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她》 第1章 第 1 章 盛夏时节,蝉鸣蛙噪。夜空中星星点点的星光闪亮,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是一片星河幕布。 鹿宁在落地窗前站立,柔和的月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身上却显得更为冷清。她偏头看着床头放着的小巧的方形盒子有些发怔,那是她的婚戒。 她结婚了,对象是景瓷。 婚礼是景家一手操办的,鹿宁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操心。婚礼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而事实上鹿宁自己对这场婚礼并不愿上心——可又不得不妥协。 这场婚礼不是门当户对,她和景家大小姐景瓷之间的关系从本质上讲并不对等,她们唯一的联系不过是两家从小订下的亲事罢了。景家这样的地位,亲事可以当真,却也可以不当真。因此鹿宁不能理解景瓷为什么会愿意与自己一个什么背景势力都没有的人结婚。 鹿宁拉上窗帘回到床旁,她伸手拿过桌上静置的礼盒看了半晌,最后缓缓打开。盒内的婚戒很精致,指环上包绕着简单的栀子样式,中间镶嵌着一颗很有分量的钻石,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栀子,永恒的爱。 鹿宁看着手中的钻戒,内心突然有些沉重,二十七年转瞬即逝,她就这么一脚踏入婚姻的坟墓,而且嫁给的是一个见面总共不到十次的人。多思无益,鹿宁叹口气将礼盒合上,小心放进一旁落锁的小柜子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鹿宁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关机睡觉,这时手机因为新闻消息突然亮起,她关机的手一顿,只见屏幕消息上显现着景瓷二字。 她抿了抿唇,本着景瓷是自己的妻子的原因点开了这则新闻。 这则娱乐新闻很简短,上面大致内容写着景瓷将要接演电影《黎明》的女主角。 接演电影么……鹿宁看着这则新闻沉默,她身为景瓷已结婚两个星期的妻子,对她的日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婚后景瓷便出差去了外地,到现在已经离家两周不见。鹿宁对景瓷的离开倒是舒了口气,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同景瓷相处。只是对于外人都比自己了解景瓷更多这一点,鹿宁内心莫名升起一丝不快。 鹿宁有些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一边,她往后一躺,关灯睡觉。 次日清晨,鹿宁洗漱完下楼,做饭的阿姨已经做好早餐并将早餐摆放在餐桌上,见鹿宁醒了忙招呼她吃早餐。 鹿宁顺着阿姨坐到餐桌前,她喝了口粥问道:“李婶您吃了吗?没吃的话坐下一起吧。” 李婶忙摆手道:“这不合规矩,夫人您吃,我干完活就回去吃啦。” 鹿宁就这么被叫做夫人一时间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皱了皱眉还想劝阿姨坐下吃饭,但抬头看见李婶摆着手拒绝的样子,就不再勉强。 时间不早了,她提起包就往医院赶。 鹿宁是南城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血管内科的医生,南大医学院在全国医学院里排行前五,南大一附院在全国的综合排名也不算太差。鹿宁现在二十七岁,毕业于南大医学院,毕业后正儿八经靠医院招聘流程进了一附院就职,拒绝了导师的直接推荐。她入职没多久,亦是科室医生里最年轻的一位。 今天周二,是心内科的手术日,而她这周被安排为手术班。她没有去科室,径直去了介入室换上手术衣。 “小鹿,来了啊。” 鹿宁向来人礼节性地打招呼,那是他们科的主任王民安:“嗯,王老师您好。” 王民安点点头:“小鹿,今天的手术比较多,好好锻炼。” “好,谢谢主任。”鹿宁走向介入室护士站,看了看今天的手术单。 手术单上详细标明了每台手术的具体信息,鹿宁看着每台手术的复杂程度算了算时间,下午六点前应该能做完。 晚上七点,鹿宁提着介入室提供的盒饭回到科室,今天的手术还算顺利,只有起搏器和射频费了点时间,其他好几个病人造影检查出的血管是没有问题的,就没有进行更复杂的手术。 “小鹿,手术做完啦?”晚上值班护士看见鹿宁回到科室,打了声招呼。 “嗯。”鹿宁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脖子,“瑶瑶,我进值班室休息会,你忙你的。” “去吧,辛苦了。”楚瑶看着面前容貌昳丽、青竹白鹤般的女人很是羡慕,即使她每日从不在脸上装装点点,也除不去那天生的精致眉眼。上天给予了她绮粲的外貌,还赠与了她卓越的才华。 鹿宁走进值班室径直躺下,她今天在手术台前站了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实在是太累了。 她打开手机想放松一会,却看见了一个未接电话。 是景瓷的。 鹿宁看着这个名字很惊讶,这还是景瓷第一次电话联系自己。她沉默着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良久,最终将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温柔清冷的女声:“宁宁。” 这声音温软如春日和煦的微风般拂过鹿宁的耳朵,听得她耳朵有些发痒。 称呼太亲密了。 她揉了揉耳朵,稳了稳声音道:“今天一直在做手术,手机静音了。” 鹿宁不喜欢做手术时被打扰,通常手机会直接静音或者关机,有时直接丢在科室柜子里锁住。如果科室有急事找她会直接打电话给介入室护士站。 “难怪今天在家没有见到你。”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温和和,没有丝毫电话没被接到的不快。 鹿宁听着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不习惯。电话那头是自己的妻子,会是余生共度的人,可她们互相不了解,也没见过几面。 景瓷察觉到了鹿宁的沉默,她解开两人之间的沉寂,轻声道:“我回来了,想告诉你,但在家一直没等到你才打的电话。你现在下班了吗?” “嗯……下班了。”鹿宁内心升起一丝歉意,她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不是你的错。”景瓷笑道,“该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吃了饭吗,我来接你回家。” 我来接你回家。 鹿宁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良久,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吃了,我到楼下等你。” “好,我五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鹿宁深呼吸几秒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回个家吗?没出息。 鹿宁看了看桌上还未打开的盒饭,沉默了。刚才太紧张,居然忘了自己吃没吃饭。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算了,带回家吃。 鹿宁提着东西出了值班室看见护士站又忙碌了起来,血还放在台子上也没空送去检验科。她径直走进治疗室戴了只薄膜手套,打算帮楚瑶将血送下去。 “瑶瑶,血我帮你送下去,你忙你的。” 楚瑶听到后非常感谢将那几管血交给鹿宁:“小鹿谢谢了,真是麻烦你了,今晚收进来了几名病人,我们实在有些忙不过来。前面阿姨刚帮我们把血送了下去,这几管还没来得及给她。” 鹿宁接过采血管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谢,我先走了。” 医院住院部的检验科在新大楼四楼,夜晚他们科室直达检验科的门已经关门了,鹿宁从另一边绕去了检验科。 时间不早了,医院里没有什么人在路上晃荡,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街道,街道霓虹灯闪烁,路上角落里偶见几对情侣在夜色中说着悄悄话。 检验科的声控感应灯坏了,在夜色里,检验科的楼梯因为没有灯光照明显得很昏暗。鹿宁有些看不清脚下的台阶,于是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血送到检验科后,鹿宁脱下手套,离开医院。 鹿宁一出门便看见不远处的景瓷,景瓷靠在医院门口的石柱旁,一直望着出口处很有耐心地等着她。景瓷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长裙,长裙的曲线很好衬托出她修长的身姿。齐腰的长发被绾了起来,耳上戴着一对银色耳链,耳链上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淡蓝光芒。 身为公众人物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她戴着一副口罩遮住了脸庞,但从露出的一双明眸中能看出是精心化了妆的模样,顾盼生姿。 以前没仔细看,现在一看还真养眼。鹿宁眨了眨眼,朝她走去。 景瓷微微偏头,便望见了逆着人潮朝她走来的新婚妻子。 “宁宁。” 鹿宁在景瓷身前站定,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开口。 景瓷看了眼鹿宁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和难以掩饰的疲惫,又瞟见鹿宁手里提着的盒饭,内心十分复杂。她眉头轻蹙,口罩下的唇微启,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递给鹿宁一杯牛奶,语气温软:“上班辛苦了。” 鹿宁接过牛奶,温热的感觉从杯子传递到手心,疲惫烦闷一扫而空,她嘴角上扬道谢,“谢谢你的牛奶。” 景瓷抬手理了理鹿宁耳旁的碎发,道:“我们回家。”说着她走到副驾驶很绅士地打开车门,邀请鹿宁上车。 “好。”鹿宁抿了抿唇,被景瓷打理过的脸颊有些发烫。 鹿宁扣好安全带后,景瓷发动车子。汽车平稳地在公路上行驶,车内很安静,景瓷认真开着车,鹿宁便偏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夜很繁华,车窗上倒映出旁边认真开车的景瓷的侧脸,鹿宁透过车窗不自禁打量着她,景瓷妆容精致,皮肤白皙,五官很立体,脸部线条柔顺鲜明,她周身围绕着一股独特的气质,格外吸引人。不知道景瓷用的什么香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柔和的香气,让人不禁放松下来。 鹿宁想起刚才在医院门口短暂的相处交流,很舒适。景瓷的举止言行得体,却又藏着一丝夫妻之间的亲密,就好像她们结婚很多很多年了。 “在想什么?”景瓷突然开口。 鹿宁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她沉思片刻目视前方胡扯道:“有个病人病情很麻烦,我在思考。” 景瓷若有所思点点头。 一时间提到自己的病人,鹿宁当真头痛起来。她有个病人病情挺重,今天装了临起,右边的静脉鞘打着多巴胺和去甲,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定,但长期静脉用药对周围血管以及脏器都有损害。 景瓷笑道:“鹿医生这股认真负责的劲,一定会支撑你未来在心血管领域成为数一数二的人才。” 鹿宁挑了挑眉:“景影后别谦虚,年纪轻轻二十六岁就成为了影后,相信这一次接的电影也能在电影节上获奖。” “你是说《黎明》么。”景瓷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方向盘,很自然地承认了,“这部电影大制作,就是冲着奖项去的。” 景瓷的坦然让鹿宁一时间有些懵,不知如何开口。 “这部电影之后,我就该退圈了。” “为什么?”鹿宁声音不自觉高了些,她对景瓷说的退圈想法很诧异,“你才28岁。” 前方是红绿灯,景瓷停住车,偏头看向鹿宁:“快29了。” 鹿宁皱眉:“你在演艺圈如日中天,为什么要突然退圈?” “我的专业学的是设计,辅修了管理。”景瓷摇头,神色自若道,“S.F.我有一份责任。” S.F.起初只是个珠宝品牌,景家上三代都与珠宝打交道,S.F.的影响力早已充分渗透国内外,从珠宝无限扩大、做大,它早已不是单纯一个品牌这么简单。鹿宁一直以为景瓷是电影学院的,倒是没想到她从来就不打算在娱乐圈长久发展。 鹿宁问:“那你喜欢演戏吗?” “喜欢的,毕竟演了十年。”景瓷摇头,看向鹿宁的神色深邃却又坚定,“但S.F.有我的一份责任,它从来都在我的规划里,所以我大学没有选择电影学院。” 鹿宁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娱乐圈和商业她都不涉猎。 绿灯,景瓷拉下手刹启动车子,等车开平稳后转移话题:“妈妈今天突然有事去了外地,说明天你别去老宅了,下次再和你一起吃饭。” 鹿宁:“你妈妈去外地了?” 景瓷垂眸,纠正道:“也是你的妈妈。” 鹿宁愣住,她的手略微收紧,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笑着回答:“对,也是我妈妈。” 听到肯定的回答,景瓷浅笑出声:“妈妈放了你鸽子不敢当面和你说,让我给你传话,说不要生她气。” “怎么会。”鹿宁摇摇头,“妈妈对我很好,我怎么会生她气。” 第2章 第 2 章 浴室里,鹿宁打开热水器,冰凉的水从花洒流出来。她仰头闭着眼睛,任由冷水洒在脸上。 今晚她是不是该和景瓷一起睡了? 鹿宁一把关掉热水器,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她和景瓷结婚半个多月还没有睡在一起过,这样的突然同床睡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两个人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结婚的,但既然结婚了,鹿宁就会认真对待这场婚姻,如果景瓷也是这么想的,那她们早晚是会睡在一起的,也会走过人生剩下的每一年。 鹿宁穿上睡衣走出浴室,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走过去一看,景瓷穿着一身白色软衫戴着一副银丝眼镜在书房看剧本。书房安安静静,只有墙壁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响。 她看剧本看得入神,鹿宁则安静地站在书房门口,没有叫她。 景瓷母亲一方世代书香门第,景瓷从小被文化渲染,待人本就谦逊有礼,平素她周身总散发着一丝文人的儒雅气质、书卷气息,如今在带上这般斯文的眼镜时更甚。 “洗完了?”景瓷很快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她放下剧本走了过去。 “嗯。”鹿宁回神,她看向桌子上反盖着的剧本问道,“那是你最近的电影剧本吗?” 景瓷点头: “是,你对这个有兴趣?” “啊……”鹿宁看着她半晌,最终点头,“有,不过等电影上映我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剧情了,不用剧透。” 景瓷莞尔:“好。” 鹿宁:“那我就先回房了。” 景瓷静静地看着鹿宁离去的背影,思量片刻后说道:“我睡客房。” 鹿宁握着门把手的右手一顿,一时无言。 “我们是合法伴侣。”见鹿宁没有反应,景瓷接着说道,“但你不并熟悉我,这样快速的婚姻相信你在短期内并不适应。” “所以,我给你时间。” 鹿宁张开双手背对着床直躺下去,她捂着眼睛内心五味杂陈,是她表现的过于明显了以至于景瓷察觉出来了吗? 鹿宁这晚睡的不是很好,这是她婚后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和景瓷住在一起——尽管不在同一间房。 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在卫生间洗漱,今天要开晨会,她要早些去医院。 洗漱完后她收拾好东西下楼,抬头看见景瓷坐在沙发上开着笔记本正在办公。 “早。”景瓷听见了楼梯口的动静,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向她打招呼。 “这么早就起来了?”鹿宁有些惊讶,她将衣服放在一旁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景瓷浅笑:“我在慢慢接手公司的事情,最近挺忙的。” 鹿宁点头,若有所思。 “阿姨已经做好早餐在厨房了。”景瓷将电脑关上,起身道,“吃饭吧,等会我送你去医院。” 鹿宁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脑子里算了算景瓷的工作量:她现在还在拍电影,拍戏的空余时间还得拿出来处理繁杂的公司事务。 是真的挺忙的。 时间转眼过去,入秋天气也凉了,清晨柏油马路两旁铺满金黄落叶。 鹿宁并不在南城医院里,王主任带她和科室的另外一个医生来海城这边做学术交流。这次的学术交流国内外许多业内的知名学者都来参加了,含金量很高。 她跟着主任在海城大学附近的酒店住下,提供的条件挺好,单人的标间。由于飞机晚点,鹿宁在酒店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九点了,在此期间她还没吃晚饭。 头发洗完没多久,她不喜欢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全干,所以还持续着半干的状态。正好今晚还没吃饭,她就打算出门吹吹风、吃点夜宵填肚子。 海城的繁华程度不亚于南城,高楼耸立、马路长桥纵横交错,霓虹灯光彩夺目点亮了漆黑的夜晚。 鹿宁只身一人走在海大附近的小吃街,随便进了一家卖米线的小店买了碗米线吃。她对面那桌是对情侣,青少年间的恋爱不爱遮掩,隔着桌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温情。 在男生拥抱女生时,鹿宁别看眼,看向自己空空荡荡的无名指。 今天的夜色有点晃眼。 景瓷的母亲韩琳在这时来了电话。 鹿宁回神,接通:“喂,妈妈。”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柔和:“宁宁,天气凉了,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到家里。” 韩琳对她很好,总爱给她寄东西,吃穿用度生怕委屈到她。鹿宁心上一阵暖流,眉眼弯弯:“谢谢妈妈,不过我现在不在南城,我跟着主任来海城做学术交流了。” “海城吗?岁岁也在海城拍戏,你应该和她联系了吧。” 岁岁是景瓷的小名。 鹿宁愣住,景瓷在海城拍戏?她垂眸看着还剩一半的米线,用筷子搅了搅:“妈妈,我今天才到的海城,没有告诉她。” 没告诉?韩琳眯了眯眼,看向照片墙上挂着的自己女儿的相片问道:“宁宁,告诉妈妈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没有的,妈妈,我觉得会麻烦她,她拍戏也很忙的。”鹿宁忙否认道,她当下有些心虚,其实景瓷在海城拍戏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韩琳正色道:“景瓷是你妻子,理应照顾你,没什么麻烦。你有什么困难就和她说,她敢欺负你就告诉妈妈,妈妈教训她。” “妈妈,她没有欺负我。”鹿宁失笑。 韩琳视线移开照片墙,转眼看着走廊尽头紧闭锁死的房间,沉吟道:“宁宁你在海城,如果有空就去剧组看看岁岁,她一忙起来没日夜的,胃不好也不养着,你管管她,她更愿意听你的话。” 鹿宁:??? 她怎么就更愿意听我的话了? 鹿宁揉了揉眉心,答应道:“好的妈妈,我会抽空去看她的。” 挂了电话后,鹿宁满脑子都是韩琳的那句“更愿意听你的话”,她摇了摇头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停止,韩琳不过是认为她们俩有感情罢了。 仅此而已。 鹿宁打开通讯录找到景瓷,犹豫了会还是发了条信息给她:你在哪里拍戏?我现在在海城,妈妈让我来看看你。 那边可能有事,一直没有回消息。 对面的情侣已经吃完离开了,鹿宁收起手机往回走,明天她还要和主任去海城大学。 回到酒店她先去见了主任,主任安排了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以及注意事项。行程有些满,鹿宁想着接下来还得抽时间去一趟剧组,有些头疼。 等她回到房间时,景瓷电话回了过来,看来是忙完了。 景瓷:“我之前在拍戏,之后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所以现在才回你消息。你现在睡了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鹿宁关上房门:“还没有,刚听完主任的安排和训话,现在在房间。” 景瓷:“是在海城大学旁边的酒店吗?” “是啊。”鹿宁说道,“也在海大做学术交流。” 景瓷笑着回答:“啊,这样。你是要来看我吗?” “妈妈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按时吃饭。”鹿宁说完感觉这样太直接,顿了顿她又别扭着补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什么,“当然我也要来看看你的。” “好。”景瓷轻笑道,“那你要记得来看我,我这里什么时候都有空。” 鹿宁低头:“哦。” 鹿宁根据景瓷留的地址到了剧组,景瓷的电话打不通,应该是在拍戏,于是她翻到了景瓷给的她助理的电话,并拨了过去。 电话刚打通,一边的角落就传来电话铃声。鹿宁循着声音看去,角落里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拿着手机跑到鹿宁面前,气息有些不稳道:“是鹿小姐吗?” 鹿宁点头。 女孩舒了口气,自我介绍:“我是景瓷的助理赵清,影后让我在这接您。我带您进去吧。” “好,麻烦了。”鹿宁收起手机,余光瞟见刚才女孩呆着的角落里摆着个椅子,椅子旁的袋子装着大半袋的空零食袋。 看来她在这里等了很久。 鹿宁跟着女孩走进剧组,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影视拍摄,看着场地全方位的摄影机,她觉得很新奇。 赵清带她走到剧组一旁的椅子处,那里大树繁茂,很是阴凉。鹿宁将手中带来的汤放在地上,然后坐下看向场地正在拍摄的剧目。 她不太清楚景瓷拍的电影是哪一类,但看现场这一幕应该是部现代剧,而景瓷正在拍车祸的片段。 景瓷饰演的角色衣衫不整从大厦跑出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血污,好似在里面和人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打斗。跑了许久,她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止不住流下的鲜血,捂着胸口咳得干哑。 景瓷摇摇晃晃游荡在高桥边,步伐有些不稳。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脸上,平添了许多颓废。 下午六点是下班高峰期,高桥上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走了许久,景瓷停住脚步,靠着栏杆身躯颓然滑下,脸上神情复杂,压抑、迷茫,还有一丝的疯狂。她看着面前来往的车辆,眼底出现了一丝决绝。 鹿宁看着这个场景内心一紧。 “道具组准备!”角落里的导演一声令下,一辆车从远处开来,而高桥下也布满了救生艇和救援人员,为演员的安全做好保障。 景瓷猛地站起身,朝道路中心冲去,她回头望向迎面冲来的车子的那一瞬间,不经意间看见远处树荫下站着的鹿宁。景瓷右手一紧,神情不免出现一丝细微的颤动。 但这点细微的变化很快被冲过来的汽车打断,汽车为了躲避前方突然出现的行人猛地打死方向盘往边上撞去,景瓷随着汽车的撞击跌下高桥落入水中。 “好,过!”导演停止了拍摄,景瓷也被救生员从急湍的河流中拉起。 鹿宁拿过助理手中的毛巾飞速往景瓷那边赶去。 “小景这一幕拍的不错。”导演拍了拍景瓷的肩膀。“尤其是汽车撞来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我觉得很得当。” 景瓷笑了笑,道谢,眼睛则越过导演看向拿着毛巾朝自己赶过来的人。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是意外,并不是因为即将发生危险时她推敲的角色的情绪变化,而是猝不及防那突然闯进来的身影,歪打正着罢了。 鹿宁被景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稳住表情,将毛巾递给景瓷。 景瓷接过毛巾,往身上一裹,擦着身上的水渍:“谢谢,什么时候到的?” 鹿宁看着她湿透紧贴着身体的衣服,皱眉道:“不久前。” 景瓷顺着鹿宁的眼睛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眨眨眼,将毛巾裹紧了些。她看向导演道:“张导,今天的拍摄也结束了,我有事就先走了。” 导演正埋头回放助手递给他之前的拍摄场景,听到景瓷要率先离开,大手一挥直接放人。 天气渐凉,入秋的风吹在已经湿透的身上,很冷。剧组的人该忙活的去忙活了,角落里零星几个人偷偷张望着景瓷这边,好奇着今日来探班那从未见过的妙曼女子。景瓷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让助理先带鹿宁上车,自己则去隔间将湿衣服换掉。 鹿宁坐在汽车后座提着汤,景瓷也已经换好衣服和她一起坐在汽车后座上。 夜已落幕,繁星点点。助理启动车子朝她们住的酒店开去,汽车开得很很稳,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鹿宁皱眉,这辆车的气味有点重,她有些受不了。 车里比较车外来说要暖和的多,景瓷感觉有些热,将外套脱了下来放到副驾驶位,又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递给鹿宁。 “你在海城要待多久?” 鹿宁看着手中的糖果愣了一下,默默撕开包装将糖果放入口中,糖果一入口开始融化,空气中立刻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她回道:“周末回去。” 景瓷看着鹿宁因为含着糖微鼓的脸颊,唇角微弯:“好吃么?” 鹿宁:“……” 她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在哄小孩子? 景瓷见鹿宁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俊不禁,适时止住继续逗她的心思。她眼睛瞟向她手边的袋子,转移话题:“那是给我的?” 鹿宁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自己带的汤和粥,点头道:“对,妈妈说你胃不好,我就带了点汤和粥来。” 景瓷:“这样啊,费心了。” 鹿宁抿唇,嚼了嚼口中的糖果,低眉不语。 正在开车的助理支起了耳朵悄悄注意着后座发生的事情,要知道为了接后面坐着的人她可是在门口等了一天,影后今早在剧组特别叮嘱她,在她拍戏的时候就到外面去等人。 小助理暗戳戳的有点兴奋,连带着开车的速度都快了一些,果然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耍朋友。 鹿宁皱眉,这车速怎么突然快起来了?她头现在有点晕,好在酒店距离剧组并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酒店门口。 第3章 第 3 章 《黎明》剧组的人都暂住在这家酒店里,酒店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不用过于担心消息泄露的问题。 因为回来得早,剧组其他人还在拍摄地,所以包的酒店这两层过道没有一个人,很是安静。景瓷一手提着汤,另一只手打开酒店房门。 景瓷是单独住一间房,她走去窗边打开窗户透气,鹿宁跟着走进房间,打开被放在茶几上的汤。因为是用保温壶装的,所以汤和粥没有冷,还是温热的。 “你做的吗?”景瓷用勺子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有种淡淡的鲜。 挺好喝的。 鹿宁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她这会儿有些尴尬,偏着头并不看向景瓷:“我不会做饭,是楼下买的。” “没关系。”景瓷煞有其事道,“我会。” 鹿宁:“……” 她忍了忍,回头看着正在尝着汤的景瓷说道:“可惜家里有李婶,倒是没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景瓷莞尔,乌墨眼瞳转而看向桌上的餐具,她的手指轻触温热的碗沿,深咖色的风衣衣袖被规整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总会有的,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虽然是笑着,但鹿宁听出了她话语中隐藏的那一丝认真。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鹿宁掩饰般舀了一碗汤喝。 的确挺好喝,鹿宁心想,以后有机会可以再去这家店买。 交流会有一周,鹿宁也随之要待在海城一周。议程上的第二天晚上是聚会的时间,鹿宁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不太想去。但由于这次参会人员大半都是教授级别的,是心血管领域中的佼佼者,王主任便点名要求鹿宁参加,算是在各位专家面前露个面,过个眼。 鹿宁很不情愿跟着王主任去了会场。她跟着王主任向周围的每一个专家教授打着招呼,脸笑的有些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主任终于肯放过鹿宁,让她去休息干自己的事情。 得到解放的鹿宁端了一叠小蛋糕就往角落里钻,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刚才她免不了喝两口酒,现在安静下来时浑身有些发热。 鹿宁将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抬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女人身姿绰约,容貌昳丽,举止间似艳丽妖娆的海棠,张扬又内敛。 她认得这个女人。 岑青时,三十岁,擅长于复杂心律失常导管消融术、左心耳封堵术,是心血管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鹿宁还去听过她的学术演讲。 “有人吗?”岑青时示意鹿宁身旁。 鹿宁一愣,摇头道:“没有。” 岑青时也不客气直接在她身旁坐下,端着酒杯饶有趣味看着身边不说话的人:“鹿宁?” 鹿宁皱眉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岑青时看出了鹿宁的疑惑,她笑道:“易教授向我提起过你。” 易教授是鹿宁研究生时的导师,鹿宁放下手中的小蛋糕:“你认识教授?” 岑青时抿了口红酒,眼底的神色晦暗难明,她轻笑道:“我是你师姐。” “师姐?” “师妹乖。”岑青时揉了揉鹿宁的头,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鹿宁抿了抿唇,偏头躲开岑青时。 岑青时适时抽回自己的手,她笑着解释道:“我比你大三届,不认识我是应当的,我对外比较低调。” 鹿宁腹诽: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低调的人。 虽然鹿宁心里这么想,但她没这么说出来,她转移话题道:“教授这次怎么没来?” 岑青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鹿宁:??? 岑青时嘴唇上扬,解释道:“教授带孩子呢,她女儿十六七岁,现在脾气坏的像青春期似的,不服管教。老来得女,宠过头了,教授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可没空来参加这个会议。” 鹿宁:“……”其他具体的不知道,但她依稀了解到教授和她妻子的试管胚胎移植多次才成功怀上并生下现在这个孩子,之前的要么不成功,要么成功后却不可避免地流掉了。三十七八岁才得到一个女儿,也难怪教授宠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会议快结束了。”岑青时看了看腕表,她端起酒杯站起身作势离开,“小师妹,明天见。师姐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你早些回酒店。” 岑青时就如同一阵风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鹿宁沉默地望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想了想拿出手机。 她点开教授的微信,斟酌片刻发了条消息过去。 鹿宁坐在后座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夜景,会议在晚上八点结束,他们本该结束后直接回酒店,但离场时主任让她跟着他去其他地方拿个资料再回去。 车很快在一个酒店门口停下来,鹿宁跟着主任下了车。车内光线比外面暗得多,鹿宁一时间被夜间明亮的霓虹灯晃了眼。她下意识闭眼,待睁开时,发现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很熟悉。鹿宁看向酒店的名字,一时间愣住了,这是景瓷住的酒店。 会不会遇见景瓷? 发现自己的想法后,鹿宁忙摇摇头打散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稳了稳心神,跟着教授进了酒店。 他们在一间房间门口停下,主任敲了敲门,酒店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他看见王民安立即同他寒暄起来,赶忙邀请他们进去一坐,喝口茶。 在进门前鹿宁随意朝走廊尽头望了一眼,余光瞟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那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直直地望向她。 不是吧?这么巧?鹿宁瞬间僵住了,逃也似的偏开目光。 “小鹿,怎么了?” 耳边传来主任的声音,将鹿宁飘忽不定的心神拉了回来。鹿宁扶着门框的手不禁紧了紧,对主任说:“主任,我遇见了个熟人,您先进去吧,我等会过来。” 得到主任同意后,鹿宁径直朝景瓷走去。 她在景瓷面前站定。景瓷比她高上些许,鹿宁略抬头看着她。 景瓷乌黑的秀发随意挽起,耳边零散几缕碎发,里着白色长衫,外头随意披了件亚麻色风衣御寒,她身材纤细,在昏黄的酒店灯光下格外醒目。景瓷戴着口罩,只剩一双清澈的眼睛留在外面。 鹿宁看不出景瓷的情绪,她定了定神,开口:“好巧,你下班了?” 景瓷没有及时回答她,看着鹿宁的眼睛往下滑,停在了她单薄的身子上。景瓷神色沉了下来,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鹿宁身上:“穿这么点,不会感冒?”顿了顿,又道,“喝酒了?” 外套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香气,沾染上景瓷的气味。鹿宁内心一热,她攥着外套的衣领解释道:“今天晚上是交流会,结束后教授带我来拿东西。车上太热了我的衣服就脱在车上,忘了拿。至于喝酒,见的人太多,难免喝了两口。”说着鹿宁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味道这么明显吗?” 景瓷余光看向鹿宁刚才停留的房间门口,道:“交流会?” “是。”鹿宁没注意到景瓷的眼神,继续说道,“没有想到刚好也是你住的酒店。” 鹿宁语气藏着一丝急迫,她潜意识里不愿意让景瓷误会些什么。毕竟夜晚她独自一个人和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酒店里,还很巧,被景瓷撞见了。她怎么说也是景瓷的……妻子,已经结婚了。不论怎样,也不该和他人有过多的亲密接触,她不会做不该做的事,也不希望景瓷误会她。 景瓷看着面前的女子努力保持着淡然的姿态,眉眼话语中却依旧不自觉透露出一丝解释的焦急,这模样让景瓷嘴角不禁上扬。她当然相信鹿宁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她一直都很相信她的人品,且欣赏她的才华与人格。但鹿宁看不见景瓷的笑意,不知道面前女人的心理变化,这层口罩完美地隔绝了她的情绪。 景瓷:“在这同我聊天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鹿宁摇了摇头,“我和主任讲了,晚点再过去。” “好。”景瓷的眉眼弯弯,言语温和:“那你好好工作,不打扰你了。回到酒店了给我发个消息。” 鹿宁:“好。” 鹿宁顿了顿,要把衣服脱下:“衣服还给你。” “你穿着吧,别冷着了。”景瓷按住鹿宁要脱下外套的手,“我房间就在楼上,一时间不穿没关系。” 鹿宁抿了抿唇,应下:“好。” 鹿宁朝景瓷道别,在进门的时候回头望了眼,景瓷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她,眉眼温柔。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了,鹿宁有些饿,去便利店买了袋面包和牛奶充饥。