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今天也很困惑》 第1章 狐落平阳 黄沙四起,烽烟萧瑟,眼看正是两军激战正酣的时候。 风早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倒不是说打仗有什么不对的,打仗嘛,年年打,代代打,没有哪朝哪代不打仗的。风早不是没有上过战场,尸山血海他也趟过,深知这战争的险恶。 可像眼下这般,一睁眼就看着自己脖子前同时架着两柄来自不同阵营的冰冷刀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风早曾经是天地间顶顶强大的九尾狐。狐妖常有而九尾狐妖不常有,那是有大造化能登仙界的。他自忖自己怎么也算个老前辈,合该好好教育一下这些打打杀杀的小辈。可是无奈,自己身上此时此刻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看来还是走为上策...... 殊不知旁边的两军士兵也不是吃干饭的,两方都搞不清楚这从天而降的人什么来头,都还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一支带着麻药的暗箭冷不丁从哪里放了出来,风早噗通一声倒下去。 风早原本是一只灵狐,修炼多年成了九尾,后来耗尽力量昏睡——按理来说他在那时便应该死了,还能活下来在这多年之后醒过来属实是福大命大。 但是风早醒来却发现自己仅剩六尾,还有只贼眉鼠眼的大鹏鸟,爪子都快掏到他丹田里的金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风早当即就拼着残力和大鹏鸟打了一架。 又打输了,又昏了,一醒过来就已经在战场上了。 啧。 风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风早还是东山上的一只小狐狸,没爹没娘四处流浪,直到什么人对他说:今年春风来早,小狐狸,你就叫风早了。 那人的身形湮没在记忆的洪流里,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自己则是被东山的狐妖们接纳,过上了一段好日子。 后来呢,后来呢? 上三明山向仙师学艺,后来又来了人间游历,中间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东山的狐妖被什么人屠尽了。 那是个秋天呐,老狐狸小狐狸们的血一层一层,染红了东山的枫林。 “神仙啊,天老爷啊,祖宗啊,感谢保佑啊!小辈今天可多亏了你们护佑,哥俩这颗人头差一点就没了啊!” 迷迷蒙蒙间,风早渐渐清醒过来,余光看见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各自抱着脑袋上的乌纱帽涕泗横流,正跪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 这阵仗着实惊人,哭喊声撕心裂肺,活像风早是他们早死的父母双亲再世。 风早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龇牙咧嘴地坐起身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是和一只鸟妖打架打输了被随便拎起来扔到了什么战场中央,眼前的地点和人看着都不太对劲,一点对不上。 自己这住处简陋,还能闻到熟稔的风沙味道,恐怕还是在那战场附近没错。眼前这二人,明明身处战场却不披甲胄,反而身着官服,委实奇怪。 得打听打听自己昏过去这一阵发生了什么。 风早轻咳了两声。 二人终于注意到面前从天而降的仙人已经醒了,忙不迭地凑上前,还不待风早开口便像竹筒倒豆子似得一件一件说起话。 胖子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神仙,神仙,多亏了您从天而降啊!我们两兄弟这一场仗眼看着就要败了,多亏了您砸毁了黄昏城宵小的攻城弩箭!他们屁滚尿流的跑啦!” 瘦子偷偷扯着胖子的衣摆擦了一把脸:“多亏了您,我们兄弟二人奉天子之命镇守边关,无奈屡战屡败。月初接到天子口谕,这一仗再打输了我们二人就只能提头去见了。” 二人齐声说:“多谢神仙救命!” 胖子又说:“神仙这一睡整整七天,这七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兄弟二人全靠您救下一命,只可惜这的确不是良久之计。那黄昏城尤其擅长机巧,新的攻城弩箭已经运到城下了。” 瘦子接嘴:“那黄昏城宵小实在无耻!记恨您砸坏了那台攻城弩箭,扬言只要交出您便愿意退军。我们当然是满心想要拒绝的,只是大军压境您又迟迟不醒......” 二人齐声说:“黄昏城使者已在门外,求神仙随同使者离开!” 风早看着这哥俩一唱一和的,捏着眉心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 呵,说了半天扯这么多,感情是看自己晕倒在战场上没有依靠又身体羸弱,准备卖了自己这么个从天而降来路不明的家伙送与敌军求和。 