了断师书,与师尊南门彦解除师徒关系,他看得清清楚楚。
黎固推门而出,走到了俞泠的身后,夜风清凉,如同她给人的感觉。许多话在心里辗转反复,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师尊做过什么,让你与他写下断师书?”
俞泠回眸,“目前没有,但是曾经有。”
黎固:“是不是曾经做过,便不会再原谅,仍然要计较?”
俞泠答得干脆:“当然,修仙之人就是记性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不计较,明日也会计较。”
今日杀不了辛宛和袁义,待明日时机到了,她定会再杀他们,以报当日悬崖被剖金丹和抽剑骨之仇。
黎固垂眸,无边夜风之中,身形瑟瑟。宽大衣袍猎猎作响,他唇边弯起一抹无奈浅笑。
“夜深了,该睡了。”
他转身回屋,没了动静。
俞泠冷哼一声,他太过冷静了一些,也太过没好奇心了一些。普通凡人,遇到死人和修仙之人缠斗,谁不是躲得远远的?
偏她当年,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只当他是普通凡人,还是身体不好,较虚那类。
被他从头到尾瞒得死死的,也骗的够够的。
呵,男人。
或者,他真的……爱她?只是瞒得太好,骗过了她?
沁凉的风,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升温。阳光垂落在院中的桃树上,青桃尖抹了红。
黎固早已起床,正引了炉火,在院中煮粥。
俞泠不信邪地又摘了一颗桃子,咬了一口,忒酸。她坚强地咽了下去,问黎固:“你什么时候出发去东域?”
黎固手顿下,“姑娘如何知道我要去东域?”
“……”
相处太过熟稔,差点让俞泠忘了,眼前这人,如今还不是她好友,顶多是见证了她杀人又杀人的……熟悉的陌生人。
“我叫俞泠。”
她正式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黎固。”
他回以自己的姓名。
俞泠随意扯了个理由,“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东域?我给你当……保镖吧。”
她怀里抱着剑,他不敢拒绝。看她的样子,也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吃完饭就走吧。”
俞泠催促着。
黎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粥,解释着:“我今日要去城中给病人复诊,约好的,我不能失约。”
俞泠:“我陪你去。”
她得努力让他爱上她。
但她一个修无情道的,对于感情一事,感觉好为难哦。
寒日城街市热闹,穿过主城,到达东区以后,迎面遇上了一支送葬队伍。
披麻戴孝,人数众多。
卖糖葫芦的大叔亦在队伍之中,他看到俞泠,激动大喊:“是恩人,恩人没死!”
那夜,他亲眼看着她扛着糖葫芦出门,以自身为饵去引诱妖怪。后来,妖怪死了,融元宗的人说是大师姐俞泠杀的,可他们离开的队伍中却没有她。
大叔不敢去问仙人,默默猜测她是不是已经重伤死了。现在她又来了。
他貌美如花的大女儿啊,还活着。
“就是她,杀死了妖怪,保护了我们!”
送葬队伍喧哗起来,哭声暂停起来。年轻的姑娘们,被自家的长辈护着抱着,站在送葬的队伍中间,她们晶亮的眼,含着泪,有惊惧,有后怕,还有难过。
“是恩人,妖怪不死,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女儿了!”
“多亏她杀了妖怪,为清儿姐姐报了仇……”
……
殷遇找上的多是贫民貌美女子,看中的便是她们纯真善良的心性。今日城东,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来了,为十八个无辜而死的女子送葬往生。妖怪已死,告慰亡灵,他们也能安心了。否则,下一个,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妹妹或者青梅。
对杀死妖怪的俞泠,自然感激不尽。
“快给恩人磕头!”
百姓们,对救命恩人最淳朴的感谢方式,就是磕头。不知谁喊了一声,送葬的人群哗啦啦全部跪了下来,朝着俞泠就要磕头答谢。
9. 姿势
磕头的声势浩大。
俞泠慌乱极了。
但她只愣神了一瞬,神色一肃,转身拔腿就跑,还不忘拦腰抱住黎固,将他捎带上。
她抱住他的腰,他双手下意识揽住她的肩。
如同匪徒强抢民女一般,他被她扛着跑。
黎固:“……”
他可是男子啊男子,怎么能被她扛着呢?