付钱时,她不经意间看见不远处一抹红色的影子,是岑青时。她好似喝醉了酒,正趴在一个女人身上随着女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着。她赖着女人,可女人好似不愿她的触碰,不时挪开她的头。 鹿宁皱了皱眉,想到岑青时所说的别的事情要处理,莫非就是这个?以至于醉酒街头? 这时鹿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点亮一看,是教授的消息。 她想起了晚上自己问教授的问题。 ——教授,岑青时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时对任何事情固执又专一,有很清晰的追求。为了达成目标,拥有无比细致的计划,并全力实施。 鹿宁收起手机,抬头发现岑青时已不再她视野里。她接过收银员打包的食品,往酒店走去。 那是岑青时的人生,该是如何她自己清楚,不需要其他人多加揣测,不是本人,不知其冷暖。鹿宁不想从寥寥几次所见的片面事情而随意定义一个人。 她回到酒店,将外衣脱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非常疲惫地瘫倒在床。想起景瓷说了让她回酒店时给她发消息报平安,鹿宁又挣扎着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机给景瓷发了条消息。 鹿宁:到酒店了。 她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凌晨。这么晚了,景瓷应该已经在休息,那也要在早上才能看见她的消息了。想到这,她将手机熄屏随意丢在床上,拿起衣服要进浴室洗澡。这时手机亮了起来,鹿宁一愣,是景瓷的消息。 景瓷:到酒店了就好,很晚了,早点睡觉。 鹿宁抿了抿唇,她回道:洗澡准备睡了,你也早睡。 景瓷那边很快回了消息:现在就睡。 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她的消息一样。 鹿宁意识到这点后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尽管这可能只是她的胡乱猜测,毕竟景瓷也忙,工作到深夜这种事也不是不能存在。她看着对话框斟酌着敲了几个字,删掉,又敲,又删掉。反复几次后,她自暴自弃般锁了手机丢在床上。 不回了!洗澡睡觉。 第二天的会议依旧排得很满,鹿宁左手托腮一面听着知名教授高谈阔论,一面百无聊赖转着笔。昨晚她不知怎么失眠了,今天格外的没精神,一丝内容都听不进去。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有新的消息。 鹿宁划开手机一看,是景瓷。 景瓷:会议结束了吗?我在海城大学。 鹿宁一愣,景瓷来了?她忙回消息:十点结束这一堂,你怎么来了? 景瓷很快回复:今天收工比较早,来看看你,一起吃个饭。 鹿宁立刻将地点发给景瓷。对于景瓷抽空来看她这点,她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或许只是正常夫妻之间的关照,自己倒也不必太过于惊讶不适。有了这层想法后,她倒是静下了心,能认真将教授接下来的讲课听了进去。 景瓷看着鹿宁发来的消息,眼神柔和。她点开导航,驱车往鹿宁所在的建筑驶去。 海城大学的会议大楼周围零星几个人,学生本就不常来这边,再加上最近的学术研讨交流,导致在开会时这边更加是无人经过。 景瓷今天穿的很休闲,玫瑰金的镜框,淡紫色卫衣白色卫裤,看起来就像海大的在读学生一般。在停车场停好车后,她将口罩戴好,再戴上个白色鸭舌帽就下了车。 鹿宁的会议地点在三楼,景瓷跟着地标走到了会议室门口。门口的大厅已经有人在准备茶水甜点,景瓷看着紧闭着的会议大门,走到大厅的沙发中坐下。她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十点了。 景瓷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小景,怎么了,有什么事?” 景瓷看着紧闭的大门,食指扶正自己的镜框,说道:“卫姐,我在海城大学。” 经纪人皱眉:“你去那干什么?” 景瓷不回答经纪人的疑问,径直说了自己的要求:“帮我看着海大这边的人,我不想看到网上出现一些捕风捉影的信息。” 经纪人纳闷:“你不是一向不在意新闻媒体对你的报道。” “现在不一样了。”景瓷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里什么也没戴,却又好像戴着什么,“从今天开始,我不希望在网上看到任何我的私人信息。景家也会注意这一方面,卫姐不用压力太大。” 经纪人:“是因为你要息影?” 这时会议厅里传来热烈的掌声,好似到了会议的末尾。景瓷收起飘散的思绪道:“卫姐,我还有事,以后聊。” 景瓷说完径直将电话挂断,经纪人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断电话的声音气结,景瓷这是摆明了不愿意告诉她,既然不告诉她原因还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她。不过好在景瓷本就不怎么在社交媒体上出现,只有在拍戏时才有所风声,网络上也是清一色的正向的讨论景瓷的颜值与演技。 景瓷的风评一直很好,粉丝群体也很佛系,不争不闹。她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因为景家的缘故,娱乐媒体都不敢碰这根硬钉子,所以她的私人生活很少暴露在社交媒体,景瓷一向不看重这些,她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刻意遮掩。故而网上依旧会流传出少有的私生活照。 但是像今天这样严令禁止所有的有关她的消息,是从来没有的,也不符合她往来的习惯和性格。 经纪人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恐怕是有什么大新闻隐藏在背后,要刻意去遮掩它了。 第4章 第 4 章 会议结束了,鹿宁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跟着人流走出会议室透气。 大厅中的茶水甜点在会议时间已经摆好,鹿宁一出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景瓷。景瓷今天的穿着和以前都不一样,浑身充满着学生的青春气息。鹿宁眼皮一跳,她抿了抿唇,从身边的茶桌上端起两杯咖啡往景瓷走去。 景瓷一眼就看见人流中出来的鹿宁,她眼神中透露着疲惫,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景瓷随着鹿宁的靠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接过鹿宁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声音温软:“没休息好?” “嗯。”鹿宁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她道,“昨晚回得太晚了,没睡好。” 景瓷看了眼鹿宁耳旁散落的碎发,指尖不禁紧了紧,她偏开视线:“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鹿宁想了想这几天的安排,头疼道:“上午要到十二点,下午是五点结束。” 景瓷看着鹿宁一脸惆怅的表情忍俊不禁:“那很累啊。” “对啊。”鹿宁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你今天这么早就结束工作了?” 景瓷:“嗯,戏份不多,《黎明》快拍完了,大概还有一周左右。” 鹿宁看着周围密集的人群,有不少目光朝着这边,皱眉道:“你一个人来这么人多的地方,会不会有媒体拍你,传出莫须有的娱乐新闻。” 景瓷笑道:“来之前我和经纪人讲过了,让她帮我留意,不用担心。” 鹿宁点点头,道:“我对这些不清楚,但怕让你因此流传负面新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你和我说就行。” “你不用注意什么。”景瓷看着她耳旁的散发,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将它们顺直,“在我身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在意什么负面影响,况且,他们也不敢惹景家。” 鹿宁偏开眼睛,刚才靠得太近了,景瓷身上淡淡的香气短暂停留在鼻尖。她忍不住耸了耸鼻尖轻轻嗅了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鹿宁内心狠狠唾弃自己这反应。 景瓷瞟了眼身前面容姣好的人那微红的耳尖,唇角轻勾。她照顾害羞的人,转身从一旁端起一个小蛋糕递给鹿宁:“吃点糕点,听了一上午课,别饿着了。” “好。”鹿宁接过蛋糕,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周围的人开始变少,渐渐往会议室内走。鹿宁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我要进去了,你……”鹿宁皱了皱眉,她还要听一个多小时的的课。 “我等你。我在海城大学转转,不用担心我。正好今天休息,可以散散心。”景瓷讲的很轻松,眼里是一贯的柔和,似乎令鹿宁苦恼的问题在她眼中并不能算是个问题。说着她将口罩扯了下来,露出被一直遮住的精致容颜。景瓷轻笑,声音似清风拂过耳旁,“好好听课。” 鹿宁抿唇:“好。” 回到会议室中,鹿宁看着自己空白的笔记本有些出神,她拿起笔,黑色签字笔在空白纸张上留下痕迹。她看着屏幕上的演示文件,皱了皱眉,又将刚写下的内容两笔划掉。 正午十二点,鹿宁终于开完了会,她转了转酸疼的手腕,关节处传来摩擦声响。她将笔记本装进会议准备的袋子里,起身发现景瓷正在门口等着她。 鹿宁起身就要往那里去。 “小鹿,去吃饭吗。” 鹿宁脚步一顿,回头,叫住她的是和她一同来的一位师兄。她与这位师兄平常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天突然的邀请令鹿宁有些诧异,但她还是很委婉拒绝了:“对不起师兄,我已经与人有约了,就不同你们一起了。” 海大是为这次学术交流的人员准备了一日三餐的,会后他们一般都跟着东道主去往餐厅吃饭。鹿宁中午同景瓷有约,所以她并不打算和其他人去吃饭。 师兄很是局促的模样,见鹿宁拒绝也没有多做纠缠:“那下次有机会再约。” 鹿宁朝师兄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景瓷看了眼叫住鹿宁的男子,又将目光移向面前朝自己走来的内敛沉静的女子,眉眼含笑:“有想去哪吃吗?” 鹿宁摇摇头:“都可以。”她同别人出去吃饭一般都不做选择,都是对方想吃些什么,她就选择吃什么。 景瓷看了看手机导航:“吃鱼吗?附近有一家烤鱼店,听说味道很好。” 鹿宁:“可以啊。” 烤鱼店不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景瓷订了个小包间,正适合她与鹿宁两人吃。 服务员上齐了餐具,拿着菜单给了她们,鹿宁看了眼菜品径直递给了景瓷:“你点吧,我都行。” 景瓷看了眼鹿宁,没有拒绝,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就上点你们这里的招牌,两个人的量。”说完她想起了什么,又补了句,“少辣。” 鹿宁好奇:“你也不能吃辣吗?” 景瓷喝了口水,顿了顿,回答:“不吃。” 菜很快上齐,鹿宁夹了块鱼肉,挺嫩,味道的确不错。 两人工作性质的原因,令她们结婚以来便没有过多的接触,一个长时间在医院加班,另一个常年在外出差拍戏,因此此刻也没有过多的话题。于是餐桌上不可避免的长时间沉默。 景瓷看着正认真吃鱼的鹿宁,目光瞥到她夹的鱼肉,开口:“宁宁好像很喜欢腹部的鱼肉。” “也不是喜欢。”提到这个,鹿宁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年幼时喉咙被鱼刺卡住,然后有心理阴影了。” 毕竟她因此害怕哭了一整个中午,至今印象无比深刻。那时爸爸哄了一中午都没哄好,最后还是鱼刺自己消失了。鱼刺消失不知道是她胡乱吃的饭还是一口闷的醋的原因,大概率是咽下去了,年幼的她感觉不到喉咙的异物感这才止住哭声,吸着鼻子赌气着再也不吃鱼了。从那之后好多年她都没碰过鱼,现在是因为长大了,会吃一些刺少的,或是鱼腹旁的嫩肉。 “这样啊。”景瓷音调上扬,是很明显的笑意。 鹿宁:“……” 鹿宁不甘心,想要争辩回一丝脸面:“那时才几岁,什么也不懂,以为卡住了很危险,要住院做手术。” “是。”景瓷笑着顺着鹿宁的话说下去,“不过宁宁现在是医生了,不会怕这些了。” 鹿宁:“……”你调侃的意思很明显,她这还是能看出来的。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景瓷送鹿宁回了海大。现在虽是入秋时节,但午后两点依旧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秋日的太阳虽比不上夏天,却依旧有些烈。鹿宁站在楼梯口看着不远处车旁站着的女人,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很明亮朝气,令本就穿着很休闲的人,身上青春气息更重了许多。 鹿宁有些恍然,就好像本平行的时光交错,回到了学生时期。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景瓷,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在她的印象里,她是沉稳,待人谦和有度。景瓷望向她时眼底永远盛着一湖柔软的清泉。 鹿宁想,如果就这样和景瓷度过一生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交流会没几天就结束了,鹿宁跟着教授回了南城,回去之前想着景瓷已经知道她在海城,在上飞机前就琢磨着给景瓷发了一条回南城的消息。 南城天气还是有些热,鹿宁去超市随手买了一支甜筒。付钱的时候目光瞟到一旁货架上有个熟悉包装,出于好奇,她走过去拿起包装瞧了一眼。 外包装看起来很是名贵高档,礼盒上用着奇幻的元素,红黑交织,一看就价值不菲。这是一款奶糖,礼盒中装的奶糖包装和那天车上景瓷从口袋拿出来哄她吃的一模一样。 奶糖馨香馥郁,鹿宁耳朵有些热。 有点想知道产品品牌,手里的礼盒被她翻了翻,最后倒是出人意料看见一个熟悉的logo。 这是S.F.旗下的。 怪不得景瓷口袋里会有糖,原来是S.F.制作的。只不过S.F.不是时尚行业的么,居然也改行做糖果了? 看着这充满科技元素的礼盒,鹿宁忍不住腹诽,不愧是大企业,做个糖果而已,这包装让人一看就知道很贵。 鹿宁想到那天在车上嘴里弥漫的浓郁的奶香味,咬了口甜筒,鬼使神差又买了盒奶糖回去。 《黎明》即将完工的时候,剧组在这个节点却出了事。《黎明》的男主角不知犯了什么法被送进了警察局,如今男主角位置空缺,剧组进度就此停滞不前。 本来鹿宁对娱乐圈这些事一点也不了解的,结果科室里同事的八卦程度一个比一个厉害,一直在讨论,她不想知道这些都困难。 “小鹿,你说这男主角都进去了,身为女主的景影后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突然被点到名的鹿宁愣了一下,关于这件事她倒不怎么担心,牵扯不到景瓷。景家的势力那么强大,要想置身事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她思虑半晌回道:“不清楚。” 同事瘪瘪嘴继续絮絮叨叨:“我忘了你对娱乐圈一点兴趣也没有,又怎么会清楚这些。不过景瓷出道这么多年,在娱乐圈一点负面新闻也没有,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她,倒是会成为她在娱乐圈的第一个污点。” 鹿宁翻着病历的手一顿,沉默半晌,摇头道:“身为影后,她会处理好的。” 回家后,鹿宁打开手机,现在互联网上充斥着《黎明》男主角的负面新闻。鹿宁颇为头疼揉了揉眉心,最后点开她和景瓷的聊天界面,她们的聊天记录简简单单还停留在几天前。鹿宁看着景瓷的名字斟酌片刻,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像是关心。 鹿宁:最近工作怎么样? 她没有说的很明显,只问了最近工作。若是景瓷愿意说,自然会顺着讲,若是不愿多说,互相也有台阶以及进退。知道景瓷忙,不会很快回消息,鹿宁发完消息便收起手机。 “这是正常的关心。”鹿宁心里想,似是为自己的做法做出的解释。 景瓷的消息没有来的很晚,鹿宁躺在床上看着她来的消息。 景瓷:电影可能要延期很久,男主角出了事,导演现在在制定解决方案。 鹿宁歪了歪头,回道:对你有影响吗? 景瓷看着鹿宁的消息,忍俊不禁,这人关心人起来也这么的隐晦,她回道:影响不大,不碍事,可能会补拍很多镜头。 鹿宁:那就好。 说起来,她还是有些担心会影响景瓷的风评。得到景瓷的肯定回答,倒也放了点心。 放公休假回家时也是景瓷来接的。 鹿宁从柜子里拿出婚戒看了半晌,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景瓷很细心,她总能将鹿宁身边的一切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论事情复杂或是简单。当然,都是在鹿宁知情并且同意的情况下进行。 鹿宁想:她也要对她好一点。 这段时间景瓷没有去剧组,也没有其他的行程,除了在家里就是呆在公司,两点一线的路程,她基本每天都能见到景瓷。 就像真的开始息影一样。 这可能与男主角空缺也有关,物色新的男主角需要时间。 S.F.在珠宝行业算是龙头企业,景瓷前十年都在娱乐圈内,尽管大学研究生专业学习是这方面内容,可要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企业还是很有难度。 鹿宁能看出景瓷眼中的疲惫,但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提不出任何有效建议。让她看这种天书一般的东西,她宁愿把自己所有的医学书的内容背出来。 今天景瓷的妈妈要来看她,本来想睡懒觉的鹿宁一大早就爬起来洗漱收拾。 韩琳来的很早,手上提了一大堆的食材称是要给鹿宁做饭吃。进门后她左右张望几眼,皱眉道:“景瓷呢?” 鹿宁接过韩琳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回道:“应该是去公司了,最近她在公司似乎很忙。” 韩琳看着自己儿媳妇纤细的背影,叹口气道:“岁岁刚接手公司会比较忙,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有空陪你了,你也别生她气。” 鹿宁将食材放在厨房,回道:“不会。” 景瓷有她自己的人生规划,尽管她忙于工作,却在工作之余给了自己足够的尊重及照顾。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觉得这般生活下去也挺好。 “不生气就好。”韩琳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跃跃欲试,“我让老李在家休息一天,今天妈妈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闻言鹿宁沉默了,她想起少时和爸爸去景家拜访时,自己路过景家厨房时不经意间看见韩琳炒的那一盘乌黑发亮的白萝卜。 她今天做饭……真的不会有事吗? 因为实在不放心,鹿宁就一直在韩琳身边守着,打打下手聊聊天。但看了一会发现她刀工很好,做起事来有条不紊,便放心了。 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干了还没收,鹿宁走去阳台收衣服,收完衣服回来就听见韩琳在喊她。 鹿宁走进厨房道:“妈妈,怎么了?” 韩琳晃了晃她手中的手机道:“岁岁刚才来了电话,说有很重要的资料落在书房。宁宁,你有空亲自送去公司一趟吗?” 鹿宁:“行,我去书房找找。” 第5章 第 5 章 别墅的书房很大,有两个隔间,景瓷一般在里面的隔间办公,外面的则是留给鹿宁用的。两个隔间之间由一个推拉门相隔,并不上锁。 鹿宁这边的书房摆满了医学书籍、文献,除了书和桌子上那一个笔记本电脑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鹿宁推开门往里走,她很少来里面的书房,这里干净整洁,文件摆放错落有序,就是电脑前摆放的那一盆绿色的仙人球有点突兀。鹿宁乐了,难道景瓷也觉得仙人球能够吸收辐射吗? 书桌上摆放着一叠装订好的文件,鹿宁拿出手机对着文件拍了张照发了出去,并配上消息问景瓷:是这份吗? 景瓷很快回复:是这份,我让易亦来接你,他现在在楼下。 鹿宁:好。 鹿宁收起手机拿起文件准备出门,出门前不放心看了眼厨房中正忙碌的韩琳,最后还是穿上鞋出去了。 别墅门前停着一辆车,车旁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 那应该就是易亦了。 易亦率先向前一步行了个礼道:“夫人您好,我是小景总的助理易亦,是来接您的。” 鹿宁有些诧异于易亦对她的称呼,她点头示意,从容自若道:“易助理你好。” “夫人叫我易亦就好。” 易亦打开后座车门邀请鹿宁上车,鹿宁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么尊敬的待遇,捏紧了手中的文件上了车。 到了公司后鹿宁跟着易亦走进了直达15楼的电梯,和易亦一起貌似很引人注目,这一路上有很多人偷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易亦领她进了办公室就离开了,景瓷在办公桌前看着手里的文件,眉头紧蹙,貌似遇见了难题。 鹿宁走过去将文件递给景瓷:“你要的文件。” 景瓷被鹿宁突兀的声音惊了一下,但随之整理好仪态,站起身轻笑道:“谢谢,麻烦了。” “不用谢。”鹿宁摇头道,“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景瓷:“回来的。” 鹿宁:“妈妈正在家里做饭,你什么时候结束?” 听到这句话,景瓷表情有一丝凝固:“妈妈在做饭?” 鹿宁内心顿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是啊,怎么了?” 景瓷:“妈妈不会做饭。” 鹿宁:…… 完蛋了,当初年少她看到的那碗黑的白萝卜不是幻觉。 鹿宁郁闷:“那怎么办?我看妈妈做饭有条不紊的,刀工也很好。” 景瓷笑道:“妈妈跟着李婶学切了十多年的菜,刀工自然好,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不会做饭。” 鹿宁:……打扰了。 景瓷拿起鹿宁送来的文件安慰道:“走吧,我们回家,现在兴许还能补救一下,不至于家被炸没了。” 这么夸张吗?鹿宁瞬间头有点疼。 景瓷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我去一下会议室,爸爸也在那,你要不要一起去打声招呼?” 会议室?鹿宁皱眉:“会不会打扰你们开会?” “还没到开会的时间,不碍事。” 景瓷带着鹿宁去往楼下的会议室,办公室外面的秘书看到景瓷出来了忙站起身唤了声小景总,然后跟在她们后面一起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景瓷的父亲景泰坐在最前方看着手里的文件,表情严肃,会议室内气氛凝固庄重。 很久没见到景泰了,鹿宁在医院上班很少回家,景泰又忙于工作常年呆在公司,他们很难碰面。 景瓷一进去就吸引了会议室里人的目光。 鹿宁同景瓷并肩站在一起自然不可避免接受许多探寻的目光,她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有些不自在,但表情依旧沉着冷静。 这里面坐着的,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 这时她的手一紧,被同样温热的手掌握住。鹿宁顺着那白皙的手指往上看向身旁的景瓷,只见她偏头睁着琉璃般的双瞳看着自己,眸里尽是温暖的气息。 鹿宁一怔。 景瓷唇角微弯,牵着她走向景泰。“景总,文件送来了。”接着她将鹿宁拉到身侧,又言,“爸爸,宁宁来看你了。” 鹿宁忙打招呼:“爸爸。” 景瓷公私很分的开,从对景泰的称呼变化上就能看出来。至于景瓷的那一声亲密的“宁宁”,鹿宁有些恍惚,景瓷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叫过她。 景泰看向景瓷身旁的鹿宁,看着她们俩紧握着的双手,站起身笑着点点头,他拍了拍鹿宁的肩膀照顾道:“我们出去说。” 他们走到会议室外的角落里停下,这里比较安静。鹿宁盯着角落的绿植,一时间有些局促。 景泰看出了鹿宁的不自然,他语气尽量温和,生怕吓到她:“宁宁很久不见了,看起来瘦了点。岁岁,回去多给她补补,除了工作,家里人也要照顾好知道吗?” “会的。”景瓷点头,转而她道,“我先带宁宁回家了,妈妈在家做饭,我回去看看。” 景泰听到这句话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有些崩塌,他催促道:“回去吧,注意安全。” 鹿宁:…… 这是有多洪水猛兽? 鹿宁跟着景瓷离开的后一秒,办公区的安静瞬间裂开,员工交头接耳,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声调。 “易助理,跟着小景总的那个人是谁啊?叫我们景总爸爸诶。”角落里一个秘书很好奇,悄悄拉住易亦问道。 易亦瞟了秘书一眼,理了理自身西服衣领道:“不想要奖金了?别多问,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话音一落,办公区内八卦的员工瞬间坐直看向电脑,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回到家时,韩琳已经做好饭摆在餐桌上。鹿宁看着菜色很诧异,这一点也不像黑暗料理,为什么景瓷说她不会做饭呢? 景瓷面不改色在鹿宁身旁坐下,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的神色,意有所指:“李婶来过吗?” “没有,这都是我自己做的。”韩琳回答的很快,眼风使劲瞟着景瓷。 我儿媳妇就在旁边,能给点面子吗?你没事拆什么台! 鹿宁见这俩人的反应立刻明白这菜不是韩琳做的了,内心顿时放下心来。她夹了片肉放进嘴里,违心地夸赞道:“妈妈做的很好吃。” 韩琳被这句夸赞取悦了:“好吃以后妈妈还给你做。” 鹿宁:……您认真的吗? 鹿宁:“好的。” 耳旁传来一丝轻笑,鹿宁回头看了眼景瓷,她正垂眸规规矩矩姿态矜贵地吃着饭,眼里盛着一湖明亮的光。 鹿宁轻咬着筷子,看着餐桌上的菜道:“快过年了,明天我想去看看爸妈。” 韩琳听到这不禁皱眉,她看向自己的女儿,想知道景瓷的想法。 景瓷夹菜的手一顿,抿了抿唇道:“年后我和你一起去,最近那边在修建,进不去。” 看着景瓷表情认真,不似胡言。鹿宁想,既然过不去年后去也是一样的,到时再同爸爸一起赔罪,于是便点头同意:“好。” 景瓷轻笑:“我先准备给爸爸的过年的东西。” 鹿宁低头:“随便一点就好。” 除夕,鹿宁跟着景瓷去了老宅。过年时间,那些亲戚都来了,鹿宁听着这些人谈论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有些头疼。而谈论内容的不过是你的孩子成绩怎样、工作怎样,各自炫耀攀比。 她其实不愿与人多相处。 景瓷被叫去书房向爷爷汇报一年的工作总结,韩琳和景泰去厨房给三婶帮忙,只剩鹿宁一个人坐在厅上无所事事抓了把核桃吃,耳边尽是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从哪搜来的八卦。 可能是因为鹿宁还在这里,她们口中的八卦倒是没烧到她这边。 被吵的实在有些头疼,鹿宁揣了两个核桃放口袋里回头吃,然后出门透气。 景瓷深受老爷子的喜爱,不仅是因为在娱乐圈中有些许建树,还加上她在经商上也有着一定的头脑,可以继承景家的衣钵。因此,景瓷即使是没有全权接管公司,景家的人依旧对她忌惮三分。 可鹿宁知道,他们忌惮景瓷可不代表会忌惮自己这个外来人家,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人前温言尊敬,在背后,自己恐怕早已被流言念成了筛子。 这种大家族,可从来没什么风平浪静,都是表面看起来的长幼尊卑有序。 这两年年关气温都比较高,南方不似北方的冰天雪地。这里太阳当空,半点没有寒冷的气息,在这样的天气下穿着棉服就很热。 鹿宁拉开棉服的拉链,腹诽今年过年的衣服买厚了,有点失策。 庭院里都是小孩子在嬉戏打闹,噼里啪啦放着烟花爆竹,鹿宁看着有些无聊,转身回到客厅打算进去搬个凳子坐外头,和那些哥哥姐姐一起晒太阳。 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里面窃窃私语。 “你说她是哪里来的本事,让身为景家长女的景瓷娶了她?” “是啊,还是个孤儿。” 孤儿。 鹿宁手停在门把手上,这句话在她耳旁如雷般炸开,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另一只手条件反射捏紧了口袋里的核桃。 人后言人,趁着她不在,她们的谈话倒是更加放肆了。 “你小点声,不怕人听到?” “嘁,若不是鹿建成对景泰有恩,他女儿能进景家门吗?景瓷能看上她?” “她不过是看上了景家的钱。” 扑山倒海的侮辱话语将鹿宁淹没,她脑袋在一瞬间放空,血液透着冰凉麻木,不自觉间将手中的核桃捏破了。 核桃破碎的声音引起厅里人的注视,看到是鹿宁站在门口,谈论声戛然而止。在背后谈论她的那几个人看到她那一瞬间脸色僵硬,表情虽然有丝害怕,却能看出眼底藏着的是更多的不屑。 鹿宁苍白着一张脸看着那几个人,握着门把手的手在颤抖。 刻意忘记很久的记忆再一次被人血淋淋扔到面前,满地破碎的玻璃,鲜血蔓延充斥整个视线。她努力想抓住一丝微光,可是生命的流逝从来不会乞怜你一分一毫,它过得快极了。那天同今天一样艳阳高照,可太阳的温度却无法灼热穿透进身体。 即使景瓷对她百般尊敬,可在别人眼里她永远是攀附者。景瓷若比作是凤,自己则如尘埃蜉蝣一般无法与之并肩而立。 她和景瓷从来不是对等关系,这场婚姻从一开始便不是你情我愿,或许根本就是错误的。 “宁宁,怎么站在门口?” 鹿宁偏头看向来人,她一袭红衣,眉眼含笑,温柔如轻风。 “脸色怎么这么差?”景瓷走到她身边,抬起手试了试额温,担忧道,“哪里不舒服?这么凉。” 鹿宁看了眼角落里的几个人,她们眼神飘忽不敢看她,嚼完舌根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算了,这种话以前也听惯了。 鹿宁拉下景瓷触摸自己额头的手,看着景瓷担忧的神情她的血液有些回温:“没事,有些冷。我去趟洗手间。” 景瓷看着外面的艳阳天不语,她沉默片刻松开手妥协:“好,有事要和我说。” “会的。” 景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要抓住她的手指略微抬起又放下。 宁宁。 景老爷子出来了,景瓷看了眼角落沙发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几个远门亲戚,转身去扶着爷爷。 晚宴过去,景老爷子拉着鹿宁在一旁聊天,他很喜欢这个孙媳妇,不停问她生活、工作上的事,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景泰和韩琳也在一旁笑的欢乐。 在他们聊得尽兴时,晚宴结束后消失了好一会的景瓷出现了,她向老爷子问好:“爷爷。” 景爷爷笑着拍拍景瓷的手,有些嗔怪道:“岁岁,刚才去哪了,丢宁宁一个人在这。” 景瓷莞尔,并不回答:“爷爷,那你占我夫人这么久时间,现在是不是该还我了?” 景爷爷嫌弃道:“领走领走,你这孩子,才这么一会就舍不得了。” 景泰摇摇头笑道:“是俩孩子感情深。” “夫人。”景瓷唇角上扬,手心朝上朝鹿宁伸出右手,“跟我走吧。” 第6章 第 6 章 景瓷的声音很有磁性,听着这个亲昵的称呼,鹿宁耳尖有些发烫。她强装镇定将手放了上去,眼睛却不敢看她。 景瓷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后院的空地上,这里的景色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她俩以外,没有其他人在这,很是安静。 鹿宁:“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景瓷不知从哪捞来一个大红袋子,她晃了晃袋子笑道:“除夕夜晚,放烟火吗?夫人。” 鹿宁看着袋子里形式不一的烟花爆竹,有些跃跃欲试。自从城里禁燃烟花爆竹后,她就很久没放过烟火了。鹿宁有些害羞,之前在宅子里的烦闷随着满满一袋的烟花一扫而空,她故作镇定道:“你……你别这么叫我。” “那宁宁,陪我放烟火吗?”景瓷笑着很自然地改口。 鹿宁接过袋子点头:“放。” 鹿宁从袋子里拆开一个烟花筒放地上,她还从没放过这么大的烟花。 烟花筒放好位置后,景瓷将鹿宁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拉,随后她蹲下身打开打火机点燃引线。引线一点燃景瓷便牵着鹿宁往后退至安全位置,她道:“这个要过一会儿才能燃到里面,烟花才会炸开。” 鹿宁点头,很是期待看着地上的烟花筒,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还有这么多烟花你刚才去买的吗?” “不是。”景瓷正色道,“在前庭问小孩讨的,是他们告诉我的。” 向小孩讨的?鹿宁看向前面站着的景瓷,注意到她的耳后染上点绯红,景瓷居然害羞了。 这时烟花燃烧升向空中,一簇一簇炸开。 嘣——夜空瞬间被照亮成五彩。 鹿宁被烟花吸引,她看着天空散落盛开的烟花,心脏也跟着爆炸声碰碰直跳。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景瓷,只见她正专注看着自己,精致的脸庞染上五彩斑斓的烟火美景,灿若琉璃的双眸含笑,蛊惑着鹿宁靠近陷入。 她垂眸避开这眼神道:“没想到是会抢小孩玩具的景总。” 耳边传来景瓷柔和的笑声:“抢玩具的景总是想用这些烟火哄她夫人开心的。” 鹿宁一愣,眼眶有些热,她倔强道:“我没有不开心。” 景瓷看着鹿宁微红的眼眶,轻声:“嗯,没有,是我想哄。” 鹿宁垂眸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摔炮往地上一丢,爆竹接触到地上啪的一声炸开,留下一瞬间的火光:“如果我没有不开心你会哄吗?” “会的。”景瓷也抓出一个摔炮随手往远处一丢,轻笑道,“你可是我夫人呀。” 景瓷没有追问她作何不开心,她给了鹿宁足够的空间,同时也等待未来的一天鹿宁能把这些心事愿意讲给她听,愿意给她足够的信任。 鹿宁听出了景瓷言语后的意思,低头看着满地旋转的烟花,内心很暖。 夜晚他们留宿在老宅,鹿宁和景瓷很自然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 被韩琳直接推进房间的鹿宁:“……” 景瓷:“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睡地上。” 鹿宁看了眼地板,想到晚上花心思哄自己开心的那个人,心软道:“你睡床上吧,我……不介意。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地上。” 景瓷倾身向前整了整床褥道:“睡地上会冷着的,一起睡吧,我睡觉很规矩。” 鹿宁:“……”可是我不规矩。 鹿宁深吸口气把外套给脱了,卷起袖子走进卫生间去洗漱。 冷静,就是睡一觉而已。 洗漱完出来,景瓷已经整理好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着笔记本电脑。鹿宁沉默半晌,随后她拿起自己的睡衣再次走进卫生间换衣服。 她觉得她还没有当着景瓷的面换衣服的勇气。 过年这几天并不冷,房间没有开空调制暖。鹿宁的睡衣很薄,棉质的,换好衣服后她感觉到了一丝冬天的凉气。但床上现在有另一个人,生生遏制住了她想立刻钻进被窝的冲动。 鹿宁矜持地掀开另一边的被子,上了床。 这边的被窝好冰啊,鹿宁捂了捂手,看着身旁专心看着电脑的人问道:“过年期间公司也有这么多事要处理吗?” “没有。”景瓷回头,眉眼弯弯,将电脑移了个角度方便鹿宁看见,说道,“我在看明年的行程。” 行程?鹿宁看了眼电脑,哦,原来是在娱乐圈内的行程。“这行程排的好紧啊。” 景瓷点头道:“对,但我只做这其中的《黎明》出演,还有关于《黎明》的宣传,导演已经找好了接替的男主角。” 鹿宁一愣:“别的都推了?” “推了。”景瓷笑着叹气道,“娱乐圈的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以后有我感兴趣的戏再说吧。” 这句话景瓷说的很轻松,也很坦然,鹿宁没有从她眼睛了看见一丝的不愿意。 景瓷是认真的,她对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并且为之付出行动,没有任何犹豫。 该怎样就是怎样。 鹿宁对景瓷的坦然很欣赏,她莞尔一笑:“那祝景影后以及未来的商业巨鳄景总,事业一帆风顺,日升月恒。” 景瓷看了眼电脑右下角马上要到零点的时间,笑道:“这是你的新年愿望?” 鹿宁:“现在是新年,当然是新年愿望。” 景瓷煞有其事地认真点了点头,转而她看向鹿宁认真道:“既是新年,我也要祝我们宁宁工作顺利,诸事顺心。所求愿望都实现。” 我们宁宁…… 鹿宁脸一热,她别开脸道:“那你这愿望赚了便宜,我刚许的新年愿望里可有让你成为商业巨鳄的。” 景瓷失笑:“这倒是,那我就再许你一个愿望,你可以向我提,我尽力满足你。” 鹿宁眨眨眼:“先欠着。” 景瓷合上电脑:“好。” 鹿宁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自己正抱着一个柔软物什,鼻间馨香馥郁。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开。 鹿宁:…… 她的手果然不安分地搂着景瓷的腰,腰腹柔软,而且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双手抱着的力道。