风早可算想明白怎么会有朝官亲临前线了!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这墙头草滚冬瓜,**不离十是得罪了什么人! 风早心中冷笑,手里掐了个决,准备给这俩人一个教训。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飘飘摇摇,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 这可不太妙啊......风早心里一凛,面上却故作高深地开口。 “相遇是缘,你们兄弟二人也是有福之人,我便帮你们这一遭。我且问你们,如今是什么年头,此地是什么地界?” 二人原本心中打鼓:此人来路不明,万一是什么高人只怕不能善了。但是他们兄弟二人实在走投无路不得不出此下策,此时一听这仿佛示弱的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瘦子看似恭敬地拱手上前:“回禀神仙,如今是天元二十一年,此地是大周北方边境,边城。” 风早想,自己因为度化怨气陷入沉睡时约莫是天元元年,如今竟然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 “笃笃笃!” 门口忽然响起急促的拍打声,三人装哭的拱手的故作高深的俱是面色一滞。 这黄昏城的使者竟然来的这么巧! 两兄弟颤颤巍巍地挺直了腰杆站起来,风早也看向门外。 出人意料的是,门外并不是什么黄昏城的使者,而是一个身着白衣模样清秀的眼生少年。 风早眼尖,看见少年腰间挂着禁军的腰牌,心里大概明白此人的地位。 少年看见三人这严阵以待的阵仗起初也愣了一下,但好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于是很快清了清嗓子自顾自说起话来。 少年扬了扬下巴:“哟,好久不见,两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胖子讪笑着答应:“边境苦寒,什么风把赵都督吹来了?” 来人名唤赵白,是从属于皇帝的正一品侍卫,担任禁军都督一职,称得上一声位高权重。这人怎么会出现在天高皇帝远的边城。 那赵都督笑眯眯地说:“是好事呐,我来传圣上的口谕,听闻最近这边城有些新鲜事,打天上掉下个人,击退了黄昏城的军队。”赵都督朝空中拱了拱手:“如今宫中怪力乱神之事频发,圣上广招能人异士进宫,二位若是能找到此人便能免去领军大任,回归朝堂!” 两兄弟面色一喜:“辛苦大人奔波劳累,此话当真?” 赵都督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天子一言九鼎,当然做不得假!” 风早心中诧异:如今国号未改,国都也还是那个国都,边城离国都少说八百里地,这是说到就能到的?这两兄弟却没有一点惊讶,难不成大周迁都了?不应当,国都选址可是风水顶顶好的,皇帝能舍得? 就在此时,房门却再次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不紧不慢十分客气。 那人轻声说:“二位大人,我是黄昏城派来的使者,奉命来带那妖物回黄昏城。” 几人朝门口看去,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谁料这黄昏城使者竟然只是表面客气,做事却是黄昏城一脉相承的霸道,小声嘟囔一句不应当没人便兀自推开了门。 目光相对,几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使者率先打破沉默开了口,他无视目光不善的赵都督,嘴里质问着两兄弟,目光却始终看着风早。 “想来就是这位了吧,从天而降,砸坏我黄昏城耗费大量财力建造的机巧。城主震怒,要亲自罚他。大人也不必送行,我带走此人,军队自然会随我离开。” 风早早年在三明山学艺时也了解过机巧之术,巧夺天工的机巧确实是十分的值钱。风早游历人间时还听说有个江南富商曾经花费千金购买一柄机巧折扇,至今风早还惦记这好奇那值钱的扇子长什么样。 只是,攻城武器一般做工不会多精细,毕竟是要上战场的消耗品。按理来讲,这黄昏城用得起这种武器便应该考虑到损耗,不应当如此计较才是——更何况,两军对垒,打坏了武器要敌军赔偿,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不出所料,赵都督冷笑着开口道:“打仗被打坏了武器,却让敌军赔偿,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此人是我大周天子指定要见的,岂能随你离开!” 黄昏城使者面不改色:“诸位有所不知,这攻城弩箭是城主亲自设计,第一次小试牛刀便出师不利。他老人家面子哪里下得去,我也是奉命行事。” 坊间早有传闻,这黄昏城城主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于机巧上没什么天赋却偏偏都督着这样一座净是能工巧匠的城池,可见压力不小。听闻这老头子最近有得意之作问世,想来说不好就是这攻城弩箭。 