不想睁开眼,希望一切是幻觉。
刚跪下准备磕头的百姓们一抬头只见到两道狼狈远去的背影:“……?”
他们悟了,这是恩人不愿居功啊。
多么谦虚!
跑了一段距离,俞泠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御剑了。
修仙之人,行走之间,御剑代步是本能。
本能都忘记了,可见她被震惊之程度。
已经将送葬的城东百姓远远抛在了身后,黎固拍了拍她的肩,示意把他放下来。
俞泠松了一口气,将抱住黎固腰的手松开。
日光下,黎固白皙的耳尖泛红。虽然作为男子的尊严,不愿被她如此不体面的扛着。但他们之间零距离,如此亲密。对异性男女来说,算是逾越了。
他咳了一声,“失礼了。”
俞泠挥挥手,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失礼……”
对上黎固疑惑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哦,重回三百年前,他们刚认识,这种抱着他跑的事情,确实是第一次啊。
黎固好脾气地没有追问,而是问出自己心头的另一个疑惑,“俞姑娘,你为何要……跑?”
“叫我俞泠。”俞泠先纠正了他对她的称呼,反问,“我为何不跑?若真的承了他们磕头感恩的情……太可怕了!”
修仙之人,最怕沾染因果。下山除魔卫道,是他们修仙之人的本分。
但不需要与普通人有因果沾染。有因果,便要去圆。
尤其是,她一个修无情道的。
大道无情,她追求大道。
俞泠此次杀殷遇,为得是祁修长老的命,圆的是他照顾爱护她的因果。本没有考虑过这些百姓,若是今日承了百姓们感恩的情,来日断情,方可无挂无碍地飞升。
而她一个已经飞升了的人,还是不要沾染这些为好。
俞泠拍拍胸口,好险,幸亏她跑得快,不然又惹事了。
黎固不懂,但黎固要回去。在他心里,病人大过天。他今日是来给病人复诊的,必须得见到病人才行。
俞泠一跃而上路边的树,将自己的身形掩在葱郁的树枝树叶间,“我在此处等你。”
她是不会再回去了。
能想象,一旦她再露面,必会被百姓们再次磕头感谢。
怕了怕了。
黎固点头,表示明白。他理了理被俞泠搂腰弄乱的衣襟,镇定地提着自己的药箱,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俞泠以为要等很久,黎固看病,从来仔细,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复诊的话,怕是还要查看药渣,辨识汤药。
可没一会儿黎固便回来了,神色哀戚。
“她死了。”
俞泠:“妖怪杀的?”
“妖怪杀了她女儿。她女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哀恸过度,悬梁跟她女儿而去了。”
她女儿是她努力活在这个世上的动力,女儿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疾病没有夺去她的性命,但她自己放弃了。
俞泠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她修无情道多年,身边来来回回那么多人,生生死死,早已看淡。虽然她目前金丹和剑骨都抢回来,还没有开始修无情道,但她对外界情感的敏感度和感知都还没有回来。已经习惯了。
她不会安慰人。她知道,黎固会自己痊愈的。但什么都不做,显得她这个朋友很冷漠无情。而且,她还得让他爱上她。
既然这样,那就和以前一样——
俞泠揽住黎固的腰,将他的手拉绕住自己的脖子,而后御剑直上,飞上了半空中,追逐着蓝天白云,绕飞三十圈。
风吹在脸上,因速度过快,带着锋利的力度。两人墨发飞舞交织,黎固紧紧搂住俞泠的脖子,浅淡药香在鼻间萦绕。
片刻后,两人落地。俞泠拍拍怀里人的肩,示意已经到地下了。
很棒吧,既安慰了他,两人又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可以增加两人之间的感情。
虽然她修无情道,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看过男子挑逗女子,都是如此,先有个亲密接触来着。
黎固睁开紧闭的双眼,脸色煞白,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他……恐高。
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悲伤。
黎固想说俞泠挺冒昧的。“男女授受不亲……”
俞泠一本正经:“没有亲。”
黎固:“……”
是是是,只是抱了。
是他冒昧了。
俞泠转身:“走吧。”
复诊的病人没有了,可以离开了。
去东域。
黎固不想走,他院子里的青桃还没有成熟,现在走了,就吃不上了。
而且,他表示与俞泠并没有很熟,虽然他需要去东域,但真的不必要当下跟着俞泠一起走。
俞泠肯定是要和他一起的。她喜欢两手抓,既要给好兄弟渡情劫,也要去砍自己的意中人。她想了想,问他,只是牵挂院子里的青桃,是不是。
黎固有些神思不属,似乎有不同思绪拉扯。听到俞泠问青桃,也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俞泠是个实干家,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后,从院子里拿了把铁锹,就开始围着桃树挖起来。
黎固:“?”