不仅如此,她的头还埋在她的颈旁。 本以为昨晚和景瓷一起睡会很难睡着,没想到一熄灯,枕着身旁沁人心脾的冷香很快意识就渐渐模糊,陷入沉眠。 她自小就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晚上睡的沉,怕是将景瓷当做抱枕了。 鹿宁沉默了,其实抱着还……挺舒服的,很暖和,就是人太瘦了,有点硌。 留恋了会儿被窝的温度,鹿宁轻手轻脚松开景瓷。她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不敢看身旁还睡得沉的人,她赶忙从一旁捞起自己的衣服穿上,溜出了房间。 鹿宁下楼洗漱,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幸好景瓷没醒,不然自己得多尴尬。 景瓷在鹿宁出门时睁开眼,双手轻轻一撑柔软的床褥坐起身,如瀑如藻的乌黑长发散下,睡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她抬手揉了揉鹿宁前几分钟还靠着的颈肩,那里仿佛还残存着她的气息。 看着紧闭的房门,景瓷嘴角上扬,眼里漾着清风的温柔。 景瓷刻意晚了半个小时出去,堂里鹿宁正和爷爷下棋。暖阳正好照在他们身上,十分祥和温暖。 景瓷端了盘糕点过去,走近才发现爷爷一脸愁容看着棋盘。景瓷好笑,她从没见过爷爷下棋露出这种表情,鹿宁的棋艺这么好的吗? “吃吗?”景瓷惦记着鹿宁才起床半小时,可能害没来得及吃早饭,捻了块糕点递至鹿宁嘴边。 鹿宁看着嘴边的糕点一时间有些懵,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说道:“太干,不想吃。” 景瓷点点头:“吃水果吗?我给你削。” 鹿宁:“……” 谢谢,我不想,没什么胃口。 她看了眼满眼笑容的爷爷,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拒绝,她点点头:“橙子就好。” “好。”景瓷从一旁茶几拿出一个橙子,转而又问爷爷,“爷爷,您要吗?” 景爷爷笑着摆摆手:“不用,我吃了早点。你们俩先吃点垫肚子,别饿着,阿琳去给你们俩热早饭了。” 阿琳是景瓷的母亲韩琳。 景瓷搬了张凳子坐在鹿宁身边,一边看着他们爷俩下棋,一边剥着橙子。看了会,景瓷觉得这棋路有些不对劲,她问道:“你们不是下围棋,是……” “五子棋。”景爷爷接话,“宁宁别的棋都不会,我这个老头子只能让她陪我下五子棋了。” 景瓷:…… 鹿宁看着景瓷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她接过景瓷剥好的橙子,笑道:“是我不懂棋艺,没办法陪爷爷下别的棋,只能委屈爷爷陪我下五子棋。” 老爷子听鹿宁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他放下棋子反驳:“这怎么是委屈,平时你啊,上班忙。能抽空来陪我下棋我已经很满足了。” 医院忙,鹿宁很少休假,但也会经常抽时间和妈妈来老宅吃饭,有空就会同景爷爷下棋。景爷爷围棋很厉害,却不知怎么五子棋总是不开窍,和鹿宁对弈总是输得很快。 鹿宁笑道:“爷爷,这是应该的。” 景瓷知道鹿宁会经常回老宅陪景家人,韩琳经常会同她讲鹿宁如何如何的乖巧,是怎样的敬重长辈,爷爷又是怎样喜欢她。想起韩琳提起鹿宁那满脸儿媳妇很体贴的表情,景瓷轻笑:“这段时间也是多亏宁宁替我多陪了爷爷,我出差了很久,很长时间没有回来看望爷爷了。” 鹿宁抿抿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景家老宅里的人逐渐稀散,去打麻将、出去玩、喝下午茶的人都有,留在景宅休息的只零星几个。鹿宁和景瓷回到房间,景瓷开着灯在电脑前处理公司的事,鹿宁则靠在房间的床边休息。科室里安排她年初一上夜班,也就是今天夜晚五点半就要到科室。而景家晚宴晚上六点开始,她赶不上。 鹿宁打开手机看着排班表琢磨了会,抬头看向对面在办公桌旁办公的景瓷,开口:“我今晚不在老宅吃。” 景瓷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她很是疑惑:“怎么了?” 鹿宁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她道:“今天轮到我上夜班,等会就要走了,我去科室吃食堂就好。” 景瓷皱眉,看了眼腕表:“几点?” 鹿宁:“六点。” “这样。”景瓷点点头,她沉思了会,道,“等会我送你去上班,你要吃什么,我晚点给你送来。” 鹿宁一愣,忙摆摆手:“不用麻烦……” “不是麻烦。”景瓷将电脑盖上,她走到鹿宁对面低头看向她,唇角轻扬,“过年我可不能让我的夫人一个人在外面吃饭,我得陪着她。” 景瓷遮住身后日光灯的光照,在鹿宁身上打出一片阴影。鹿宁不敢看景瓷,眼神聚焦在不远处的椅子一脚:“你该陪爷爷他们,不然爷爷会生气。” 景瓷看着鹿宁逃避的样子,轻叹了口气:“宁宁,看着我。” 鹿宁神色一僵,调整好状态依言看向景瓷。景瓷神色沉静认真,背光下的脸冷艳精致,她随意挽着长发,露出修长的脖颈。鹿宁被这样看着心一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宁宁。”景瓷开口,语气是一惯的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坚定,“你是我的妻子,是我重要的人。我不陪你,爷爷才会生气。” 景瓷逆着光,光不达眼睛,她眼底深邃似藏着漩涡。鹿宁感觉自己心神要被这漩涡吸走,她眼睫毛颤了颤,右手指甲用力掐了掐手心,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我明白了。” 景瓷看着面前委委屈屈的人,忍住想要揉她的头的冲动,莞尔:“你好好休息会儿,我去和爷爷说。” 鹿宁眨眨眼:“好。” 好乖。 景瓷将自己耳旁散落的碎发别至耳后,转身离开房间。 鹿宁看着房门轻声关上,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她感觉她的脸颊要烧起来了。 这……太难为情了。 第7章 第 7 章 景瓷已经提前和爷爷打了招呼,要去给鹿宁送饭,爷爷也让后厨提前将饭菜打包好放在保温壶里。晚宴景瓷没有呆很久,随意吃了些后便示意先离开。 到科室里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冬天天空都黑的很早,走廊的灯大开着。心血管内科所在的楼层很高,往窗外看能遥遥看见很远的市广场,道路两旁霓虹灯闪烁,星星点点。心内科这个时间点很安静,只听见护士站遥测心电的滴滴报警声。护士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正在安静写着记录。 景瓷走到护士对面,轻轻敲了敲护士站的台面:“请问鹿宁鹿医生在吗?” 护士没有抬头,依旧在纸上写着病情记录,很是忙碌的样子:“鹿医生去急诊科急会诊了,如果您找她请在病房等一会。”说完她突然停下笔,抬头看了眼景瓷,似是被惊艳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给鹿医生送饭的吗?” 景瓷:“是。” 这时病房的铃响了,护士看了眼床号,将呼叫铃按灭,然后一边往病房赶一边指了指医生办公室道:“你先去办公室或者旁边的休息室等她,小鹿走之前交代了我。” “谢谢。”景瓷点点头,她将饭盒放在休息室,自己则进办公室等人。 景瓷进办公室后,只见角落一台电脑亮着屏幕,她走到电脑前,看到电脑左上角贴着鹿宁的名字标签。 这就是鹿宁的办公桌了。办公桌上的电脑登陆着医生工作站,电子病历呈打开的状态,桌子上则堆了一叠病历夹,办公桌的抽屉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出院的纸质病历。景瓷知道病人的信息病例是保密状态,她很自觉没有去翻看鹿宁的东西,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手机向鹿宁发了条消息:我在办公室等你。 鹿宁很忙,没有回消息,景瓷就在办公室耐心等着。 “你是小鹿家里人吗?”值班护士好像忙完了,她走进办公室好奇地问景瓷。 景瓷放下手机,垂眸笑道:“是。” 值班护士点点头,她疑惑道:“你以前来过吗?虽然你戴了口罩,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来医院的人戴口罩是常态,医院本就不是干净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会戴口罩隔绝病原保护自己。 “没有。”景瓷轻笑,解释道,“或许我长得和你认识的人很像。” 护士点点头很是赞同景瓷的说法,她道:“小鹿去了急诊挺久,应该快回来了。你再等会她,我先去忙了,科室今天有些忙。” 景瓷礼貌回应:“好,谢谢。” 鹿宁在电梯里看着刚才急诊病人的化验单,有些头疼。本来以为过年上班会轻松一些,没什么病人。果然,该忙还是得忙。 走出职工电梯,鹿宁便往护士站赶:“阿稂,准备张床,急诊要来个心衰的病人,放抢救室吧,是个男病人。” 被鹿宁叫做阿稂的护士点点头,她停下手中的活,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 “心电氧气这些常规的都先备好。”鹿宁皱眉思考了会,又道,“年纪八十多了,楼下做的BNP一万九。等会先查个血气,你们看看需不需要垫气垫床防褥疮,再准备支速尿和氨茶碱先备用。” “好。”阿稂听后立刻着手准备,值班护士有两位,另一位去了抢救室准备床位。 鹿宁将手中的化验单整理好走进办公室,等她抬头时,一眼便看见坐在自己办公桌旁不远处的景瓷,她正坐在椅子上,双眸含笑看着她。鹿宁一怔,不知道景瓷在这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在里面看了自己多久。 景瓷在办公室内遥遥听见鹿宁的声音,透过门,她一眼便看见不远处一袭白衣的清秀女子。鹿宁的白色工作衣扣得整整齐齐,头发扎起垂于脑后,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仔细与护士交代患者病情,一丝不苟的模样。 这是景瓷第一次见到处于工作状态下的鹿宁,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鹿宁工作状态和平常生活中相比完全是两个人,倒是令景瓷内心有种别样新奇的感受。 “你……”鹿宁抿了抿唇,走到办公桌旁坐下,“什么时候到的,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景瓷:“没有的,我也才刚到没多久。” 鹿宁深表歉意:“我今晚有些忙,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景瓷摇摇头,莞尔,“宁宁这是在救死扶伤,是职责啊。” 她又道:“你现在能抽空吃饭吗?很晚了,会饿的胃不舒服,饭在休息室。” “能。”鹿宁点点头,她起身去治疗室洗手,洗完后随手抽出两张墙上塑料盒内的抽纸,一边擦干手,一边同景瓷往休息室走去,“急诊的没那么快送过来,他们还在做准备。” 景瓷带的饭菜放在保温盒内,还是温热的。鹿宁看了眼,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咬着筷子好奇,景瓷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些的? 景瓷好似看出了鹿宁的疑惑,笑道:“不喜欢吃吗?我在饭桌上时看你挺喜欢这几样菜的。” 鹿宁闻言立刻吃饭:“喜欢,谢谢。” 虽然嘴上说着急诊的病人没那么快送上来,但鹿宁知道自己说的的“没那么快”是相对于急诊电话前脚挂断,病人后脚推进来的情况。因此她吃的很快,尽量不浪费时间。 景瓷看出鹿宁与平时在家吃饭不同样的状态,明白她这是为了什么。医护人员忙起来,如果不抓紧那一刻吃饭的时间,可能今天不到下班都吃不到饭。 很辛苦。 鹿宁余光看见景瓷看了眼手机时间,以为她还有其他事,道:“如果有事你先回去,我今晚可能会很忙。” “没事。”景瓷收起手机,“妈妈今晚有事,将我的车开走了,晚上九点会来接我。” 鹿宁一愣,这代表了景瓷会在这陪她到九点,她掩饰般喝了口水,道:“那你可以在我办公室或者休息室休息。如果你想躺会可以去我的值班房。” 还挺会照顾人,景瓷眼角弯了弯:“好。” 鹿宁从口袋掏出钥匙,给了景瓷,道:“医生值班室在走廊尽头,右边的是女医生值班室,你累了可以进去。这是钥匙。” 景瓷接过钥匙,笑着道:“好,这要谢谢宁宁考虑周全了。” 鹿宁低头咬着筷子不语,有些不好意思。 “小鹿,病人来了。” 外面传来阿稂的喊声,这句话好似救了鹿宁似的,她立马放下筷子,戴上口罩,朝外面喊道:“来了!”说完就往外面赶,像逃跑似的,留下个匆匆的背影。 景瓷看着鹿宁落荒而逃的背影,垂眸轻笑,真不禁逗。 病人现在的状态比在急诊科时好了一点,但还是气喘得厉害,双下肢中度水肿。鹿宁看着自己刚做完的床边心电图,戴上听诊器听诊了片刻道:“阿稂,将床头摇起来。推一支速尿,一只氨茶碱配二百五十毫升的五糖静点,我马上开医嘱。家属过来签字。” 鹿宁转身离开病房时,看见景瓷就站在护士站旁笑盈盈看着她,明亮的白光照在她身上,矜贵斯文,气质出尘。 鹿宁:“……” 不可否认景瓷身上有一种磁力,总是能令她不自觉被吸引。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鹿宁眨眨眼,领家属进了办公室,景瓷跟着她在她旁边坐下。 鹿宁一边在电脑上开着医嘱,一边和家属交代患者的病情,因为景瓷坐在身边,她一时间有些紧张,开口停顿了好几下。 阿稂拿着配好的药走进办公室问道:“你开的新活素泵速走几?嘱托上没写。” 鹿宁电脑点开医嘱单,果然没写:“我现在补上,走三,根据血压调速。” 鹿宁写的字很有笔锋,很漂亮的行草。她以前写的字是行书风格,但由于经过医院的磨练,成功让她写的字越写越飘逸,行书风格直接发展成行草。但相对于其他医生的字,她的字算是属于工整、很容易认的。 医嘱开的很快,鹿宁将重要的项目开完后,补了一些明天需要做的检查。 处理完这个病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鹿宁活动了会儿手腕的筋骨,放松放松,随后在电脑上敲着这个病人的病例,将没写完的部分写完。景瓷则安静地陪在她旁边,开着手机处理公司的事情。 快九点时,景瓷熄灭手机。 鹿宁很快注意到这一动作,她停下手中的活,道:“时间到了吗?” “是。”景瓷理了理鹿宁的头发,道,“妈妈来接我了,我先回家,你安心上班,我明早来接你。” 鹿宁点头:“好,我送你到电梯口。” 望着景瓷离开的背影,鹿宁沉默着站在原地良久未离开,她望着紧闭的电梯门,其实有些不可置信,今晚她竟然和景瓷安安静静一起在办公室待了这么久。 见鹿宁送人回来,阿稂走进办公室朝鹿宁道:“你家人长得太好看了吧,是你姐姐吗?” 鹿宁一愣,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谢谢,她的确长得很好看。” 夜色融融,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颗颗繁星。月亮皎洁,月光落下,小路上铺满树的影子,夜风吹过,树影摇曳。景瓷提着饭盒走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停车场空无一人。她拿出汽车钥匙开锁,并不像她对鹿宁所说的车钥匙给了韩琳,车里也没有其他人。 方向盘一转,车开出停车场。 停车两小时,景瓷在手机上付好停车费。 这个晚上除了新来了一个病人后,也算安宁,晚上十一点整理完病历后鹿宁就去睡了,后半夜叫起她的次数也不过一两次,也算睡得不错。 早上景瓷来接她下班,她们已经商量好了今天一起去墓地看望鹿宁的父母。 早晨的天气微微有些凉,鹿宁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前往墓园两侧道路上的常青树依旧,晨风吹过,带来清晨的泥土气息。朝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落在路旁的青石泥板上,亮亮堂堂,满是晨朝阳气。 看着不远处墓园冰冷的铁栅栏,鹿宁的心情很平静。以往她独自一人来心情都很沉闷,这次不知是受到了景瓷的影响,还是自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那种压抑的感觉相比以前已经消退了很多,但她仍旧不太想多言语。 一路上两人无话,景瓷感觉到鹿宁的沉闷,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安静地陪在边上提着东西,给了鹿宁独自消化感情的空间。 鹿宁悄悄看了眼自己右边距她不远的人,她提着看望鹿宁父母的物品,目光沉静,表情肃然。是一副鹿宁从未见过的庄重认真,她的手不禁紧了紧。 鹿宁父母的墓挨在一起,鹿宁垂眸看着两块碑,手指不禁发颤,思念的感情汹涌而来。 很难过。 她接过景瓷手中的白菊,轻轻放置在墓前。沉默片刻,她哑着声音开口:“爸妈,我和景瓷一起来看你们了。” “别担心我,我现在在一附院工作,能养活自己。” “生活也过得很好,想吃什么吃什么,不会饿着的,别再操心我没饭吃了。” 以前鹿建成在世的时候,最担心的是鹿宁饿没饿着,吃没吃饱。鹿宁不爱按时吃饭,在家总是鹿建成做好饭拖着她去餐桌吃饭。鹿宁想吃什么,他就学做什么。 鹿宁其实可以照顾好自己,她只是想赖着父母,鹿建成和楚岚也乐意惯着她。 想到这些,鹿宁内心酸涩无比。 一年前,她还能吃到爸爸给她做的饭,还能听到妈妈的唠叨,唠叨她总是熬夜,不吃饭。 她现在却只能对着两块石碑寄托情感。 鹿宁眼睛微红,指尖冰凉酥麻的感觉延伸到心里,引得全身发颤,难受非常,有些喘不上气。鹿宁指甲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爸妈,我是景瓷,是宁宁的妻子。”景瓷左手牵住鹿宁止不住颤抖的手,察觉到她手指的冰冷,牵着她的手握紧了些。 鹿宁的心突然安稳落了地。 景瓷弯腰,将自己的白菊摆放在墓前,神色温柔:“我会代替你们好好照顾她,你们不用担心,安心交给我。” “我会好好监督她吃饭,不会让她一忙就忘了吃饭。” 景瓷握紧鹿宁的手,声音很轻柔,却掷地有声:“我答应你们的都会做到。” 鹿宁看向景瓷。 景瓷看着她微红的眼角,手指一动,拂去那一点湿润,张开双臂轻笑道:“需要一个拥抱吗?” 鹿宁看着面前的人轻扬的嘴角,满眼是止不住的温柔。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泪眼模糊中她没忍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景瓷,脸埋进了温暖臂弯。 冲击力使景瓷后退两步,站稳后,她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第8章 第 8 章 鹿宁今天收了个心梗的病人,老人家发病突然,在跳广场舞时突发胸痛,随之短时间丧失意识摔倒在地。 老人是由同跳广场舞的朋友送来的医院,她的老伴在不久后赶到。 病人到医院后直接绕行至介入室行介入手术,手术完毕送上来时老人家精神得很,非常精神地和病友聊天。老人家的老伴手帕金森抖得厉害,签字不是很方便,要等女儿来签字。鹿宁便先做其他的,不急于签字手续一类的事,毕竟手术一类重要的签字早在介入室完成,如今剩下的都是些常规入院签字,并不着急。 老人家的女儿来的很快,风尘仆仆,一身职业装,大概是听到消息后从公司直接赶了过来。 温尔端庄,是鹿宁对她的第一印象。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大户人家的气质,清丽秀雅,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精致,看向他人的眼神优雅、娴静。 鹿宁走向她,打招呼道:“你好,我是你母亲的主治医师,我姓鹿。” “你好。”女人看见鹿宁的一瞬间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便调整好状态,同鹿宁握手,“我姓尹,尹亦舟。” 鹿宁抬头看了看医院走廊过道顶显示的时间道:“来我办公室一下,我和你讲一下你母亲现在的病情状况。” 尹亦舟点头,随鹿宁进了办公室。 “鹿医生,我妈妈的病情很严重吗?” “严重。”鹿宁在电脑前坐下,拉开身旁的椅子,回答得很直接,“心肌梗死病情变化很快,但她及时做了手术,放了支架疏通血管,预后应该会好很多。以后得长期吃药了。” 尹亦舟看了眼鹿宁的左手,在她身边坐下:“谢谢。” “不用谢。”鹿宁顺着尹亦舟的眼神看了眼自己左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摇头,“手术不代表痊愈,依旧有二次梗死的风险,以后生活上得注意很多。” 尹亦舟皱眉:“我会注意的。” 鹿宁花了很长时间同尹亦舟讲了她母亲的病情,尹亦舟听的很认真,表现得很从容,没有一丝慌乱显现出来。 鹿宁开始有点欣赏她。 交谈结束时,尹亦舟起身向鹿宁道谢:“鹿医生,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注意我妈妈的病情了。” 这句话从尹亦舟口中说出,鹿宁有种商业上的会谈感觉,奇奇怪怪的,她摇头道:“不用谢,应该的。” 尹亦舟看着鹿宁的侧脸,沉思片刻道:“鹿医生,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鹿宁一愣,不解地看向尹亦舟。 “不好意思。”尹亦舟没有过多解释,唇角轻扬道歉道,“是我唐突了,只是和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有些像。” 鹿宁理解道:“没关系,去护士那里一趟吧,你母亲的责任护士也有东西找你签字。” “好,谢谢。”尹亦舟道谢,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转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鹿宁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将口罩取下,她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很是疑惑,长得很大众脸吗? “哟,漂亮姐姐自拍吗?”身旁的同事脚一动便随着电脑椅滑到鹿宁身边。 看着手机里突然显现的同事的那张大脸,鹿宁忍了忍,没把同事推开,她将手机熄屏:“脸上有脏东西。” 景瓷今天比较忙,晚上很晚都还在公司加班。 韩琳看着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敲敲写写的鹿宁道:“宁宁有空给岁岁送饭吗?” 鹿宁看了眼韩琳已经准备好的盒饭,合上电脑,点头道:“好。”上次景瓷也给她送了饭,还陪了她很久。 年还没有过完,鹿宁这段时间都住在老宅,自从那次抱着景瓷哭过后,她感觉自己和景瓷之间的距离相比以前明显亲近了些。 鹿宁打的赶往S.F.,尽管她有驾驶证,但自从她拿到驾照后便没有开过车,因此她自己不太敢独自一人开车上路。 尽管天已见黑,S.F.的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很多上班族都没下班,还坚守在办公室内。鹿宁下车时看见从S.F.大厦走出一个很眼熟的女人,等到那女人坐进车里后,鹿宁才想起来她和上午收治的患者的女儿尹亦舟很相似。 鹿宁想,或许是和S.F.有合作。 有了上一次送文件的经验,鹿宁随着模糊的印象来到景瓷办公室门口。 外面办公的秘书不是上次鹿宁来时的那几位,现在天色很晚,其他的人先离开了。鹿宁走过去问道:“小景总在里面吗?” “在。”秘书眼底满是惊艳,道,“你是?” 鹿宁晃了晃手里的通行证:“我是她家里人,给她送晚饭。” 秘书:“小景总还没吃饭,那您进去吧。” 鹿宁点点头:“谢谢。” “不、不用谢。”秘书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趁着鹿宁转身离开的时候,悄悄拍了张照片发在了秘书的小群里。 你们快看!小景总家人给她送饭,这长得太好看了! 很快有人回复:上次她来给小景总送过文件,不过你别乱和别人说,上次易助理特地警告了。 秘书眨眨眼,收起了和别人分享的心思。她看着偷拍的鹿宁的侧脸,眯着眼笑得开心,那就自己私下看好了。 鹿宁走到门口站定,礼貌敲门。 里面传来景瓷的声音:“请进。” 鹿宁推门进去。 办公桌前的女人衣着白色软衫,戴着金丝眼镜,身姿挺直,略微垂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办公室的LED白色灯光打在她身上,令她周身围绕着一丝清冷的气息。 察觉到进来的人许久没出声,景瓷疑惑地抬头。她看清来人后一愣,转而放下笔站起身浅笑道:“宁宁。” 鹿宁将饭盒放在她办公桌上道:“妈妈让我给你送点饭,很晚了,你都没回家。” “最近公司比较忙。”景瓷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过了这段时间,我尽量都早些回家陪你吃饭。” 鹿宁低头看着饭盒:“该忙还是要忙。”毕竟她也经常加班,她不能要求景瓷抛下工作离开。 景瓷语气温软:“好。” 景瓷倒了一杯水递给鹿宁,随后打开饭盒盖子,菜的香气随着盖子的开启扑面而来。 鹿宁接过水杯在沙发坐下,景瓷吃饭的姿势优雅端庄规矩,很是养眼,鹿宁打着看手机的幌子偷偷看了会。不料景瓷直直朝她看来,鹿宁有一股偷窥被抓包的尴尬,她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正色道:“你工作还要多久?” 景瓷眉眼含笑没有拆穿她,配合地看了看腕表回答:“九点能结束。” 鹿宁点点头,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那我等你一起回去吧。” 景瓷有些诧异,转而笑着点头:“好。” 回到老宅时已经十点了,鹿宁揉了揉脖子,等景瓷洗完澡后,她从柜子里拿出衣服进了淋浴间。今天一整天在外面,累得一身酸痛。温水顺着淋浴头洒下,水汽氤氲间,鹿宁看见不远处桶里景瓷放进去的换洗衣服,心情莫名。等会她换下的衣服会和景瓷的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里转洗,就像相处了很久的夫妻一样。 洗漱台前她和景瓷的牙刷,杯子,毛巾整齐的摆在一起。鹿宁看着摆放整齐的生活用品,突然感触很深,景瓷是真的侵入了她的生活。她和景瓷两条原本平行的轨道相交在一起,这随处可见彼此交织的气息就是证明。 她已经不是独自一个人。 景瓷正半坐在床上看书,看着鹿宁出来便起了身:“你先吹头发,我去洗衣服。” 鹿宁看向景瓷的眼底藏着一缕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她回应:“好。” 鹿宁在床边坐下,打开手机翻看未读消息,怕工作上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没有注意到。恰巧看见一个私人小群里质控员催着医生们填报胸痛数据。 质控员:你们几个怎么还不上报?你知不知道你们这要拉低我多少数据!该报的给我及时报,明天再不报上去我把你们的皮都扒掉!能不能学学小鹿和小匡他们?上报一直很及时。再拉低我数据我就要和主任讲了,你们看着办。 鹿宁看着这个胸痛中心数据填报的私人小群下面一排哀嚎声不禁笑出声,这些人懒得很,每次上报数据都磨磨蹭蹭,等到催的那一天又鬼哭狼嚎,尤其是最近没有学生来科里。鹿宁思量片刻,敲了几行字发出去。 鹿宁:让我们的质控员这么生气,快请吃饭讨好她,不然主任那里可跑不了。 质控员:看小鹿给你们求情,我就宽限你们最后两天。后天再不上报,吃饭也不管用! 鹿宁挑眉,深藏功与名。 在她打算关掉手机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鹿宁点开消息,看见联系人的名字后,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一僵,脸色凝固。 钟毓:阿宁,明天上班吗? 是完全意料之外的联系人。 鹿宁看着这个名字手指有些发颤,在屏幕上敲敲写写,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鹿宁将手机熄灭丢到一旁,眼底情绪复杂,她深呼吸纾解现在纷乱的思绪。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必要吗? 景瓷洗完衣服回房间就看见鹿宁衣着单薄呆呆地坐在床边,盯着墙上不知哪一点发散思绪。 鹿宁的情绪很不对,景瓷走到她面前关心道:“怎么了?” 鹿宁回过神,避开她的眼神:“没事,病人的病情比较棘手,我在思考。” 景瓷察觉到她不愿多言,沉默片刻道:“我是你妻子,有难处、情绪都可以同我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鹿宁看向她,是了,她已经结婚了。她脸色缓和:“会的。” 第二天,鹿宁照常上班。早上等电梯的人很多,她在楼下已经等了五分钟。出神间,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鹿宁回头,看清来人后她心脏好似一瞬间停跳,脸色煞白,站在她身后的是她熟悉又陌生的人。鹿宁十指不禁收紧,指甲嵌进手心。手心传来的疼痛令她清醒了,她看着面前朝她浅笑的人,轻声称呼道:“钟毓。” “阿宁。”鹿宁的脸色变化很清楚,钟毓看见鹿宁刹那间冷下的脸,难识滋味,她强撑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身边的人都赶忙挤进电梯。不久后,一楼电梯厅只剩她们两个人。 鹿宁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不语。 钟毓抬手想轻抚鹿宁的脸庞,被鹿宁偏头躲过,一时间抬起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 鹿宁:“自重。” 钟毓收回手,轻咬下唇,一脸委屈的模样:“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鹿宁抬头望向她的眼睛,回答得很直接,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嘲讽:“你也说了是以前。” “我回来了。”钟毓强迫自己忽略鹿宁刻意刺激她的话,认真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鹿宁嗤笑,觉得钟毓这句话在侮辱她,“无声无息消失三年,你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 钟毓急了:“我有苦衷,我可以解……” “不用了。”鹿宁摇头,径直打断她的话,“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都反向走远了。” 钟毓抓住鹿宁的手反驳:“我可以回头朝你赶来。” 鹿宁看着钟毓抓住她的手,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她抬手移开道:“毓毓,来不及了,我已经结婚了。我早已不在原地等你了。” 钟毓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浑身刺骨的冰凉,僵在了原地。以往鹿宁口中的她的名字都是温柔上扬的,可今天的这声昵称,令她感受到了无比的冷。 “你……”结婚了。钟毓想开口询问,喉咙却似被卡住一般,无法发出声音,瞬间失声。 电梯发出叮的声音,打开门,鹿宁不再等她,转身进了电梯。 钟毓内心疯狂涌起失控的感觉,她很强烈感受到什么东西在远离她,立刻迈开腿想追上电梯。在即将拦住电梯的时刻她被人撞了一下,力道很轻,但足够遏制住她的步伐。 “不好意思。”撞她的人语气温和,深表歉意。 钟毓看向不小心撞了的女人,女人里面穿着提花染色旗袍式连衣长裙,外面披着过膝的长款呢子大衣,头发随意披散,模样温文尔雅。她言语中满是歉意,钟毓也不好多言,回了句没关系便急着看向前面的电梯,电梯即将关上。 女人回头看了眼电梯里按着关闭按键的鹿宁,在钟毓看不见的角度朝她颔首浅笑。 鹿宁看着电梯外有意帮她解围的尹亦舟一愣,不待她点头回应感谢她,电梯门便轻轻关上了。 钟毓扑了个空。 尹亦舟语气温柔:“这位小姐可以等下一趟电梯,不用急于这一时。” 钟毓目色沉沉看着不停上升的电梯数字,重重闭上眼睛,良久脸色缓和,睁眼道谢:“谢谢,可惜今天不赶巧,我下次再来。” 尹亦舟颔首微笑不语。 钟毓转身离开。 下一趟电梯到了一楼,尹亦舟收回目光进了电梯,按下心血管内科十四楼的按键,关上电梯门。 第9章 第 9 章 到了科室,换上白大褂,鹿宁抱起自己的病人的病例照常查房。查到抢救室时,看见尹亦舟正坐在床旁陪护椅给老太太削苹果吃。鹿宁想起刚才在楼下尹亦舟善意帮她解围,一时间有些局促。她知道自己该感谢她。 尹亦舟察觉到有人进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门口看去。看见进来的人是鹿宁,并不意外只笑着打了声招呼,神情自自然然的:“鹿医生。” 鹿宁眼睫颤了颤,她点点头,照例向老太太询问了病情,针对老太太提出的问题以及不舒服的地方认真详细地做出了解答。她戴上听诊器给老太太听诊,思考片刻,她翻开病例看了看检查化验单和自己开的医嘱,准备给她调整用的药以及剂量。 尹亦舟看着认真负责的鹿宁,笑着感谢道:“谢谢鹿医生。” 鹿宁有些不好意思,她摇摇头,低声道:“是我该谢谢你。” 尹亦舟歪头,莞尔道:“谢我什么?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鹿宁一愣,转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尹亦舟善意地选择不再提这件事,恰到好处地留给了她空间,避免令她难堪。鹿宁琉璃般的眼瞳流转着一缕光彩,紧抿着唇,浓睫投下的深影如扇。她不再多言,朝尹亦舟点点头,接着去往下一个病房查房。 尹亦舟看着鹿宁远去的背影,拿起削到一半的苹果继续削。想起鹿宁刚才的反应,唇角上挑,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老太太啃着尹亦舟削的苹果,一脸满意道:“鹿医生是个好孩子,认真负责,舟舟,你觉得她怎么样?要不妈妈给你试探试探,娶回家做媳妇。” 尹亦舟:“……” 尹亦舟抬手压了压突突跳的太阳穴,忍了忍,道:“妈,鹿医生结婚了,您别胡闹。” 老太太惋惜,深深叹了口气:“怎么就结婚了,太可惜了,还想让你娶回家给我做儿媳的。” 尹亦舟:“……”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 尹亦舟听闻,挑了挑眉,不语。 下班时,鹿宁担心过钟毓会来堵她,但等她快到家时也没有钟毓的身影,她舒了口气。 看到离家不远处新开了家电玩城,鹿宁心神微动,朝电玩城走去。今早的事情让她不是那么想早回家,神经本就紧绷了一天,现在她更想去放松一下心情。 电玩城是新开的,里面闻讯赶来的人很多,人的声音嘈杂,但电玩城音乐声很好地掩盖住嘈杂的声音。鹿宁抱了桶爆米花,又跑去机子前兑换了一大筐游戏币,笑意盈盈地在娃娃机前抓起了娃娃。抓了几次没抓到,鹿宁也不恼,继续换下一个娃娃机。最后她抓到一只蓝色的史迪仔,鹿宁望着蓝色玩偶稳稳地掉进洞里,不禁开心地笑出了声。 鹿宁将吃完的爆米花丢进垃圾桶,欢快地抱着史迪仔去寻找下一个项目。她又塞了几块游戏币,转出几颗糖果。 鹿宁眉眼弯弯,撕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是酸酸甜甜的滋味。她将剩下的糖果塞进口袋,无意间看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像是一块幕布遮下。鹿宁这才后知后觉,好像她在外面玩得太欢乐,一时忘记了时间。 她看了眼筐中还有小半筐的游戏币,一股脑倒进自己的口袋,口袋顿时鼓鼓囊囊的。鹿宁将小筐放回服务台,抱着自己抓到的史迪仔玩偶喜滋滋地回家。 口袋装的游戏币太多,走路时游戏币难免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鹿宁听着这声音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光,上班后,她已经很少有空去电玩城玩了。 进入小区,属于她们家的窗口灯光亮堂堂的,有人在家。 鹿宁抬头望去,恰好楼上有人打开窗户看下来。两相对望,晚风轻拂乌黑的发梢,一缕发丝随风拂过眼睫,有些痒痒的,鹿宁不禁眨眨眼。景瓷头发微卷,被随意挽在脑后,额前几缕头发调皮地逃离束缚,零散又有秩序垂在两旁,她低眉望着楼下的女人,眼底温柔,喉咙溢出笑意:“快回来吧。” 鹿宁跑了上去。 景瓷已经打开了门迎接她,鹿宁站在门口看着景瓷弯腰递给自己的拖鞋,局促了会,将手中的史迪仔递给景瓷,道:“送给你。” 景瓷一愣,转而表现得似很惊喜的样子接过,笑着说:“很可爱的史迪奇,谢谢宁宁,我很喜欢。” “我今天自己抓的,运气很好抓到了一个。”鹿宁看着比自己高出几公分的人,认真解释,“我以前靠自己从来没抓到过,都是别人在旁边教我。” “很珍贵。”景瓷抱住蓝色玩偶,同样认真,“我会好好珍藏的。” 鹿宁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好意思,娃娃机抓到的玩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运气不好,抓了很多次才抓到,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多个游戏币,但折合人民币也才二十块钱。景家家大业大,不说公司,就是景瓷的片酬后面都有很多很多个零,平常用的东西不说贵重,却也不便宜。 她路边随手抓到的娃娃送给景瓷,的确不合适。可是……景瓷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她是真的很珍惜以及开心鹿宁送的玩偶。 鹿宁小声道:“只是个小玩偶,以后还会有很多。” 景瓷看着面前突然不好意思的人,眼底柔软。 以后啊……以后是个很美好的词。 景瓷:“我会很期待以后的。” 鹿宁一骨碌将自己塞进被子里,感觉到自己的脸烧的发烫,直到实在憋不过气来,她才从被子里慢悠悠爬出。 鹿宁忍不住捂脸,她绝对是早上被钟毓刺激狠了,所以晚上才这么不正常。