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成了竹马的白月光》 第1章 楔子 晚夜,雷雨交加,倾盆大雨泼洒着树叶,闪电伴随着雷声愈发让人惊心。一辆马车刹那间消失在树林深处,泥泞路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 寂静的树林传来一阵阵嘈杂声,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林中人的脚步越发急快。 “他们都身受重伤逃不远,搜!” 纷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这有车辙印,他们应该是往东南方向去了,所有人沿着车辙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马车在废弃已久的寺庙前停了下来。身着黑衣,额头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脸上因驾车而满脸水渍,黑白胡子也错杂不堪。中年人掀开车帘,将躺在车里,一身白衣几乎被血染成红色的少年扶下车来。 少年脸上毫无血色,苍白的如同白纸,脚步虚浮,像下一刻就要晕死过去。他整个人病虚,但眉眼却是冷厉之色,清秀的脸庞尽显怒气与不甘。 一阵冷风吹过,额前碎发尽数凌乱,少年开口嗓音暗哑:“叔伯,您别去……” “乖,你现在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惹事生非的孩童了,好好活下去,晏家不能绝后,以后为晏家沉冤昭雪,振兴晏家的担子就落在你身上了。” 晏叔伯拍了拍少年的肩,神色凝重:“此去不知能否归还,躲过这阵子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晏家就你一个独苗,能否申冤、振兴次之,你自己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最后递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后出了荒废的寺庙,冒雨驾着马车离去。 少年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走上死亡的道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疲惫地靠着冰冷的墙坐下,刺骨的感觉愈发明显,现在明明是夏季,却比冬季还要寒。 雷雨渐息,一缕阳光透着破窗打到少年的脸上,少年脸色不再似昨晚那样苍白,透着光依稀可见他冷艳清俊的脸尽是疲倦,眼底发黑,眼尾发红。 少年撑着重伤的身子出了寺庙。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无疑昭示了昨晚发生的事。 他近乎自嘲般扯了嘴角,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晏家只剩下他一人。 昔日风华不再。 忠门派一夜之间辉煌尽毁,留下的只有万人唾骂。忠门派此生不曾对不起江湖,忠于江湖,洁于本初,却惨遭灭派。“忠”这一字真可笑,忠诚却遭背叛,成就悉数全毁。 说来可笑,父亲当初为自己取名“时泊”,是为了让自己时常记住君子淡泊明志,不慕荣华富贵,为人狭义。 可后来呢,江湖上的人听信奸人所言,暗地联合赶尽杀绝,全派上下只剩下他一人。 雨过天晴,可惜日萧逸洒脱不再。晏时泊每走一步,步下轻浮,连咳几声,喉间腥甜。 他缓慢地走到河边,将自己衣衫上的血渍清洗一番,可总有一点是怎么搓都搓不干净的。 晏时泊捧起水,胡乱地将脸上的灰尘洗净,水中倒映着他的脸,那是一张清冷而不乏美艳的脸。笑的时候如春暖花开,不笑时也给人一种美到极致的瓷器,一朵高岭之花。 江湖变天,不知从今日开始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局势。 晏时泊现在最急切想知道全江湖有没有将忠门派推倒重建,亦或是另有人继承晏家重振忠门派…… 他越想,脚下步子越急,差点被绊倒,现在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因重伤施展不出来,只能强撑身子履步前行。 路上他急促的脚步声惊起了不少飞鸟,晏时泊随便易了个容,以防止被江湖上的人认出。 江湖上成立了武林盟,有什么重大的事江湖人士都会在此处聚集,果不其然自己到的时候,不少江湖人士围着台上的武林盟门长。 武林盟门长两鬓斑白,可能是练武原因,即使岁数大了身子骨依旧很硬朗。 门长声音浑厚,在座的江湖人士都听的一清二楚:“忠门派与魔教勾结,余孽伏诛,今选清水派顶替忠门派!”下面的人拍手叫好:“勾结魔教的都该死!表面清高,背地里真不是东西。” 门长又命人将一些遮着白布,看似是箱子的东西搬上台来,总共加起来不少于百余。 就在江湖人士疑惑之时,门长将其中一个的白布扯下,露出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晏时泊在人群中怒视着台上,手指紧攥,指甲深陷掌心。 那人头是他敬畏的父亲——晏秉,是那个教他君子大道,严厉而侠正的父亲! 现实无疑是残酷的,白布被依次掀开,露出的全是他熟悉的面孔。 有惊恐的,有死不瞑目的,有不甘的……其中有一颗与自己长相一样的头颅与晏叔伯的挨在一起。 他眼尾发红紧盯着台上,门长继续讲述着忠门派的“罪证”。 晏时泊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思绪都是杂乱的,整个人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水中浮萍,什么也抓不住。 忠门派本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间,是这江湖。莫须有的罪证通通让忠门派顶替,勾结魔教?