她挖得轻轻松松,将桃树连根挖起,又将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桃树塞到了储物袋里。
黎固目瞪口呆。
她好心解释:“这个储物袋是专门用来盛食物的,有保鲜作用,桃树在里面不会水分流失的,等到了东域,我再把它种到你住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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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不耽误你吃桃子了。”
她贴心吧?
有没有为她的贴心有一点点心动?
她凑近黎固,去看他的神色,白皙如玉般细腻的肌肤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贴在黎固的眼前。
黎固:“……”
俞泠眨了眨眼,黎固屏住呼吸,神情不动如山。
她没看出什么。
男子在她转身之后,才缓缓呼吸,耳尖泛了红。
俞泠表示,黎固的担忧解决了,那就可以上路了。
黎固依然不愿意,再次提起两人分道扬镳的事情,俞泠充耳不闻,霸道强势表示,不过是同路而已,让他别想太多。
没想太多,只想和他分开的黎固很无奈。但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还病弱,拒绝不了一个强硬的修仙者。
二人在小院中对峙。长期病弱的人,脸色依旧苍白如玉,削瘦的身形撑起宽大的衣袍,脊柱挺直,倔强又清冷。
他望着你,深情的桃花眼温润,湿漉漉的,仿佛能让人溺死在其中。
俞泠会游泳,但是,她……还是退让了。
不行就继续和他一起待在这个小院子吧。
他行医晒草药,她无所事事。
反正只要待在一起培养感情就可以了。
俞泠有些后悔,刚刚手快了,现在还要把挖出来的桃树再种回去。
黎固:“……”
算了,既然桃树都挖出来了,那就……离开吧。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对峙,竟然会因为一颗桃树妥协。
黎固收拾东西很快,二人离开了小院,向东域的方向而去。
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小院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属于修真者的威压牢牢锁住小院,他们御剑在小院上空,逡巡片刻,确认,小院里无人。
领头人面色不好,皱眉示意其中一人,下剑入屋检视。
日常用品都已不见,只余一些不好搬动的大件摆设。可以确定,人已经离开了且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
领头人传信,“老祖,扑空了,人已经走了。”
对面秒回,苍老的气息隔空扑面,“追,一定要抓住她!”
领头人肃容回复,“是,定不负老祖期望!”
对面却已下线,再无回音。
检视的人还在地面,绕着院子里一个新鲜挖就的大坑,看着土壤思索,“大师兄,你说这个坑,是不是往下挖,会连着什么不可说的地方?比如,魔界?”
“我们要不要挖挖看?”
在小小的院子里挖啊挖啊挖。
想想就很有意思。
领头人:“……”
“你留下,守在院子里,其他人跟我走。”
老祖临走前便交代过,此处若是找不到人,便直接去东域。
想挖啊挖的人:“……”
而这个时候,俞泠和黎固已经在远离小院的地方,为御剑的姿势在争论,到底是谁在前谁在后,二人各有各的坚持。
10. 抱住我
黎固坚持要站在俞泠身后,按住她的双肩,维持住身形。异性共同御剑,自古是如此姿势。他虽是病弱凡人,但也有男人的尊严要守护。
俞泠坚持黎固站在她的身前,她从身后扶住他,这样安全。
她是个实用派。
俞泠说了两次,让他站到自己的前面来,她从后将他环在怀里,这样最安全。
但黎固充耳不闻,有自己的坚持。俞泠在后,他在前,那他自己也太像个小娇妻了。
俞泠想随他去了。多年相处,她已经习惯了,在某些时候,他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别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不理解,尊重吧。
她废了那些年,不能修炼的时候,每次赶路,都是黎固赶马车,她在马车内躺尸。
他给她扎针、试药,穷尽了所有办法。人没治好,却逼得她觉醒了自己的天生无情道心。
换种角度来说,她能觉醒天生无情道心,也多亏了黎固。
她清楚记得,那天黎固激动地红了眼眶,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放心,苟富贵勿相忘。”
俞泠安慰他,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天生无情道心意味着什么。
断情,参道。睡觉、走路,修为都在涨。
天生天才,可……太爽了!