竟然将路边抓的史迪奇当做礼物送给景瓷,还说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什么很多?S.F.的小景总、二十六岁就夺取影后桂冠的景影后,会缺这些东西吗?鹿宁凌乱了,还好她没脑子一热把口袋里那一个游戏币转的糖也给景瓷,不然她觉得她这几天都别想见人了。 如果能穿越时空,她首先就要回到几个小时前把那个时候大脑不清醒的自己给一巴掌扇醒。 简直,太丢人了! 鹿宁躲在房间里不想出去,她含着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看着眼前电脑满屏的字,脑袋像炸了锅一般。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鹿宁一僵,随之门外传来景瓷的声音:“宁宁,吃饭了。” 鹿宁:“……” 她捏了捏手中的糖果,道:“来了。” 鹿宁揉了揉发烫的脸,等感觉到有所降温后,她才出门。 景瓷坐在餐桌前看着最新的书刊,知道她是在等自己,鹿宁眨眨眼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景瓷将手中的书刊放下,抬眼望向鹿宁,她轻笑道:“吃饭吧。” 微黄色的灯光带着暖色照下,令其整个人透着暖色调。将景瓷乌黑的长发染上暖色的黄,脸颊两旁散落的几缕发丝微卷。鼻梁上架着的金色质地眼镜,因着灯光的照射,几处镜框反射出金色的光。 这么近的看着景瓷,鹿宁一时间有些恍惚。 是这么好看的人啊……难怪被那么多人所追捧热爱。 鹿宁:“……” 强迫自己的目光移开,含着糖的嘴动了动,糖的酸涩溢出,令鹿宁不禁眯了眯眼。 景瓷:“怎么了?吃的什么,这副表情。” 鹿宁打开紧握的右手,露出手心里被捏的皱巴巴的糖纸:“糖,吃吗?” 景瓷:“……” 鹿宁:“……” 鹿宁表面十分镇定,内心无比崩溃,暗骂自己做事不过大脑,前几分钟还庆幸自己没丢人把糖递出去,这下丢人的事不经意又被自己做了出来。 就该一口把糖全吃掉。 这下真的没脸见人了。鹿宁欲哭无泪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手心的糖。 景瓷有些惊讶,她看出了鹿宁的窘迫,转而接过手心的糖果,笑的温和:“吃的,谢谢呀,我也很久没吃过这些了。” 鹿宁眼睁睁看着S.F.的小景总拆开路边一块钱转的糖果包装,将糖放进口中,整个动作自自然然的,鹿宁看着却觉得违和。 鹿宁:“……” 日子过得很平静,鹿宁啃着一根糖葫芦离开医院,冷不防有人叫住她。鹿宁看着面前的人,脸色不太好。距离上次见面有段时间了,她以为她早已放弃,刚放下戒备却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她。 钟毓自自然然地朝她打招呼:“阿宁。” 鹿宁:“你好。” 钟毓:“一起吃个饭吗?” 鹿宁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结婚了,不合适。” 钟毓脸色一僵,转而低声道:“我知道我已经来晚了,可是我们认识了六年了,以前关系那么好,就这么一刀两断,你真的舍得吗?” 鹿宁捏着竹签的手紧了紧,不语。 察觉到鹿宁态度的松动,钟毓抬头继续道,言语中透着一丝哀求哽咽:“在我们不是恋人之前,我们的关系那么的好,一起上课,一起逛街,分享身边的所有小事,怎么就因此……” “可是这是你先离开的。”鹿宁捏着竹签的手颤抖,眼底闪烁泪光,藏在心底尘封很久没有拿出来的旧事再次被强行拉入阳光下,她打断钟毓的话,“你如果能好好和我说,我们又何至于此?你不喜欢我了,你要离开我,你要和我结束恋人的关系,重新成为好友,我怎会纠缠你。只要你和我说……只要你和我说就好了。” 钟毓:“我……” 鹿宁不想听钟毓的话,继续道:“可是你没有,你无声无息离开了三年。我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摩擦,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电话打不通,信息久去不回,石沉大海一般。” 想到当时无人接通的一通通电话,一段段消息,鹿宁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落下。 等待的日日夜夜很难熬,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从哪里也寻不到她的音讯,问遍了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统一的不知道。这个时刻她才发现她对钟毓的了解是多么的微弱,她们之间的联系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只需要这么轻松地离开,就再也找不到了。 就连现在钟毓回来,她都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让一切的重逢都显得那么突兀。 钟毓眼里浸满了泪水,嘴唇止不住的颤抖,想要开口,喉咙却被堵住了似的。 “你和当初一样,只在乎自己的感受。”等了一会,见钟毓没说话,鹿宁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道,“我想要原谅你,可谁来安慰那三年的我。” “或许我是该和你说的一样,不该放弃当初连影子都融在一起的我们,可现在的我没办法做到。我看到你,就很难过。” “我的确舍不得和你说永不相见一刀两断的话,因为曾经的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要看见你。” 鹿宁不再看向面前哭得妆容都花了的女人,心底涩然。看了眼手中红得鲜艳的糖葫芦,没了吃的**,她将糖葫芦丢进路旁的垃圾桶,转身走远了。 鹿宁的一句句质问砸进钟毓的心底,看向背影渐远的人,她很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她离开那天相互远离,她再怎么努力追也追不上去了。 看着愈来愈模糊的背影,钟毓颤抖着捂着脸蹲下,眼泪顺着指尖落下,滴在地上渗了进去,哭声压抑又痛苦。 “别哭了。” 头顶传来陌生的女人的温和的声音,钟毓抬头望去,泪眼模糊中,她认出是当初电梯间撞到她的女人。逆着光,她朝她伸出手。 钟毓被她拉了起来。 尹亦舟道:“快回家吧,人都走远了。路上很多人,妆都花了。” 钟毓低声道:“谢谢。” 尹亦舟摇摇头道:“很多事情别去强求,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钟毓想起好友当初对她说的话,被弄丢的小朋友,别人捡到了是不会还的,你要珍惜啊。 钟毓内心苦涩,自嘲道:“是我不够珍惜。” 尹亦舟不语。 钟毓站直身子,强撑着露出一抹笑:“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尹亦舟:“不用谢。” 回到车上,钟毓呆呆地看着右手戴了四年的银色手链,低头靠在方向盘上,哭得无声。当年那么热忱真挚的爱意,就这么被她弄丢了。她以为她会永远在背后等她,只需要回头便能看见,所以当年她如此自负转身离开。可她忘了有几人能像言情剧中的女主角一样,痴痴地等待那么多年。 鹿宁是那么骄傲的人啊。 钟毓抓紧右手的手链,那是当时鹿宁送她的礼物,一人一条。她颤抖着将手链放在心口,独自悔过。 时过境迁,只有她还站在原地不走,那个属于她的人,早就被她丢在那个盛夏,再也寻不见了。 第10章 第 10 章 鹿宁一边走,一边哭得难受,眼泪连成串落下,青春留下的记忆都是令人深刻的。青春已然逝去,又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她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经过了当初满腔热血的年纪。 冬去春来,路两旁的白玉兰开了,一簇簇一丛丛的白色花朵绽放在春天的街道,一片盎然。鹿宁怔然望着满街的春意,春天来了,是充满希望的春天。 那年相遇也是这样的日子,鹿宁忆起了多年前的时光,她和钟毓就那么认识了。 彼时的她话很少,尤其是面对陌生人。钟毓开开朗朗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给她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色彩。 钟毓很社恐,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也不爱与陌生人讲话。她们俩约会去玩时钟毓总是躲在她身后,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头埋在她的肩里。鹿宁一度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社恐的人。 可这么社恐的人,在两人相处中,却是主动的一方。在鹿宁和她不相熟,经常能简单把对话终结的时候,她能鼓起勇气继续聊下去,逗她笑。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在一天戛然而止。鹿宁不甚在意,依旧每天正正常常地过。 两个月过去,钟毓又开始找起了她,开玩笑似地问她是和别人谈恋爱了吗。鹿宁诧异,直接否认。 从那天后,她们又恢复了联系。再后来熟悉了,鹿宁也和她熟络起来,她察觉到这个缠在她身边的学妹好像对她有别样的情感,在一天晚上,她们很自然在一起了。 钟毓除了社恐,还很胆小。可尽管胆小,鹿宁逗她让她和自己一起看植物大战僵尸的短视频,她也会选择看。然后浑身炸毛了似的听着植物大战僵尸的背景音乐,转而和舍友吐槽:“我女朋友非要我陪她看植物大战僵尸,救命啊,这也太吓人了。啊!僵尸的头掉了,头掉了!” 她舍友回答:“你可以选择不看。” 钟毓瘪了瘪嘴:“要看。” 鹿宁逗她说想去看最新出的有些恐怖向的电影,钟毓很害怕,却还是买票选择和她一起去。电影放映途中,钟毓害怕地抓着她的手,头紧紧埋进鹿宁怀抱里,鹿宁嘴上调侃她,却紧紧抱着钟毓。后来为了让钟毓不觉得丢人,她也装作害怕的样子看着钟毓,钟毓看她害怕的样子笑她,鹿宁但笑不语。 再后面…… 鹿宁擦掉眼角的泪,看着蔚蓝无际的天空,满心怅然。 再后面她就消失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个月轮到鹿宁业务学习,她头疼地熬夜做课件。之前事情太多,完全忘了这个月轮到她业务学习,导致她什么也没准备。她在书房敲敲写写,翻阅资料,敲着键盘手都敲麻了。 鹿宁揉了揉手腕,后天就要开展学习了,她今晚必须做完。早知道自己忘性那么大,她就该定个待办的备忘录。但凡记起一点,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鹿宁头也不抬,回应道:“请进。” 景瓷开门进来,将手中的牛奶轻轻放在鹿宁电脑旁,动作轻柔,像是为了避免打扰到鹿宁的工作。 鹿宁顺着牛奶杯看过去,端着牛奶的手指纤长白皙,骨骼分明。那人似是刚洗过澡,一身白色柔软的棉质睡衣,头发呈半干状态垂在肩上,水汽氤氲。 鹿宁低头不去看她:“谢谢。” “很忙吗?”景瓷走到她身旁,倾身看向鹿宁做的课件。 靠得太近了。 鹿宁攥紧了手中的资料,景瓷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周身,有点似清新的绿叶调。 她怎么会这么香。 鹿宁:“快做完了。” 景瓷站直身子,了然道:“课件?” 香气远离了。 鹿宁微不可见耸了耸鼻尖,坐直身子不自然道:“是,后天就要讲课了,今晚得做完。” “辛苦。”景瓷言语柔和,如和风一般细腻,“早些睡,喝点牛奶,这是我刚热的,助眠。” 鹿宁抿抿唇,笑道:“谢谢,会的。” 景瓷:“不打扰你工作了,早些睡。” 鹿宁抬头:“好。” 门关的很轻,似是怕惊动这深沉静谧的夜。鹿宁端着温热的牛奶,抿了一口,很甜。房间里还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人心神安定。 盯着牛奶杯良久,鹿宁不禁溢出笑声,她又喝了一口牛奶,转而投入工作里。 科室今天要来新同事,早在几天前就疯传开来。鹿宁喝着豆浆,坐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回复景瓷的消息。 景瓷:中午我来接你,妈妈说她学会了一样菜,要做给你吃。 鹿宁看着这条消息背后一阵凉,沉默片刻回道:妈妈做的? 景瓷看见鹿宁这条明显不可置信的消息,眉眼弯弯:放心,我提前试验过了,能吃,味道可以。妈妈这次是真的花了心思学。 鹿宁:“……” 你也真敢试验。 鹿宁:好。 她放下手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八点了,要开始上班了。 鹿宁走出休息室,在护士站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皱了皱眉,在原地站定。恰逢那人转身,朝鹿宁看来。 鹿宁很意外,是岑青时。 岑青时看见鹿宁,随即笑眯眯走过去一把搭住她的肩:“师妹,好久不见。” 鹿宁挣不开岑青时的手,自暴自弃回应:“师姐。” 岑青时趁机揉揉她的头,笑道:“以后就是同事,要一起工作了。” 鹿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看向岑青时。 岑青时红唇微勾,意味深长道:“我跳槽来这里上班了。” 鹿宁:“……” 新同事居然是她? 鹿宁很不解,岑青时在首都第一医院上班,那里的工资待遇不比这里少,况且那里的学习晋升空间更大。但每个人的人生计划都不一样,鹿宁忍住没有多问。 岑青时:“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鹿宁:“……” 鹿宁:“你为什么来这里?” 岑青时笑出声,将鹿宁带向办公室走去,她眨眨眼:“因为你在这里啊。” 鹿宁:“……”她就知道岑青时不会说真话,自己就多余问这句。 鹿宁移开岑青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径直走向办公室。 “别生气嘛。”岑青时追上去,提到这些声音有些低沉,“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鹿宁脚步微停,不知为何她想到那天夜晚看见的同岑青时在一块的那个女人。她看了眼身旁依旧笑着的人,她总觉得这笑意不达眼底。 鹿宁沉默片刻,道:“不想笑就别强迫自己笑了。” 岑青时一愣。 鹿宁不管站在原地发愣的人,走到办公桌旁坐下。 上班闲暇时岑青时邀请鹿宁一同吃饭。鹿宁想到景瓷说今天中午韩琳要给她做饭吃,立马拒绝了。中午下班,等鹿宁收拾好东西时,抬头便见景瓷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一时间她很是意外。 鹿宁走向景瓷:“你好早呀。” “接夫人下班啊。”景瓷递给鹿宁一瓶牛奶,笑道。 “谢谢。”鹿宁接过景瓷给她带的牛奶,听着她揶揄的话语有些羞涩,低着头打开牛奶瓶盖,喝了一口。唇齿间奶香馥郁,鹿宁忍不住将唇边沾染的奶渍舔净。 景瓷将眼睛从鹿宁还有些湿润的唇角移开,语气柔和:“这是应该的,以后不用对我道谢,我们是伴侣。” 每次景瓷来接她时,都会带些吃的东西给她,久而久之也成为了习惯。 景瓷的字里行间透露着认真,鹿宁抿抿唇,低眉回应:“好。” 不赶巧,鹿宁赶到时电梯门已经缓缓关闭,只能等下一趟,鹿宁看着错过的八个电梯有些头痛。 景瓷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盯着刚关上的电梯门出神。 鹿宁注意到景瓷的走神,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景瓷回过神,将目光从电梯门移开,摇头道:“没事,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应该是认错了。” 鹿宁点头,似是非常同意这个观点:“应该是认错了,我最近也总被人认错。世界这么大,有长得像的人很正常。” 景瓷轻笑:“我以为鹿医生应该无可比拟。” 鹿宁明白景瓷的意思是在夸她金相玉质,该是独一无二,但她总觉得有一丝调侃的味道,于是回敬道:“多谢景影后的评价,能被景影后这般夸赞,倒也是我的荣幸。” 景瓷眉眼弯弯,适时停止这个话题。小猫有些急了,再逗就该咬人了。 韩琳做的饭出人意料卖相很好,都是家常小菜,做法简单。 鹿宁看向景瓷,一脸诧异。 景瓷看出了鹿宁表情包含的意思,忍俊不禁:“放心,能吃。” “胡说什么!”韩琳从厨房将汤端了出来,在鹿宁看不见的角度瞪了瞪景瓷,像被踩到尾巴跳脚的猫。她转而朝鹿宁笑道,“宁宁啊,别听岁岁瞎说,我厨艺很好的。” 鹿宁:“……” 景瓷忍了忍,将嘴角的笑压下去,点头道:“妈妈为了这顿饭花了心思。” 韩琳点头:“我向李婶学了几道菜,以后做给你吃。妈妈的厨艺很好的,这些家常菜可都是手到擒来。” 鹿宁:“……” 景瓷充满笑意的眼中透漏着微不可见的无奈,鹿宁明白这一桌简单的菜大概是韩琳在这段时间努力学习做菜的极限,她本来就是个厨房杀手。 想到这一点,鹿宁内心一阵暖意,韩琳对她真的很好。 鹿宁夹了一块肉,肉说不上好吃,但也说不上难吃,是可以入口的。看着韩琳期待的表情,鹿宁称赞道:“的确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韩琳听到夸赞有些飘飘然,她将桌子上的菜都夹了一筷子放进鹿宁碗里,直到堆满成一个小山才作罢。她脑子一热,胸有成竹道:“等以后妈妈给你做满汉全席!” 景瓷:“……” 鹿宁:“……” 倒也不必这么夸下海口。 鹿宁:“好,我很期待。” 景瓷没忍住笑了出声。 鹿宁:“……” 韩琳餐桌下的脚用力踢了踢景瓷,见景瓷没反应,又用力踢了踢。 鹿宁:“……”她该不该告诉妈妈她踢错人了? 景瓷懒懒地抬了抬眼睛:“妈妈,你动作轻一些,踢到我夫人了。” 韩琳:“……” 饭后,鹿宁不管韩琳的阻止,去了厨房洗碗。韩琳已经做了饭,又让她洗碗这样不太好。 韩琳看了眼在餐厅收拾餐桌的女儿,凑了过去,小声询问道:“岁岁,你说哪里的厨艺速成班会教满汉全席?” 景瓷将脏了的桌布换下,头也不抬:“您这顿普通的家常菜学了多久?” 韩琳:“……” 景瓷:“妈妈,你这个想法不现实。” 韩琳怒了:“我知道不现实,可是我刚才已经脑袋一热夸下海口了!” “那您自己解决。”景瓷将椅子摆正,用抹布将桌子的污渍擦干净。 韩琳:“我给你提供了这么多和宁宁相处的机会,你不该帮帮我?” 景瓷不语,手里的动作不停。 “心心念念人这么多年,最后还是靠你妈妈我小时候给你定下的婚约才有点起色。”韩琳气打不从一出来,“我帮你制造机会让你们去旅游增进感情怎么样?你帮我找找厨师。” 景瓷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答得干净利落:“成交。” 明天是鹿宁久违的休息日,鹿宁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抱着电脑,这时突然有些想熬夜。想到自己好久没有看电影了,鹿宁叼着一根棒棒糖,饶有趣味搜索着景瓷演的电影。景瓷演的电影口碑爆棚,都是大制作。鹿宁点开令景瓷获得她第一个最佳女主角的剧《星际》,她看的电影少,这部景瓷的成名之作有所耳闻却从未看过。 调整好电脑的角度,鹿宁靠在床头认真看起了电影。《星际》是一部科幻电影,在当时算是一种很新颖的题材。抛去景瓷演技足够的优秀外,内容角度新颖也是获奖的很大一个原因。 电影情节跌宕起伏,播完后片尾字幕向上滚动,鹿宁眼睛红红的迟迟没有从剧情中缓过来。她瞟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关掉电脑,鹿宁揉了揉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漱,直到冰凉的自来水抹在脸上,才刺激得她清醒了些。 看来以后不能熬夜看电影,这劲有点大。 第11章 第 11 章 次日,鹿宁被电话吵醒。她看了眼屏幕上出现的一串数字,认出是科室的。她揉了揉昏沉的头,接了电话。 “小鹿。” 鹿宁坐起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同事道:“你的一个病人家属有事找你咨询手术的事,他来找过你几次,但恰好你都不在。”提到这件事同事很无奈,每次这个家属都赶在人休息下班的时候来,科室里只有一个值班医生。他们让他在鹿医生上班时来,这个家属理直气壮说那个时候他上班没空,非要鹿宁现在赶过来,不联系鹿宁就在科室闹,吵架。 鹿宁从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猜到了吵闹的家属是哪一床的病人家属,那床的家属性子烈,不好讲话。现在才七点半,昨晚她收拾好自己睡觉时已经三点多了,睡眠不足令她有些头疼。她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开始和电话那头的家属交流起来。 等家属脾气缓和下来后,鹿宁套上衣服,一边解释手术内容一边朝书房走去,她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刚做了一份资料。因为过段时间国家心血管病中心将举办高血压精彩病例大赛,科室把她推了上去,让她必须准备一份。时间快到了,鹿宁做好后就忘了上交。 “造影是个小手术,但算个大检查,家属也别太紧张。”鹿宁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笔记本电脑的景瓷。景瓷一身正装,妆容精致,端正坐在电脑椅上,左手轻撑着下颌,认真听着电脑那头的人汇报。 鹿宁一愣。 景瓷看见推门进来的鹿宁,面不改色,她看了眼正在开的会议,打断了汇报的进度,对里头说了句稍等。办公椅往边上一侧,景瓷离开电脑的视野。 景瓷看着睡眼惺忪的鹿宁,语气柔和:“我的书房书桌出了些问题,借你的书房用一会儿,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鹿宁在书桌前站定,她脑袋懵懵的,下意识点了点头。电话那头的家属见鹿宁许久不回话,语气又有些激动起来。鹿宁听着刺耳的声音有些不悦,她皱了皱眉道:“手术都有风险,我不能和你保证造影安全性百分之一百。你父亲的情况我建议你做造影查一下血管是否有问题,如果你不愿意做我也无法勉强。所有的问题我已经都和你说了,希望你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做,那手术时间大概是定在周二。” 家属没听到鹿宁百分百的保证有些生气,径直挂了电话。鹿宁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内心郁闷,任何治疗他们都不会同家属百分百担保,世上也没有绝对安全的手术,连麻醉都有风险。如果她说了百分百的安全性,才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鹿宁面上的不悦很明显,景瓷道:“今天休息?” 鹿宁点点头。 景瓷:“带你去玩放松放松?” 鹿宁眼睛一亮:“好呀。” 景瓷看着面前的人整个人明亮起来,笑道:“那宁宁先想好去哪玩,等会我来找你。” 鹿宁点点头,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这时她才注意到景瓷的会议一直停在一旁,她从书桌旁抽屉拿出一个u盘,忙道:“抱歉,好像打扰到你开会了,我就先出去了。” 景瓷摇摇头:“是我占了你的书房。” 她们两人书房的界限不是特别明显,景瓷有时需要在鹿宁的书房办公。一开始她会提前同鹿宁讲。但次数久了后鹿宁觉得她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这些小事不需要总是询问,所以后面景瓷就直接用她的书房,不再提前询问告知。 鹿宁摇了摇手中的u盘:“东西我已经拿了,你继续开会。” 景瓷点点头,瞥了眼电脑。她没有关声音,刚才所有的交谈会议里的人都能听见。电脑那头不乏有人在窃窃私语,表情惊讶不停偷扫着摄像头,生怕被景瓷看见。 景瓷柔和的表情冷下来,人影出现在屏幕上,表情回到开会之前的清冷严肃。 “会议继续。”景瓷声音清亮,言简意赅。她微阖眼,细长浓密的睫毛印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喜乐。 看到领导回来,刚才在八卦的人被小景总这副模样有些震慑到,纷纷坐直身子,很是局促。 会议回到原来的流程,景瓷一面听着,一面看着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鹿宁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将u盘里的资料发给主任。鹿宁一旦被吵醒,不管是睡眠时间多短,她都很难再进入睡眠。就像现在,她因为睡眠过短而头疼,却很难再次入睡。鹿宁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哈里森心血管病学》,打算看会书。这本书看到一半,上面的内容被鹿宁用红笔勾勾画画,密密麻麻的都是笔记。 会议再次进行了一个小时,因为要借用鹿宁的书房,景瓷特地将线上会议时间提前到早上七点,以免打扰到鹿宁的工作。她知道鹿宁今天休息,不会起得很早。但意料之外的是鹿宁一大早就被工作给吵醒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会议结束后,景瓷走出书房。客厅没有看见鹿宁的影子,于是她朝房间走去。房门虚掩着,景瓷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并没有传来回应。她又敲了两声,这次的力气相比上次略微大了些,虚掩的房门被这力气轻轻推开。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房间里,明明亮亮。寻找许久的人正仰面躺在床上,贴身的棉质的睡衣有些凌乱。她没有穿袜子,光着脚。睡裤是五分裤,很长一截白皙的腿露在外面,右腿下垂在床边。厚重的书籍打开被遮在脸上,其中一只手还虚攥着书的一角。 这是睡着了。 景瓷眼底柔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良久。直到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来一丝凉意。景瓷食指紧了紧,轻声走到床头。片刻,她将鹿宁遮在脸上的书拿下,书上写满了字,鹿宁的字很有个人风格,笔锋矫健,提按分明、无乖无戾,看起来很是舒服。 景瓷将书轻放在床头,看着鹿宁熟睡的脸庞片刻,眼神下移至红润的双唇。她抿了抿唇,最终弯腰将薄被子给她轻轻盖上。 鹿宁察觉到身旁好似有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睡眼朦胧间她看不清面前的是什么人,脑子也是一团浆糊。鼻尖嗅到熟悉好闻的冷香,她下意识张开手想要抓住它。一瞬间,香气就很近了,浓郁得似木质调。嗅着这熟悉的香气,鹿宁放松下来,又陷入了沉睡。 景瓷被突然的拥抱带到床上,同鹿宁并排躺着。陷入温软的怀抱中她浑身有些僵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良久,见鹿宁没有清醒的迹象,才放松下来。熟悉的人近在咫尺,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景瓷抬起手拥向柔软的身躯。 鹿宁眼底有着淡淡的黑色,是很明显的没睡好的标志。 太近了。 景瓷垂眸看着怀抱里的人微张的红唇,右手不禁收紧,食指的指甲嵌入大拇指指腹,带来细微的刺痛。喉咙微动,景瓷倾身靠她近了些。 睡了很久,鹿宁睁开眼睛,精致熟悉的脸放大在她眼前。鹿宁一愣,这个距离太近了,只略微抬头便能碰到她的双唇。景瓷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温热的气息,沁人心脾。 怎么会这么近?景瓷怎么会出现在她怀里? 鹿宁愣愣地看着眼前只差毫厘的人,她脸上那细小几不可见的绒毛都能瞧见。 景瓷只穿着一件薄衬衣,怀抱里,鹿宁隔着衬衣能感受到衬衣下被掩盖的肌肤的温度。她感到自己接触景瓷的肌肤在微微发烫。 肢体交缠,她不敢动,生怕将人吵醒了。 放大的精致隽秀的容颜映入眼底,鹿宁明白了为什么网上那些人会那么愿意欣赏那些颜值高的人。 这也太好看了,鹿宁被完全吸引住,以前也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欣赏高颜值。 景瓷微动,睁开了眼睛。 鹿宁一僵,因为这动作,她们俩的鼻尖轻轻碰到了一起。皮肤接触点带着一丝的酥麻。 “醒了。”刚睡醒,景瓷的声音低沉间带着些沙哑,慵慵懒懒的。 “嗯……”鹿宁的嗓音也有些沙哑,她看着两人的姿势一言难尽。 景瓷身子往后撤,拉开了些距离:“早上你抱着我不让我离开。” 鹿宁:“……”她已经睡眠姿势不好到这个程度了吗? 看出自己妻子眼中的不可置信,景瓷轻笑解释:“我来找你,但你睡着了。怕着凉就想着给你将被子盖上,然后就……”景瓷看了眼两人之间如此亲密的距离示意接下来没有说出的话,考虑到鹿宁脸皮薄,她适时在这里停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鹿宁:!!! 她猛地弹坐了起来,耳尖是止不住的红,指尖忍不住发颤。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把景瓷当做抱枕给抱在怀里一早上。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太突兀,她强压住满心的害羞,一脸镇定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我睡姿这么差。” 怀抱一空,景瓷面不改色道:“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睡了。” 鹿宁:“……”这话她没法接。 鹿宁:“是不是占了你很多时间?” 在这期间景瓷为了不吵醒她没有挣脱她的怀抱,不知道睡了多久,肯定浪费了她很多工作的时间。想到这些,鹿宁有些愧疚。 景瓷:“没有,别瞎想。”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今天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不是说了要带你出去玩吗?况且,和你,不是占用浪费时间。” 鹿宁的每一句话,景瓷都表现出了很在意的模样,并认真给予解释回答,没有丝毫敷衍。 “今天……”鹿宁张口,有些磕磕巴巴的,“我们去外面玩游戏。”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知道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不好意思了,景瓷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好。” 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李婶早已经做好了饭在餐厅。鹿宁倒是没有想到她一觉就从早上的七点半睡到了中午,果然熬夜害人。 下午出门前习惯性看了眼手机消息,确定单位没有新消息没有加班的指示后,从房间抽屉拿出一个小袋子,便放心出门了。医院不同别的工作岗位一样,对于鹿宁来说,她来这里上班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但她依旧没有定性的假期感觉。在休息时候加班是经常的事,也习以为常,今天能好好放松一下也是好事。 平时上班劳累,鹿宁不太想去很远的地方,也不想有体力上的活动。她们家距离市中心不远,地段繁华。身侧的人穿着整齐休闲,耳钉银色简单,头发被简单绾起成高马尾,口罩掩下精致面庞。 鹿宁:“你会不会不方便去人很多的游乐场所?” 景瓷没料到鹿宁会有这样的疑惑,笑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困惑?” 鹿宁:“你们这样的明星不是都是这样吗?” “对。”景瓷笑道,“但我是例外。” 没有媒体傻到与景氏抗衡。 鹿宁也想到了这点,点点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在附近逛一逛?” 景瓷:“好啊,听你的安排。” 鹿宁眼睛一亮:“去我上次去的电玩城吗?” 看出鹿宁眼中的跃跃欲试,景瓷笑道:“好,去。” 因为是周末,电玩城的人很多,重金属的音乐震进耳朵,灯光五彩斑斓。景瓷从小在书香熏陶下长大,整个人的性子也斯文尔雅,这样的人在电玩城里显得格格不入,独树一帜。两人容貌昳丽,走进电玩城便引起许多人的注目。鹿宁:“你会不会不习惯这里?” 景瓷:“不会啊,我玩过的。” 鹿宁震惊。 景瓷忍俊不禁:“大学的时候同舍友一起去过,缓解压力。” 鹿宁不语。 景瓷:“难以置信吗?” 鹿宁:“没有,只是你不像是会玩这些的人,你……”顿了顿,像是很难用词形容。 景瓷笑道:“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尝试我从未接触的东西。” 鹿宁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揶揄道:“神仙入凡尘了。” 听到这样的形容,景瓷低笑出声,她眉眼弯弯看着娱乐设施,眼神凝在一点,道:“史迪奇就是在这里抓的吗?” 鹿宁顺着景瓷的目光看去,那是上次她停留的抓娃娃区。她笑道:“对啊,运气好,抓到了一个。” 景瓷:“那今天有信心吗?” 鹿宁:“……” 讲真,她真没什么信心。那个史迪奇是她抓了几十次才抓到的,实在称不上什么厉害。但箭在弦上,为了自己的面子,鹿宁抓着手机的手一紧,心一横道:“当然。” 第12章 第 12 章 阳光穿过淡薄云层洒在地上,像根根金线,充满着青春活力。鹿宁掏出她从家带来的小袋子,袋子里的东西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是上次没用完的一大半游戏币。 景瓷:“还留了这么多呀。” “嗯。”鹿宁点头,掂量着手中的游戏币,“上次太晚了,就没继续玩直接回家了。” 景瓷:“啊,这样啊。” 景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纵容,像一根羽毛飘到鹿宁心口,痒痒的。鹿宁偏头望向那一排的娃娃机,走到一个猫猫娃娃机前一股脑将游戏币丢了进去。这个娃娃机里的猫猫玩偶很可爱,银白色的小猫戴着可爱黑色小鸭舌帽,手脚并用抱着一颗大糖果。 随着两声硬币掉进去的音响,机子立即显示倒计时。鹿宁看着旁边的景瓷,道:“你试试?” “好啊。”景瓷走向前,掌握了娃娃机的操纵杆。机械爪子开始随着景瓷的操纵前后摆动,鹿宁站在娃娃机侧面紧张地看着爪子的走向,就好像不是景瓷是她在玩一样。 景瓷注意到鹿宁眼里亮晶晶的,轻笑一声,毫无负担按下了按钮。机械爪摇摇晃晃抓向机子里的猫猫玩偶,不出意外玩偶被抓起一半又掉了下去,是很经典的娃娃机的套路。随着玩偶的落下,鹿宁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景瓷声音中带着些可惜,摇摇头:“没抓到。” 鹿宁的失落劲一扫而空,她站直身子安慰道:“娃娃机本来就设定的程序,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抓到的。没关系呀,我们就当玩嘛。” 看着鹿宁丢掉情绪反而一本正经安慰她,景瓷觉得很可爱,于是她点点头顺着又丢了两枚硬币进去。但玩偶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最后她俩交换着玩了十几次,猫猫玩偶才被稳稳抓起落进了洞里。鹿宁忍住高兴地想要叫出来的冲动,弯腰将玩偶拿了出来。她蹲着举起猫猫玩偶在景瓷的眼前,开心道:“看!我们抓到了一个!” 景瓷看着面前自己的妻子明明很高兴却故作矜持的样子,莞尔,声音温温柔柔的:“是,我们宁宁很厉害啊。” 景瓷将这一切归功在鹿宁头上,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仰头看向景瓷道:“我们一起抓的。”意思是两个人一起的功劳。 景瓷点点头,煞有其事:“嗯,对。不过也抓了十多次,二十多个游戏币才换的这个小家伙,这可真是难得。” 鹿宁抿抿唇,小声道:“我上次抓了几十次呢。” 景瓷看向鹿宁,眸里溢着浅浅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鹿宁掩饰般站起身,抱紧猫猫玩偶,一手拉过景瓷去找其他的游乐设施。景瓷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语。 感觉到背后有闪光灯闪过,景瓷皱了皱眉,转身朝后看去。多年的演艺生涯让她对镜头有格外的敏锐程度,但身后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怎么了?”察觉到景瓷突然往后看,鹿宁问道,“是丢了什么吗?” 景瓷收回视线,朝鹿宁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去打个电话,宁宁在这里等一下我好吗?”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鹿宁点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景瓷握紧电话,转身朝电玩城门口走去,门口的音乐声减弱,没有那么的喧闹,她的表情冷下来。转角处一抹灰色一闪而过,景瓷加快脚步赶过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是错觉吗? 景瓷回头扫视了一圈电玩城里玩乐的人,不乏有些许因为她周身气质被吸引而偷看的人,被她抓住后,讪讪移开目光。 没有奇怪的地方。景瓷收回目光又往外面看去,走了几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她在门口默默地站立一会,沉思片刻,将电话拨了出去。 等景瓷回来时,鹿宁正叼着一根棒棒糖在投篮机前丢篮球。她的技术不怎么样,没投中几个,不经意间还掉出去一个篮球。 景瓷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篮球,走向前往篮筐一丢,篮球划过一道抛物线从篮筐落下。是投中了。 鹿宁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望去,看见景瓷正笑意盈盈站在她身后。她从口袋掏出刚刚从机子里转出来的一根棒棒糖递给景瓷:“电话打完啦?” 