此理由可信,而且语言巧妙,让同是为顶头上司卖命的几人听了面色都好了些许。 黄昏城使者紧接着开口:“城主只说要把人带回去,却没说几时带回去,老人家此举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面子。我听闻大周皇宫最近似乎是有些不吉之事,正在广招天下奇人异士进宫。天上掉人也算奇事,大周皇帝恐怕也为此才要此人进宫。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风早只觉得荒谬,自己什么都没有答应,怎么就尘埃落定似得要被当成货物这样送来送去了。 那使者却并不管风早的困惑,兀自写下“事有变,恐迟归”的条子,交给随身的机巧带回黄昏城。 此人写的字倒是有几分风骨,尤其是那个“迟”字,风早想。 第2章 贼船跑得快 风早终于还是稀里糊涂上了贼船。 这个贼船是真船,形状似船却低低的贴地悬浮于空中,却不能自主行动,仍然由马匹拖动。速度倒是比传统的马车快了不少,估计是出自黄昏城的机巧。 那黄昏城的使者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官,竟然能做主让风早先去大周的皇宫,让他应付完皇帝再去接受黄昏城那老东西的惩罚。 这就是他所谓两全其美的办法,丝毫没有顾及到这个被当做筹码的人是否愿意。 风早先假意答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他活了千年的狐狸也不是吃素的——他暗暗磨牙,发誓走之前要把这些人刮下来一层皮。 此刻,风早坐在这不知道该称呼为马车还是马船的交通工具里,一左一右坐着赵都督和那位黄昏城使者。 马车华贵,外表质朴,内里却铺着上好的毛毯,就连燃着的熏香也不似凡品。 风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上下,忽然开口:“两位。” 两人于是都顺势抬起头看他。 风早继续说:“我这一觉醒来稀里糊涂,两位要干什么我更是不清不楚,能否劳烦两位自报家门,我也好有个称呼。” 他低垂着眉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那黄昏城使者先开口了,他轻笑一声说:“你说的是,我这人最爱交朋友,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与小道长互换过姓名。” 那黄昏城使者生了一双狐狸眼,眼下一滴泪痣点缀的恰好,看着倒比眼睛杏圆的风早更像个狐狸精。他摇了摇手里的华贵扇子说:“我名榆声,表字池深。小道长叫我什么都好,不知道小道长怎么称呼。” 榆声就这么看着风早,也不追问他的姓名,仿佛笃定他自己会说出口。 风早刚准备回答,就跟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看向一旁假寐的另一人。 “赵都督呢?” 无人应答,等来的只有窗外吹过的风声。 风早也不尴尬,又转头朝着榆声,神情自若地垂下眉眼,道:“叫我冯枣就行。”自己虽然已经昏睡数年,名字这东西也还是得谨慎一点才好。 榆声:“哪个冯,哪个枣?” 风早:“你呢,哪个榆,哪个声?” 榆声忽然轻笑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垂眸,说:“冯枣小道长,我们这一趟路还有好几天的行程,后续我也是不得不将你带回黄昏城的,我们却如此互相防备,也是十分有趣。” 他装模作样的叹出一口气,接着说:“哎呀,可惜我们二位没法如同这位赵都督一般生出双翼,否则索性也见不了几天,何至于如此防备呢。” 风早闻言心念一动。 赵都督是妖?身为妖却能担任朝官,难道说当今这世道并不如自己沉睡前那般排斥妖物了? 却又转念一想—— 不,不对,如果进宫不是为了捉妖,那是为了什么? 榆声适时解答了他的疑惑:“早在二十年前,以黄昏城为首的独立城邦便立下誓言,妖物也能如同人一般生活。这位赵都督名唤赵白,在那时叛逃黄昏城,加入大周。” 风早不可否置——早几年人界如何对待妖物风早一清二楚,如果黄昏城愿意打破惯例重视妖物,身为妖物的赵白叛逃就显得格外有深意。 榆声的声音忽然冷冽起来:“明明是只鸽子精,却要当一条狗,有趣啊。” 假寐一路的赵白猛地睁开眼,咬牙切齿地看向榆声。 赵白厉声说:“你呢,你一个人,又是为什么要一心朝向妖族!” 风早感受着骤然僵硬起来的气氛,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两巴掌。 这两个人居然有过节吗,早知道不问了。 马车前的马一共四匹,两匹黑马由黄昏城提供,两匹白马由赵白提供,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隐隐不安地躁动起来。 赶车的是当官的那一胖一瘦两兄弟,两人此时真是恨不得自己耳聋目瞎,感受着这阵仗哎呦哎呦低声地叫起祖宗。 幸运的是,风早担心的情况最后没有发生,看那赵白一口气咽不下去的样子撸起袖子仿佛要动手,最后竟然是忽地变成了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走了。 