她俞泠,就是天才,没了天生剑骨,老天又给了她天生无情道心,她可真是天道的宠儿。
现如今,这个天才和让天才觉醒无情道心的男子还在僵持着一个御剑的姿势,俞泠不耐烦了,问他:“你坚持如此吗?”
今日不同往日了,以前是驾马车,现在是御剑啊,——而且驾马车也是他在前,她在后啊。
就把御剑想象成驾马车就行了啊。
黎固:“……”
对不起,御剑怎么才能想象成驾马车?他想象力贫瘠,想象不到呢。
既然还这么固执,就别怪她使用强硬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俞泠抬眼,就见——
风声很轻,拥有绝色风华的男子,病弱的脸上是倔强的坚持。眼底潋滟的盈盈水光,似乎是脆弱自尊即将破碎的羞耻,脉脉不得语。
望过去的俞泠,瞬间说不出来话,心脏仿佛被他的委屈击中,只想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他。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
她语气一下子软了起来,抬头望天,主动退步,“行行行,你在后面你在后面。”
她御剑而上,手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他带到她的剑上,站在她的身后。
这把剑是她从寒日城铁匠铺买的。修仙界十八城,凡人和修仙者混居,大一点的铺面里出售的东西,也大多是凡人和修仙者日常所需。
她的剑碎了,还把门下小师弟的剑也搞碎了。
是以,她不仅给自己买了一把剑,还赔了小师弟一把剑。
幸好,在很久的以前,俞泠也是独得师门恩宠,前师尊南门彦给了她许多好东西,还有凡人和修仙者通用的灵石。
南门彦,在辛宛出现之前,对她还是很好的,不说掏心掏肺,也是掏钱掏灵器。
俞泠念头一闪,很快回神。她提醒黎固,“扶住我,眼睛闭上。”
恐高,不看就可以了。
她是不会让他掉下去的。
身后之人靠了过来,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似是揽在了怀里,但其实,他仅仅是将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不对呀。
俞泠猛然想到,这不正是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她说:“抱住我。”
黎固以为自己听错了:“?”
俞泠猛地将御剑的速度提快,黎固身形一动,差点要掉下去,他本能地伸手,抱住了俞泠的腰。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但肌肉紧实,仿佛蕴含着无限力量。
二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感受到黎固要收回手,俞泠再次给剑提速。
她得意挑眉,哼,亲密接触,她还不手拿把掐?
她似乎不知,身后之人,眸色深沉,耳尖泛红。
修仙界十八城城域辽阔,从北域寒日城到东域安化城,御剑也需要三日。
天色将晚的时候,俞泠带着黎固从空中而下,停在了北域偏东面的一处小城。人群聚集地是禁止修仙者御剑的,他们步行入了城。
临近黄昏,夕阳给小城披上了一层金黄的纱,温柔了岁月,霎是好看。
俞泠有钱,她径自去了客栈,开了两间房,一间上房,一间普通房。
黎固住上房,她住普通房。
他讲究,她是修仙之人,不讲究。
他的衣食住行,都要好的。
上房在二楼,俞泠让店小二带路,她陪着黎固去房间。
刚踏上楼梯,一只通体雪白毛发的猫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跳到了俞泠的怀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俞泠,似是通人性。在某些角度,它的眼珠子泛着红,好像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店小二怕怠慢了客人,尤其是修仙者,忙要来抱走猫,连连解释,“对不起仙人,我们店没有养猫,这个小畜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我这就把她扔出去!”
白色的猫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呲着牙冲店小二,在喉咙里发威似的吼了起来。
已经走了一半楼梯的黎固回头,就见身后的俞泠轻巧地转了一个身,抱着白色的猫咪避开店小二,从来都是冷漠的一张脸上,透出了一点笑意来,“既然不是你们店里的,你就没有管的权利。”
店小二摸不准她的态度,犹疑问道:“那?”