景瓷接过棒棒糖没有打开,她将糖果放进上衣口袋,笑道:“打完了。这里人太多吃棒棒糖不太方便,等我回家在吃好吗?” 鹿宁这才意识到她戴着口罩不太方便吃棒棒糖。一时间她有些懊恼,于是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奶糖递给她,说道:“那吃这个吧,这个就不会不方便了。” 景瓷剥开包装袋,略微拉开口罩将雪白的奶糖放进口中,奶香充斥着整个口腔,甜甜的。她笑意浅浅:“你有好多糖呀。” 鹿宁局促地捏着游戏币道:“上班有时会很忙没空吃饭,害怕低血糖就会在口袋里常备糖果。” “好辛苦。”景瓷垂眸,附近没看见垃圾桶,于是她将包装纸塞进口袋,晚点丢。看了眼面前的投篮机,道,“一起玩吗?” 鹿宁:“好呀,只是我技术太菜了。” 景瓷:“我也不厉害,但权当娱乐呀。” 鹿宁丢了两个硬币进去,看了眼人次按钮选项,毫不犹豫按下单人选项。两个人一块投单人的模式,应该能撑过几局? 两人玩尽兴时已经是傍晚了,天空呈现着美丽的火烧云,太阳似小半轮紫红色火焰燃烧天空后慢慢落下。路边吆喝着棉花糖,景瓷在小摊贩那里买了一根棉花糖递给鹿宁。 鹿宁接过棉花糖,两片薄薄的嘴唇轻抿着,是在笑:“谢谢。” 酒红色的夕阳余晖落下,照在鹿宁身上,泛着一层明亮的光。景瓷看着她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睛,笑道:“不用谢,今天很愉快。” 鹿宁:“我也很愉快。” 到家后,景瓷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一点亮屏幕就看见经纪人的多条消息。景瓷表情冷了下来,点开消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的相片,皆是下午她和鹿宁在游戏城玩的内容。 果然有狗仔不怕死偷拍她们。 相片拍得很清晰,如果贸然被放在网上肯定会爆发出一大波的流量,但从而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景瓷倒无所谓,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但鹿宁不一样,受到波及的程度更大的明显是她,会脱离正常生活的轨道。网络的力量很强大,不出一个小时,鹿宁的个人资料就会被扒个一干二净。 看了眼相片里笑的灿烂的妻子,景瓷脸色柔和下来。原来自己面对她时,眼神是这样的温柔缱绻。拍摄的角度很好,相片质量很高,景瓷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后打开电脑建立一个文件夹一张张存了起来。 等一切做好后,她再看起了自己经纪人的消息。 卫霖青:小景,截下了这些照片,的确有狗仔在偷拍,你感觉挺敏锐。我这里还有一卷胶片,如果你需要明天我拿来给你。 景瓷:卫姐辛苦了。 卫霖青:这些相片对你没什么影响,可能还能赚一波热度。你怎么打算? 景瓷看了眼桌面上的相册回道:我不需要靠这个增加热度,以后如果截下的照片有这个人,一律不允许发放出去。 卫霖青:你之前让我注意怕也是因为她吧,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景瓷看着这句话良久,回道:是我妻子,所以辛苦卫姐了。 卫霖青:!!! 卫霖青:景瓷,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你结婚居然不告诉我,还不请我! 发消息无法缓解卫霖青的气愤,她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景瓷看了眼卫霖青的电话,径直挂掉,继续打字道:隐婚,和她从小有婚约,她还没有完全接受我,可能也不会愿意过度的曝光。 卫霖青消息回得很快:也就是说我们景影后还没把人追到? 景瓷:“……”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她从这句话里看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嘲笑。 景瓷:不要四处宣扬。 卫霖青:你要隐婚一辈子? 景瓷顿了顿,将字一个一个敲在屏幕上:我会等她。 照片还是被发布在了网上,瞬间顶上了热搜,只不过很模糊,看不清照片里的人,勉强能辨男女。 凌晨三点景瓷被电话吵醒,照片没有持续发酵,很快被撤了下来。她看着被撤下的热搜,目色沉沉。照片附带的文案是揭露景瓷的恋情,与不知名女子接触密切。 照片模糊,两人凑得近,就像是在亲吻一般。 景瓷在脑海中搜索娱乐圈认识的人中有谁与她不太融洽,思索片刻,无所头绪。她在娱乐圈交际并不活跃,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实在无法定性在某一个人身上,谁也不知道人的背后嫉妒恶意是怎样的。但在她各方面严厉警告下,依旧敢发布出来,看来背景并不简单。 发布的账号是新开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景瓷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棒棒糖,拆开包装纸放入口中,随后给经纪人拨去了一个电话。 卫霖青:“信息看完了?” 景瓷语气很冷:“在查吗?” 卫霖青知道景瓷对这件事的重视:“在查,对方有备而来,可能需要些时间。不过热搜已经被压下去,这段时间我们会严密监测网上的动向,你放心。” 景瓷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只零星几颗星子点缀在夜空,月亮也被云朵遮住。她打开窗户,夜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景瓷冷静了下来,道:“这些天就辛苦卫姐了。” 卫霖青:“不辛苦,但这照片显然是模糊处理冲着你来的,我们可以声明是姐妹关系,毕竟闺蜜之间这样亲密也正常。” 景瓷:“不用声明,我和宁宁本就不是普通朋友关系。绯闻也是真的,她是我妻子。现在只需要阻止这件事发酵,压下去就好。” 卫霖青叹了口气:“好,可你的事业……” 景瓷提醒道:“卫姐,我本就不靠这些博人眼球,况且我现在重心不在演艺上,处于半退圈的状态。” 卫霖青:“你很喜欢她。” 提到鹿宁,景瓷眼神柔软下来,她轻声道:“对,她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 鹿宁清晨很早就去上班了,她还有几份病历没有整理。办公室有个女医生是景瓷的铁杆粉丝,鹿宁只要和她上班,几乎都能看见她在空闲时刷景瓷的视频。鹿宁在电脑前整理病例,那个同事凑了过来,将手机放到她面前给她看:“小鹿,这个人好像你诶。” 鹿宁下意识往她手机屏幕看,待看清后一愣,这是她和景瓷昨天在电玩城的照片。 被放在网上了? 那位同事见鹿宁不说话,继续道:“热搜很快被压下去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截到这条消息。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营销号居然造谣我们瓷瓷,这照片那么糊,社会主义姐妹情不可以吗?非要扯是恋情!” 鹿宁:“……” 鹿宁:“会对景瓷造成影响吗?” 同事一脸气愤:“这是瓷瓷第一次被传绯闻,虽然我们瓷瓷一直靠演技吃饭,但总归有些不好。” 鹿宁看了眼那模糊不堪的相片,道:“热搜不是很快被压下来了吗?” “是啊,所以希望损失不会很大吧。” 鹿宁一上午有些心不在焉,满心都是照片的事情。虽然她被暴露在网络上,但她更担心的还是会对景瓷造成影响。昨天是她带她去人群拥挤的地方玩的,如果真造成了影响,她难辞其咎。 晚上回家,鹿宁看见景瓷正靠着客厅沙发,笔记本搭在盘着的腿上,眉头微蹙,好像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鹿宁心一跳,莫非影响真的很大? 鹿宁在门口踌躇了会儿,去厨房倒了杯温牛奶后走到景瓷身前,将牛奶递给她。 “谢谢宁宁。”景瓷停下手中的工作,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鹿宁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脸色一如既往的女人,欲言又止。 景瓷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声音柔和下来,问道:“怎么了?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鹿宁抿了抿唇,暗自加了把劲,开口道:“是不是对你有影响?” 景瓷一愣,没听明白:“什么影响?” 鹿宁:“我们昨天去玩被拍的事情。” 景瓷:“……” 景瓷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消息还是让她知道了。本来这件事她并不想鹿宁知道,她能处理好,也省的多增烦扰。 看到景瓷一脸疲惫的样子,鹿宁有些惶然,她愈发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了。 景瓷:“没有什么影响,别担心。” 鹿宁:“可……” 景瓷冲她轻轻一笑,似是在安抚她:“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以免你担心。” 鹿宁坦言:“上午我同事给我看的,她是你粉丝。” “这样啊。”景瓷点头,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我压下来了,放心,不会影响到你的。” 鹿宁:“?” 鹿宁不解:“怎么谈论到我了?” 景瓷知道鹿宁担心的是什么,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不禁笑出了声:“我不会有影响,现在的精力主要在公司,况且我是靠作品立足娱乐圈,不靠流量。主要是你啊。” 我?鹿宁不太明白景瓷的想法。 景瓷认真道:“网络的力量很强,好在照片模糊,但凡清晰点,不到一个小时你的信息都要被扒出来。我不想你安稳的生活因此受到影响。” 鹿宁沉默,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谢谢。” “不用多谢,我们生活在一起,照顾是应该的。”景瓷又喝了口牛奶,笑道,“这次的事情是我准备不周,希望宁宁不要生气。” 鹿宁抬头,望向她含笑的眼里,认真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景瓷一怔,转而低笑:“好,我明白了。” 第13章 第 13 章 今天是手术日,鹿宁并不上手术班,倒是她自己的病人有几个今天需要做手术。 鹿宁早早地就查完了房,根据自己的病人病情开了几个医嘱后,便下去介入室去看介入手术,她有个病人需要心血管造影和脑血管造影一起做。大致观摩了片刻这个手术,见比较顺利后她便回了科室,科室事情很多,她今天不是手术班,不必在介入室待很久。 鹿宁刚回到科室,主班的护士就叫住她:“小鹿,来了病人,四十五床。” 鹿宁:“好。”回答完后她从角落推出心电图机和血压计去给病人做入院检查。病人病情不重,是个高血压控制不佳的病人。 鹿宁站坐在护士站主班护士身旁的电脑前,打开病例,在临时医嘱上琢磨半天,最后在医嘱单敲上几行字。保存好医嘱后对主班护士道:“肖老师,我开了抽血的医嘱,明晨抽高血压四项,卧立位吧。” 主班护士接过病例点头回应:“好。” 鹿宁将这个病人处理完之后,便没有再来病人。本来她今天可以按时回家,但却没有急着回去。家里最近只有她一个人,景瓷出差了,她总是很忙。 反正左右都是一个人,早早晚晚回去意义都不大。 鹿宁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暗下来,夜风中夹带着一丝凉气。夜晚的街道繁华并不冷清,人声嘈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直走到小区,耳边的声音才渐渐减弱安静下来,静谧的夜间传来轻轻的虫鸣。她抬头看向夜空,夜空点缀上繁星,星星闪啊闪,好似在低语。 鹿宁有些恍然,春天要过去,马上又是夏季,她结婚也快有一年了。 平时回家景瓷都会坐在客厅办公等她一同吃饭,现如今景瓷出差,鹿宁看着黑漆漆的客厅,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家中的安静,她这才明白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李婶早已将晚饭做好,鹿宁孤零零坐在餐桌前一人吃着饭,有些索然无味。 挂钟的时针缓缓指向9,鹿宁拿出手机斟酌着向景瓷发了条消息,是很简单的问候。 鹿宁:吃了饭吗? 彼时景瓷还在同合作公司的人一同吃饭,她最近接手了底下的一家电子科技公司——森鹿。合作公司在这一行业是龙头企业,同景家地位不相上下。 酒桌上对方的执行总经理时清然正在谈论此次合作电子产品的性能、芯片研发和宣传。她的见解看法很独到,可以吸取意见,景瓷听得认真,酒桌上嘈杂,因此她并没有听见鹿宁的消息音。 这一趟的合作很是愉快,景瓷不可避免喝了一些酒。她的酒量不错,这点酒对她影响不大,同时清然道别后,易亦开车将景瓷送回酒店。忙碌的一晚一直到坐在车上,她才有空打开手机,点亮手机后引入眼帘的是鹿宁简简单单的一条消息。 景瓷眼底染上笑意,她点开消息录音,发了句语音过去。她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易亦眼不动心不动,极力装成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 鹿宁已经洗漱好在床上了,这条语音消息有些突兀,她抿了抿唇,内心有些许莫名的期待和兴奋,缓和片刻她点开语音。 手机里面传来景瓷慵懒温和的声音:“刚同合作公司吃完,现在回酒店。嗯,今天有些累啊。”累这个字景瓷略微拖长了音调,听的鹿宁心里痒痒的。 鹿宁也点开语音键盘,开口:“那回到酒店早点休息,我今天也很晚回家。” 鹿宁清脆明亮的嗓音出现在车里,景瓷目光熠熠,偏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昏黄街道。 她好像,有些醉了。 到了酒店门口,易亦打开后车门,景瓷顺着下车。 “小景总,到了。” 夜晚有些凉,景瓷披上一件薄外套。想到晚上酒桌上的谈资,她道:“易亦,这两天把资料整理好给我。时清然的建议有很多可取之处,我们可以分析采取。” 易亦点头,公事公办的模样:“是,小景总。” 回到酒店,景瓷给鹿宁拨了个电话过去,将正在看娱乐新闻的鹿宁吓了一跳。 接通电话。 鹿宁听着对面环境安静,猜测道:“到酒店了?” “是。”景瓷低笑,“刚到。” 鹿宁:“怎么了吗?”景瓷的电话有些猝不及防,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景瓷的声音缱绻:“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嗯。”鹿宁耳朵发烫低低地应了一声。 景瓷:“我可以看看你吗?” 景瓷的声音有些不对,不似平常的清清冷冷,鹿宁迟疑道:“你喝酒了?” “同合作方难以避免,就喝了一点。” 鹿宁有些不自在捏了捏衣袂,将手机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打开了视频。前置摄像头一下就将她的面容印在手机里。 鹿宁小声道:“你可以看见我了。” 景瓷有些惊讶,将手机从耳旁移下,果然看见手机里显现许久不见的人的模样,她眼神飘忽,似是有些害羞。 手机里很快也出现了景瓷的模样,她刚从外面回来,精致妆容还在并未卸去。白色衬衫上面两个扣子被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若隐若现的锁骨。或许是喝了些许酒的原因,景瓷眼角泛着微红,眼波流转间带着些许醉态。 很是……诱人。 鹿宁喉咙紧了紧,一时间语塞。 景瓷好似没看见鹿宁的局促,笑道:“今天很忙吗?这么晚回家。” 并不是很忙的鹿宁:“……” “是有点忙。”鹿宁面不改色,“你呢?喝了很多吗?” 景瓷:“没有哦,我酒量很好的。” “可是……”看你的样子却不像是喝了很少。 鹿宁没把话说完,她转移话题关心道:“喝一点解酒的东西,不然明早醒来怕会头疼。” “好,多谢宁宁的关心。”景瓷撩了撩耳旁碎发,语气柔柔的,“晚点我喝点。” 不知为何,鹿宁从景瓷这个动作中看出了一丝妩媚,十分勾人,她慌忙垂下眼眸扯开话题:“你一个人吗?” “当然一个人。”景瓷看着人那明显的慌乱,唇角微勾,笑道,“我是有家室的人,怎么会有别人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鹿宁猛地抬头,看到景瓷眼里的笑意明白自己是被她玩笑了,她偏过头道,“单独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后觉得有些不对,她皱了皱眉,沉思片刻道:“你住在哪,我给你点一些醒酒的东西。” 景瓷笑意盈盈没有拒绝,很是自然地报出自己的地址。 鹿宁记下地址后看了眼时间,即将晚上十点了,她皱了皱眉催促着景瓷去洗漱收拾,考虑到刚喝完酒不久,她特地叮嘱不要这么快洗澡,对身体不好。 电话挂断,景瓷看着手机熄灭的屏幕,眉眼弯弯,很是听话进浴室洗漱。 今天忙碌了一天,公司上上下下的事堆积成山,好在晚上的合作谈得很顺利。合作方对此的合作期许很大,按照双方的要求,这次要发行的产品不管是从什么方面,都要做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才行。芯片的合作研发也要尽快提上日程。 景瓷很听话,只用湿毛巾擦了擦身子。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她弯腰时手没抓紧毛巾,手肘又撞到水池边放着的热水盆,水盆打翻了,热水溅了一身,发尾也湿了一些。衣服因着水紧贴在景瓷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凉风吹进有些凉,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景瓷无奈,将衣服脱掉换上干的睡衣。收拾好后她坐到床边,拿着吹风机将湿漉漉的黝黑发丝吹干,韩琳的电话也随之过来。景瓷看了眼手机,拿着吹风机的手不动,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按开免提。 “妈妈。” “岁岁。”韩琳迫不及待开口,“合作谈得怎么样?” 景瓷:“挺顺利的。” 韩琳语调欢乐起来:“厉害,不愧是我的女儿,等你回来我为你接风洗尘!” 景瓷:“……” 沉默片刻,景瓷回应:“不用了。” 韩琳怒道:“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厨艺!” 景瓷没有片刻犹豫:“是。” 韩琳:“……” 韩琳咬牙切齿:“讲话这么直,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可爱。小时候性格挺像我的,怎么长大就变得这么可恨了!” 景瓷不理她,继续吹着头发。 明白景瓷把这句话完全当成耳旁风,韩琳打算放大招:“难怪暗恋人暗恋那么久,一点起色也没有,要不是我,你能娶到人家吗?” 景瓷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顿,不语。 “一点也不主动,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把人拐上床啊。” 景瓷目光沉了下来,那些年不是她不主动。她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开口时,酒店门被敲响了。景瓷眼底的郁色散去,她改口道:“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韩琳不饶:“你这是说不过我找的借口罢了,这么晚,谁会来酒店找你?” 说到这里韩琳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她急道:“景瓷我告诉你你现在结婚了,别给我乱来。” 景瓷挑了挑眉,她笑道:“妈妈,是您的儿媳妇给您女儿点的醒酒汤到了,您早些睡,我不打扰了。”说完就径直把电话挂了。 韩琳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发愣,想起景瓷言语中的恶劣成分,她将电话回拨了过去,景瓷想也没想直接挂断,气的韩琳就想要砸手机。 景瓷打开酒店的门,门口的外卖员早已离开,地上安静地并排放着两个外卖纸袋。景瓷弯腰,将外卖拿进酒店。 纸袋挺重,里面的东西不少。景瓷将纸袋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 里面装着几瓶酸奶,一盒水果拼盘,还有一瓶蜂蜜。另一个纸袋则里面装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 袋子底下放着一张被打印出来的小纸片,上面简短的几行字,但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关心。 “酸奶和水果都吃一些,蜂蜜用热水泡了喝。我还点了小米粥,到了吃一些。” 景瓷反复看了几遍,最后将纸叠好放进口袋里,她起身用酒店提供的热水壶去烧一壶水泡蜂蜜。在倒热水的时候,鹿宁的消息亮了起来。 鹿宁:外卖应该到了门口吧?明白你的职业特殊性,我让外卖小哥将外卖放在门口就走了。 她刚才一直守着手机在等着外卖签收,一看到外卖签收的消息立即将已经想好的说辞敲在消息框里发送出去。 还挺细心。景瓷眉眼温柔,挖了几勺蜂蜜进水杯,用勺子搅了搅,将蜂蜜和热水混匀。她看了眼桌子上堆满的东西,笑着调侃道:可是我吃不完这么多啊。 鹿宁一愣,想着刚才自己翻着外卖软件就不知不觉订单越积越多,倒是忘记了人的胃口没这么大。 一时有些尴尬,鹿宁沉默片刻回道:每一样吃一些就好了,不用全部吃完的。不知道你喝了多少,但吃一些明早也会舒服些,身体不会太难受。 景瓷:明白,鹿医生。 随之拍了张泡好的蜂蜜水发送过去。 鹿宁趴在床上看着景瓷发来的蜂蜜水图片,想到景瓷叫她鹿医生的场景,立马红着耳朵将脸埋在枕头里,在床上滚了两圈。 景瓷点开韩琳的消息框,消息一直开着免打扰,所以一直没有提示,而韩琳发来的消息早已累积到99+。她忽略满屏的消息,将桌子上的食物拍下发了过去,并附言:您儿媳妇买的。发完后立即划掉消息页面,不管韩琳接下来的反应。 晚上吃了饭,胃里并不空。鹿宁点的解酒的食物景瓷吃不了很多,但她还是很听从鹿宁的嘱咐,每一样都尽量多吃了一些。吃完后拍了张照发给鹿宁:鹿医生,只能吃得下这么多了。 照片里的食物每样都近乎吃了一半,想到景瓷也从酒桌下来没多久,能吃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鹿宁唇角微勾,回道:没关系,你早些睡哦,别熬夜了,都十一点了。 景瓷:好的,鹿医生。 鹿宁:“……” 突然很想听到景瓷亲口叫她鹿医生,她的声音清冷温柔,一定会很好听。 夜色浓郁,晚风温柔。景瓷收拾好桌上的外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她侧躺着看向窗外的夜空,幕布般的夜空点缀着银白的星子,好似黑色画布撒上几点白颜料。景瓷睡觉的姿势很规整,感受着深夜的宁静,她抬手按在自己心脏部位。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什么,心脏跳动的节律有些快。 景瓷眼睛微阖。 再等等,别着急,就快了。 第14章 第 14 章 《黎明》的新男主选好了,在娱乐圈内名气不是很大,像是新人一般的存在。但《黎明》的导演一向选角眼光毒辣,能被他选择的会是他心里最贴合人设的人,更何况他选了快半年。 男主角选好了,电影便再一次开机,需要景瓷补录的地方也不少。森鹿近期很忙,景瓷正准备着前不久刚谈拢的大合作。时清然对待产品的要求极高,森鹿虽是新起的新公司,但却是S.F.旗下的,亦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双方在设计方面已经不知道驳回重做了多少次。 在这最为头疼时,景瓷接到剧组的消息,得抽出时间去海城补拍镜头。于是本就忙碌不堪的人,回家的时间更少了。鹿宁已经几个星期没有见到景瓷的人影,对此她早已经习惯,她同景瓷的职业特殊性注定了她们之间长时间无法见面。 四五月份正值冷热交替,天气阴晴不定,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鹿宁不喜欢下雨,下雨让她想到的只有路上积起的水洼和湿漉漉的一切物品。她不喜欢雨水落在身上的感觉,使得她浑身沾水涔涔,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窘境。 雨过于大,即使撑着伞雨水依旧飘得她浑身**的,口罩全湿了,粘在脸上冰冰凉凉的。黝黑柔顺的发尾沾上雨水黏在衣服上,衣角往地上不止地滴水。她站立的地方不多久便被浸湿了一小片地。 值夜班的护士看见鹿宁这狼狈的模样惊讶:“这么大的雨吗?” 鹿宁无奈叹了口气,抬手在衣角拧了一下,拧下一串雨水,以此回答夜班护士的惊讶。 夜班护士笑道:“快去换衣服吧,这样小心感冒哦。” 鹿宁将雨伞挂在休息室,将口罩丢进感染性垃圾桶内,摇摇头无可奈何:“今天院长会来开晨会,不然这么大的雨,我也不必这么赶时间。” 这一身衣服必须得换,鹿宁回到值班室,翻了翻自己的柜子,柜子里只有一套春秋时的睡衣和一双鞋。柜子里放鞋子和袜子是以防下雨将鞋子浸湿时用来换的,但她从没想过雨可以大到将衣服也淋湿。 值班室的窗户开了个小缝透气,风夹杂着雨水的湿润透过缝隙进来,吹在鹿宁湿透的一身上,惹得她打了阵寒战。 再继续下去要感冒了,要赶快把衣服换掉。 鹿宁看了眼柜子里自己那一套深色睡衣,穿出去……应该不会特别奇怪吧。睡衣材质比较柔软,穿出去不正式,但她这件颜色比较深,外面套上白大褂遮住问题应该不大。 身上湿透了真的很冷,鹿宁一咬牙,将湿衣服脱掉丢在塑料袋里,换上了自己的睡衣。紧接着去了卫生间取下自己的干毛巾,胡乱在湿嗒嗒的头发上擦了几下。 收拾好后,鹿宁走出值班室,从更衣室墙上取下白大褂就往身上套。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被雨淋得很狼狈,鹿宁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不久后晨会开始,鹿宁有些心不在焉,院长讲的话她没听进去几句。 在她走神时,冷不防她右边有人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鹿宁偏头看了过去,只见岑青时朝她眨了眨眼,随后她眼前一抹白色晃过,一个白色的小纸团掉在她衣服上。 鹿宁:“……” 什么年代了,还玩上课传纸条这一套。 鹿宁内心吐槽,脸上却毫无表情,冷静地打开纸团。 岑青时:你穿的睡衣来上班? 鹿宁:“……” 她默默看了眼自己露出来的睡裤,非常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向科室里的护士同事借一条工作裤穿。一般医生上班只需要穿一件白大褂即可,护士平常更为直接同临床病人亲密接触,因此她们除了工作衣以外,还会有帽子裤子鞋子等多方面的穿着要求,除了统一美观外,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减少院内病菌沾染上日常衣服上,防止交叉感染。不过他们医院已经实行了摘帽。 鹿宁从口袋掏出笔,在纸上回道:下雨淋湿了所以换的,很明显吗? 岑青时抿着唇忍笑忍得很辛苦,她左手托腮,右手执笔在纸上写道:不明显,只是我作为你的亲师姐比较关注你。 鹿宁:“……” 鹿宁看了眼身边满面春风,言语轻佻嘚瑟得似只狐狸似的人。她的手捏了捏笔,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自我疏解:忍。 等下班时暴雨已经停了,天气晴朗,太阳驱散乌云重新悬挂在天空,天空因着暴雨洗刷显得格外蔚蓝,就像是纯净颜料泼了上去。鹿宁的衣服还是湿的,岑青时借了一件外套给她,鹿宁实在做不到穿着睡衣走回家,所以她接受了这件外套。 家里有两台洗衣机,楼下浴室一台楼上露天阳台一台,露天阳台一般洗的都是被子一类的东西。鹿宁将自己的衣服丢在楼下洗衣机里,岑青时的外套则丢进了阳台的洗衣机里。 做完这些后,她立马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药箱里翻出一包感冒中成药和一板西药。鹿宁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和鼻子有些不太对劲,为了防止病情加重,她很果断烧好水泡了杯感冒药。 因着感冒,鹿宁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她早早地洗漱好上床。鹿宁自己本就是医生,现在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应该要早些睡觉。脱掉衣服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鹿宁对自己身体突然产生的反应皱了皱眉,即将入夏的温度不至于令她冷的发抖。鹿宁摸了摸自己还是正常温度的额头,内心显现一个不好的想法。但是药都吃了,只能看看药能不能压制住这次病情了。她脚步虚浮,将门窗都关紧,随后躲进被窝中将自己裹紧。 睡梦中鹿宁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像是掉进了一个空洞之中,怎么想要睁开眼睛都无法睁开,浑身僵硬好似被定住一般,在梦里不可控地浮浮沉沉。 夜间又下起了骤雨,雷电猛地划过夜空,将漆黑一片的世界撕裂开来。轰鸣的雷声在鹿宁耳边炸响,将她惊醒。 鹿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浑身好似没有骨头般软软地靠在床头。雷雨天气将她从被禁锢的梦中救出来,她的神志如今虽不是很清楚但能感觉到自身正在不正常地发烫。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水银体温计。鹿宁将体温计甩到三十六摄氏度以下,塞到腋下,冰凉的体温计碰到滚烫的身体,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她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走向了她最坏的预想,知道自己发烧了,但她需要知道体温有多高。 鹿宁闭着眼睛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她因为高烧导致双颊有些病态的泛红,嘴唇却干燥有些泛青。睡衣的扣子因着睡觉开了两颗,露出颈肩雪白柔嫩的肌肤。 五分钟很快过去,鹿宁拿出体温计,水银已经上升到三十九摄氏度以上。鹿宁抿了抿唇,润湿了发干的嘴唇。 39.8℃。温度很高了。 胸口隐隐作痛,鹿宁捂着嘴干咳了两声。随后看了眼手心,没有咳出痰,唾沫不带有铁锈色,也不是黄浓痰。 肺炎?肺炎链球菌还是金黄色葡萄球菌?鹿宁闭着眼感受着身体的不对劲,胸痛、起病急骤、寒战高热、淋雨受凉,这几点都符合肺炎链球菌肺炎。只是没有典型者的症状咳铁锈色痰,或许是病情还没到时候。 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鹿宁清醒过来,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降温。 身体没什么气力,鹿宁拧开床头柜放的保温杯都拧了很久。拧开后她抿了口水,将桌子上之前准备好的药一骨碌拆开放进口中混着热水吞了下去,最后她倒了15ml恬倩喝了下去。 屋外窸窸窣窣的雨声听得令人烦躁,保温杯内的水已经喝完了,鹿宁撑着床摇摇晃晃站直身体。起来的瞬间她头晕眼前一黑,险些摔倒下去。鹿宁赶忙扶住墙站稳,明白自己身体没什么力气,为了防止摔倒,于是她拿着保温杯扶着墙脚步缓慢移去客厅。 客厅黑黢黢的,没有什么人气。景瓷出差,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她们只手机上偶尔联系问个平安。 回到床上,鹿宁捧着保温杯,望着桌子上的钟表秒钟嗒嗒地转圈,有些出神。病痛带来身体上的难受,导致她的精神如今也格外脆弱。 她如今生病了,发着高烧,没有人在身边照顾她,凌晨四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拖着病痛的身体对着空荡荡的家。 前所未有的孤独在这一瞬间笼罩着鹿宁,往年她有父母可以依靠,生了病可以同父母撒娇。可时过境迁,父母早已不在,只剩她孤身一人生活在世界上。结了婚,却不是两情相悦,结婚一年依旧分房睡。 鹿宁眼睛定定地看着安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她好想……好想打电话给景瓷,告诉她自己生病了,很难受,没力气去医院挂急诊打点滴。 她好想依靠她。 鹿宁用力闭了闭眼睛,颓然地靠在床头。 凌晨四点,她不该打扰她。往日景瓷对自己尊敬有加,现在是景瓷最忙最累的时刻,既要拍戏又要兼顾公司将要推行主打的新产品。她不该、她不能打扰她。 景瓷也很累。 满怀心事,睡睡醒醒间,鹿宁熬到了上班时间。烧退了些,但身子仍旧软软的无力。她打了个的士来到医院,王主任看见鹿宁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皱皱眉:“小鹿,生病了?” 鹿宁点点头,哑着嗓子回答:“高烧,可能是肺炎。” 王主任:“做了血象检查吗?” 鹿宁:“没有,起病急,吃了些抗生素和退烧药。” 王主任怒道:“鹿宁,你自己是医生不知道你该做什么吗?” 鹿宁被吼得有些发愣,因为发着烧,她的脑子有些迟钝,沉默片刻道:“我能上班的主任。” 王主任不理鹿宁:“我让你休息就去休息,你看你这随时要晕倒的模样上什么班?青时,给你师妹开检查单子,绑她去做检查。老易的得意门生在我手上出了什么事,她可以批斗我一年。” 鹿宁:“……” 岑青时沉默看了眼鹿宁,罕见地没有揶揄两句,她沉着脸应下了,并拿过鹿宁的手机帮她挂上了号,打开电脑开了几条检查。 知道他们是在关心自己,鹿宁内心暖暖的,夜晚独自一人的沉闷一扫而空。她非常乖地接过检查单,出了办公室找当班护士帮她抽血。 阿稂看着鹿宁的眼睛有些泛青,显然是一副生病的虚弱模样,责怪道:“发高烧也不知道挂急诊看看,我昨晚协夜,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一个人在家算什么事?” 鹿宁笑道:“你上夜班也很辛苦,我自己熬熬就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很配合吗,你帮我抽一下血象,等会我再拍个胸片看看就好了。我积极治疗。” 阿稂:“等会我陪你去做检查,你还发着烧,一个人去不安全。正好我也下夜班了。” 鹿宁忙摇头:“你上夜班很辛苦,还是回家睡觉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阿稂:“只是协夜而已,没关系的。” 协夜顾名思义,协助夜班,并不直接接管病人,是协助夜班的一种类型的班次。晚上并不熬夜,有睡觉的时间。 “阿稂,我送她去做检查,你好好回家休息吧。”岑青时说着从她们身后走来。 鹿宁抬头看向岑青时。 岑青时看向鹿宁,白了她一眼没什么好脸色道:“我今天没什么事,师妹,我送你去做检查,有问题吗?” 鹿宁:“……” 好凶。 鹿宁:“没有。”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血象检查白细胞显著身高,中性粒细胞比例增多,伴有核左移。鹿宁沉默了会,拿出胸片看了眼,肺纹理增多、受累肺段肺叶稍模糊。血培养结果没那么快出来,她现在咳嗽严重了些,不用血培养的结果,她也能大概判断是肺炎链球菌感染性肺炎了。 岑青时:“我给你开一个疗程的青霉素,再开点雾化,你好好打针吃药。” 鹿宁看着岑青时认真敲着键盘开药,有些发愣。 “青时,不用那么麻烦开药。” 岑青时应声停止手上的活,朝声源处看去,是心内科的魏护士长。魏护士长很年轻,才三十出头,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白嫩嫩的。平日里和同事关系也好,经常会在一起开玩笑,没什么领导架子,也很维护护士的利益。 鹿宁:“护士长。” 魏护士长笑道:“科室有这些药,你直接用就好了。” 每个科室都有备用药,科室里的备用药都是用自己科室的储备资金购买的,花的都是自己钱。有时候病人的药因为科室个人原因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例如打碎,就会用科室自己的药垫进去。有时病人账上欠钱无法领药,而又急需用药,也会先挪用科室备用药将治疗先给病人用上去。 鹿宁忙摇头:“护士长不麻烦了,我可以自己买,科室的药也……” “没关系的。”魏护士长笑出声,“小鹿太老实了,这些药科室有额外多的,大病科室可能不能做什么,但打个针做雾化是小事情,你也别去瞎忙活。” 鹿宁没法拒绝,最后接受了科室同事们的好意。 现在改良的抗生素许多,但肺炎链球菌肺炎的最优解仍旧是青霉素。鹿宁看着青霉素皮试在右手前臂掌侧下段做的小皮丘疼得略微皱眉,皮试是很痛的。 楚瑶看出了鹿宁的疼痛,笑道:“小鹿忍忍吧,皮试都是很痛的。十五分钟后我来看结果,别抓别挠,有不舒服立即叫我。” 鹿宁点点头:“麻烦了,你快去工作吧,耽误你很多时间了。” 楚瑶:“有不舒服就叫我。” 鹿宁笑道:“会的,你忘了我是医生吗?” 楚瑶一脸不赞同:“医生还不是生病了,医者不自医。” 科室也很忙,在鹿宁再三保证后,楚瑶也没过多逗留,继续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第15章 第 15 章 又在下雨了。 鹿宁坐在值班室打着点滴,她静静靠在床边,看着茂菲氏滴管中的药液一滴滴落下。导致她生这场病的最大诱因在屋外猖狂地浇打着树木,沙沙作响。 科室的同事对她都很好,一切事情都给她安排好了,不需要她多想。正因为如此,她如今才能轻松安静躺在值班室打点滴。负面情绪散去,鹿宁冷静下来,想到夜晚因自己其它的情绪而私自对景瓷产生的怨怼有多么可笑。景瓷对她究竟如何,她最能感受到。 手机传来叮咚的响声,时间快中午了,鹿宁猜想是景瓷发来的问候消息。 景瓷:吃饭了吗?我还有一周左右就可以回来了。 鹿宁:还没吃,晚点去。