不,正人侠士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到最后,台下的江湖侠士纷纷叫好,说这种门派就应该满门诛杀,方能解心中之恨。 人渐渐散去,晏时泊不知是怎样移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武林盟的,只知后面清泪顺着脸庞滴到地上。凉风一吹,心中微颤,黄粱一梦尽成镜中水月。 死后不能为家人收尸,让自己父母亲人的头颅如一件观赏物般摆在众人面前,遭万人唾骂,自己却无能为力。 好人不得善终,坏人却逍遥法外,那么自己宁愿当坏人,这君子不做也罢。 晏时泊无力地背靠在树上,仰头看天,尽可能地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太阳渐渐毒辣起来,眼睛不再湿润,从昨天到现在,自己的眼泪快流干了,无家可归,毫无方向,不知要到哪去。 自己讨厌离别,那种感觉太不好受了,像是有块石头压在心头,令人喘息不过来。 他如无头苍蝇般不知现在该去哪里,哪里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不知今朝是何夕。江湖上的事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前夕他会为了江湖上的一点小事而奔波,现今,世界颜凉,令人心生寒骨。 以前笑容不复,留下的只有无光的眼神。 蓦然,一片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那人身着黑衣斗篷,看不清脸面,但从声音能听出是一位内力深厚的少年。斗篷上有魔教特有的花纹,一看便知是魔教的人。 “晏少侠想要去哪啊?”那人拦住晏时泊的去路。 晏时泊因一天滴水未进而嗓音沙哑:“与你何干?”说完便想离开,不愿与他做过多纠缠。 那人拦着晏时泊的去路:“现在江湖上也容不下你了,晏少侠不如考虑加入魔教,在魔教内不分善恶,不像那些江湖伪君子,口中念念有词,实则肮脏,背地里不知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如何?” 晏时泊只是冷笑一声,掉头就想走,那人偏不如他意,他走到哪,那人便跟到哪儿。 “你——!”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一黑,随后不省人事。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身子这么弱,也不知教主为何看中你,做试药体能行吗?” 晏时泊撑着沉重的身子坐起,床榻边坐着一位面容清俊,杏眼澄澈,稚气尚在,岁数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少年见他醒了,去端了一碗清粥过来。 “你两日没进食了,喝点粥垫垫肚子吧。”晏时泊将头扭过去,不去看他。自己身体何时这样弱过,竟昏了两日。 那人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用勺子在碗里和着粥:“你不喝也没关系,不知先前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你死心吧,我不会入邪道的。” 这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勾唇一笑道:“不加入啊,不知令尊死时是否是死不瞑目,死后不得安宁,头颅如一件物品一般,令人观赏,让人唾骂,而他的儿子还不能为他收尸安葬,令其安宁,可悲啊。” 这句话刺痛了晏时泊,是啊,现在自己那么无用,连他们死后为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晏时泊阖上眼,近乎自暴自弃:“……我加入魔教,但你要把忠门派的人‘带’回来安葬。” 少年得逞地笑道:“这好办,既然这样就先把这碗粥喝了,别一入魔教就饿死了。放心,没毒。” 晏时泊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碗,豪气地喝了下去。一碗清粥下肚,胃确实好受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隐隐作痛了。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程潇,魔教右护法。” 晏时泊只是“嗯”了一声,再无过多的话。程潇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下文,开口打破了死寂的氛围:“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救人’。” 晏时泊双眼空洞,望着房梁,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错与否,曾经君子大道的少年不再,他喃喃自语:“……爹,娘,我这样做您们应该不会怪我吧……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过了良久,直到脸庞冰凉才回过神来,夏季太冷了,冷人心脾。 屋后有一片竹林,竹子清香随着微风拂过,倒是闲情逸士适宜居住之地。晏时泊下床走到屋外,吹了会儿凉风,清冷的风瞬间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如果忠门派还在,没有被人诬陷,自己此刻可能在读书听父亲讲君子之道亦或是自己习武练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天下。” “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符也。” “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 “人无礼而何为,财非义而不取。” “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君子大道,静心养性。 