俞泠摸了摸猫的头,猫咪顺从地用头去顶她的手掌心,撒娇一般“喵喵”了两声。
“上去吧。”
黎固转身,低垂的睫毛下,看不清神色。
送黎固去了房间以后,俞泠抱着猫去了自己的房间。摆设简单,床铺亦是很硬。
她将白色的猫咪放在了床铺上,随意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吗?白雪。”
俞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
白色的猫咪,也就是俞泠口中的白雪,疑惑地“喵喵”了两声,回应了她。
它只是一只普通平凡的小猫咪,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和它说话,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它叫白雪。
但它只是一只普通平凡的小猫咪,纵有疑问,也不会说话呀。
俞泠见它装傻,也没再管。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和黎固说过了,晚饭不用等她。
她不吃饭。
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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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仙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
如今她已经飞升,自然不用再修炼。突然无所事事。她躺到了硬梆梆的床上,透过窗棂缝里去看深蓝的天幕。
今夜又是无月。
打开一直都没有拿起来的传音石,堆满了来自不同人的各种讯息。
有融元宗的师兄弟、姐妹发来,问她叛出师门的事情,关心、不解,还有担心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了。“师姐/师妹,为什么要叛出师门?”
“辛宛说话遮遮掩掩,意思是师姐/师妹你德行有亏,做了对不起师门的事情。掌门却一言不发……”
“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姐/师妹!”
……
包括祁修长老,听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泠儿,发生什么事情了?掌门一句话不说,只直接将你的名字从宗门弟子谱中去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闹矛盾了?”
俞泠听过就算,不打算回。
她翻了翻,居然翻到了意料之外的留言,一连好几条的控诉指责,是她的大好未婚夫蓝意。
“你怎么又欺负辛宛师妹了?你怎么这么恶毒?”
“辛好你被逐出师门了,以后再也不能仗着师姐的身份和资格欺负辛宛师妹了!”
“但是你要知道,当年我们能订下婚约,完全是看在你到底师尊南门彦的份上,既然你已经不再是南掌门的徒弟,那么这份婚约必不能再作数!”
“我也不是绝情的人,我们先退婚,待我和辛宛师妹成婚以后,你若是能求求辛宛师妹,她大度,也不是不能允许你再嫁给我,但你后嫁我,必要尊重和爱护辛宛师妹!”
俞泠:“……”
在修仙界,只有品德下作的人,才会娶不止一名的道侣。
上一辈子可没有听到过蓝意这番炸裂发言啊。
哦,是了,她受了师门惩罚的神魂鞭后,当年的南门彦可没有手下留情,直接没收了她全部的储物袋包括传音石啊。
根本没有机会。
手痒,想打人。
“你现在在哪?解除婚约,我们是不是该当面说?”
没想到,对方秒回,“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这样才对,作为辛宛师妹的师姐,就是该关心爱护同门。”
“东域安化城。”
“好,你等着,我一个时辰便到。”
俞泠不再回复。
她到安化城还需要两天,但那又怎样呢?
地图上,十七处亮点火光盈盈。
这不就自投罗网来了一个?
俞泠闭目养神,许久,似是沉睡了。
一直安静蹲在房间的白色猫咪,脚步轻巧地跳到她的身边,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而后,幻化成一娇俏、灵动可爱的少女,她贴着俞泠,极亲密地靠着,并排躺在了床上,脸上露出了惬意舒适的神色。
俞泠没有睁眼,只勾了勾唇角。
东域安化城,久等不到人的蓝意疯狂传音:“我到了,你在哪?”
“怎么不回答?出了什么事?”
他握着传音石,满脸焦灼,最终去了客栈,要了一剑房。
他就不信,他等不到!
11. 蓝意
寒日城偏东边缘的这座小城,俞泠不太记得有没有来过。
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倒是很热闹的样子。
一夜好眠,俞泠起来得很早,她站在客栈门口。这里临街,卖早点的摊子也多。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鼻尖不用特意去嗅,也能闻到味道。
俞泠抱着猫,感叹,若不是她已经没有了俗世的欲望,一定能从街头吃到街尾。
她旁边便是卖小笼包的,老板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要不要吃小笼包?”