你那里快收工了? 景瓷刚拍完戏回到酒店,已经卸妆洗漱好了。她最近很忙,眼底难免泛着淡淡的青色。每天的行程很满,中午稍作休息后,下午还要去工厂视察工作。现在产品的研发到了关键时刻,景瓷不能掉以轻心。 她喝了口咖啡提神,回道:要完全结束还要一两个月,但这周结束后,产品最重要的程序就结束了。可以稍微休息放松一段时间。 鹿宁来了精神:恭喜,你能很快回来了。 景瓷:在外面出差很累,还是家里舒服自在。 鹿宁深有同感:我也很喜欢在家里。 景瓷关心道:最近怎么样? 头还有些晕正在打点滴的鹿宁面不改色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我这里一切都挺好的。 反正景瓷看不见她现在的情况,她怎么说景瓷都会相信。发完后看了眼即将近空的输液瓶,拨了电话给楚瑶,让她来换药。 夜晚鹿宁还是发烧了,但因为白天的治疗,病情得到压制,并没有达到前一天那么高的温度,也比之前有力气多了。 家里没有热水了,鹿宁装了点水在饮水机里。她不习惯用这些产品,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烧热水。为了早些喝到水,她拿出热水壶灌了些水去烧。家里的水池水龙头也装上了净水器,鹿宁觉得这些东西很是新颖,当代科技发展的很快。她对生活品质没有那么细的追求,导致很多新兴科技她都不太了解。 鹿宁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热水壶前等待水开,呆呆地听着电水壶呼呼的声响。出神间冷不防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因着发烧,她的脑子有点迟钝,以为是阿姨来收拾房子了。 许久没听到声音,鹿宁才后知后觉,已经凌晨了,阿姨不可能这么晚来收拾卫生。那么唯一的可能只有…… 鹿宁猛地回头,看见熟悉的女人身影窈窕站在门口,眉眼温柔,略微偏着头笑意盈盈地望向她。 是景瓷。 鹿宁有些不知所措,病痛带来的脆弱感情在看到熟悉的身影一瞬间爆发。她忍住要落泪的冲动,抬头笑道:“回来了?” “回来了。”景瓷看着面前乖巧的小朋友,感觉她精神好像不是很好,怎么看着都好似委屈巴巴的。她提醒道,“水开了。” “噢。”鹿宁一瞬间清醒,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杯子里。 景瓷看着鹿宁的动作,开口道:“宁宁,怎么了吗?感觉你脸色有些不好。” 鹿宁手一顿,道:“最近很忙,没太睡好,可能就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景瓷看了眼鹿宁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不语。 鹿宁将热水放在桌子上,转移话题:“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一周吗?” 景瓷脱下外套,笑道:“临时回来开个会议,没什么大事。” 还发着烧,鹿宁没什么气力,她强撑着精神问道:“吃了晚饭吗?” “吃了。”景瓷走向前,距鹿宁半步之隔。鹿宁被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离她远了些。 她害怕景瓷摸她正发热的额头。 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景瓷知道自己生病了。 景瓷垂眸看着被拉开的距离,默了片刻,道:“快去休息吧,凌晨很晚了,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鹿宁咬了咬唇,抬头望向面前的人认真道:“可是你才刚回来。” 景瓷一愣,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声哄道:“我明晚才离开,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呀。” 听出了景瓷在哄她,鹿宁本就因着发烧而发热的脸更烫了。 端着热水回了房间,鹿宁就着水吃了颗退烧药,她捂着嘴闷闷地咳了一声,含了颗润喉含片。她看着桌子上堆满的药,最后把它们收起来,放进角落的小盒子里。 次日醒来,烧已经退了。阿姨做好了早饭在餐桌上,景瓷的行程很赶,在鹿宁起床前就去了公司。鹿宁喝着粥敲字问她:开会多久? 景瓷:一整天,晚上结束。 鹿宁也要上班一整天,景瓷结束的时候恰逢她也下班。早上惯例查房,尹亦舟守在老太太床旁,是来给老太太带来早餐。老太太豁达,治疗也非常配合,病情恢复得不错。鹿宁看了看她的一系列检查结果,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在鹿宁走出病房要去往下个病人那时,尹亦舟叫住她:“鹿医生生病了?” 鹿宁一愣,翻病历的手停了下来:“尹小姐怎么看出来的?” 尹亦舟笑了笑,声音温和,解释道:“鹿医生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而且鹿医生不爱化妆,今天的气色不太好很容易看出来。” 鹿宁恍然大悟,她笑道:“尹小姐观察太仔细了,我只是前段时间下雨淋感冒了,没什么大事。已经在积极治疗了。” 尹亦舟若有所思,道:“那鹿医生的爱人这段时间可得花时间好好照顾你了。” 鹿宁倒是没想到这话题能牵扯到景瓷身上,她没有就这句话继续下去,扯开话题道:“我先去后面查房了,谢谢尹小姐关心。” 能看出鹿宁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尹亦舟适时结束话题笑道:“鹿医生继续忙,打扰你了。” 查完房后鹿宁坐在办公室敲着病例,时不时闷闷咳几声。今天是周末,门诊看病的人少,科室里值班人员也很少。 点滴还是要继续挂,疗程不足。 今天很忙,鹿宁将近十一点才开始挂的点滴。她看着茂菲氏滴管的药液一滴滴落下,有些困,眼皮打架片刻便躺在床上睡着了。值班护士会时不时来值班室看液体的量,倒不用担心睡着了导致误进空气。尽管药滴空了,输液器的工作原理也不会输入空气进入身体中,顶多回点血。 朦胧中鹿宁感到有人给她盖被子,带着熟悉的冷冽的香气,她不禁抬手抓住那只手。那只手冰冰凉凉、滑滑嫩嫩的,摸着很舒服。但它又很快逃离她的禁锢,鹿宁感到手中一空有些不高兴皱着眉。那只冰凉的手转而抚上了她的额头,鹿宁重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眉头舒展开。 身边的人站起身,熟悉的香气瞬间远离,鹿宁一瞬被惊醒,猛然睁开眼睛。 引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紧闭的窗户开了个小缝透着新鲜空气。环境安静非常,鹿宁眼神聚焦在点滴上,输液瓶内的液体已经近空,输液管上的调节器已经滑到了底,关掉了液体的输入。 她好像感觉刚才有熟悉的人一直陪着她,是错觉吗? 不知道调节器是谁关的,鹿宁从被子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算打电话给同事来拔针。电话拨通,门口传来逐渐明亮的电话铃声。铃声在值班房门口停下,转而门被打开,同事走了进来。鹿宁望过去,很是诧异看着同事身后跟着的女人。 女人回望着她,眸光淡淡的,情绪并不高涨。 同事没察觉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利落地将钢针拔掉,关心道:“小鹿你好好休息,我们给你从食堂带了午饭。你家人来看你了,我就把她带了过来。” 鹿宁道谢:“谢谢肖姐,辛苦你们了。” 科室很忙,给鹿宁拔完针后同事很快回到工作岗位上。鹿宁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向景瓷。她很明显感觉到景瓷周身的气压有些低,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她很不知所措。 良久,景瓷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身体好些了吗?” 还是一贯的轻声细语,鹿宁紧绷的情绪瞬间瓦解,她点点头:“打了几天点滴,好很多了。” 景瓷:“几天了?” 鹿宁低着头回答:“三天左右,再过几天疗程就足了。” 景瓷向前靠近,光线制造的阴影印在鹿宁眼前,她下意识抬头看去,额头蓦地一凉。 是景瓷将手轻轻靠了上去。 “额头有些发烫。” 头顶传来景瓷低沉温软的声音,鹿宁耳朵一热,低声道:“低烧,没事的,药都吃了。” 景瓷在床边坐下,认真看着鹿宁,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她?鹿宁自己也不知道。她道:“你最近很忙,不能叫你担心的。” 景瓷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了丝不容忽视的坚定,她倾身向前轻轻抱住鹿宁:“宁宁,你的身体健康是很重要的。我们生活在一起,我理应关心照顾你。” 怀抱温软,鹿宁一时间手脚不知如何放置,她的双手虚虚地环绕在景瓷身后,微阖着眼回答:“我记住了。” 和景瓷相处久了,她言语间也柔和了很多。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鹿宁问道:“不是晚上才结束吗?你怎么过来了?” “有吃饭的时间,就想来看看你。”说到这,景瓷顿了顿继续道,“也还好我过来看了你一眼。” 景瓷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鹿宁也能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鹿宁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之前下大雨淋着了,我很及时换了衣服的,但还是染上了肺炎。” 景瓷:“以后这么大的雨要等雨醒一点再出门。” 鹿宁点头:“那天是因为急着开会,以后会注意的。” 同事给鹿宁打的菜很清淡,粥配素菜加一碗汤。她看着没什么菜色的菜,筷子划拉几道温热的白粥,索然无味。 同事:“没胃口?” 鹿宁:“你看看这大白菜我能有胃口吗?清汤寡水的,我是病人,我应该补充营养,而不是吃大白菜!” 同事:“所以我给你打了一碗排骨汤。” 鹿宁:“……” 鹿宁:“谢谢你?” 同事:“不用谢。” 鹿宁:“……” 景瓷忍俊不禁:“宁宁乖一点,过了这几天就不用忌口了。” 鹿宁哦了一声,低下头乖乖吃饭。这饭菜就如同菜色一样清淡无味,鹿宁慢慢地将粥扒进口中。她真的挺想吃肉的。 鹿宁:“你吃了饭吗?” 景瓷看着鹿宁鼓鼓囊囊的脸颊,小仓鼠似的,笑道:“还没有,回头我回公司吃。” 意识到景瓷还饿着肚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鹿宁有些愧疚:“要不你先回去吃饭,别饿着了。” 景瓷意有所指:“你的额头还烫着。” 鹿宁内心一暖,她现在的确还有点低烧,导致浑身没什么力气,她笑道:“没关系的,前几天我也是一个人。况且我人就在医院,不会有什么事的。现在都快一点了,你别饿着了,下午还要上班啊。” “几天前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才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景瓷皱眉道,“现在我知道了,便不会放任你一个人。” “以后一定要和我说,不要瞒着我,我和你共度余生,我理应在这种时候照顾你。” 鹿宁看着景瓷明亮认真的眼眸发怔,那里面安静地盛着一湖皎洁月光。这是中午短短一个小时内景瓷第二次认真提醒她,足以显现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鹿宁点点头,回望进那一湖月光中:“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看着鹿宁快将粥喝完了,景瓷倒好温水,拿好药放在一旁。鹿宁眨眨眼,想说饭后一小时吃药的效果更好。但想到景瓷中午时间很赶,估计等不了一小时就得离开,到时候又得操心她吃没吃药,于是她很乖巧地将药吃了。 鹿宁撑着下巴,乖乖喝着温水道:“我陪你去食堂吃中饭吧。” 景瓷抬眼看向她。 鹿宁直直望向景瓷琉璃般的眼睛,认真道:“不能三餐不守时,妈妈说了你要好好养胃的。我们医院营养食堂有单独的包间,而且现在是周末,食堂的人少,不用担心你的行程被暴露呀。” 想得很周到,她好像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景瓷垂眸,轻笑道:“好。” 现在快下午一点了,食堂零零星星几个人吃饭。医院职工是配有饭卡的,每个月医院会往饭卡打一定的钱,职工用着饭卡的钱可以在医院的几个食堂吃饭。 鹿宁拿着自己的饭卡走进食堂。她的饭卡卡套是一只皮卡丘,可可爱爱的。她将景瓷带进一个小包间关上门道:“我去打菜,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忌口的吗?” 景瓷:“清淡点就好。” 鹿宁皱眉:“你现在都不拍戏了,公司的事情天天奔波劳累,还吃那么没营养的素菜吗?你很瘦了,不要减肥维持身材了。”她之前抱景瓷的时候很明显能感受到骨骼的棱角。 景瓷笑道:“我不维持身材,可是宁宁生病了在忌口,我再吃那些菜,你……不馋吗?” 鹿宁:“……” 鹿宁不语,她关上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看着紧闭的门,景瓷低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景瓷在吃完饭后没多久便赶往了公司,公司的会议和零散的事情处理完后她又有事要离开南城,离开时景瓷照常给鹿宁发了条消息告知。等鹿宁下班看到消息时已经是夜晚七点,景瓷早已踏上航班。 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一如中饭般清清淡淡。 这是景瓷特地让李婶做的。 鹿宁在餐桌旁坐下,她正对面的盘子下压着一张便签纸。鹿宁伸手将它抽出来。 ——好好吃饭,我很快回家。 落款是景瓷,便签上的字隽秀柔和中透露些许锋芒,像是她的风格。 鹿宁看着上面短短一行字良久,默默地将饭吃完了,没有留一星半点。 鹿宁看了眼干净的碗,心道:只是饿了而已。 鹿宁本以为景瓷说的很快回来是隔几天事情尘埃落定后,一如前几天所说的时间。却没想到晚上十点左右,景瓷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鹿宁欣喜又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景瓷向前抱了抱她,怀抱中带着夜风的气息,笑道:“我说了我很快回来啊。” 鹿宁:“你之前说结束还需要一两个月。” “可我也说了产品重要的程序这周就能结束。”景瓷笑了笑,接着道,“家里还有生病的小朋友要照顾,所以程序可以提前结束,我的下属也不是拿白工资的。” 景瓷是特地回来来照顾她的。 鹿宁指甲轻轻扣着掌心,心脏跳得砰砰响,压住内心有些兴奋的情绪,她抬头道:“真的不打扰你吗?我的病也快好了,没关系的。” 景瓷摇头,认真道:“不能用打扰这个词,我有分寸,你安心就好。” 鹿宁深深地望进面前隽秀婀娜的女人,女人的眉眼清妩,秋波流转,温暖如春拂过,让人忍不住溺进去。她遏制住想要拥抱上去的冲动,垂眸应道:“好。” 家中又增添了人气,不似之前一般的冷清。景瓷在家中的时候,尽管她的性格所致话并不多,鹿宁仍觉得家里安心温暖了不少。或许这就是有人陪伴的感觉。 景瓷的工作从京都移到家里后,更为忙碌了。但鹿宁每次下班回家,都能在家里看见窝在客厅一边办公一边等着她的景瓷。 鹿宁晚上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放松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二十多岁的身体,正值青春壮年,身体机能很好。 景瓷收拾衣服进了淋浴间洗漱。鹿宁打开手机,发现网络上的词条已经爆了,铺天盖地的都是景瓷的娱乐新闻,黄色的“热”字占满了整个屏幕。 “景瓷隐婚”“景瓷采访谈另一半理想型”“景影后的妻子竟是圈外人”…… 这样的词条层出不穷出现在网络上,热度已经崩了好几个应用软件了。 鹿宁内心一惊,忙点进去看,置顶的是一个几分钟的短视频。背景的超大海报让人一眼便明白是《黎明》的宣传采访,宣传采取的直播形式,所以热度爆的飞快,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视频中的景瓷穿着一袭红色长裙,明艳张扬。《黎明》中感情线寥寥几条,景瓷往年拍的戏中感情戏也是少之又少。不知是哪方资本胆大将景瓷的感情线加进台本,主持人也是个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几次三番地追问景瓷感情方面的问题。 别人眼中景瓷好似温和平静在仔细回答这些问题,但鹿宁能看出景瓷眸中那藏得深的不悦。鹿宁明白,景瓷完全有资本不给面子撂担子不干,或许是从小温润的教养让她没有当场翻脸。 直到轮到记者提问时,一个记者问出她与男主角之间的暧昧关系,鹿宁很明显看出景瓷眼底的冷意快要溢出来。男主角已经结婚了,这名记者的意思就是景瓷是否在做破坏他人婚姻关系的第三者。 紧接着景瓷冷笑一声,眼睛直直望向摄像头:“请各位的问题适可而止,这是《黎明》的宣传会,不要问与电影无关的事情。我和你们提到的所有人都仅仅是共事的关系,请各位不要胡乱猜测。舆论的可怖相信各位都知道,我也不再多言。” 场内沉默了很久,似是被景瓷的回应吓到了,景瓷往常在圈内的性格一贯是温和尔雅的,像这样的冷冽还是第一次。 与以前银幕中的景瓷大相庭径,但还是有人顶着压力多嘴了一句:“景影后有理想型吗?” 本以为会惹得景瓷更为生气,导演上前都打算安抚景瓷稳住场子了,没想到景瓷眉眼柔和下来,好似刚才的情绪不曾存在一般。 景瓷红色的礼裙明媚如火焰流淌,眉眼明艳温和。她纤细的右手拿着话筒,另一边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出戴在脖颈的项链,项链上挂着的是她和鹿宁的结婚戒指。她站在灯光里,肩骨瘦削却挺直,腰肢纤细,长裙及地,散出是对外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的爱人,她是圈外人,请各位不要妄加猜测我同其他人那莫须有的关系。” 鹿宁一愣,景瓷这是在网络上对她已婚的事实开诚布公。不知为何,她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场内静默了几秒,瞬间炸开了锅,一个一个的问题止不住跳了出来。景瓷随手挑了一个问题回答:“已经结婚一年了,我从小就认识她。她是一名济世救人的医生,希望大家不要过于关注我的妻子,这会对她日常的生活带来很大困扰。若是让我看到不实的言论,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转而她又笑道:“我如今也处于半退圈状态,请大家不要再放精力在我的身上了,多关注即将上映的电影《黎明》,谢谢,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鹿宁定定地看着视频终末定格的景瓷的面容,心情复杂。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响起,是景瓷洗完澡出来。水汽氤氲,鹿宁一时间难以看清她的面容,距离很近又好像相隔甚远。 景瓷走近,一眼便看出了鹿宁情绪的不对劲,眼睛下移,看见她的手机停留的界面后便了然。她没说话,很平和倒了两杯牛奶,递给鹿宁一杯,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感受到沙发下沉,鹿宁抿了口牛奶,淡淡的甜味在口腔扩散。她望向景瓷,景瓷回望向她,没有避开,眼底盛着平静的蓝色海洋。 鹿宁:“你公开了?” 景瓷笑道:“是啊,这也本来就是事实。” 景瓷的语气很轻松,鹿宁心静了下来,问道:“对你没影响吗?” “我不在意这些的,我以前就说过。”景瓷摇摇头,转而问道,“你会在意吗?” 鹿宁忙摇头:“我不介意这些。” 景瓷一笑,言语中透露着安抚:“既然如此,宁宁也不必在意这件事,不要有过多压力。宁宁也知道迫于景家的压力,我身上的舆论一向很少,但这并不趋于没有。娱乐记者惯常将片面显现的事情过分夸大,将其刻意引导往事物本身的背面,从而创造流量。” 景瓷喝了口牛奶,将目光从鹿宁身上移开:“世上以升量石,以己度人之事可见一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须有的言论已经有了雏形,我不想让它扩大下去,公开我已婚的事实反倒是最直接的方法。” “从前我不公开是在意你的看法,如今你没有什么异议,我也不需要藏着什么。我们本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是站在阳光下的。” 说完,景瓷揉了揉鹿宁的头发,亲和的力道带着安定的气息。 鹿宁愣愣地任她揉乱头发,景瓷的声音轻柔,像是风一样吹拂过她心里,引得她心脏砰砰跳动。她不是青涩懵懂的少年,她自然明白反复引得她情绪如此波动的原因是什么。 鹿宁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狠狠嵌入食指的嫩肉里,疼痛唤醒了她一丝清醒。望着景瓷清亮的眼眸,鹿宁内心低叹一声,避开她的眼睛,微阖的睫毛轻颤。 完了。 轮到鹿宁的夜班,科里有个病情危重的病人。原是以心房颤动收治入科,白天突发脑梗昏迷不醒,急送入介入室行DSA,术后放了两个支架。尽管手术做完,病人病情仍旧处于危重观察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两天。病人本应转去神经内科,但神经内科上百张病床早已住满,要等待次日病人出院才能迁进去。 鹿宁接班时,岑青时正在同病人家属谈话,夜班护士是阿稂,鹿宁这段时间和她的夜班对上了。阿稂在护士站同另外的家属宣教术后注意事项。于是鹿宁穿上白大褂先自行去了解病人的情况。 病人左手打着点滴,右手边上了两组泵,一组替罗非班一组咪达唑仑。右股动脉的压迫器还在腿上,未到时间没有取下。鹿宁从口袋拿出瞳孔笔看了眼他的瞳孔,对光反射灵敏,瞳孔等大等圆。因为泵着咪达唑仑,病人处于镇静状态。 鹿宁抬头看向监护仪上的数值,除了血压高一些,其余生命体征数值均在正常范围波动。这时岑青时走了进来,道:“我给她开了硝甘,神内医生来会诊说血压要控制在一百四以下,现在血压一百六高了些。我这个病人就拜托你晚上多注意注意,黄璞动了左右两边的血管。” 两边的血管?鹿宁心里有数了,她点点头:“放心,晚上我会多注意他。” 离了病房,岑青时脱掉工作衣准备下班,她一脸疲惫看着鹿宁,没有往常的玩笑。她无奈叹气:“病情挺重,我想把他收进ICU进行高级生命支持,但黄璞说不必要。也不知道黄璞和病人家属说了什么,家属签了拒绝入ICU治疗单。” 黄璞是神经内科的手术医生,现在不收病人,主要做介入治疗。 岑青时上班一向我行我素,行医风格独特。 一向游刃有余的她倒是难得一副疲惫模样。 鹿宁再次保证:“你放心,晚上我会多注意的。” 岑青时点点头:“晚上辛苦了,明早我就将病人转去神经内科。” 她们是心血管内科的医生,脑梗不在她们的专业范围,病人转去神内才是最优解。 鹿宁病例已经写完了,现在没什么事做。她拿起手机百无聊赖看电影,最近她在补看景瓷这些年的作品。看着手机屏幕内的人,鹿宁不自禁想起她,想起她身上的香气、温柔的声音和明亮的眼睛。 鹿宁看着视频中的景瓷发呆,阿稂突然打开办公室的门,惊得她忙关上手机,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连贯的掩饰动作让鹿宁自嘲笑笑,看个剧而已,自己怎么反应这么大? 阿稂道:“小鹿,抢四打鼾声音很大,你去看看吗?” 鹿宁调整好状态,疑惑道:“抢四?” 阿稂:“就是青时的那个突发脑梗的病人。” 鹿宁了然,拿起听诊器去往病房。病人家属很紧张看着鹿宁的一系列检查,鹿宁道:“继续观察即可。病人现在用的咪达唑仑有镇静的效用,病人处于镇静状态。他的脑梗面积是大范围的,鼾声呼吸大概率是脑部神经受损影响了呼吸功能,现在他的生命体征是平稳的,血氧也正常,先观察,我们该用的治疗药物都用上去了。” 家属仍不放心,强烈要求道:“请神经内科的医生来看看吧,毕竟你是心血管的医生。” 鹿宁听到家属这样说,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悦,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去护士站打电话请了一个急会诊。神经内科的医生到后也是同家属讲了和鹿宁一样的话,家属便不再言语。 鹿宁同神内来会诊的医生熟识,回到办公室后,神内医生肖令文一边写着会诊记录一边调侃:“鹿医生这点病情都搞不定吗?” 鹿宁摇摇头叹口气:“家属不相信我这个心血管内科的医生的话,一定要听神内医生做出的判断。阿文,麻烦你跑一趟了。” 肖令文笑道:“没事,有什么问题晚上可以和我打电话,也省的你烦心。” 鹿宁看着他笑道:“多谢阿文。” 肖令文摆摆手:“都是同事,互帮互助,别谈什么感谢。” 鹿宁在办公室待到十点,病区一片安静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她收拾收拾进了值班室。手机传来电话铃声,是景瓷的视频通话。 “宁宁,在忙吗?” 视频那头的景瓷身处书房里,纤巧挺立的鼻梁上架着金边细框的眼镜,堆叠起来的文件在视频边角处悄悄显现出来,像是刚结束工作。 “没有,进值班房休息了。”鹿宁将手机固定在一旁的桌子上,以便景瓷能看见她。她从柜子里拿出洗漱用品,紧接着将白大褂脱下,转身朝景瓷道,“我出去挂一下衣服。” 景瓷莞尔:“好。” 洗漱完毕,鹿宁回到桌前坐下。在医院生活比较简陋,鹿宁也不太在意那些细节,直接用手接水洗的脸。刚洗完她还没来得及用纸擦干净脸上的水渍,自然水顺着下颌的棱角滴落,划过雪白的脖颈流进衣服内。 景瓷将眼神从鹿宁瘦削的肩颈移开,问道:“晚上吃了药吗?” 鹿宁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再发热,但还咳得有些厉害,因此还要吃药,不能停。 鹿宁眨眨眼,面不改色扯谎道:“还没有,我刚下班,晚上好忙的,忘记吃了。” 景瓷无奈:“带了药没?现在吃。” 鹿宁忙点头:“带了,在口袋里。”说完她立刻掏出药,就着一旁摆放的温水吞下。 景瓷看着鹿宁乖巧的模样,忍俊不禁:“真乖。” 鹿宁张口想说什么,这时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阿稂急促的声音:“小鹿,抢四高热,39.3℃” o(╥﹏╥)o最近忙本来打算休息休息过段时间再更新的,今天打开看到我的小破文居然收到了第一个营养液,怎么说也得庆祝更新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抢四高热。 鹿宁皱了皱眉,她对景瓷说了句稍等,便拿起手机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鹿宁没有关掉视频,她一边走向护士站一边对阿稂说道:“先抽个血培养,之后物理降温,我再开点恬倩。” 阿稂:“科里没有血培养瓶了,你现在先上个条码,我们先去检验科取。” “好。”鹿宁点点头,停下在纸质医嘱上写字的手,转身打开旁边电脑上的工作站把血培养的条码开了出来。 “医生,我爸为什么突然发这么高的烧啊。” 鹿宁手中的动作不停,她看了眼说话的人,还是之前那个怀疑她诊断的家属。她道:“可能会是感染,你父亲大面积脑梗,相信现在病情的危重情况岑医生已经和你谈过了。他现在的情况,身体各种机能指标都并不可观,抵抗力下降也是难免的。医院的细菌病毒很多,病毒细菌侵入导致肺部黏膜发生炎症反应,引起肺部感染是有可能的。” 家属急道:“那你快开点消炎药啊,高烧赶紧退下来啊。” 鹿宁皱眉,压制住内心的不悦,尽量使语气平静:“岑医生已经开了抗生素,不需要我再开。我开了抽血做血培养,如果是我刚才所说的感染,可以通过血培养来检测出感染的细菌是什么。等会护士会给你父亲做物理降温,你好好配合她所说的去做。我给你父亲开了布洛芬,等会你去药房拿一下,现在很晚了,不在我们科室统一领药时间内。” “当然。”鹿宁将领药单打印出来递给病人家属,道,“也可能是大面积脑梗损害下丘脑,下丘脑是人体的体温调节中枢,它受到损害也会影响体温。” 家属忙接过领药单:“好,我现在去拿。” 做完后鹿宁坐在护士站一角发呆,景瓷看着鹿宁这副可爱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鹿医生很认真啊。” 鹿宁回过神,才想起视频一直没挂,手机正立在电脑旁,刚才发生的事情景瓷全程都看见了。 鹿宁:“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家属,他不礼貌。” 景瓷哄道:“但是宁宁一直很好脾气在和他交谈,很乖。” 鹿宁有些委屈,语气不自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内心很不好脾气,但是他们是病人一方。” 所以她依旧很好脾气仔细回应家属,认真诊治病人。不论家属怎么样,只要病人在她手下一分钟,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治疗。 病人以性命相托,我们怎能不诚惶诚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样的信念鹿宁还在大一刚接触这一行时,就镌刻进心里了。这是责任。 见鹿宁这别扭模样,景瓷莞尔:“对,所以我们宁宁太乖了,是个很好的医生。” 鹿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欲说些什么,这时阿稂从病房走出来,打断了她们的交谈:“小鹿,血培养抽好了,送过去了。” 鹿宁正色道:“好,体温的话,用冰块如果持续降不下来,可以上冰毯冰帽。” 阿稂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我明白。” 鹿宁看了眼抢四的房间,那个家属已经离开去拿药了,她小声道:“抢四的家属不太好说话,你们晚上注意一些,避免和他们起争执,造成不必要的纠纷。” 阿稂一愣,立刻点头:“多谢提醒,明白的。对了,你看一下抢四的瞳孔。” 鹿宁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放进口袋,立刻站起身:“怎么了?” 阿稂将瞳孔笔递给鹿宁,轻声道:“就感觉……有些迟钝,之前记录的瞳孔大小是3.0mm,我感觉有3.5mm了。” 鹿宁不语,走到床旁,她打开瞳孔笔反复照了照病人的双侧瞳孔,又拍了拍病人,对着他耳旁喊了几句他的名字。过了会,道:“没事,镇静状态下瞳孔是会迟钝一些,也可能会稍微扩大。他现在的情况是稳定的,没事。” 鹿宁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了:“还有什么事吗?” 阿稂:“电脑上几组硝甘,不够了。” “好,咪达够吗?”鹿宁顿了顿,“不对,咪达要开处方拿。” 阿稂笑道:“够啦,你去睡吧,有事我再叫你。” 回到值班房,鹿宁重新洗漱了一番,出来后便看见景瓷挺直着肩背,手执钢笔在文件上认真写着什么。她的衬衣上两颗扣子松开,白皙的肩颈和锁骨若隐若现。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 听见鹿宁的问题,景瓷停下手中的笔,右手抬起轻轻抵着下颌,笑道:“宁宁晚上也在上班啊。” “我们这是不同的性质。”鹿宁不赞同摇摇头,反驳道,“你是加班,我是上班。况且我打算睡了,你还不睡。” 景瓷眉眼弯弯:“是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睡。夫人也好好休息,加油。” 鹿宁听闻,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因为称呼羞的还是别的什么,语速急急忙忙有些迅速:“不准说加油!” 景瓷一愣,有些疑惑眨了眨眼:“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鹿宁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低声解释道:“医院玄学,不可不信。总之,我没下班,就不要谈论任何我上班的状况。我睡了,晚安。” 说完鹿宁很快把视频挂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乌龟似的躲进壳里。 还没反应过来的景瓷:“……” 意识到自己被挂了电话后,景瓷轻笑出声。她看着办公桌上一叠文件,已然没有了翻看的兴致。想起刚才自己的妻子的异样,她打开搜索软件,将鹿宁刚才提到的东西搜索了一番。 ——我在医院上班都避免穿红色,我可不想上班的时候红红火火。 ——楼上,我不止不穿红色,我连红色的、带火的东西也不吃。什么旺仔,火龙果都别想让我在医院看见!谁给我我揍谁。 ——哈哈,医院玄学不可不信,上班就上班,别讨论上班的事。上次一个同事嘴欠说今天都没来病人,结果下一秒急诊科就来电话了!害得我加班俩小时。 看完网络上的人的吐槽后,景瓷才后知后觉自己提到了什么忌讳的词。她也不知道该说这是迷信还是什么,只觉得鹿宁那一番反应可爱极了。 鹿宁红着脸平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医院这种地方,晚上并不安静,尤其是这种三甲大医院,一个科室就有上百号病人,晚上护士站的呼叫铃就没停过多久。鹿宁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很难入睡,睡着了也很难睡得踏实。刚单独倒夜班那段时间,睡睡醒醒间她经常有幻听,就好像值班护士在敲门喊她起来看病人。 不过今天后半夜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只偶尔两个病人胸闷把她叫起来看看情况。鹿宁设定的七点五十的闹钟响起,她朦朦胧胧从床上爬起,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感慨终于又熬过了一个夜班。 查完房,鹿宁去外面找了个早餐店吃早餐,今天不用上班,她吃饭吃得悠闲,等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了,景瓷不在家。鹿宁实在太困,没有洗漱也没将衣服脱掉径直扑进床里。家里的床有着安稳的气息,鹿宁嗅着床褥清新的气味很快进入深度睡眠。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她呆呆地睁眼躺在床上,还没有清醒过来,甚至有再次闭眼睡着的趋势。 电话铃声响起,鹿宁拿过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岑青时的电话,她瞬间清醒,第一反应便是科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师姐,怎么了?” 电话那头声音沉静,问道:“小鹿,昨晚抢四家属有没有和你们起冲突?” 鹿宁一愣:“怎么了?” 岑青时:“有纠纷,要上法庭了。” 鹿宁内心一紧,眉头紧蹙:“没有起冲突,发生什么事了?” 岑青时:“病人现在转去急诊ICU了,家属认为是我们的原因导致病人病情变化,准备告我们,病例要封存了。” 事发突然,鹿宁脑子里最后一点迷蒙散去,第一次遇上法律纠纷,说实在话她有些慌乱。但很快她冷静下来道:“我马上过来。” 岑青时眉目间充满着山雨欲来的前兆,她压下情绪,轻声道:“你路上慢点。” 挂了电话,鹿宁坐在床边平复心情,脑海中放电影般回放昨晚上的事。她和病人家属并没有直接的情绪碰撞,她还记得早上查房交班的时候,抢四的家属还非常感谢说辛苦你们晚上的照顾,语气很感激。结果一回头就是要将他们告上法庭。 鹿宁身体有些冷,她对待病人一向尽职尽责,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惹上了法律纠纷,她有些寒心,心里热情有一丝消退。 动了动麻木的手,鹿宁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的是昨晚的衣服。此时她也没什么兴致换衣服,她将手机放进口袋,饭也没吃,起身打算赶往医院。 景瓷一如既往在沙发上办公,平常在沙发等待鹿宁回家,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了不在书房处理工作的事。 能听见卧室传来的声响,景瓷应声抬头看去,只见鹿宁戴好了口罩匆匆忙忙走向玄关换鞋,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 景瓷叫住了她:“宁宁,有什么急事吗?” 鹿宁一愣,没有想到景瓷在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道:“是,我要赶去医院一趟。” 景瓷皱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她轻声问道:“怎么了?这么急。你睡了一天了,中饭晚饭都没吃,吃点东西再出门,我让李婶温着菜。” 鹿宁摇摇头:“饭我不吃了,科室里有急事,我得赶快赶过去处理。” 景瓷:“可……” 没等景瓷说完,鹿宁的手机电话又响了,她赶忙低头一看,是主任来的电。这下鹿宁不再敢拖沓,弯腰穿了鞋,急急忙忙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关上了门离开。 景瓷沉默望着已经关上的门,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急促走进厨房拿了盒牛奶和面包,又拿起车钥匙套上鞋跟着跑了出去。 鹿宁揉了揉因为睡得太久还有些肿的眼睛,接通电话:“主任。” 王主任:“小鹿,你还记得抢四吗?” 鹿宁:“主任,岑师姐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了,昨晚我和病人家属没有起任何冲突。夜间病人的生命体征还算是平稳,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 王主任:“小岑和你说了?现在这个病人病情加重,开颅住进了急诊ICU。家属则是咬着夜班不放,说是夜班病情变化观察不到位,导致病人发生病情变化没有及时发现及时处理。” “要上诉。” 