马车里只剩下二人。 风早忍不住出声询问:“我记得在二十年前,妖族可是还与人族不共戴天?” 榆声又恢复了那翩翩君子的样子,轻声道:“人么,妖么,依我看都差不多的。有喜怒哀乐,有贪嗔痴欲,那自然都应当被平等对待。” “都差不多么......” 风早忽然想起了自己早年在三明山学艺时候的日子,教授他们这些小徒弟的前辈们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有的前辈更偏爱人族,有的前辈更偏爱妖族,总是很难真的做到一碗水端平。 风早还记得自己当时委委屈屈地蹲过柴房,后来遇到师父无妄道人授业才好起来。 也不知道三明山如今怎么样了。 风早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马车外渐渐响起风声和雨声,赵白从车顶上飞回到窗口檐下,执着的用屁股朝着他们,仍然在假寐着不搭理人。 风早的目光渐渐向上,忽然看见窗口挂着一只狐狸样子的风铃。 风早想起来自己的本体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马车似乎是黄昏城准备的,风早问榆声:“这风铃是每一辆马车都有吗?” 榆声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想了想答道:“是,黄昏城的人习惯在马车车窗上挂一串风铃,风铃大多是自己得意的机巧造物,算是炫耀自己的手艺。” “这狐狸是你挂上的?” “嗯,这是公家的马车。城主他老人家尤其喜欢狐狸,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自然要投其所好,有样学样地挂点他爱看的东西上去。” 糟老头子喜欢狐狸吗,那多半是喜欢狐狸这一身皮草了。 风早忽然十分地冷静,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雨。 雨声似乎渐渐地更大了——不对,那不是雨声! 赶车的两兄弟哎呦哎呦叫祖宗的声音忽然变得惊恐万分。 空气骤然变凉,耳畔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大然后变成嗡鸣,风早正起身欲动,榆声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榆声轻轻说,“嘘,是怨!” 是怨,风早当然知道这是怨,他敢打包票说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另一个人比他更了解怨了。他和怨斗了一辈子,二十年前更是为了消除世间之怨而失去力量陷入沉睡。哪怕个中细节早已经变得无比模糊,他也依旧会记得怨意味着什么—— 众生皆苦,活着的生灵尚且有皮囊约束,死去的灵魂却是无形。如果生灵惨死时怀有巨大的痛苦或不甘,它的灵魂便会化作怨。 这怨即是生灵本身又是依附于生灵魂魄的附骨之疽。化作怨的灵魂无法进入轮回,还会影响活着的生灵——轻则烦躁滋生恶念,重则大病不起。 如果恰好有许多的怨聚集到一处,它们便能够互相依附融合,构建起新的皮囊和躯体。 可是,这样诞生的躯体没有灵魂,它们会终日痛苦无法安息,试图把所有目光所及之人都拉入自己心底的万丈深渊。 世人称呼这种生命为:幽魄 风早曾经是大周的开国国师,他在大周平定之后就担负起荡涤四方怨的使命游走各地,直到自己油尽灯枯陷入沉睡,最终无力为继。 但他在死前干了一件大事——他深知这世间的怨是永远无法消除干净的,于是设下一个相当庞大的阵法用以净化怨。无论如何,幽魄不应该在这短短二十年间死灰复燃。 眼前这团怨分明已经有了幽魄的雏形。 风早很快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详的墨色如云雾般翻涌,嘶哑的尖叫渐渐传来。已死之人强烈不甘的怨扑面而来,风早在恍惚中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 风早看着眼前的黑暗一点点蔓延,耳畔却蓦然传来那小狐狸风铃的声音。 叮铃,叮铃...... 那是一阵微弱的风拂过,风早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力量自丹田中蔓延,又逐渐充盈了四肢百骸。 风早的目光逐渐清明。 眼前的怨是很常见的那种,黑色的雾气,不甘的眼神,狰狞的面目——是横死者不甘的执念。 风早静静感受着风中传来的声音。 它或许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父母亲,但是却遭逢不幸,惨死于此。 怨哭喊着什么,就像每一个不甘心的怨一样喃喃着自己未尽的愿望,听起来那么的不甘心。可是它的声音又是那样的沙哑扭曲,难以辨别。 赵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回来,他说:“我方才去前面打听,这段路前段时间下雨垮塌,有举家来此投奔亲戚的一家老小,被活埋在山崖下。” 