“看你盯着半天了,不会是没钱吧?”
俞泠:“……”
很不想承认老板说的人是她。
但这些小笼包看着蓬松柔软,面发酵地很好。馅料调的很诱人,现包出来,上笼屉蒸出来,香味扑鼻啊。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盯着看这么久了?
幸好脸皮厚。
“老板,来一笼。”
有人从旁边递出了钱,冷白修长的手,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嗓音自带磁性,还有一点早起睡醒的含糊回响。
黎固买了小笼包,递给了俞泠,“吃一个?”
既然有人邀请她吃了,修仙之人不矫情,那就吃吧。
心情突然更好了。
她请黎固在客栈睡了一晚,他请她吃个包子不过分。
没有情分的因果链。
客栈的店小二出来倒垃圾,看到俞泠在,好心告知了一句,“仙长,房费和您同行的这位仙长已经付过了。”
他看不出修仙者的功底深浅,但观黎固的风姿仪态,仿若天人,他便认为黎固与俞泠一样,都是修仙者。
俞泠:“……”
好的,再次打脸。
但是没关系,她脸皮厚。
传音石里,蓝意追问了一夜,她在哪。后面甚至还关心她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他要来找她。
俞泠怕他跑了,告诉他,“来了来了,在路上了。”
蓝意:“好,我在陶云客栈,等你过来。”
俞泠收起了传音石,转身去往城门外,准备御剑离开。
黎固沉默跟上。
俞泠多看了他一眼,她总觉得黎固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他对着外人春风和煦,对着她毒舌啰嗦。
可现在他在她面前,大部分时候是不发一言,但她等感受到他偶尔暗暗打量的目光。
一定是因为……他们现在还不够熟悉。
俞泠从不内耗,她往后退了两步,与黎固保持并肩的距离,然后,伸手一把搂住了黎固的肩,如同哥俩好一般,揽住他往前走,同时还不忘嘴上关心一句,“黎大夫,今日还要御剑一日,中途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请一定及时告诉我,不要自己硬忍着,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今日份亲密接触,完成。
黎固:“……”
黎固觉得她挺冒昧的。
突然被搂住肩膀的他,浑身一僵,就这么僵直地被她揽住往城门口走去。
如果是以前,她行为举止如此不讲究,黎固早就拍掉她的手,一通说教了。说什么女孩子要注意分寸,不要对臭男人这么随便,臭男人不值得。
可黎固现在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
这反应不对啊。
她有点无趣,怀里抱着的白猫表示不满地叫了一声,它离黎固太近了,浑身不舒服。
俞泠顺势把揽住黎固肩膀的手收了回来,摸摸小白猫的头,表示安抚。
真难啊,男人心海底针,他什么时候才能爱上她呢?
或许,她得再下点猛药?
她可是无情道修者啊。
出了城门,俞泠召唤出了剑,两人一猫,继续御剑而行。
当夜,并未入城门,而是在野外露宿了一宿。
蓝意依然在传音石里催促,人已经等得焦躁不安。
俞泠依然是敷衍地“来了来了,路上呢”。
蓝意威胁要走,她直接问:“那你是不想和我退婚了?我要不要和辛宛师妹说,是你主动要求不退婚的?”
辛宛果然是他的软肋,提到她,蓝意再也不催促了,“我在这里等着你,直到见到你。”
男人呵。
身边坐在篝火边烤红薯的男人,耀红的火光照在白皙的脸上,艳极的五官显现出妖冶来。
黎固,是俞泠有生以来,包含仙界,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她当初怎么就会相信他仅仅是一个病弱的普通凡间大夫呢?还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
她不会眼瞎吧?
想到这,俞泠立刻仰头望天,被皎洁月光遮掩下的遥远星子,形状清晰地印在她眼中。
看吧,不是她眼瞎,而是他会装吧。
旁边递来一个烤好的红薯,俞泠接过来,剥开先喂了眼巴巴望着的小白猫一口。
小白猫又“喵喵”了两声,表示还要。
俞泠诧异,没想到它会这么喜欢吃红薯。她继续喂给它吃。很快一个红薯见底,全部被白猫吃了。
黎固撇了一眼小白猫,便垂着眼,继续烤着红薯,紧抿的唇角,漏出了一点不高兴的意味来。
小白猫得意地甩甩尾巴,哼,就要把你烤好的红薯吃光。
俞泠没有注意到男子与猫之间的暗潮涌动,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袋小鱼干,摇摇手,问小白猫,“吃吗?”