鹿宁余光瞟见景瓷正朝她跑来,于是她停住脚步,准备停止话题:“夜间没有发生什么,主任,我现在上车赶过来,事情等我到了再进行商榷。” 王主任顿了顿,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景瓷在旁边等鹿宁挂了电话后,将手中的面包和牛奶递给她:“我开车送你过去,你吃点东西,不能饿着了。” 鹿宁垂眸望着眼前的食品,焦躁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她接过景瓷手中的面包牛奶,接受了她的好意,点头道:“好,谢谢。” 景瓷笑道:“和我不必说谢谢,这是应该的。” 车子平稳在公路上行驶,鹿宁望着不断后退的窗外景色,一口一口吃着面包,脑子里充斥着的全是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需要把所有的事实记起,再复述给领导,让科室最快掌握这件事情的全貌,从而更快的处理防御这件事,将事情最小化。 景瓷:“好好吃饭,不要想东想西,事情等到了科室里再处理。” 鹿宁:“……” 你才是要认真开车,不要看东看西。 但她可不敢这么说,默了默,鹿宁很没出息地回应:“喔。” 岑青时的电话打来,由于这段路的路边在维修太吵,鹿宁很难听清声音,于是她开了外扩。 岑青时:“小鹿,我现在急诊这边,你过来一下,纸质病历都在这,来看下有没有问题。” 鹿宁:“不是封存了病历?” 岑青时好似很熟悉流程一般,有条不紊道:“还没到封的时间,先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些东西出现纰漏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们转科的时候就已经拍照留底了,但我们也要及时掌握这些消息,免得被打的措手不及。” 鹿宁:“……” 鹿宁:“我马上到,你等我一下。” 岑青时:“好,注意安全。” 这件事科室的领导都很关注,导致鹿宁在路上的电话不断,她揉着眉心一句一句耐心回答。 “我知道,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这你应该要问护士。” “物理药物都进行降温了,后面温度降下去了。” 等快到医院时,电话才消停下来。景瓷一直安静开车,没有出声打扰,等电话停下来后,她才开口询问:“怎么了?你遇到的事好像有些麻烦。” 鹿宁偏头看向车外的风景,本来她是不欲与景瓷讲这些糟心事的,她叹口气:“没事,只是遇上了法律纠纷。” 景瓷:“是昨晚的那个病人?” 鹿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见鹿宁不愿多谈这件事,景瓷没有过问具体事情的细节。到了医院,景瓷靠边停车,道:“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 鹿宁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笑着道:“医务科和领导会处理这些事的,交给他们就好。我也只是来了解事情并且提供事情的细节,不用麻烦你了,也是徒添烦忧而已。” 景瓷看着鹿宁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忧虑,沉默许久,点头道:“我在这里等你。” 鹿宁一愣:“不……” 景瓷再次重复:“我在这里等你。” 鹿宁:“……” 景瓷言语间充满着不可拒绝,最终鹿宁妥协:“好,你等我。” 第18章 第 18 章 鹿宁来到急诊大厅,一眼就看见待在角落里无所事事的岑青时,她好像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 岑青时抬眼看见鹿宁走来,她走了过去,带着鹿宁往一旁没人的椅子坐去。 鹿宁:“是怎么回事?” 岑青时挑了挑眉:“病情变化又梗了,上午病人进行了二次手术,中午还开了颅,脑水肿得厉害。黄璞撇开关系没说手术的问题,和家属说是病情变化发现晚了。意思就是护士医生没有及时发现病人病情加重,导致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鹿宁:“……” 鹿宁:“黄璞说是我们病情观察不到位?” 岑青时听到这句话火气就上来了,她压着怒气低声骂道:“不到位个屁,病人本身处于镇静状态,早上查房他还顺路来看了病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鹿宁:“这个病人我了解过,阿文昨晚神内的夜班,我也详细问过他的情况。发生现在的后果是可以预料的,其实神内病情变化也很快,只是没有我们科的迅速以及致命程度那么高罢了。” 岑青时摇了摇头:“病人病情本就很重,梗塞的面积很大,坏死的血管太多了,病情加重随时可能死亡的概率本就很大。昨晚我也和家属仔细谈过了,他们也表示理解。”转而岑青时低眉轻笑,语气满是戏谑,“你知道他再次梗的部位是哪吗?” 鹿宁听着岑青时的语气一愣。 岑青时笑:“是支架内形成血栓。” 鹿宁了然:“原来是支架内梗住了。” 岑青时慵懒向后靠着椅子,唇角勾着一抹晦暗难明的笑:“黄璞年轻气盛,手术动了两边的大血管,估计也是手痒,看见梗塞的地方就想动一动。我了解过他们的介入一般不会同时做两边,否则大脑代偿跟不上。会选择先做一边,剩下的择期等这边稳定再做,起码也得稳定个把月。” 鹿宁皱眉,她当时听见说黄璞动了两边血管就觉得不太妥当,看来确实如此。 岑青时:“病人原先左边稍微能动,现在二次梗塞动弹不了,黄璞说我们没观察到这方面。病人处于镇静状态,观察这个,很强人所难了。” “尽管现在他把事情丢在我们头上,但之后上诉,究其最大的原因,还是他这个手术医生动的手术的问题。他当别人都是酒囊饭袋什么都不懂吗?怂恿怂恿家属没问题,在专业人士面前可没办法遮掩过去。” 鹿宁点点头:“黄璞现在一直在撇开自己,其实也是在加重矛盾。” 岑青时头疼道:“家属已经在科里折腾一天了,现在才消停,不过现在去折腾黄璞了,也让他体会一下我这一天受的苦。” 岑青时语气中是很明显的幸灾乐祸,鹿宁挑了挑眉:“黄璞?” “对。”岑青时抬头指了指对侧走廊尽头,笑道,“他正在急诊的医生办公室接受家属的盘问呢。” 鹿宁:“病例看了吗?” 岑青时:“看了,我喊李老师帮我一起看了眼,没问题。我和主任也看了病程记录这些,都记录的详细,暂时没什么漏洞。” 鹿宁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就好,官司也有底气。最近的医疗纠纷好像很多,行医以后还是要多注意。” 岑青时挑了挑眉,抬手一把将鹿宁勾过来,红唇上扬笑道:“你师姐我可不怕这些东西,行的端坐的直,我对我的医术可是很有自信。如果实在碰到铁板,大不了就不干了,回乡下去开店。人生不过像风一场,随性就好。” 鹿宁眨眨眼评价道:“岑博士倒是看得很开。” 岑青时笑眯眯的:“我们回科里吧,主任在等。走侧门,大门那里家属守着呢,我们避一避。” 鹿宁:“……” 开完会已经是一小时后了,鹿宁揉了揉眉心走出住院大楼。天色暗沉,空气中带着一丝即将来领的夏天的燥热。尽管是晚上,医院的人也并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都在为各自的健康奔波着。 景瓷的车子停在很醒目的地方,鹿宁走过去,发现她在驾驶位靠着睡着了。 是最近太累了吗? 鹿宁准备敲窗的手一顿,既然那么累,又为什么要这么辛辛苦苦送她来医院,还在门口等她回去。 隔着车窗,鹿宁不太能看清里面的情况,沉思片刻,她抬起的手放下,不想将景瓷叫醒。 路上人来人往,鹿宁一直呆站在车旁边等景瓷醒来也并不合适,可能会被人认作小偷也不一定。想了想,鹿宁打算先去食堂买点喝的,如果回来时景瓷没醒她就现在旁边的石台阶上坐会儿。 就在计划付诸行动时,有人叫住了她。 “小鹿。” 鹿宁回头望去,是院内的同事,不太熟,是什么科的她一下子忘记了。 “小鹿,下班?” 鹿宁笑着回道:“没有,今天不上班,来医院办事的。” 同事点点头,爽朗笑道:“辛苦,我先回去了小鹿,天晚了,你忙完了也快回家。” 鹿宁点头应和:“会的,拜拜。” 在同事离开后,车窗摇了下来,鹿宁回头被吓了一跳。 景瓷睡眠很浅,刚才他们的交谈将她惊醒。现在已经很晚了,夜空星星点点闪烁冒出,皎洁月光顺着云层落下,给幽暗的地面蒙上一层银色面纱。她看着明显被自己吓到的妻子,忍俊不禁:“结束了吗?” 因着景瓷刚醒,一惯清冷的嗓音有些低沉,带着些沙哑,这声音鹿宁听着就感觉羽毛在挠她心窝,痒痒的。 鹿宁走到副驾驶,打开门坐了进去:“结束了,最近很累吗?都在车上睡着了。” 景瓷:“不累,没事的。” 鹿宁还是很愧疚:“那你回家早点睡哦。” 景瓷眉眼弯弯,学着鹿宁的语气哄道:“好哦。” 太听话了。鹿宁抿了抿唇,不敢看她。 是红灯,景瓷停下车,转移话题道:“宁宁,你下周六晚上有空吗?” “下周六?”鹿宁愣了愣,道:“下周排班还没出来,我也不知道上不上班。是有什么事吗?” 景瓷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斟酌片刻道:“没什么事,妈妈喊我们回老宅吃个饭。” 鹿宁:“满汉全席?” 景瓷:“……” 半晌,景瓷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可能吧。” 鹿宁无比震惊:“妈妈真的学会了?” 景瓷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说不定呢?” 鹿宁:“……”那这她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也太好骗了,能感受到鹿宁的不知所措,景瓷也不逗她了,笑着解释道:“放心吧,没事的,不是她下厨。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爷爷想我们了。” 鹿宁:“……” 鹿宁:“哦。” 红绿灯替换成绿灯,景瓷拉下手刹,挂挡启动车子。 鹿宁沉思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空,因为按照日常的排班推算,我下周六是上夜班的。” 景瓷看了眼后视镜后将方向盘往右打,拐进小区里:“没关系,有空就来,如果有工作就安心去工作。没事的,不用太纠结,不是什么大事。” 鹿宁:“我会提前告诉你我的工作安排的。” 景瓷轻笑道:“好,我们宁宁真乖。” 鹿宁:“……” 次日晨会,主任重点将鹿宁纠缠上的纠纷拿出来讨论。鹿宁双臂交叉置于胸前,靠着电脑椅,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她并不是很想听领导在这里以训话的方式将事情作为例子,警醒他人。可现在的医疗行业就是如此,医患关系紧张,在纠纷上,医院今年已经赔了百万了。 在医疗行业的官司上,医院一方并不处于优势,不管官司赢或者是输,都会赔钱。就是所谓的“人文关怀”及“人道主义”,尽管官司打赢了,医院一方出于人道主义给予一定的抚慰金。 最近这几年鹿宁听见的最多的就是谨慎行医,切勿留下漏洞把柄,令人有可乘之机。因为想要故意讹钱的人也不是没有,去年神经外科就被讹过两次。 但这种人毕竟占少数,世界之大,何种人都存在。不是所有的患者都是故意找麻烦,也不是所有医生都有医德。不管是什么职业,都存在蛀虫,良莠不齐。只是医生这一职业特殊敏感,少数的几个人品低劣的医护人员,容易被社会放大,将过错放在这一职业上,导致如今的医患关系愈来愈紧张。 主任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鹿宁听的心烦,不住地转着手中的笔。 不知道讲了多久才结束晨会,打开门,办公室外的病人及家属聚了一小堆,拿着检查报告等着找各自的主治医师咨询病情。鹿宁走出办公室,便被自己的病人及家属围了一圈,她停下脚步,接过病人的检查单,一个人一个人细心仔细地解释。 心血管内科每天上班都很忙,加班是常态。鹿宁在吃中饭的空档,听着同事们的八卦,放松放松心情。 “听说神内新来了个海归的医生,也算是那什么……人才引进?” “那就是很厉害喽?” 岑青时听闻挑眉:“什么时候一附院还需要人才引进了?” 话音一落,休息室吃中饭的同事瞬间安静。 鹿宁:“……”她还真敢说。 鹿宁开口,打算缓解气氛:“师姐,说不定是国外这一方面比较厉害的专家。” 岑青时笑:“专家我们请得起?国外的什么医院,连专家都留不住?” 鹿宁:“……”她就多嘴说这一句话。 岑青时在心血管行业也是颇有建树,性子乖张,行事独树一帜。在科里她从来没惯着谁,一向直来直往。 岑青时冷笑道:“神内能将黄璞从海城二附院捞过来,看来看人眼光也不怎么样。” 鹿宁:“……”这明显的阴阳怪气的语调,完全属于迁怒了。也难怪岑青时生气,她现在还因为黄璞的原因背着一桩医疗纠纷,烦得很。 同事也想到这一点,尴尬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鹿宁不再开口,安静吃着饭。 话题越聊越偏,不知不觉聊到景瓷身上。鹿宁在话题中敏感地抓住景瓷的信息,她眼睛微亮,稍稍抬头听着同事的交谈。 他们聊着景瓷的影片,话语中不乏对她的赞美。因为有好几个是景瓷的粉丝,这个话题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景瓷的生日。 “瓷瓷快要过生日了,还有两周,不知道后援会有什么福利呀,我好想要签名照哦。” “去年是签名照和专门定制的香薰礼盒,非酋永远抽不到。” 景瓷生日快到了…… 鹿宁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的日历,莫非下周老宅的那顿饭就是家里举办的生日宴?可是他们说的是景瓷还有两周生日。 由于心里怀揣着事情,鹿宁吃饭不免快了些,也没有闲心听同事的唠嗑。 吃晚饭,鹿宁将一次性饭盒连带着袋子一起丢进垃圾桶里,随后找了个角落给韩琳去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那边声音嘈杂,不停有铁器相碰的声音冒出,倒像是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宁宁怎么啦?”韩琳那边的环境嘈杂不堪,使得她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个度。 鹿宁纳闷:“妈妈您在哪呢?” 韩琳声音又大了几分:“在厨房呢!妈妈在学菜,到时候做给你尝尝!” 鹿宁:“……” 韩琳吼:“是不是我这太吵了?宁宁等等,妈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鹿宁:“……” 鹿宁揉了揉眉心,随着韩琳的移动,电话那头的杂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韩琳:“宁宁,现在能听清了吧?” 鹿宁:“可以的妈妈。” 韩琳:“宁宁怎么了?现在好像是你上班的时间,突然打电话来,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景瓷?宁宁别委屈!妈妈马上打电话骂她!” 鹿宁:“……” 她忙制止韩琳:“妈妈,没有人欺负我,我是想问一下下周回老宅吃饭的事情。” “这件事啊。”韩琳笑道,“宁宁别紧张,就我们一家子吃个饭,岁岁这孩子也不喜欢大办生日宴,你那天上班吗?” 鹿宁若有所思,换了个方式试探:“妈妈,那阳历生日过吗?” 韩琳:“我们家不太注重阳历生日,都是过农历生日,阳历当天最多就吃碗长寿面。” 从韩琳的话中推断,景瓷对外的生日都是阳历年的,难怪和吃饭的时间有一周的偏差。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后,鹿宁又同韩琳聊了片刻家常。 挂了电话,鹿宁对着办公室对面墙上贴着的排班表沉思。 周末,鹿宁回了学校一趟。结婚后她一直很忙,几乎没有回去看望教授,只是定时给教授去电以表慰问。 易非教授除了在家里的时间,只有平常的上课以及少数极为复杂需要她参加协助研究的手术能将她从研究所拉出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研究所做研究。她对权利没有半分兴趣,各种协会、荣誉身份能躲则躲。 鹿宁直直去往研究所,看到教授果然穿着实验服沉浸在内。 易非现在打算休息一会,抬头便看见自己一年没见的得意门生站在门外看着自己。她将眼镜摘下,走出了实验室。 鹿宁:“教授。” 易非点点头,笑得温和:“小宁,来了。” 第19章 第 19 章 斜阳似血,霞光满天。调皮的晚霞跳跃在办公室的桌面上,鹿宁挽着乌黑秀丽的长发,卷起长衫的袖子,认真帮教授整理研究材料。往常闲暇时刻,她都是和教授一起泡在研究所,这样的日子维持到家里出事。 易非看着那夕阳照耀下认真的侧脸感慨道:“我们之间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 鹿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惭愧道:“教授,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长时间没来看您,是学生有错。” 易非温和笑道:“我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情,能走出来我很高兴。小宁,师徒之间谈什么抱歉,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担心的只有你的状态,别做傻事就好。” 鹿宁认真道:“教授,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易非摆手笑道:“你工作也忙,我在临床也待过很多年,你啊,身体重要。闲下来的时候偶尔来看看我就很好啦。” 鹿宁:“教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易非点点头,给鹿宁倒了杯茶,闲聊道:“青时那孩子是不是去你们那了?” 鹿宁乖巧应道:“是的。” 易非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忧愁:“这孩子,性子太倔了,当真就这么撂担子走人了。” 鹿宁一开始就猜测岑青时跳槽来她们医院有隐情,听到易非这么说,鹿宁也没有多问,她抿了口茶道:“师姐心里有一道尺的。” 易非无奈:“小宁,你很沉稳。在科里就多看着你师姐,大可拿我的名头压她,她会听话的。” 鹿宁一愣:“教授是在担心师姐什么吗?” 易非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渐弱的晚霞。 易非家里距离研究所很近,鹿宁将杂活做完后,易非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因为许久没有同教授见面,鹿宁没有拒绝这一邀请。 乘坐易教授的车离开,鹿宁给景瓷拨了电话过去,简单的寒暄之后表示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让她别等她。言语交谈之间尽显平和温柔,易非听出了端倪。 待鹿宁挂断电话后,易非随口问道:“男朋友吗?” 鹿宁一愣,踌躇片刻,否认道:“不是男朋友。” 易非点点头:“有意向发展的对象?你和他电话时能感受到你的愉悦。” 鹿宁没想到只是个电话而已,自己的情绪流露的这么明显。面对恩师,鹿宁不打算隐瞒:“是我的妻子。” 正在行驶中的汽车被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鹿宁因为惯性往前一倾,条件反射紧紧拉住车门,她的胸口被安全带勒住。 鹿宁:痛…… 易非平静下来,靠边停车。 易非的语调很平静:“什么时候的事?” 鹿宁背后一凉,像是还在读书时做了错事一般,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解释,小声道:“去年六月。” “去年六月。”易非了然,沉默片刻她问道,“她待你如何?” 想起景瓷往日与她相处的点滴,鹿宁认真道:“她待我很好,教授别担心。” 易非垂眸,揉了揉鹿宁柔软的头发笑道:“当年莽撞的小孩也长大了,不自觉已谈婚论嫁。” 鹿宁鼻子一酸。 易非打火启动发动机,拉下手刹,轻踩油门从停车道滑了出去。汽车平稳在公路上行驶,易非亲和的声音传来:“小宁,有空将人带来吃个饭。”算是承认了鹿宁这凭空而来的妻子。 鹿宁点点头,道:“好。” 生日礼物实在很难挑选,鹿宁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在街道走着。 骄阳似火,鹿宁没有撑伞,她白皙透亮的皮肤被晒的微红,衣服也被汗水润湿了些。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么热的当空跑出来给景瓷挑礼物,太热了,鹿宁无奈在树荫底下停下休息。 树荫下很是凉快,有不少大爷大妈在大树下打牌下棋。鹿宁来了兴致,她对象棋围棋一窍不通,所以凑去了打牌的那一桌。尽管她不精通,但是牌大牌小还是能看出来的。在一旁拿着团扇扇风观战的老爷爷看见这么个年轻人过来,很是诧异道:“丫头,你们年轻人也爱看这玩意嘛?” 鹿宁摇摇头笑道:“爷爷,我不会这些,太阳太大了,我来乘乘凉。” 老爷爷摸了把自己下巴并不长的白色胡须,笑道:“一个人?” 鹿宁:“是,妻子要过生辰了,出来挑挑礼物。” 老爷爷奇道:“丫头,你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就结婚啦。” 鹿宁笑:“爷爷,我已经二十七了,不小了。” 和老爷爷道别后,鹿宁停在一家新开张的珠宝首饰店门口,地上铺着红色地毯,零星的彩带和气球散落在地摊上,道路两旁整齐摆放着花篮。 门口的推销店员见鹿宁在停留在店门口许久,忙凑上前推销道:“这位小姐,进店看看吗,我们新店开张,优惠多多。而且我们店是DRILL的分店哦,款式绝对没得说。” DRILL珠宝鹿宁有所耳闻,是一家国际高档奢侈品。鹿宁很意外,DRILL的分店居然也是需要推销的吗?她以为这种大牌奢侈品从不缺顾客,和它们的称号一样高档,伫立在那里就是一个风向标。做足了高贵的姿态,只需要等待顾客上门就好。 鹿宁跟着推销员走进了店里,柜姐立马迎上来,业务能力加满,询问着鹿宁的意向,介绍着珠宝的各种款式。 鹿宁从没来过高奢店,她个人生活比较随意,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比较粗糙,对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平常上班的穿着也比较平常随意,从不带妆容上班。 鹿宁不懂这些,她沉默片刻道:“我想看看项链。” 柜姐得到消息立马推荐几款,介绍着每一样的设计灵感和故事。她拿出一款锁骨链,通体银色细链,链条中心吻合处制成一对镂空的银白色振翅欲飞的翅膀,翅膀骨架穿插纠缠包裹住一块蓝色宝石,交界中心还点缀着一颗蓝色钻石,熠熠生辉。“鹿小姐,这款项链非常适合你,你的锁骨很漂亮,很适合戴项链。” 鹿宁看着这条项链,的确是很好看,这宝石和钻石看起来就不便宜,她道:“不是买给我自己,我是想买个作为生日礼物给我的妻子。” 柜姐了然,她笑道:“鹿小姐看起来很年轻,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这是今天下午第二次听到别人说自己年轻了,鹿宁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结婚一年了。” 柜姐问道:“鹿小姐妻子长什么样,我看看或许能给您提出更好的建议。” 鹿宁沉默,景瓷……是能说的吗? 鹿宁点开手机相册,发现手机上没有存下一张景瓷的相片。沉思片刻,她点开浏览器,在网络上搜索出景瓷的写真。鹿宁将写真递给柜姐看,解释道:“这个手机里没有我妻子的照片,但我妻子和景瓷长得很像,你就根据她的样子给我推荐即可。” 柜姐惊讶笑道:“很像景影后吗?我非常喜欢她,如果是推荐给她,我依旧会推荐我刚给你推荐的这款锁骨链。蔚蓝的色彩和她很配,如果把人比作颜色,她就是天空海洋的蓝色。” 景瓷的确很适合蓝色。 鹿宁想起婚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景瓷佩戴的蓝色耳坠,蓝色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很是衬她。 “支持定制吗?” 景瓷的生日那天鹿宁不出意料是值夜班,她早就算到了自己的班,已经提前和同事说好了换班。只要她提前一天上夜班,这样生日那天就是休息,她就有充足的时间陪景瓷去老宅了。 这个夜班并不好上,来了三个病人,还抢救了两个病人。 晚上八点时科里已经来了两个病人,鹿宁还没有处理完就见工作群里主任发消息说县里晚点会转来一位心衰病人,已经在救护车上,一小时左右能到。看到这条消息时,鹿宁无语地将头砸进堆成山的病例中。 等到晚上快九点,楼上一个病人开始抢救。楼上抢救的那个病人心脏即使有临时起搏器带动,但这几天状态一直不好,今天晚上终于撑不过去,昏迷、心率下降,各项指标直线下降。 鹿宁被叫去楼上抢救病人还没过十分钟,县里的病人就被救护车送来。家属跟着平车来到病区,夜班护士在同送来的医护人员交接时,家属突然大叫了病人一声,将护士吓了一跳。 但值班护士长期在抢救率极高的心内科待了这么久,经验也很足,见到突发情况忙放下手中动作赶到病人身旁。只见病人颜面口唇苍白,是缺氧的征兆,他的双目紧闭,大汗淋漓。值班护士见到这个场景心猛地一跳,手心冒出了冷汗,她忙向前用力拍了拍病人的肩膀,在双耳大声呼喊道:“大叔,醒醒。” 病人没有任何反应,护士丢下一句放在抢2床后冲进病房,将还躺在抢二床休息的病人家属叫起,并将床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把丢开。 “快过床!”阿稂在后面病房听见这一动静急忙赶了过来。 家属脱掉鞋子站到床上,一把将病人抱到病床上。 病人面色更加差了,皮肤开始发绀,阿稂双手交叉置于病人胸前,立即行使心肺复苏术。同时另一名护士也将抢救车、除颤仪推了进来,见此情景,忙将床头监护仪打开,将线都接好。 阿稂对家属喊道:“快去楼上叫医生下来抢救!” 送病人来的医护人员先一步跑到楼上去喊人,鹿宁接到消息时亦在楼上胸外按压,楼上的值班护士此时正执行她的口头医嘱配药。 值班护士有个实习生,鹿宁喊道:“同学,打电话给二线,还有协夜,赶紧去值班房敲门叫协夜先去楼下抢救。” 值班护士补道:“二线是王主任,协夜是肖医生,电话号码就在第一个抽屉里。” 两层楼抢救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很遗憾的是,两个人都没有抢救过来。 鹿宁下楼拿A4纸,楼下的家属趴在床前紧握着病人已经冰凉的手,另一个家属眼眸含泪苦苦哀求:“再帮帮忙,帮帮忙,求求你们了。” 鹿宁步伐一顿,手指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纸。 在医院工作中,最常见的就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这些人世间的欢喜苦楚每日都在医院上演,白色的墙伫立在那,不知听过多少人的祷告。但它只是死物,无法回应,也无法化为神祗给予他们奇迹。 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迹,鹿宁作为一名医生,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与死神赛跑,从死神手里抢人。工作这么久以来,见过就这么离去在病床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百来人了。他们这一项职业的能力有限,很多病是无法治好的,能做到的只有尽量延长病人的寿命,一年、两年,或是更久。但最后的结局依旧是归于尘土。 鹿宁以为自己见惯了这些,不论是人性的丑恶姿态,还是难能可贵的珍稀品质。可再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肖医生面露怜悯,摇摇头叹气道:“我刚才给令尊拉的两张心电图已经给你看了,全部是一条直线,他在那时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我们心肺复苏已经按了两个小时,按照国际抢救指南,我们的心肺复苏半小时,患者仍无心搏和自主呼吸,已经可以停止抢救宣布死亡了。” 家属满脸泪痕,哽咽道:“医生,真的没办法了吗,我父亲才刚从京都医院出院,我们欢欢喜喜把他接回家,我们几个还打算好了以后怎么孝敬他,我……”家属突然说不下去,蹲下身子闷声哭泣。 肖医生心情沉重,摇摇头道:“之前ICU的医生也来看了,但凡有希望的话他会收到ICU进行气管插管高级生命支持。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心电图结果在这里,我已经可以下死亡通知了。” 另一个家属蹲下来安抚他,泪眼朦胧道:“医生,辛苦你们了,停止抢救吧,让他安心走吧,不折腾了,不折腾了……” 鹿宁听不下去了,转身去了楼上。 在死神面前,他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尸体被拖走已经是凌晨,鹿宁啃着之前放在包里垫肚子的面包,坐在电脑桌前补写抢救医嘱和抢救记录。好在后半夜比较平静,没发生什么事情,让鹿宁能安心把病例都完善好。 折腾了一夜,鹿宁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早上又是开会又是查房,鹿宁感觉自己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蹦迪。和她交换夜班的同事有些不好意思,惭愧道:“本来昨晚是我上班的。” 鹿宁摇摇头,笑道:“是我主动要和你换班的,没关系。” 回到家又是快中午十二点了,景瓷不在家。鹿宁随意应付了点吃,她熬了一晚上,肌肉酸痛,头痛欲裂,回到房间就把自己埋在床里,头一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鹿宁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坐起身子后她有些愣怔,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得这么沉。往常下了夜班她都睡不好,难得这一次睡到天黑。她双手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闭眼弯腰埋进薄软的蚕丝被里。 天黑了…… 鹿宁猛地直起身子,天黑了,她还在家没去老宅! 完蛋。 鹿宁揉了揉不清醒的眼睛,从床头柜上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这么晚了?鹿宁拍了拍额头,赶忙起床,一边往外赶一边给景瓷拨去电话。 客厅亮着灯,鹿宁纳闷,迷迷糊糊想着难道是自己回家时忘了关灯?沉默片刻后客厅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鹿宁顺着声源看去,只见沙发上坐着一抹熟悉的倩影,目光触及的刹那她瞬间清醒。 景瓷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块板子。她此时正拿着手机看向鹿宁,鹿宁这一脸迷蒙的样子让景瓷不免笑出声,她声音轻柔地询问:“醒了?” 鹿宁闷闷地应道:“嗯。” 景瓷放下手中的板子走到鹿宁身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睡醒了吗?要不要再睡会?” 鹿宁摇摇头,没有说话。 景瓷笑:“昨晚很累吗?” 鹿宁乖乖点头,下意识想抱住面前的人。嗅着熟悉的香气,鹿宁神志清明,她停住自己倾身向前的动作,猛地想起来她今晚该做什么。她很疑惑,现在晚上七点多了,为什么景瓷还在家,为什么不叫醒自己赶往老宅?现在很晚了,还能赶上晚饭吗? 鹿宁急道:“现在是不是很晚了?” 景瓷知道鹿宁在想什么,笑着出声安抚道:“别急,没事,我们来得及的。” 鹿宁:“可是现在真的很晚了。” 景瓷:“我和爷爷说了你今天下夜班很累,可能会很晚来,他们如果饿了会先吃饭的。” 可是景瓷才是寿星啊,怎么能少了她呢? 鹿宁垂眸:“其实你可以先去,我能自己过来的。或者你也可以直接把我叫醒的。” 景瓷摇摇头,认真道:“我陪你。” 这三个字的分量很重,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鹿宁抿了抿唇,踌躇片刻,低声道:“生日快乐。” 景瓷讶然,转而莞尔道:“谢谢。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医院很忙我知道的,我怕你因为值班没有空来而有心理压力,所以没有告诉你这天是我的生日宴。” 景瓷承认得很坦然,字里行间都是为她着想。鹿宁被这份真挚影响到,没有忸怩也很直接回应:“我有同事是你的粉丝,具体的我问了妈妈。你的生日宴我当然会到场,单位是可以调班的。” 景瓷明白了,她眉眼弯弯哄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鹿宁脸有些发烫:“好。” 得到应允,景瓷走向衣帽间拿起一件薄外套给鹿宁披上,现在正值昼夜温差大的时候,稍不注意容易着凉。 收拾片刻在即将出门时,景瓷想起了什么,回到沙发将刚才放置于沙发的木板收回房间。鹿宁不经意间瞟见木板上贴着一张画纸,依稀可辨画纸上素白线条勾勒出人影模样。 老宅一起吃饭的没有别人,是景瓷的父母和爷爷。看着餐桌上都是熟悉的人,鹿宁的紧张感消退,转而化成了饥饿感。 果然能量守恒。 爷爷他们似乎都知道鹿宁很累,频繁给她夹菜,反而把寿星冷落在一旁。鹿宁悄悄看了旁边的景瓷一眼,见她也是笑着温温和和看着自己,放下了心。过了会儿,鹿宁也夹了一筷子菜添到景瓷碗里。 毕竟寿星也要有这样的待遇! 鹿宁即使睡了一天,依旧是一脸倦色,长辈都能看得出来。况且来之前景瓷特地叮嘱了这一点,所以晚上这一餐饭很平平静静,没有闹腾。鹿宁应景陪爷爷喝了两口酒,她的酒量很好,但熬了通宵,身体不太支持多饮酒精。 吃完了饭景瓷去收拾碗筷,等回到客厅时,就见鹿宁眉眼弯弯听着自己的母亲说话。景瓷内心一跳,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走近后果然听到自己母亲在抖落自己年少时的糗事。 “岁岁小时候很调皮,不好管。小时候没考好,卷子上要家长签字,就自己偷偷模仿我的签名交上去。还是后来家长会老师把一整个学期的卷子发下来我才看见的,可把我给气的。” 景瓷:“……” 景瓷无奈:“妈。” 鹿宁见景瓷回来了,转头冲她笑道:“原来小景总也会有成绩不好的时候。” 韩琳不给面子:“小景总还有叛逆期呢。” 景瓷:“……” 晚上九点回到家,或许是从韩琳口中得到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景瓷,鹿宁有些胆大,又或许是酒精的催化作用,她调侃道:“我以为小景总小时候很乖。”难怪韩琳总是认为景瓷会欺负她,是有前科的。 景瓷无奈笑笑:“小时候青春期那会儿的确有些不听话。” 鹿宁:“你现在和你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现在的景瓷,温文尔雅,高贵矜持,为人处世都是非常的沉稳内敛。 景瓷笑:“长大了就沉稳了。” 鹿宁:“我小时候也不乖,抱了一堆纸在楼下点火烧着玩,还把邻居妹妹带坏了。” 景瓷脑海里显现出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围着火堆的模样,笑道:“很可爱。” 空气冷凝下来,鹿宁突然道:“景瓷。” 景瓷眉眼柔和下来,轻声回应:“嗯。” 鹿宁:“我好像是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景瓷笑:“是。” 鹿宁继续道:“岁岁。” 景瓷很是纵容,依旧笑着回应:“在。” 鹿宁头脑有些发热,她抬头,眼里亮晶晶的:“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景瓷轻声笑道:“我很荣幸。” 鹿宁眨眨眼,跑进房间拿了把吉他出来,顺便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景瓷面前。看着景瓷浅笑纵容的模样,鹿宁突然有些紧张。她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开口道:“本来我想买一条项链给你的……”鹿宁有些不好意思,很快掠过了这个话题:“现在,我想送一首歌给你。” 她想起教授在临别时和她说的话:再坚硬的铠甲也需要一个支撑点,她对你很好,你也要多惯着她一些。礼物在于心,而不在于形。 景瓷在她对面端正坐下,举手投足都是期待的样子。 鹿宁是大学的时候心血来潮学的吉他,现在几年没碰有些手生,她抬手勾了个音,算是开始了。前奏过后,鹿宁低声吟唱,一时间思绪万千,她感觉自己已经喝醉了才会做这种事。 “追寻。” 鹿宁唱歌时声音很低,带着些通宵留下的沙哑,轻轻挠着景瓷。声音的叙事感很强,让人不自觉沉浸在里面。景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在橘色暖灯照耀下,她捧着吉他低眉吟唱,整个人都显得温暖柔和。发丝泛着淡金色的光,手指匀称修长、骨感分明。 鹿宁低头看着自己不停拨动着的吉他弦,压抑住涌上来的羞耻感,强装镇定继续开口低吟:“当我找到你,乌云、风雨;过去、天晴” 鹿宁想,所有的苦难好像已经过去了,她在慢慢变好,生活也在恢复正轨。 “潮汐吟诵,我愿飘散在广阔海洋, 我愿同你一起流浪。” 鹿宁从小到大过的很平静,没有什么大志向,所有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她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连同不相识的人结婚也没有过多挣扎。 父母意外离世,她本该从此就孑然一身。景瓷的意外来到,连带着的那一纸婚书,让她与他人再次有了牵连。她的家消失了,却又在瞬息之间重建。不论她当时对这段婚姻持何种态度,但婚姻和妻子所带来的那一丝归属感始终存在。 这代表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家,重新组建的家。 “一起流浪的远方, 那是寄存我一切的地方。” 一首歌结束,景瓷轻轻地鼓掌,惶恐将气氛拍散。 景瓷认真道:“很好听,我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她重复强调了两遍,代表了她的在意。 