风早恍惚间听明白了怨的声音,那风里飘飘摇摇的声音说:“我好想,好想回家啊。” 这样的话风早已经听了太多,他没有什么犹豫,很轻地挥动手指唤来一阵风,那怨便散开了。 榆声忽然侧目看向他,赵白不明所以地看向二人,目光在二人之中来回逡巡。 风早心里暗道不好——他动作很轻,理应不被发现才对,这人难道说是注意到什么了? 出乎意料的,没有人追问,榆声和赵白都很快移开视线。 马车恢复了方才的速度,继续平稳向前。 第3章 小狐狸,上京城 轻舟载着几人奔波五日,走完了风早印象里没有一个月到不了的路程。 风早终于见到了当今的都城,又跟着到了宫墙下。 明黄色的琉璃瓦规规矩矩地铺在宫墙上,汉白玉做的雕栏秩序俨然,墙畔是一字排开的柳树,亭亭如盖。 粉面油头的大太监徐福德接应了这风尘仆仆的一行四人,风早本以为能够直接进宫,没想到徐福德却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往宫外的一座宅邸去。 赵白竟然没有说破榆声是黄昏城的人! 上马车时,风早忽然发现两兄弟和赵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马车摇摇晃晃,徐福德一边眯着眼看前方朝着几人解释:“诸位也知道,近日宫里着实是有些不太平。先是有侍卫莫名横死又是......”徐福德忽然顿住,停下了这个话头。“唉,总之呀,咱家这些天接应了不少能人异士。人呢是不少,能解决事情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圣上于是下令,新来的人都得试试深浅,要有那真本事的人才能见到他老人家。” 风早问:“这是怎么个试法? “两位明天一早便能知晓。” “那赵白赵大人与我们一同进宫,如今却不在此处,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福德仍然是眯着眼睛笑:“赵大人是禁军统领,他还得带那好不容易翻了身回朝的两兄弟去处理事务,耽误不得。” 说话间,徐福德带着风早榆声两人到了一处大宅院。宅邸处处雕梁画栋,布局极其讲究,位置靠近皇宫却隐蔽幽静,可见建造者很是花了一番功夫。 徐福德一边走着一遍介绍着这宅邸的布局。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如今住着的人却不算多。风早与榆声两人被安顿在西厢房。除开二人之外,院子里只有一个老道士带着两个小徒弟。 早先院子里是住满了能人异士的,却也混进了太多混吃混喝的“南郭先生”。当朝皇帝因此震怒,如今便是只留下了这个老道士以及新来的风榆二人。 这里是前朝皇帝用来养美人的房子,布局并不特别标准。养点能歌善舞的美人在宫外,那是乐趣,换句话说,是只有前朝皇帝一个人能踏足的烟花之地,要的是幽静,是隐蔽,如今正好让这些处理宫中隐秘的道士住了。 徐福德说:“咱家这要交代的便是如此些话,二位若无疑问,请于明早辰时四刻前自宫门西侧进宫。” 风早先前一言不发,这会儿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徐福德:“徐公公,照你所说,圣上如今应当恨极了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如今却将我们二人安顿于此,不做考察便传诏进宫,这实在令人在意。” 徐福德也不恼,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考验么,自然是有的。二位只要记得明早卯时及时赶到便可。” 徐福德任凭风早追问也不再多言,看似低眉顺眼地离开了。 风早率先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陈设不多,床上垂着的帷幔是女儿家常用的款式。本朝向来推崇勤俭,想来这些装饰是前朝人手笔。 屋子应当是有人打扫过了,没有什么灰尘,称得上一句窗明几净。 风早问:“榆公子,你怎么看?” 榆声不知道在看哪里,皱着眉头:“我看见隔壁屋子是空的,我今晚去隔壁睡。” 风早叹口气:“不是这个。你注意到那两兄弟和赵大人是什么时候和我们分开的了吗?” 榆声骤然回神:“大约是刚进城不久,我们二人都没有察觉,恐怕对方本事不小。” 风早轻轻闭着眼,说:“我方才一路暗中探查过,这里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但赵大人身为妖物尚且可以入朝为官,这座京城却干净的没有一丝妖气。” 榆声听见风早担心的竟然是这个,顿了片刻,解释道:“冯枣小道长有所不知,那赵白大人的身份并非人尽皆知。哪怕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至少这层窗户纸,大周朝堂中不论如何猜测如何心照不宣,都没有真正捅破过。” 榆声向前一步走,替风早关上窗户:“天色不早了,你我二人已是舟车劳顿数日,小道长好好休息,明日可全靠你了。我对什么玄学道法是一窍不通呐。” 风早想那你可信错人了,他如今也是受伤未愈,但凡他能完全恢复灵力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榆声自顾自地走出门,依自己先前所说到了隔壁的房间。 