鸟儿归巢,天边一抹晚霞映着大地,天渐黑,直到再也看不见山那边的太阳。 万籁俱静,一切归于夜色,月华洒下,神圣而纯洁。 程潇推门而入:“我回来了,忠门派的人我都替你安葬好了,不过我想着你应该会想见你的父母,所以将他们带回来停放在别院,你去跟他们好好告个别安葬了吧。” 晏时泊手足无措,人都差点摔倒:“……多谢。” 他来到别院,那停放着两口棺材,里面躺着身首分离的两具尸体,晏时泊努力地憋着眼泪,尽量不让其留下,可终究饱含太多情绪,怎么忍也忍不住。 “……爹,娘……”晏时泊无助地坐在两口棺材中间,就像小时候他们教自己写字识字般。 “……都怪我没用,现在不能为您们报仇雪恨……” 屋内说话声断断续续,不时传来呜咽声。程潇只是在屋外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竹林深处。 “……爹,对不起……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我也不想……做君子太难了……”他靠着棺材睡了过去。 梦里自己和父母一起读书习武,一起学君子大道,一起站在山巅看落日,一起…… 屋外阳光射进打破了美好梦境,醒来终究是一场空,有的只有眼睛湿润,整张脸被泪水打湿。 程潇在门外道:“既然醒了就把早膳用了,去把他们安葬了。” “……嗯。”晏时泊简单地用了早膳,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找了一块鸟语花香的地方,周围有清泉,清泉旁还有一棵高大的槐树:“爹,娘,望您们在另一个世界都安好,希望您们不要怪我。”他坐在坟墓旁,和他们享受着这清静的时光。 “也许以后不会再来了……爹,做君子太难了……”晏时泊朝他们深深跪拜,眼尾发红,隐忍多久最终分崩离析。 程潇负手而立,看着晏时泊慢慢走近:“都安葬好了?” “嗯。” 程潇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自己的心也没来由跟着阵阵绞痛,他将头偏向一边:“走吧,去魔教。”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天下。”选自《尽心章句上》第九节 “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符也。”选自《报任少卿书 / 报任安书》 “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选自《商君书》 “人无礼而何为,财非义而不取。”选自《水浒传》第六十八回 “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选自《洛阳长句二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武林盟大会 “又是三年一次的武林盟大会,不知谁会拔得头筹。” “上一次我记得是晏、郁两家不相上下,最后是晏家拔得头筹。”江湖人士都聚集在山脚,武林盟在山顶,山脚有专门供人歇脚的客舍,客舍外杨柳依依,随风飘舞。 “你还提晏家干什么?奸险小人,不配和当今正派郁家相提并论,当初晏家胜过郁家指不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手段,呸,真是下贱。忠门派表面清高,没想到背地与魔教勾结。”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随声附和。 日升头顶,一位身穿青色衣衫,腰间系着一枚玉玦,手握长剑,丹凤眼透着冷冽之气,鼻梁高挺,清俊高傲。身后还跟着一位眉眼清秀的少年。 “舟尘哥……”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郁舟尘的脸色,三年前忠门派被灭,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 那个雨夜能称得上是他的噩梦。 那晚江湖上的人将忠门派赶尽杀绝,郁家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最后到忠门派时只有满地血水,尸身成山。 待自己如亲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自己留一份,郁家的救命恩人,一夜之间只剩下被万人唾骂的头颅。三年来他尝试为忠门派正言,最后不了了之。 “……没事。”郁舟尘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三年来他听的这种话太多了,前几次还能出面去反驳置喙,但随着说的人愈发多,自己只能一只耳进,另一只耳出。 解决这事的根源还是要找到晏家被诬陷的证据,现在说这些反其道而行之,结果不言而喻,这些自己都懂。 郁舟尘环顾四周,客舍已经满了,唯独窗边有一袭白衣,虽面容清俊,但极易在人群中被人忽略,看着只有弱冠大小,气质沉稳。 他拿着茶杯,轻抿着唇,神色平静,目光落在窗外风景。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太大干系。 “在下郁舟尘,不知可否借坐在此?”他看向郁舟尘点了点头,为他们倒了茶。 “多谢,不知少侠贵姓?” “姓晏,单名一字离。”晏离声音不大,但周围人一听见“晏”字都纷纷朝他看来,看到的却是自己不认识的生面孔。 郁舟尘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杯里的茶洒出,柳枕倒是先反应一步:“实属抱歉,大抵是舟尘哥想起故人来了,有些失礼请见谅。” 晏离“嗯”了一声,目光又移向窗外。 另外一桌有人提高声音:“你们听说了吗,魔教换了一位新教主。”周遭人纷纷竖起耳朵等待他说下去。 他眉飞色舞:“听说现任教主心狠手辣,刚继位就杀了自己内部的人,引起魔教内部不满。” 