小白猫吃了太多的红薯,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好的,它吃不了。
男子抬眼,温润眼眸印着火光的红艳,缓缓道:“我吃。”
俞泠有些尴尬,她是问小白猫的,结果黎固搭话了。
不过没事,做小鱼干用的小鱼,人也是可以吃的。
她将小鱼干递了过去。
小白猫生气地发出闷哼声。
黎固轻飘飘忘了一眼,拆开小鱼干,一根又一根,慢腾腾地全吃光了,一根也没有留下。
小鱼干的香味漾了出来,小白猫的口水都要馋出来了。
它恨恨地盯着黎固。
贱男人……
黎固仿似无意,轻笑了一声。
俞泠看他,问:“你很开心吗?”
印象中,他如此轻松惬意的模样很少见。不是紧皱着眉头,就是沉郁着神色,落落寡欢。
偶尔她故意逗他,他也只是给面子的笑一声,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样子。
黎固直直望过来,“我没有过不开心。”
“我可以,叫你泠儿吗?”
“可以啊。”俞泠大方点头,称呼只是一个代号,“你叫我爹都可以。”
黎固:“……”
可以了,天聊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亮,继续踏上了去往东域的路程。到达安化城,天色尚早。
二人一猫进了城,去往黎固从前在此处购买的小院。
俞泠没打算直接去找蓝意。月黑风高夜,她喜欢晚上杀人。等夜深了,再去找蓝意不迟。
她留他活到五更。
安化城人口众多,繁华热闹。熙攘的普通凡人之中,行走着许多一看就是修仙之人。
俞泠敛了身上气息,但她和黎固的容貌,依然惹人注目。
幸好,二人均已习惯。
没办法,长得好看。
又是修仙天才,世上不会有比她更完美的人了!
“救命!放开我,疯女人,快走开!”
“救命啊!”
前面突然传来喧闹声,看热闹的天性,让人群迅速围拢过去。
原来是有个疯癫夫人,抱住了在街上独自玩耍的六七岁孩童,一边紧紧抱在怀里,一边嘴里不住念叨,脸上还留着泪,“儿啊,让为娘一顿好找啊!”
“娘终于找到你了!”
可那孩童一脸的惊吓恐惧,在她怀里不断挣扎着,“你才不是我娘!滚开啊,疯女人!”
“娘,救命啊娘……”
围观的人群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旁边小摊贩的老板看清孩童的脸,忙转身喊道:“晴娘,你儿子被一个疯女人抱走了,你快来!”
他喊完就拨开人群,去和疯女人抢孩童。
孩童挣扎,小摊贩老板力气也大,可没想到疯女人力气出奇地大,他一时竟没有将孩童抢夺过来。
被喊作晴娘匆忙过来,一看有人要抢自己的儿子,从身边拿过一根棍子,直接砸到疯女人后背上,她用力极大,“砰”一生巨响,棍子竟然断了!
疯女人转头龇牙朝晴娘威胁吼叫,眸中竖瞳隐现,极为诡异。
晴娘大叫:“啊!妖怪啊……”
一听说是妖怪,围观的众人立刻有了动作,扔菜叶子的扔菜叶子,上来帮忙抢孩子的抢孩子,也有和晴娘一样,捡了棍子,上来打疯女人的。
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围观有修仙之人看不过去,发扬斩妖除魔的正义感,提剑来收妖。
疯女人终是不敌,放下了孩童,狼狈逃窜而遁。
俞泠站在远处,并未上前。见孩童已经被抢回,疯女人也逃走,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向黎固的小院走去。
她浑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目前的她虽仍在凡间,也仅是金丹修为,但是她实际上已经飞升了。
只是回来一游罢了。
小院简朴,远离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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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因花钱找了人照料,日常有打扫,院子里干干净净,稍微收拾一下,便可住人。
俞泠不陌生,这个小院,以前住过许久。隔壁卖桂花糕的大娘,她都记得清楚。
黎固收拾行李,一身孑然的俞泠没有要收拾的东西,转身去了隔壁,找大娘买桂花糕吃。
院中晾晒了许多桂花,是去年秋天从树上摘下来的,细心保存,怕返潮,又在这炎热夏日中,再度晾晒。
大娘不在。
俞泠遗憾而返。巷口处,飘来了馄饨的香味。她缓步过去,买了三碗,端回了小院,一碗留给自己,一碗递给了黎固,一碗留着喂小白猫。
水端的特别平。
初夏的傍晚,晚风吹拂,十分舒适。二人相对而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吃着皮薄馅大的小馄饨。
小白猫抬起头:“……”
嗯,不把我当人?谁喂我花生?