小心驶得万年船——风早暗自掐了几个决,又在屋子四角以灵力为笔画下几个符咒,这才和衣躺下休息。 他没有睡熟,仍然留着一丝灵台清明,思索着自己自从醒来以后遭遇的种种。 把自己从战场上捞回去那两兄弟是墙头草,风早记得自己昏迷前应当更靠近大周军队这边,两兄弟会把他捞走估摸也是赶巧。 黄昏城那边要带他走估计也是另有隐情,被砸坏了武器要赔偿的理由太过荒谬,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使者走。 那使者单枪匹马深入敌对的大周皇宫难说有没有其他目的,本事也深藏着没有一点展露。 大周皇帝要召集能人异士估计为的是化解怨。早在本朝开国时风早便劝过当时的皇帝不要杀心太重。伴君如伴虎,彼时的怨尚且有风早时刻化解,如今过去许多年,怨鬼恐怕是复又滋生。 种种思虑在风早脑子里盘旋,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是泛起鱼肚白——一夜无事发生。 风早卯时刚过便睁开了眼。他缓步靠墙,兀自推开窗户,发现外面起了大雾。 夜露湿重,没有虫鸣,安静到有些诡异。 风早很快察觉到不对——这是阵法,并且,此阵让他隐约感到了一些熟悉。 很快,旁边的屋子里也有人推门走了出来——是榆声,他果然也没有睡熟。 榆声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周遭的环境,他开口的问题先是询问风早昨夜休息得如何,是否放松舒适,再是询问他早膳是否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自己好奇大周美食已久云云。 风早:“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如今的状况?” 榆声老神在在,振振有词地:“我担心也没用,黄昏城擅长的是工匠机巧,对于江湖术法一窍不通。这玄乎的东西还得仰赖小道长。” 风早:“你就不担心我学术不精,你我二人遇到危险?”更何况他可并非自愿,若是能找到机会甩开这人,他不会犹豫。 榆声轻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望向风早:“担心什么呢?横死的一家人就困擅自,怨气浓郁到快要成幽魄,小道长一口气的功夫就吹散了。就我所知,大周的开国国师可是为了消解怨气而横死的。” 他果然注意到了! 风早:“什么怨啊魄啊的,兴许是风吹散的呢。” 二人一面交谈着一面往前走,风早看着院子墙角那个符咒——那符咒是他睡前设下的,他们又走回来了。 榆声笑着问:“小道长,那阉人要咱们辰时赴约,此地到宫门尚且还有一段路程,不知是否还能来得及?” 风早不说话,忽然蹲下打量起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又很快站起身,朝榆声说:“榆公子,冒犯了” 他轻快地跃起,拿榆声的肩膀垫了一下脚,一下子窜到了院墙上。 风早心想:错不了,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这院子里的阵法像极了他师父的手笔,可是他师父是什么人——那是三明山上的仙师。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多年不知所踪,如今却在这皇宫千丝万缕的地方出现了他的痕迹。 但是风早了解他师父,那个古板的老头清高自傲,起初连让他下山都不同意,更是亲眼见证自己的爱徒一个一个地留在人间,怎么会来为皇帝办事呢? 看来,不能就这么走了,至少这皇宫确实是得闯一闯。 说巧也是不巧,这阵法对别人来说恐怕是难如登天,对他风早来说接起来却是吃饭喝水般寻常——一是当年在三明山上已经学透了,二是师父的阵法总会在某个角落给他们这些弟子留下后门。 乾坤幻变,离火坎水...... 风早略微使劲,朝院子的某个角落丢下一片小石子,拍拍衣服跳下围墙 风早对榆声说:“榆公子,我们朝这边走。” 榆声鼓掌叫好:“哎呀,小道长,这么轻易便破了阵法,想来很快你我便能结束这一桩事前往黄昏城了。” 风早:“运气好罢了,我也只是胡乱试试,没成想正巧就破了阵。”是啊,很快,他到时候向那皇帝告发自己身边这个黄昏城使节,这人是否能有本事跑掉呢? 榆声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得:“小道长,忘记知会你了,我可告诉那阉人你我二人是兄弟,如今是一荣俱荣呐。小道长有本事,我这个没本事的可沾光了。” 这人还真是滴水不漏,风早感觉有些头疼。 风早:“你想我怎么做。” 榆声:“不过是履行城主他老人家的任务罢了。” 风早不想再聊下去了,此人之精明比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狐狸精更像狐狸精。 风早加快了脚步,榆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不多时便到了地方,徐福德已经在那里等候。 