江湖人士听他这么说全都围了上来:“魔教要内乱了?” “谁知道呢,最好是内乱,然后趁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们那边嘈杂不堪,而这边三人都哑口无言,都低头喝着手里的清茶。 他们说到忠门派和魔教关系时,晏离冷哼一声,微乎其微,但还是被郁舟尘听到了:“怎么了?” 晏离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双手枕在脑后,唇角微扬,看起来好不正经,与先前沉默寡言完全是两个人。 他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使在座的人都听得清楚:“口口声声说为民除害,声张正义,表面一套说辞,背地又是一套说辞,可笑。” 一瞬间,郁舟尘好似看到已逝的故人。 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在下听说晏大侠和忠门派先前扶危济困,一生君子大道,可死后却遭人议论着实让人心寒。”此话一出江湖人议论,“你又是什么人,江湖上下都知晏家与魔教勾结,人人得而诛之!” 晏离拿起茶杯,将杯里剩下的茶饮尽:“江湖刚出道的无名小士,既然如此,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罢。”见他如此,江湖人士才罢休。那些人继续说着魔教内部的臭事。 郁舟尘欲开口,问问对面的人是否是已逝的故人,这年头肯为晏家正言的人着实少见。 “你……” “郁少侠不要多想,在下只是听说晏大侠为人刚正,从小听着晏大侠的故事长大,现如今听他们聊起晏大侠情不自禁罢了,还真是物是人非啊。”郁舟尘颔首,同时心里又有些失落。 晏离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话说刚才你说的故人是谁呢,为何我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反应都那么大呢?” 他一双澄澈的眼看着柳枕,柳枕转眼看郁舟尘,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开口道:“不瞒你说,舟尘哥一家都承晏家恩。” 晏离瞬间来了兴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蓦然,郁舟尘在旁边咳了一声,柳枕悻然住了嘴。 见他们如此,自己也不好过多问别人家的家事,收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袖中的手指紧攥,复而松开。 郁舟尘开口:“不知晏少侠是否也是参加武林盟大会的?” 晏离点头:“嗯。” “不知可否与君同行?” 晏离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抱歉,在下比较喜欢独来独往,郁少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见他如此,郁舟尘也不好再说什么。 客舍外太阳缓缓从正头顶移向西边,凉风能抚平人心中的愁绪。灼灼桃花映人脸颊,粉边修饰,煞是迷人。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不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先行一步,江湖之大,有缘再见,告辞。”晏离起身向他们拜别。这片污秽之地他呆不下去了,污点怎么忽略都遮掩不了。 林中他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晏离扶着身旁的一棵树,脸色苍白,哪里还有先前游刃有余,气势威人?现在有的只是走两步微喘,一身病气。 晏离扶着树慢慢走,刚才在客舍悠闲自在全是自己强撑的,估计再呆下去说不定情况会更糟。 六日后的武林盟大会决不能错过,那些人必须死! 柳枕狐疑地看着郁舟尘:“舟尘哥,今日你状态不对啊。” “嗯?” “果然一听到‘晏’字你就魂不守舍了。”柳枕透着窗望着外面,百花争春斗艳,尽展婀娜。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春季果真让人赏心悦目。 郁舟尘不置可否,顺着柳枕的目光看向窗外:“我总觉得他没有死。” “谁?” “晏时泊。”听到这个名字时柳枕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郁舟尘,双眼倒映着他严肃的脸庞,不像在开玩笑。 柳枕倚着墙:“舟尘哥,你是不是疯了?三年前我们亲眼看着他们的头颅摆在台上,其中也包括泊哥的……”他说完悠然闭了口,现在提起他们无疑在揭郁舟尘的伤疤,果然他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天边火烧云慢慢黑了,太阳也只剩下一点儿余光。客舍的江湖人士也走得差不多了。风过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武林盟门前集聚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侠士,武林盟相当于是整个江湖的核心,四面环山,周围山清水秀,清静中带有丝丝热闹。 一进门,院子中间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醒目的一个“正”字,遒劲有力。 从外面看着不大,但地占半座山,绿油油的常青树围绕四周,从山顶上还流下来汩汩清泉,犹如一座世外桃源。 从寂静变得热闹,磬音响彻整座山峰。 一袭黑衣金边,护腕闪着银光,脸上刻满“川”字纹。唇边白胡子随风飘摆,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仔细看剑柄上刻着“清正”二字。 武林盟主从楼台上俯视下面的人,声音雄浑有力:“离演武开场还有两个时辰,规矩同往年,以抽签定对手,败者淘汰,赢者进入下一轮,最终稳站台上之人——”他将手里的清正剑举起来,“胜者得盟中一品剑!现在抽签开始!” 