黎固喂给它花生。院子里捡了一颗,丢了可惜,自己吃怕吃坏了。
小白猫:“……”
人干事?真不把它当人!
入夜,俞泠推门而出。
黎固窗边的灯光亮了起来,窗棂上印出沉默的身影。
俞泠找到了蓝意住的客栈,精准定位到了蓝意住的房间。她并没有进去,站得远远的。宽阔的长街,空无一人。人声寂静,只有星星和月亮相互陪伴。
十分有诗意呢。
有着金丹和剑骨,俞泠并没有修无情道。许多情感,似乎在悄无声息间,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
她明显感知到了不同,但多年修行,思维习惯早已定势,也影响不了她多少。
俞泠从脚边地上捡了一颗石子,扔向了蓝意房间的窗户上。
“谁?”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虽然蓝意仅仅是筑基修为,但这点动静直接惊醒了他。
俞泠拿出传音石,“是我。”
仅一瞬,蓝意推窗,跃身而下。少年修长的身体,被掩在宽大的衣袍下,肆意舒展。
温润如玉,长身玉立。
看到俞泠,他眸光闪过一丝情意,但不知为何,眼神朦胧了一瞬,又很快蔓延上厌恶。
她美貌动人,又修仙天赋极为惊人,挑不出来毛病。
可作为他的未婚妻,样样比他优秀,就是原罪。
她连辛宛师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蓝意从袖子中掏出两人的订婚书,他早已按过指印,现在只差俞泠,待她按下指印,二人之间的婚约自然接触。
俞泠接过来,手上泛出灵力,直接粉碎了订婚书,“我反悔了。”
她想试一试寡妇的人设。
蓝意怒不可遏,“你耍我呢?”
他等了她两天,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俞泠眉眼灵动,十分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什么?”
蓝意不解,但剑尖已经抵到了他的脖颈。锋利的剑刃,反射着冷冷的月光,仿佛冬日冰冷的霜雪。
剑尖太冷,蓝意直觉脖颈间凉意逼人。他是筑基,她是金丹。金丹杀筑基,易如反掌。
但剑尖再寸进不了一分。
蓝意身上有护命宝物。
也是,他家族底蕴深厚,出门给修为低微的他带些护命的很正常。
俞泠收剑,又使力再劈。
护命宝物应声而碎。
蓝意不语,只一味扔宝物,一件又一件。
同时喊话俞泠,“你因爱生恨,就算杀了我又怎样?我心里还是只有辛宛小师妹!”
俞泠冷冷一笑,“我杀了你,还可以再去杀了你辛宛小师妹,让你们在下面团聚啊。”
她可真是贴心啊,服务到位。
蓝意:“……”
他狼狈逃窜。
他打不过俞泠,但奈何他宝物多。
可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当蓝意扔出身上最后一个宝物的时候,他停住了逃窜的脚步,他不相信,俞泠舍得杀他。
他摆出威武不能屈但又不得不屈的模样,仿佛是拿俞泠没办法了一样,“好了,别闹了,我允许你陪着我一起回家好了吧?”
俞泠已经被逐出了师门,根本无处可去。
她如此逼迫他,不就是为了让他带她走?!
俞泠充耳不闻,有些人的话还不如狗吠,她选择装聋。
像是猫捉老鼠一般,她犹如闲庭散步,踱步到了蓝意的跟前,看在这是她回来之后,第二次杀他的份上,她再念一回旧情吧。
“抬头,再看一眼月亮吧。”
马上就要死不瞑目了哟,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