徐福德看着眼前的人颇为震惊:此阵名唤困龙阵,是开国高祖皇帝的师父所创,变化精妙,除了院中那个老道士以外还没有人解出来。那老道士当初也是花费了一夜才在最后堪堪踩着点解开,这两人竟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完成了! 二人全然不知徐福德心中的计较,只眼看着眼前这人忽然变得更加客气。 “徐公公,烦请带路吧。” 第4章 初入宫闱 大殿森然。蟠龙的巨柱金鳞怒张,穹顶藻井间异兽蛰伏,雕梁画栋流淌着无声的威严。然而风早的目光并未在这些象征无上权柄的华饰上停留。 曾为国师的风早太清楚这金玉其下的繁文缛节与冰冷算计。 一道厚重的檀木雕花屏风如同天堑,将风榆二人与那御座之上的帝王远远隔开。殿内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响,只有徐福德那掐得甜腻发腻的嗓音突兀响起,带着十二分的恭谨,几乎要匍匐在地: “陛下洪福!此二人便是从边城寻回的奇人。老祖宗留下的困龙阵……他们,仅一盏茶的功夫便破了!或堪大用!” 御座之上一片沉寂。帝王似乎在阴影里无声地审视着屏风后的身影,目光如有实质。 徐福德额角沁汗,悄悄打了个手势。 风早趋前一步,伏低身形拱手作揖:“草民冯枣,边城人士。粗通道法,愿为陛下分忧解劳!” 那御座上的声音终于响起,出乎意料的年轻,却暗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徐福德,”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空气骤然凝结,“这,是最后一次。若再带些江湖混子污了朕的眼……你便自己去刑慎司,领个明白。” 那无形的压力转向风早二人:“三日为期。”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失败的后果,但风早感到一阵寒意。 风早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仍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诺。敢问陛下,那妖孽……可有示下之处?” 他需要情报。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厌烦的轻哼。年轻的皇帝似乎连多一个字都吝于给予,只随意地挥了挥手,袖袍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 徐福德如蒙大赦,慌忙弓着腰上前,急急低语:“宫中详情自有人告知尔等,此番不过是在圣上跟前挂个名号。这腰牌戴好,三日之内,这宫中随你们走动!切记,有人问起来,就说你们是来祈福的道士,不可扰乱人心!” 三人离开后,皇帝身前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人,轻轻捧着帝王的脸,替他按揉起太阳穴。 那人对皇帝说:“凭江,我早劝你吃药,怎么总是不爱听呢?” 皇帝注视着那人:“你说,朕自然会听。可是啊,师兄,你早已作古,又何苦时时刻刻要来朕眼前烦呢。”见又见不了,忘又不掉。 那人轻笑一声,竟然如同烟雾一般散开了。徒然留下年轻的帝王一人孤坐在大殿上。 另一边,徐福德领着二人走到了西御花园的游廊。游廊深处有个亭子,几人便在亭子里交谈现状。 徐福德:“三月前,宫中起了怪事。最初是有个值夜差的侍卫北人发现横死,在那之后便时常有人声称见到去世的人。那些人身形容貌皆与生人无异,却不见害人。在之后甚至有宫女夜间见到盛大宴席歌舞,但那夜举行宴会之处第二天白日便成为荒地。诸如此类,实在可疑。” 风早想,不害人,那边奇了怪了。怨是生人魂魄所化,抱有极为强烈的遗憾不甘。如此说来,此地怪事或许并非怨所致,那会是什么,妖? 风早:“依照公公所说,在那侍卫之后是否还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徐福德:“不曾。” 风早:“那,是依据什么认定此事于后面种种有关呢?既然这怪事不害人,又为何会引起圣上如此重视?” 徐福德:“因为,那最早回魂的死者,便是这个侍卫。至于圣意,那不是你我可以妄自揣测的。” 起初,一个犯了小错被调去值夜班的侍卫擅离职守。领班的侍卫长派人去寻找,却只找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尸体挂着侍卫的腰牌,手臂上的环形胎记也与众人印象中符合,于是很快人心惶惶。 此时虽然涉及人命,却仍然可以解释——宫中有刺客,有歹人。侍卫长担心这事会影响自己的乌纱帽,于是暗自瞒了下来,对外只宣称侍卫被罚还乡了。 接着是伺候贵妃的宫女,名叫小荷。这一任皇帝没有立后,贵妃执掌着后宫凤印。贵妃与淑妃素来不合,听闻前几日淑妃不慎摔断了腿,贵妃很是幸灾乐祸,派宫女去给淑妃送了一锅猪蹄汤暗讽。 小荷去了,被迁怒跪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幸亏有个侍卫巡逻经过送了一程。 小荷暗自心动,记下了侍卫手上的胎记。