晏离拿着纸条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他打开看上面是个八字。那些人都打开纸条,看看谁会是自己的对手。 晏离握着手里的纸条,眼睛已变得猩红。“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郁舟尘和柳枕各自拿了张纸条,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晏离。 “晏少侠,几日不见,没想到你我如此有缘,大会开始前还能再见一面。”郁、柳二人挤过人群朝晏离走去。 “……好巧。” “晏少侠抽的几号签?” “第八场,你们的呢?” 柳枕将自己的纸条摊开:“真是巧了,都是连在一起的双数,我的是‘四’,舟尘哥的是‘六’。” 武林盟主让人将十场人数分配好,前两日十场,最后一日定胜负,大会共三日。楼台上盟主念着三日的出场顺序,楼下许多江湖人士暗暗叫苦。 “我手气真差,对上郁少侠这不是直接让我放弃比赛嘛。”一个年纪偏小点的江湖人士气馁道。他身旁的替他惋惜了一秒:“还好我手气不差,不过这晏离为何我没在江湖上听说这号人物?” 赵言拿着签看向演武台:“可能是江湖上刚出道的小人物罢,我苦苦期待的大会真是于我如浮云。” 吕竹拍了拍他的肩:“没事,都讲求重在参与,结果不重要,趁此机会可以看看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听他这么说赵言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虽是春季,日头却很毒辣,但武林盟内却丝毫感受不到酷热,反倒是有丝丝清凉的风拂过人的心灵,让人浑身轻松不少。 晏离看向一个个台上比武的人,将手里的签握得更紧,余光看向树上的鸟儿,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随着比武进行到了第四场,柳枕起身:“祝我好运。”郁舟尘在旁边说了一句看似损人,却能激起人的斗志:“柳枕,你要是输了我和晏少侠都会看不起你的,对吧,晏少侠?”他说完拿肘子顶了顶晏离。 晏离为难地“嗯”了一声。柳枕拍了拍胸信心满满:“没问题,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柳枕提剑而上,对对面的人作揖:“柳枕,请阁下赐教。” 击鼓声响起,那人挥剑成影,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柳枕提剑应对,一时间不分上下。他找准时机,回步换剑直指对方脖颈。 柳枕收回剑双手抱拳:“承让。”那人朝他一拜:“领教。”台下热闹纷杂,叫好声不止。 郁舟尘替他斟了一杯茶,在他下台时将茶推了过去:“不错,剑术有长进。” “那肯定的。”柳枕接过茶,将杯里的茶饮完,“这次比完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郁舟尘在旁边嘲笑道:“那是,不知是谁跟我比,每次输了心情不好还要我哄的?” “我哪知道是谁。” 晏离在旁边自顾自地品茶,眼睛盯着比武台,全然不管郁、柳二人说了些什么。 时间似箭,没一会儿就轮到了郁舟尘,他拿起靠在桌边的“风尘”剑,一骑红尘,踏着轻步到了比武台上,引起台下江湖人士的拍手赞叹:“不愧是郁少侠,轻功真好!” 赵言走上台来,抱拳向郁舟尘作揖:“在下赵言请郁少侠赐教。” 郁舟尘做了个“请”的手势,赵言便提刀向他砍去。一个侧身,轻轻松松化解了他的攻势。郁舟尘剑未出鞘,转身将剑鞘抵在他身后。 “不愧是郁少侠,在下领教。”一瞬间胜负已分。 “承让。” 柳枕见他下来赶忙为他添了杯茶:“舟尘哥太棒了,半盏茶的时间未到,竟赢得这般轻松。” 比武正激烈,有位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黑银面具,腰间佩着匕首的男人向晏离这桌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将手里的药瓷瓶递给了晏离,便退了下去,一会儿便淹没在人群中。 “晏少侠的朋友?”郁舟尘开口问道。 “嗯。” 柳枕在旁边插了一句:“为何不请他喝杯茶了再走?” 晏离摩挲着瓷瓶:“他还有其他事要办。” 一炷香的时间,第七场胜负已分。晏离起身,将药瓶贴近衣襟放好,迈步上台。 吕竹拱手:“请阁下赐教。” 剑在空中舞成虚影,飘渺难寻。火花交融,剑身不断发出响声,一时胜负难定。晏离从他身侧越至后面,欲从他身后进攻,竟是郁舟尘方才所施展过的! 吕竹也不是吃素的,在他从身侧绕过时他便料到他的策略,迅速转身应对。他眼中略带狠厉,冷气威人。 前几场因双方实力悬殊,让人看不清台上人的招式便结束了,食不对味。 这第八场双方实力旗鼓相当,勾起了江湖人慢慢咀嚼,品味其中招式的精华。 晏离一个踉跄,吕竹便逮着机会朝他胸前刺去,众人屏息凝神,台下鸦雀无声,连一颗细针掉到地上都听的一清二楚。 瞬息,吕竹剑落地,晏离剑尖指着他的眉心,薄唇微喘着气。 方才他向他胸前刺来时,晏离脚下一轻,整个人顺着吕竹臂下滑过,有惊无险。他抬剑将吕竹的剑打落,剑指眉心。 台下从安静变得喧闹沸腾:“方才晏离的招式堪称飞檐走壁,绝处逢生,太妙了!” 吕竹捡起地上的剑:“领教了,希望后面还有机会与你一决高下。” 晏离将剑插回剑鞘,稳住身形:“会有的……”还有两日,今日的比武结束,今明两日暂时没有对手,趁此可以养养自己的内伤。 晏离下台时脚步虚浮,整个人面色苍白,额上还冒着细汗。他向郁舟尘堪堪施了一个拜别礼:“……失陪。”转身向武林盟客房走去。 三日大会,武林盟为江湖好汉都准备了客房以供人休息。 房里点了一柱檀香味的熏香,让人心神宁静。屋子里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一套茶具。打开窗子还能看到武林盟背面环绕的山水,溪中随风泛着涟漪,斜眼一看树枝上有个拳头大的鸟窝。 开窗一看,可谓别有一番洞天。比武台热闹喧嚣,背面宁静旷神,令人耳目一新,神情自得。 “舟尘哥,晏少侠看着脸色不对啊,是不是刚刚在台上受伤了?” 郁舟尘摇了摇头,比武时自己一直盯着台上,虽说眼看着剑要划过晏离的胸膛,但好在他躲了过去,完全没有受到一点伤,除非……是比武之前就受了内伤。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不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选自《立春偶城》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选自《晚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选自《武陵春·春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武林盟大会 第3章 风雨前的叫嚣 一抹晚霞挂在天边,花丛中蝴蝶采粉还未离去。林中鸟儿归巢,微风吹着树枝发出“娑娑”的响声,磨人心田。第一轮比武已落下帷幕。 残阳透窗照进屋内,桌上茶具熠熠生辉,映着桌边的人。 晏离手里拿着张地图,上面用红叉标记着几处,有些账该算算了! 比武场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夜幕缓缓临下,一抹黑影从树林越至屋顶,最后立于二楼第三间房间前。 还未等他敲门,屋中的人早已觉察他的到来,将门打开让出一条路,等他进去了再关紧房门。 “教主。” 晏离指着桌上的地图:“你再确认一下,上面标记,看看是否标记错,我们只有两日时间。” 黑衣男人将头上的斗篷摘下,露出一朵鲜红色象征魔教右护法的红莲。程潇站在桌前再次确认:“没错,就是这几处。” 晏离将桌上的地图叠好,将其凑到烛台上火势蔓延,随之焚烧成灰,眸中星星之火昭示了他此时的心情。程潇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落魄凄凉的少年。 “你的伤……” “无碍,走吧,有些账今晚该算清了。” 晏离将他递过来的黑衣斗篷披在身上,从包袱里拿出一面银色饕餮面具戴在脸上,夜晚借着烛光看着实属骇人。 两人翻窗离开房间,轻踏红尘,稳步落至房顶。 月光洒满整座山,月华淋着树叶,透着枝叶间的缝隙落下斑斑短短。 星辉随着月光照亮林中小路,水中黑色交错看不清是何物,“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周围寂静,隐约可见林间小路尽头若有若无的灯火。 晏、程二人停于一间单独的小屋前,这间小屋不同于武林盟内的其他房屋,周遭只有这一间房孤零零地立在这,离武林盟只有十步之遥。 屋外有不同种类的花,各个精心培养,明媚娇丽,五彩纷呈;屋内灯火通明,主人影子落在窗上看得一清二楚。 晏离拦着程潇:“这人我亲手解决,你别插手。”他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即使有面具遮掩还是能感到他眼里全是杀气,怒气威人。 “行,我在门外等你。”程潇挨着最近的一棵树负手而立,看着他立于门前。 晏离握紧手中长剑,敲响房门。屋内的人还算警觉,刚躺下的身子立即拿出枕边亮剑,拔剑出鞘:“谁?” “……前辈,在下想向您请教一套剑术。”晏离将声音拿捏的极好,“在下原本想向盟主请教的,但盟主说杨前辈通懂,有问必有答,故来此请教前辈您。” 果然,听到这话屋内的人紧绷的神情松了一丝,但还是略带迟疑:那老头怎么会让他来问老夫呢?杨越普走到门前,但手中剑并未放下,欲开门手在半空中放了下来。 门外晏离等了许久不见门开,心中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将剑刺入木门,顺势将门顶开。 杨越普提剑应对:“毛头小儿,竟敢在老夫的地盘撒野!” 晏离只是冷哼一声,朝他心脏刺去不留给他喘息、躲避的余地。他没想到眼前这人如少年身形却能让自己节节败退,可见他在武功上的造诣。 屋外程潇欲上前帮忙,被晏离呵斥住:“退下!”此时他澄澈的眸子尽是怒气与杀气交横,手上发狠,朝着杨越普的要害刺去。 晏离将他逼到丛林深处,借着月光可见杨越普脸上布满血痕,脸上已被划出长长的剑痕,长剑抵着他的喉脖,杨越普的剑也指着他的心脏,竟是两败俱伤。 “你到底是谁?”方才晏离所施展的剑术他太熟悉了,明明世上会这套剑法的只有两家,他有幸也见过其施展过,可这剑术太邪魅,看别人使用起来如此轻松行云如水,可自己照猫画虎,胸有成竹如何练都不见其功效。 “呵。”晏离冷笑,在杨越普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刀封喉。他的身体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晏离靠着剑支撑起整个身子,“咳咳咳……”喉间血腥,将捂在嘴边的手放下,月光下掌心如朱砂般红艳。他靠着树仰看星空,好累。 程潇拿出衣襟中的药瓶,倒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将其喂给他,用内力调养着他周身。 晏离抬手打断他:“……多谢。”他将插在土里的剑拔出,上面还挂着丝丝血珠。 杨越普已死,但他还不解恨,一刀封喉简直太便宜他了。他抬剑眸眼猩红,在他身上划上几刀,挑筋剥骨,场面血腥。 做完这一切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手中长剑滑落,清泪顺着面具缝隙流至下颌。 程潇扶着他欲倒的身子:“走吧,这人已经被你杀了,大仇已报一半。” 有面具挡着晏离的脸看不清他的脸色神情,依稀能看到的是眼里含泪,眼尾薄红,但眸子里的冷冽却不减,依然是雪中独秀,坚韧顽强。 晏离稳住身形,借着他的搀扶站直身子:“你去把这剑处理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他的尸身。”虽心中微颤,但还是止住心中的烦闷,妥善处理好后事,以免露出马脚。 “好,不过你能一个人回去吗?”程潇忧忡忡地看向晏离,虽有面具遮掩,但自己还是能清晰感到他脸色难看,一身病气。 “无碍。”晏离扶着一旁的树,“……你先走。”