一打听,此人竟然已于数日前去世,吓得小姑娘当场昏了过去。 再是淑妃,因为贵妃给自己送猪蹄一事耿耿于怀。 贵妃母家有个未及冠的弟弟,整天游手好闲喝花酒,很是让贵妃的母家头疼。 几日前,这小子喝多了花酒出了花楼醉倒在路边的阴沟里,让宰相十分蒙羞。淑妃也是及时差人送了一只在泥地里滚了几遭的王八到贵妃宫里,用意不言自喻。 同样的,送东西的小宫女半夜才战战兢兢回去,路上却听闻丝竹声。小宫女害怕冲撞贵人,绕着路走,却还是出现在了宴会的正中央。那些参会的宾客竟然都没有脸,那日的侍卫竟然也在其中! 小姑娘被人发现时,晕倒在一片荒地中。说话颠三倒四,显然是被吓傻了。 这些事不止这几起,风波愈演愈烈,渐渐压不住了,闹到了皇帝面前。 按照本朝律例,皇家子弟都要学习基础的道术仙法,自然懂得此事非比寻常。皇帝先是严惩了欺上瞒下的侍卫长,又是召集四海能人异士,只希望能有人解决此事。 风早听完,点点头,心中有数。 纸上谈兵终究是不可,具体情况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 忽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榆声想起了什么似得,看向徐福德:“听闻本朝宫中有设立国师一职,如此怪力乱神之事,怎么不见国师出面?” 徐福德答道:“国师一职,自从追随高祖开国的那位国师云游后便一直空缺。听闻那位国师曾追随仙人学艺,有长生之法,或许天家是在等那位归来吧。” 等他么? 风早垂下眼眸,暗自想:不,只是找不到一个像他那样任劳任怨的拉磨驴子罢了吧。 榆声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风早身后,不怎么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偶尔会询问个中详情。 榆声能当这个使者的确是有点本事的,每每都能问到点子上。 徐福德身为大太监,事务繁杂,交代完情况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两名侍卫,名义上是供二人差遣,实则也是监视。 风早已然落座,自顾自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缓缓吁出一口浊气。 风早:“榆公子,你怎么看?” 榆声:“小道长,我可不懂什么道法妖法。” 话音未落,侍立一旁的两名侍卫目光极快地交错一瞬。风早立刻轻咳一声,榆声也瞬间反应过来——此刻他们可是“兄弟”。 榆声随即展颜一笑,带着几分亲昵的埋怨:“哥,还容不得我打趣两句了?咱兄弟俩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说着,竟极其自然地伸手端过风早刚放下的茶盏,也饮了一口。 风早动作微僵,眼神递过去一个无声的警告:“倒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榆声只当没瞧见,放下茶杯追问:“哥,那接下来,你心里可有章程?” 风早略作沉吟,抬眼看向榆声:“禁军都督赵白,统管的正是宫中侍卫。” 榆声心中了然。 难怪赵白会亲自远赴边城寻人。自己辖下的侍卫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无头案,偏偏自己本人的身份还是妖物,这位赵都督头顶的压力,怕是有千斤重。 榆声会意,转向侍卫询问赵白的下落。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原来赵白乃天子近臣,有直奏之权,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他昨日回京后便如同水滴入海,再无踪迹,无人知晓其去向。 两名侍卫见状,主动提议:“二位公子,赵都督行踪难觅,不如先移步案发之地?就是那……发现尸身之处。” 奇怪的是,那里异常的干净。不仅是没有妖鬼的气息,更是没有一点怨。 这就很不寻常——侍卫横死,哪怕找不到妖尚且还能说是妖隐藏的好,可是横死之人本身就应当会出现极其强烈的怨气。这里干干净净,犹如被风扫过一般,属实离奇。 接着,风早探查了其他地方,不出所料的是同样的干干净净。 风早自己也是在这皇宫里待过几十年的,哪怕是后来云游天下也会时常回宫探查巩固自己留下的归尘阵,唯恐怨气化成幽魄危害众人安全。 可是这宫中不仅经年累月的怨没有,就连自己留下的阵法也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风早本人早年学艺之时专修术法,这清除怨的归尘阵更是重复了千千万万遍,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从醒来开始他就在有意无意询问各种信息,可以确定自己昏睡了不过二十一年。 区区二十一年,归尘阵不可能这么轻易消失。 依徐福德所述,撞邪者大多在夜晚,既然白日查案不得要领,那便养精蓄锐,夜晚再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