程潇迟疑地看着他,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捡起地上带着血渍的剑消失在林中深处。 晚夜的脚步惊起了不少飞鸟,晚风吹在脸上却不觉冷,一抹黑影翻窗进屋。 晏离除去斗篷,一身白衣染上了一些血渍:“啧,麻烦……”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些伤药,他已习惯性地走到哪里就把伤药带去哪里。 从那年后他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睡过去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便难以入睡。 “嘶啦——”血迹已干,连着内衫,伤口裂得更大,他像感觉不到疼般,将药粉倾倒在伤口处,没一会儿伤口就结痂了。 白皙的身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身子不是剑伤就是鞭伤,伤痕累累。 他将袍子随意搭在肩上,三千墨丝垂在肩头,给人一种谪仙下凡懒散悠闲之意。 开窗四望,武林盟正中间的巨石矗立,月华打下,上面的“正”字如流光般闪烁,晚风浸人心脾。 林中树叶打着散乱的节拍,令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晏离拿出腰间的一枚羊脂玉,触手生温。上面刻着梅、松、竹三物,交杂一起,虽不是同季生植物,雕刻在一起却毫无散乱之意,反之却能连成一幅美丽的意境。 仔细看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泊”字。 这是他出生时父亲专门托人找的上好的羊脂玉,交给巧夺天工的雕刻师为他独刻这一枚,本想他弱冠之时亲手为他佩戴腰间,可是一场阴谋终是一场空。 玉佩还没亲自为他佩戴,只能匆匆地塞到他手里告诉其寓意。 君子要如梅一般,即使在寒冬中也能独展一份清香,一枝独秀“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贞洁清高;如松一般挺立在岩崖边,不屈不挠“冰霜正惨凄,终岁长端正。”顽强持守;如竹一般正直淡泊名利“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忠贞自守。 晏离摸着羊脂玉,澄澈的眸子看向窗外远林,不知想些什么。 “君子磊落淡泊名利,为民为己,心从诚出,忠洁于心是为君子之大道哉,泊儿可记住了?”当时自己懵懂只能含糊应答,只知父亲说什么都是对的罢。 可是现在看来,君子大道,父亲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什么善恶轮回,因果报应,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都是屁话! 君子大道就是笑话。 皎洁的月光如白霜,渐渐隐去了身影。晨曦洒在大地上,花草树木都在恹恹欲睡中提起神来。 空中一枚“白玉”隐隐约约,周围一颗星宿亮得离不开眼。一阵微风携着早晨的清新拂面而来,树叶也因这一阵迎面而来的风摇着轻盈的身姿。 晨曦穿过层层树林,透着翠绿的叶子,星星点点的亮斑,细风温柔着抚着脸。雾蒙蒙的天慢慢变明、变亮,对面的山坡披上了金色的貂裘。仙雾弥漫的晨曦,幽深的竹林里勾人梦魂萦牵。 宁静的晨曦被楼下踱步不停的人打破。晏离站在楼间看着下面不停忙碌的人,神情恹恹。 “什么,杨前辈死了?!”底下的人无一不是惊讶的:“昨日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 杨越普的尸身停放在楼下大殿,整个尸身血淋淋地躺在那,眼翳青黑,周身还有不少的剑痕血肉外翻,看到直令人作呕。 晏离走下楼来,面无表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么多人围在这?” 他身旁的一位江湖人士道:“你是不知道,昨日看杨前辈还好好的,与人吃茶笑谈,可是今早送饭的童子就发现躺在林中,手脚筋骨尽断,死不瞑目的一具冷身,不知是谁痛杀下手,一代剑宗就此陨落,唉。” 所有人都是沉悼惋惜的,个个唉声叹气。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选自《记承天寺夜游》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选自《卜算子·咏梅》 “冰霜正惨凄,终岁长端正。”选自《赠从弟(其二)》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选自《竹石》 第一句环境描写,其余三句借助诗句描写玉佩蕴含的高尚品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风雨前的叫嚣 第4章 风中得旧剑 武林盟主站在中央身形挺拔,提高声音:“肃静!”声音一出,殿内哄堂变为鸦雀无声。 “老夫知各位心急,痛失一只臂膀谁能静心,杨越普也是老夫的高山流水,此事老夫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另武林盟大会推迟,今为各位安危,武林盟内禁止人出行,待此事了解后再议!” 他表面说得严正义词,实则心中无底,禁人行动彻查在盟中的全部江湖人士,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这倒是晏离的意外之喜。 “怎么能这样,人又不是我杀的,为何都要禁足?!”武林盟主话刚落,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烦诸位配合,在未捉到真凶前谁都有嫌疑。”盟内的门长出面调和这紧张的氛围,“武林盟内各执事的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烦诸位配合!” 晏离靠在墙上,看着他们有不满的,有不悦的,对此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也许是殿内太过喧哗,武林盟主以内力将声音扩大,响彻云霄:“肃静!不服、违令者格杀勿论!”果然以生命作为威胁效果显著。 即使本领再大,也不敢与整个江湖为敌,武林盟代表整个江湖,自然不能视武林盟为尘埃。 “各位都散了吧,有进展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的。”说话的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沈澄。他眉眼含笑,不似他父亲那般冷肃,他温情似水。一袭水蓝衣衫,冰雪纯洁。 薄唇微启,说出来的话令人听了心中如温水流过。江湖上的人一般笑称“温水”公子。 只见“温水”公子说话时余光若有若无地瞥向站在一旁未开口说话的郁舟尘,在此间他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让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晏离见人都散了,本打算离去,却被武林盟主给叫住了:“晏少侠。” “盟主有事找在下?” “此处人多眼杂,可否借一步说话?”从方才起武林盟主一直关注他,小小年纪竟能如此沉稳,遇事不急,冷静沉着,最主要的是他那双眼神自己曾经似乎看到过般。 武林盟主将他引到偏殿,殿内金碧辉煌,两根龙柱一左一右,北面一副横联,上有四字“淡泊名利”。 那字迹晏离再熟悉不过了,父亲亲提,从小认识、听过最多的词。 盟主叫人为他掌座:“晏少侠为何总盯着这副横联看?” 晏离回过神来:“‘淡泊名利’君子大道哉,就跟这字般笔锋蜿蜒,遒劲正直。” “没想到晏少侠年纪轻轻懂得道理却不含糊,不知令尊是谁,可否引入让老夫结识?”武林盟主坐在西侧,端起桌上的雪春茶,慢慢品饮。 晏离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家父不喜人叨扰,已隐世。” “那可惜了,本想结识一番,惜缘分未到。”武林盟主叹了口气便不再继续聊这段话题,“不知晏少侠的剑可否借老夫观摩观摩?” 晏离心中冷笑:果然别有目的。 “剑在客房里,在下……”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武林盟主打断,“老夫已派人去取了,不劳烦晏少侠多跑一趟。” 晏离:“……”真是老奸巨猾,有备而来。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一童子拿着晏离的佩剑进了偏殿,将剑递给武林盟主。 “好剑,只是不知这剑是否噬过血?”武林盟主将桌旁的白瓷瓶拿起,看向坐于殿中的晏离。 “……不曾。” 只见武林盟主将瓶里的液体滴在剑身上,剑身并无变化,就如一滴水滴下,并不能使剑发生任何变化。 “这把剑还真没伤过人,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晏少侠仁心啊。”武林盟主明面上打着看剑的旗帜,暗地就是想看这把剑是否将血迹处理了,而不着痕迹的掩耳盗铃。 晏离皮笑肉不笑:“盟主说笑了,在下刚出道,对手都没遇到过,何来伤人一说?” 武林盟主看着他,面上带着笑意,可望进那澄澈的眼眸却是无尽的深渊,没有光彩,令人不寒而栗。 “晏少侠这剑应当是随意找铁匠铸造的吧,剑身还有打磨过的痕迹。” 晏离不置可否。 武林盟主站起身:“老夫见到晏少侠就想起了一位故人来,虽知你不是他,但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罢了,你且随老夫来。”他走到书架旁,蜡黄的手扶上架上的烛台,轻轻一转,一道暗门打开。 晏离手中手指紧攥,指尖发白,不明所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跟他进了暗道。 暗道两侧都有烛台,星星之火照亮整个暗道。两人并排走绰绰有余,不出百步便到了尽头。 暗道的尽头竟是一间宝剑库,里面容纳了各种有名或是不知名的上好宝剑。 宝剑库的中央桌台上架着一把与周围都不同的剑,剑柄群龙环绕,龙身暗紫,龙眼暗红,给人一种庄严、肃重之感,怀揣崇敬之心。 武林盟主见他目光钉在那把剑上,将手里的剑放回原处,将桌台上的剑拿了起来:“晏少侠喜欢这把?” “……这把剑与其他的不同,外观精巧,好剑。” “这把确实是这剑库里最好的剑,名为‘若止’。”武林盟主将若止剑递给晏离,“这剑就是老夫那故人的。” 他叹了口气:“故人跟你一样,都是‘晏’姓,原本他一生正道,可最后本性不坚,误入歧道,可悲……” 晏离摩挲着剑柄,面无表情,可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不知盟主可否将此剑赠予在下?” 武林盟主看着他澄澈的眼眸:“可……罢了,这剑摆在这也只是摆设,既然晏少侠想要若止剑,便给它换个新主,望你珍惜此剑。” “在下定不负所望!” 房内晏离盯着若止剑,名为“若止”跟父亲一样,每走一步想下一步,小心谨慎,可终究是满盘皆输,不得善终。 看着看着,眼眶尽被湿润浸满,双眼通红,崩的一张面具此时一触即溃,溃不成军。 他拿着帕子檫试着剑身,一寸一地,轻轻檫试,温润如玉的手指抚过剑鞘,猛然在剑鞘尾处有暗格被触到。 他蓦地想起父亲曾告诉过他若止剑有两大妙处,外观乃第一妙,第二妙则是在剑鞘上。 若止剑不止是剑,还是一种暗藏信纸的暗格。父亲亲手设计此剑花了不少心思,外观精细,内部也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打开暗格也是要特殊手法,果不其然,自己打开时里面塞了张带血的纸条,暗格内也有些已经干了许久的血迹。 晏离颤颤巍巍将手里的帕子放下,小心地取出那张带血的纸条。时间过了许久,纸上都有些泛了黄。 血迹与墨字交替,笔锋尖挺,遒劲有力的字体在纸上呈现,心中筑起的城墙再次坍塌。 最后只有一句:“爹,您糊涂啊……执棋者一步错,步步错,无翻盘之机,终是满盘皆输。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