鹿宁耳尖有些泛红,她放下吉他,看了眼时间,道:“景瓷。” 景瓷:“嗯,我在。” 鹿宁突然笑了,她指了指窗外:“快看外面。” 景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随着几声嘭的声响,五彩缤纷的烟火升起。蓦地展开在漆黑的夜空,一瞬间将其点亮,如同白昼。星河幕布上绽放出一簇簇斑斓的花火,惹人喜爱。 烟火映照在两人身上,景瓷定定地望着被点亮的夜空,喉咙止不住上下动了动。 鹿宁手心出了汗,她的声音有些紧:“景瓷,生日快乐。” 烟火结束后,景瓷许久才回神,她缓缓回头看向鹿宁,眼底的情绪纷乱难辨,她的手指紧攥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良久,她低声道:“谢谢,我真的很喜欢。我会一直记住这一天的。” 能感觉到景瓷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鹿宁舒了口气,轻松笑到:“我们生活在一起,这是应该的,人都是向前走的,你该更期待以后才对。” 景瓷一怔,片刻后释然笑道:“你说得对,但今天依旧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夜阑人静,鹿宁早已回房休息。景瓷靠坐在床边,皎洁的月光穿过斑驳树叶,透过玻璃窗照在床尾的画架上,光影憧憧。 画架上贴着一幅画,画上描摹着一个女人清丽的身姿。她身着白大褂站在病房外,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正低头仔细看着病例。 这是景瓷傍晚坐在沙发上执着画笔随手记录下的鹿宁。 她失眠了,难以入睡。 景瓷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残留着不知何时被指甲掐出的深印。她满脑子回荡着鹿宁为她而弹奏演唱的歌曲,她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重演。 她为我而歌唱,给我准备了一场耀眼的烟火秀,是不是代表着…… 她开始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南城一附院的神经内科在住院部的九楼,鹿宁刚接到了主任的电话,让她帮忙去神内看个普通会诊,主任声称自己现在有事一下走不开。 鹿宁将手头的事放下,从抽屉拿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便从职工通道去往神经内科。 神经内科病人很多,导致病区嘈杂,吵闹非常。鹿宁拿着会诊单径直去往医生办公室,当抬头看清办公室内的值班医生时,她愣住了。 是个出乎意料的人。 鹿宁抿了抿唇,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手机里拍下来的的会诊申请,她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落款签名上不肯移开。 会诊征求通知单,征求者:钟毓。 鹿宁:“……” 她揉了揉眉心,转身就离开。反正是普通会诊,换个人会诊吧,这事儿她干不了。 钟毓干完手中的活,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离开,她一急,唤道:“小宁!”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鹿宁身体一僵,在原地站定。她叹了口气,改变主意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钟毓见到来人是鹿宁有些局促,她小心道:“我不知道是你来会诊,我……” 鹿宁不欲多语:“没事,直接看病人吧。” “好。”钟毓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失落,正色开始讲述病情:“病人上个月在你们科住过院,心梗入院的,基础疾病很多,现在头痛待查入院。” 鹿宁一边听着钟毓讲述病情,一面翻看电子病例。这个病人她有印象,是付老师的病人,一身的基础病,心梗入院,手术右冠近、中段可见线状造影剂滞留,不能排外右冠夹层可能。 鹿宁若有所思:“你是这个月来这里上班的?” 见鹿宁主动和她搭话,钟毓有些惊喜,她忙道:“是,这次是打算定在国内。” 鹿宁了然,原来之前闲暇之余同事聊的神内来的海归医生是她。得到信息后她失去了交谈的兴趣,照常看完病人写完会诊记录后便回去了。 鹿宁知道她没什么必要特地避开钟毓,该说的之前已经说完了。现在她的身份不过是普通同事关系,但一想到以后避不开的联系就头疼。 她不想和这个前任有任何交流接触。 回到家,看着桌角摆放的日历,鹿宁想起她答应了韩琳今年找个空和她们一起出去放松放松,算是旅游。七八月份是科室的淡季,她可以抽时间休公休,用公休的时间去旅游。 景瓷出差了,鹿宁听说是她最近的合作项目出现了一点问题,需要她去处理。但这次出差时间并不长,仅一周时间就准备结束回来了。 鹿宁看着自己和景瓷的对话框,敲敲打打一句话发了过去。 我来接你回家。 景瓷在机场看着这句话,浅笑着扶正鼻梁架着的墨镜。天空正蓝,机场的人群乌泱泱,听到广播播放机号起飞的信息,景瓷点开语音,轻轻地说了句“好”。 登机后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景瓷撑着脑袋望着机窗外的白云朵朵,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右腿。她歪歪头,眼底透露出轻浅的笑意,心情颇好的模样。 她终于开窍了。 鹿宁捂着耳朵听着景瓷简单又撩人的语音,明明只有一个“好”字。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口气,腹诽道:真没出息。 鹿宁看了眼时间,估算着差不多该出发了,收拾好自己拿了钥匙出门,这时电话声响起。她听着急促的电话铃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任。” “小鹿,锦川大地震,限十五分钟内准备好行李,立即去锦州支援。” 飞机到站,前来接机的人很多,景瓷在穿梭的人群寻找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是还没到吗? 景瓷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鹿宁。点亮屏幕,手机锁屏便推送锦州七级大地震的新闻,景瓷一愣,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忙点开消息,见半小时前鹿宁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景瓷内心一沉,点开语音。 语音那头嘈杂不堪,鹿宁的声音急促不已。 “我临时接到紧急去锦川支援的消息,你看到这条语音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飞机上了。没能履行承诺我很抱歉,等我回来。” 锦川事情发生的紧急,南城医疗队集结时间极为短暂。鹿宁在飞机上有些心不在焉听着领队讲述锦川的恶劣形式及注意事项,看着关掉信号的手机叹了口气。 锦川的地震没有结束,不时会有余震波及。他们南城医疗队所去支援的地点则是在地震产生影响最为强烈的地方,而现在又正值雨季,道路泥泞,山里多处积水塌方。可以说这一次的救援任务条件是极为艰巨的,危险系数直线攀升。 鹿宁他们没有休整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后径直赶往各自负责的点。阴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乱石穿空。地上爬满了裂隙,仿佛一张无边界的密网将这里包裹,房屋也已经被毁得七零八散。 时间过于急促,许多东西没有备齐,鹿宁披上透明的一次性雨衣就跟随志愿者赶往战场。应急场所里挤满了人,空气被堵住似是凝住般。人们都没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从缓过神,还沉浸在亲人生死未卜,家乡被毁的沉重情绪中。低低的抽噎声萦绕在这低沉环境中,气氛更为压抑。 抽噎声突然停止,转成了惊呼。鹿宁一愣,看见不远处有个老人直直倒了下去,她忙拨开身边的人大喊道:“让一下,我是医生!” 鹿宁拨开人流赶到老人边上时,已经有人在给老人做心肺复苏了,是钟毓。 这次支援钟毓也一起被调了过来,鹿宁看见她有些差异,但由于这次行动性质特殊,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 锦川情况恶劣,他们能不能顺利结束任务平安回家还是个问题。 鹿宁冷静下来,指挥身旁跟着的护士道:“你去推抢救车先给他建立静脉通道,联系救护车,我去拿除颤仪。” 接着她又大喊道:“散开!所有人散开!不要挤过来,保持空气流通,配合我们抢救!”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避难场所,角落里摆放着医疗队刚放好的简易的抢救车和除颤仪,鹿宁拿了除颤仪就跑了过去。 钟毓始终安静沉着为老人做着心肺复苏,鹿宁看了她一眼,钟毓明白,立刻停止手中按压动作,飞速将老人的衣服扒拉开,随后动作不停继续按压。 这个除颤仪自带心电监护,鹿宁从抢救车拿出电极片给老人接上,心电示室颤。 老人的家属在旁边吓懵了,他跪在旁边眼眶通红,嘴唇颤抖着不停重复着“医生求求你们”几个字眼。 鹿宁一边给电极板涂上导电糊,一边问道:“老人家平常有没有心脏疾病?” 家属忙点头:“他心脏不好,心梗心衰,做过手术。医生,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妈啊!” “我是心内科医生,我尽力。”鹿宁手上不停,沉着复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非同步电除颤,200焦耳。” 调好数值后,鹿宁按下充电按钮,在除颤仪发出充电完成的响声时,钟毓应声立刻起身。鹿宁随之向前,电极板摆好位置贴上皮肤,避开起搏器,按下放电。 老人身体轻微弹起,鹿宁看向心电,除颤结束后除颤仪自动打印出心电图纸。室颤情况有所缓解,老人抢救时间并不长,经历一系列抢救在情况稍微稳定后,立即由救护车转运至医院进一步治疗。 抢救结束后,鹿宁拿起自己的急救箱往废墟中赶去。不断有人从废墟中被抬出,雨下得大起来,鹿宁眼睛被雨水浸润得模糊一片,尽管有雨衣的保护,依旧浑身湿透不堪。 这场营救二十四小时不停歇,鹿宁忙到凌晨两点才和顶班的人打了声招呼去休息。 因为地震的侵害,这里几乎没有信号,什么信息都发不出去,也什么都接收不到。鹿宁缩进睡袋里,忙碌了一天,总算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东西。她看着安静不已的手机,自己白天发送的平安到达目的地的消息显示红色感叹号发送失败。 鹿宁叹了口气,这次的离开太突然,又无法联系,不知道景瓷会不会担心她。这会是一场持久的危险战争,人在自然面前实在是太弱小了,不过沧海一粟。 山路泥泞,这些日子不停下着暴雨,偶有余震发生,在这山里已经有很多人牺牲了。 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星期,鹿宁已经没有任何时间观念。除了短得可怜的睡觉和吃饭的时间,都奔走在废墟中,一袭白衣早已蒙上泥泞灰尘。 又有一批救援物资送到,鹿宁正好得空去帮忙卸货。她伸手接过物资时,却不见递送物资的人松手。鹿宁一愣,抬眼望去,面前的女人穿着红色冲锋衣,外披着雨衣就这么站在雨中。直挺挺的,像是雨中纤纤青竹。 女人眉眼弯弯,将手中物资放下。鹿宁眼眶一红,没忍住冲向前紧紧抱住女人。 景瓷回抱住鹿宁,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轻轻笑道:“几天不见倒是会黏人了。” 这些天超负荷的工作状态将鹿宁的精神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又是和外界断联状态。这样情况下突然见到如此熟悉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妻子,鹿宁紧绷的弦顿时松下来,下意识想要亲近她。 听见景瓷的调侃,鹿宁破罐子破摔将头埋在她颈间。 鹿宁认为自己很坚强,她自己这一个星期再怎么辛苦都没抱怨过一句,都非常认真去做每一件事,配合救援。可当景瓷出现的一瞬间,她突然很委屈,坚强刹那瓦解,她好想倾诉自己这些天多么多么的辛苦,就像小时候被欺负了哭着跑回家向爸爸告状一样。 景瓷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安抚的力道:“最近很辛苦吧?” 鹿宁点点头,隔着景瓷身上的冲锋衣,闷闷道:“你怎么来了?” 景瓷笑道:“来陪我的夫人。” 鹿宁松开景瓷,皱眉道:“这里很危险,你……” 景瓷摇摇头,指了指胸口的工作牌认真道:“你在这里,况且我已经申请成为了志愿者,我来陪你,我很担心你。” 第22章 第 22 章 是夜,连日的雨水暂缓,被乌云层层覆盖的天空终于隐约可见点点繁星。一天的救援工作缓了下来,鹿宁在帐篷里整理床褥,景瓷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鹿宁接过水抿了一口,现在她冷静下来,也终于有时间和突然出现的妻子好好谈一谈了,“公司工作忙吗?” 景瓷没有回答这句话,转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只道:“家里人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 鹿宁沉默片刻,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景瓷摇摇头,声音不大自然:“锦州灾难来的突然,秩序混乱,支援四面八方。我不知道你在哪,我找不到你,我不放心你。” 鹿宁好似明白了什么,捧着杯子的手不禁收紧。 景瓷接着道:“我申请了志愿者,协助配送分发物资。这两天锦州灾情缓和不像刚开始那样慌乱,我终于得到了你们队伍所在地,申请调配到这里,但这两天你们任务出的很勤,我来的时候都遇不上你。” “直到今天——今天很幸运,我遇上你了。” 鹿宁:“我……” 景瓷打断她,笑着道:“别谈这些了,你这段时间很辛苦,现在有休息的时间,快点睡觉休息。” 明白景瓷不欲在这个方面多言,鹿宁只能点点头作罢。 事毕,鹿宁窝在睡袋中睡不着,身旁的景瓷已经进入睡眠,她实在没想到景瓷会来到这里,鹿宁往睡袋里缩了缩,避开不去想那个她来这里可能的原因。 帐篷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地上,身旁是景瓷浅淡的呼吸声,鹿宁有了困意,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经过多日的救援,形势明朗起来,阴雨天也逐渐过去,鹿宁现在救援的是南城一附院负责的区域最后一个村子,等这个村子的救援结束,鹿宁他们就可以结束回家了。 鹿宁和钟毓被分配到同一组,天不亮便准备行装出门。一行人摸着黑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天渐熹微,遥遥望去,村落已被灾害摧残得残破不堪,微红的朝霞落在上面,平添几分凄凉。 听随行人员中的特警描述,这个村子在山的深处,断壁残垣,救援人员很难进入。在这些天的努力下,村里的人大多数被救了出来,但在搜救时发现村里学堂下深处还埋有多数学生,因为天灾过去时间太长,这里的状况并不好。为了学生在被救出后能得到及时救治,所以才连夜新增了这个临时小组,深入村里。 进入村里的路况不佳,同那位特警所说的相差无二,鹿宁一手抓紧了身上医疗箱的背带,另一只手扶着残壁尽量跟上队伍前行的步伐。鹿宁轻喘着气想,这次回去后,要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了,才这么一点运动量就有点吃不消。 一只冰凉的手蓦地抵在鹿宁有些不稳的背上,鹿宁一颤,回头看去,是钟毓。她低声道了句谢,垂头继续往前走,没有多余的话以及动作。 钟毓低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在脸颊上映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赶到学堂时,学堂下的救援通路刚巧被破开一个洞,鹿宁忙打开医疗箱,开始处理医治救援人员扛出来的孩子们。孩子们灰头土脸,多数小孩因长时间饥饿昏迷过去,身上也只是皮肉伤。身上的伤不重,可是心理上的伤却难说了。鹿宁看着这些小孩脸上惶惶不安的表情,心想,经过这次灾害,这些孩子这样的状态怕是都要接受心理干预。 “陈队快来帮忙!有孩子被墙体压住了,我们移不开!”在鹿宁仔细给面前的孩子消毒、固定骨折的手时,学堂废墟深处传来一道吼声。陈队全名陈凯,好像是这个区的消防队的副队长,鹿宁应声望去,陈凯将手上刚处理好伤口的孩子移到担架上,立即朝废墟跑去。 鹿宁皱眉,在最开始的大地震发生后,大大小小的余震数次,这个孩子不知是何时被压到的,先不说小孩是否存活……遭了,鹿宁一惊,她忙朝那边跑过去大喊:“陈队!先别移开孩子身上压着的墙体!” 陈凯刚到达孩子被压的位置,被鹿宁这一喊也想起了什么,忙喊停下面的队员:“不能抬!小心挤压综合征!” 下方的队员立刻停止手中的动作,心有余悸。 鹿宁气喘吁吁在陈凯身边站定,看了眼这不深不浅的坑,一边将救援绳绑在身上一边道:“陈队,我下去看看孩子的情况。叫小锦拿着治疗箱一起下来。” 小锦是同行的一名护士,和鹿宁搭档。 陈凯点头:“拜托你了鹿医生。” 下面的空间太小,容纳不了几人,陈凯叫下面的队员全部出来,自己则跟着鹿宁下去。 小孩左半边身体被压在墙下,右手紧紧攥着一根未吃完的巧克力,尽管满脸灰尘,仍能看出脸色惨白。鹿宁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小孩生命体征微弱,但还活着。 “小锦,孩子还活着,建立静脉通道,先用盐水补液。”鹿宁感受着孩子颈动脉微不可觉的搏动感,转头对陈凯说道:“陈队,快联系市医院,有孩子需要急救,那边准备得越快越好。” “好。”陈凯忙拿出对讲机和上面的队员联系。 这个村子的通讯设备在紧急搭建好后又被余震给摧毁了,陈凯只能先联系外面接应人员,再由他们去联系医院做好准备。 小孩被顺利救出后,鹿宁站在废墟洞口遥遥望着被抬走的小孩,他的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颗巧克力。小锦给他打留置针时,尝试过将巧克力拿开,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巧克力,但这或许就是他能撑这么多天的原因,这个巧克力救了他一命。 一天的救援结束,鹿宁慢慢走在队伍的末尾,她的体力透支的有些严重,陈凯默默跟在鹿宁后面,以防这位年轻的医师因为体力不支发生什么意外。鹿宁看了眼陈凯湿透的衣服,递了一瓶能量饮料给他,并拒绝了陈凯搭把手的建议,她的体力只是有些透支,走回去还是没问题的,陈凯做了一整天的体力活动,才更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走在她前面的是钟毓,同样被汗水浸湿了衣服,背着医疗箱在前面慢慢走着。鹿宁看着她的背影思绪飘忽,除了刚来这里的第一天一起抢救一个病人以外,这些日子她和钟毓没有直接的接触,有的只是遥远的一眼划过。 山路不好走,鹿宁低头看着前方钟毓踩的每一块实处,跟着她的脚印踏了上去。突然钟毓脚一踩空,就要往山下摔去。鹿宁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行一步,伸手一把拉住钟毓,但没想到钟毓往下摔的冲击力这么强,鹿宁又因为体力不支就这么被她一把带了下去。 “完了。”在这一瞬间,鹿宁满脑子被这两个字充斥,她闭着眼咬牙心里暗骂:什么破运气,这么高摔下去我的骨头还健在吗? 但是救都已经救了,怎么能半途而废,鹿宁抬手护着钟毓的头,跟着翻滚下了山坡,坡上随处可见凸起的小石头,硌得她一身痛,最后她的背猛的撞击在一块大石头上,停止了继续滚下去的冲势。这一撞差点把鹿宁的五脏六腑撞出去,她只觉得身体里的器官都搅在了一起,疼痛非常。 “阿宁!”钟毓惊惶地从鹿宁怀抱中挣扎起身,赶忙检查她的伤势。 鹿宁被钟毓和石头两面撞的咳嗽不止,胸口剧烈起伏,她感觉喉咙火辣辣的,还混合着一点血的腥味。她颤抖着手拿掉滚下来时粘在她头发上的杂草,这东西真的很挡视线。 看见钟毓的眼泪一滴滴落下,鹿宁很想告诉她没什么事,现在只是被撞的有点缓不过来。但是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一时失声,只是捂着胸口张着嘴剧烈喘息着,满脸是痛苦的神色。 好痛啊,钟毓你减肥吧。 “别……别哭了,没……没什么……咳咳……”钟毓哭声吵的她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力气说出几个字,鹿宁感觉自己呼吸时胸口都剧烈疼痛,内心祈祷着可千万别把肋骨撞断了。 钟毓胡乱擦了擦眼泪,手上检查伤口的动作不停,她不再言语,眼睛却憋得通红。 鹿宁闭着眼睛任由钟毓的检查,她的意识开始有些不清,但不多久救援人员便扛着担架赶到,她想,约莫是一直跟在后面的陈凯叫的救援。鹿宁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上了救护车,嗅到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鹿宁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白炽灯刺得她闭了闭眼睛,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鼻尖萦绕的消毒水气味让她安心,她从未觉得消毒水的味道是那么的好闻。侧眼望去,莫菲式滴管中一滴滴向下滴着药液,察觉到身边趴着一个人影,鹿宁艰难别过头看去,是个预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人。 挂在输液器上的输液报警器突然响了起来,输液瓶里的药见空,鹿宁床边趴着的人被惊醒,她忙起身将调节器关了并按响床头呼叫铃。 这一系列的事做完后,她回头瞬间蓦地同鹿宁的眼睛对上,整个人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鹿宁见状笑了笑,轻轻唤道:“景瓷。” “嗯。”景瓷沙哑着嗓子应道,“你醒了。” 相视无言,鹿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护士带着药推开病房门打破了这片平静。 “鹿医生,你醒了。”小护士很惊喜,她忙给鹿宁换好药道,“醒了就好,你睡了一天多了,我现在就去叫医生来看看你。” 鹿宁看着小护士匆忙离去的背影,装作不经意道:“我睡了这么久吗,辛苦你守着我了。”她能看见景瓷眼角浅淡的灰色,眼底净是疲惫,估摸着这一天多都没睡好觉。 景瓷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良久才哑着声音道:“你醒了就好,不辛苦。” 鹿宁还想说些什么,她的主治医师推开门走了进来,见鹿宁醒了,便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鹿宁顺从着他的检查问道:“我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笑道:“恢复的不错,你身体的问题不大,就是肋骨和左肩胛骨有点裂,要好好养。然后你摔得肺部有些许挫伤,但不严重。” 鹿宁点点头,他描述的伤的确不重:“谢谢医生。” 年轻的主治医师笑着摆了摆手,“我该谢谢鹿医生来这里支援我们这的大地震,你因此受伤,我们倒是很过意不去。” “小伤。”鹿宁摇摇头,“您去忙吧,谢谢,我对自己的情况有所了解了。” 主治医师点点头,转身要离去。 “谢医生,我有些事想咨询你。”一直沉默的景瓷开了口,她叫住离去的医生,跟着他一同走出病房。 景瓷出去后,房间又归为宁静。鹿宁有些颓然地躺在床上,出神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她能察觉到景瓷现在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或许是生气了,刚才都不怎么搭理她。还记得上次她隐瞒自己生病的时候,景瓷貌似也很生气。 怎么办,她该怎么哄她? 鹿宁头疼地深叹口气,气出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她胸口被痛的牙关紧闭,不禁倒吸口凉气,然后更痛了。 真的好痛啊!鹿宁眼泪汪汪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她该怎么向景瓷解释,总不能说为了救前女友一个不小心两人一起摔下去,摔成现在这样吧? 景瓷进病房就看见鹿宁这一脸委屈样,她一愣,忙问道:“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鹿宁眨眨眼,摇头:“没有不舒服,你……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景瓷抿着唇,半晌才道:“是。” 鹿宁没想到景瓷承认这么快,她愧疚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景瓷想说些什么,张口半晌,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弯又收了回去,只笑道:“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会的。”鹿宁点点头,但这个动作不小心又牵扯到伤口,疼得她直咬牙。 因为受伤,鹿宁的工作暂缓,她的部分由其他队员顶上,这段时间她只需要在医院安静疗伤即可。景瓷的志愿活动也暂停了,她作为家属一直陪护在鹿宁身边。景瓷照顾得很细心,鹿宁这段时间日子因着她的照顾倒是过得很舒心。 鹿宁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之前每天都是超负荷的工作活动。这次受伤倒是给了她一段很好的休息时间,只能说是喜忧参半。 接到通知,再过一周左右,南城医疗队就将结束支援任务回去。鹿宁的身体恢复的不错,队长倒是没再给她安排任务,给的唯一命令是好好休养,到结束的时间一起回家。 鹿宁每天在医院躺着闲的要长草了,她扶着景瓷在医院走廊一步一步走着,算是透透风。鹿宁看着自己还是虚得很的身子以及这缓慢的步调,腹诽自己这模样像极了老年人复健,走个路都要人搀扶着。 牵着景瓷的手慢慢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鹿宁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但又并不突兀的人。 “钟毓。”鹿宁平静地和她打招呼。 钟毓背着医疗箱,额头的碎发被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约莫是刚结束完任务回来。她看着鹿宁穿着病号服紧紧挨着身旁同样样貌昳丽的女人,虽然羸弱却同雨中青竹,肩背挺直,清丽干净。 钟毓抿了抿唇道:“小宁,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鹿宁点点头,她不意外钟毓会出现在这里,毕竟是自己救的她,就算是礼貌,她也该出现慰问一下。 钟毓:“这几天队里很忙一直没来看你,现在才有空过来一趟,没带什么东西。” 顿了顿,她又道:“谢谢你救了我。” 听到这句话,一直看着手机不欲打扰她们对话的景瓷抬头看了钟毓一眼。 “不用。”鹿宁声音有些僵硬。 钟毓看向鹿宁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尽管她默默站在一旁不做言语,却难以令人忽略。气质出尘,只是这面容却有些眼熟。钟毓沉默片刻,不想往最糟糕的那方面想,但还是问道:“小宁,这位是?” 钟毓这句平静的问话倒是令鹿宁有些诧异,良久她点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的妻子,已经结婚一年了。” 景瓷唇角微扬,礼貌朝钟毓点点头:“你好,我叫景瓷,是宁宁的妻子。” 第23章 第 23 章 钟毓僵着脸回握住景瓷伸向前的手,身子忍不住在微微颤抖,半晌才哑声道:“你好。” 鹿宁看出钟毓的不对劲,也大概能猜出原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钟毓没说话,只死死盯着景瓷的脸,景瓷目光淡淡回望过去,笑着不多言语。 半晌,钟毓好似缓过神来,她看着景瓷轻笑出声:“幸会,我在电视上经常能看见你。”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 鹿宁皱着眉头,钟毓现在的表现很反常,她是不是不应该在景瓷在的情况和钟毓说这些?这样想着,她不着痕迹往景瓷身前挪了挪。 “只是一些小作品。”景瓷笑道,她瞟了一眼钟毓紧攥着的手指,接着道,“钟医生是我们宁宁的朋友?” “朋友?”钟毓好像听见什么笑话般笑出声,她的眼底有些泛红,紧绷着的身子陡然松开,颓然道,“对啊,朋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许久没见了。” 钟毓目光抓住了鹿宁眼底的那一丝戒备,释然道:“你既然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行离开,未来……” “有缘再见。”钟毓决然转身离开,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落下。 早已来不及,在她几年前自私地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本来她可以让鹿宁身旁站着的人是自己,本来旁边站着的人会是自己,本来骄傲向他人宣布她的所属之人的是自己。 鹿宁不再会像曾经一样叫住自己远走的背影。 钟毓死死攥着手腕上的手链离开了,直至消失看不见。 鹿宁怅然看着钟毓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鹿宁想,无论景瓷想知道什么,她都会如实告诉她的。但很意外的是景瓷什么也没问,只笑着问她还需不需要再走会儿。 鹿宁沉默片刻,问道:“不好奇我和她的关系吗?” 景瓷轻轻一笑摇头道:“我尊重你。” 景瓷的宽容理解让鹿宁心情平静下来,她低着头,一手扶着栏杆,一手牵着景瓷慢慢地在医院走廊走着。远处属于病房呼叫铃的声音不绝如缕,平时上班听见呼叫铃的声音她总是很焦躁,如今换了个身份身处医院,听着熟悉的铃声反而愈发宁静。 走了不知多久,鹿宁有些累了,她在一个窗口停下脚步。窗外是蔚蓝色的天空,长久的暴雨早已将天空洗刷干净。她们所在的病区位于这栋住院大楼的十一层,鹿宁搭着窗沿,眺望远方。这里距离地震中心很远,受波及程度很小,生命都在蓬勃地生长,碧草如茵、幽兰吐芳。 “她和我是大学同学。”鹿宁看向远处的一颗绿树,缓缓开口。 从景瓷说完“我尊重你”后,她们不再有交流,她陪着鹿宁绕着这一条长长的长廊往返了许多遍。直到现在鹿宁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她还未听清她的话语遍下意识看向声源处。 身旁羸弱的女人扶着窗边看向远处,眼神并不聚焦,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景瓷缓过神后将她刚才说的话在脑海中回转一遍,立刻明白她想要说什么,随即点点头,语气尽可能轻缓回道:“嗯,你说,我在听。” “她是我的前女友。”鹿宁说完这句下意识看向景瓷,见景瓷神色未变,依旧是倾听者的模样后,她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没有争吵矛盾,莫名其妙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然后在月前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次见面距离她消失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告诉我她有苦衷。”鹿宁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已矣,我也不想再探究,未来是很重要的,不应该再缅怀那些逝去的过去。” 景瓷揉了揉鹿宁的头,默认了鹿宁的看法。 锦川的救援结束,鹿宁跟着医疗队先行离开回了南城。因为身体还需要修养,她就没参加那些七七八八的庆功宴,申请得到许可后按照要求拍了照就打的回家了。 在外一两个月,家里和鹿宁离开时相差无几,没有什么大的变动,甚至月前她拆的一盒糖果还安静地躺在茶几的一角,蒙上些许灰尘。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柔软的白色丝质家居服,微卷的黑色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正靠在一旁墙上招呼着阿姨打扫卫生。 鹿宁很诧异于在家中看见景瓷,她记得自己明明比景瓷率先一步踏上飞机回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景瓷听到异响回头,看见是鹿宁在她背后有些惊讶,她忙走向玄关接过鹿宁的行李,“我看了你的航班到达的时间点,以为你们回来会先有庆功宴什么的程序,打算晚一点联系你再来接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鹿宁挥了挥手上的拿捧鲜花笑道:“是有庆功宴啊,只不过我身体抱恙婉拒了,就和他们一起拍了个照。我很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能借此机会逃掉也很好。” 景瓷皱眉,担忧道:“伤口有没有疼?自己一个人带这么重的东西回来,我该早联系你来接你的。” “我没什么不舒服。”鹿宁摇了摇头,安抚似的活动了几下四肢笑道,“没事的,我自己没什么问题,放心吧,别担心。” 景瓷揉了揉鹿宁的头语气柔和:“辛苦了,因为太久没回来家里都积了一层灰,所以我叫阿姨来打扫了一下家里。你的房间我已经一早打扫好了,先去休息吧。饿了没?我给你弄点吃的填肚子。” 鹿宁眨了眨眼睛,指间微动,最后没忍住,紧紧抱住景瓷。 景瓷一时间愣住,因为她一只手拿着行李,只得用另一只手匆匆忙忙回应了这个拥抱。 “我今天一直在赶路,很饿,想吃一碗拌面。”鹿宁压住内心的羞涩,强装镇定道,“要加一个煎蛋。” 说完鹿宁便一把抢过景瓷手里的行李,脚步匆匆进了房间。 景瓷看着鹿宁远去的背影轻轻笑出了声。 把门关上后,鹿宁把行李随手丢在地上,自己则呆坐在床上许久,难以平复心情。坐了大概五分钟,她才慢吞吞将行李打开,想要依靠收拾东西转移注意力。 她的东西并不多,带去的衣服丢掉了很多,大多数衣服被山里的树枝或是断壁残垣给挂烂了。现在包里除了少数的衣物日用品,就是两本荣誉证书。一本是锦州市政府颁发的,另一本则是她支援的地区社区颁发的。 鹿宁用钥匙打开左边床头柜最底层的大抽屉,这里面堆叠存放着她二十多年来的所有证书与荣誉。证书太多了,抽屉有点放不下,鹿宁只得重新整理起自己的证书,最后好不容易空出了点位置才将新获得的两本放了进去锁起来。 “我怎么有会这么多东西?”鹿宁自言自语,有点苦恼,“下次放另一个抽屉算了,还是说我去买个大一点的柜子放?” 这么思忖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宁宁,面煮好了。” “来了。”鹿宁忙将手上的行李衣物放下,对着门口回应道。 景瓷煮的面卖相很好,煮的是普通的清汤面,面与汤中其中夹杂着些许绿色的小白菜,金黄的荷包蛋吸饱了汤汁盖在面上,撒着少许葱白。 香飘四溢,鹿宁条件反射分泌出唾液,她抿了抿唇毫不吝啬对着景瓷夸赞道:“好香啊。” 景瓷点点头道:“我早说过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机会总会有的,大展身手的机会不就来了?” 鹿宁:? 鹿宁又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才后知后觉景瓷说的是什么时候。 鹿宁:“……” 景瓷去锦州做志愿者一事早被记者拍到发在了网上,那时的她专注于找到鹿宁所支援的地区,无法分出过多心神去管网络上的事,便任由事件发酵。后来她进了灾区,若有若无的信号也让她无心去管网络上言论如何,反正有公司帮她控评即可。 现在景瓷从锦州回到家中,看到新闻的推送才想起自己做志愿者的事情怕是在网上已经疯传开来。她打开手机,热搜第三正明晃晃挂着她的名字,下面全是她在雨中穿着沾染着黄泥的志愿服运输物资的照片。 词条都爆了。 景瓷:“……” 鹿宁笑道:“我们在锦川的时候都属于断网失联状态,没想到景影后的热度在这段时间都已经爆了,不愧是影后,随便一个词条都是爆款。” 景瓷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太忙了,我一直没管这件事。卫姐看网络上的评论都是正面的,而我又没有发表看法,就没有压热搜。” 所以现在网络上对景瓷的评论都是清一色的正面,有些想引战的营销号就故意将这件事与娱乐圈没什么作为的其他流量做对比。景瓷认为有人在暗中针对她,且对方的后台也不容小觑。例如游戏城那次她已经提前一步让卫姐注意了,居然还能有照片透露出去。还有上次发布会上记者的咄咄逼人,很像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景瓷很不解,她打算退圈的事圈内人尽皆知,和他们不应该有什么利益冲突。 若不是圈内人……那就是公司上的竞争者了。景瓷皱眉,有些头疼,如果是这方面,那就有些难办了,景家行业渗透国内外,对立竞争的公司不一而足、更仆难数。 鹿宁看着记者拍下的景瓷那张侧面的照片,照片中的人逆着光身着红色志愿马甲、外披白色透明雨衣,抗着物资站在雨中,光影分明。衣服上,脸上都不免沾染了些许泥点,些许调皮露出来的的黑发浸着雨粘在额前。鹿宁将照片放大,意外看见站在不远处误入镜头的自己,因为记者拍的是景瓷的特写,背景虚化,不是鹿宁自己还真认不出那模糊的人影是谁。 景瓷很快对这件事做出了回应。 景瓷v:很抱歉在这段时间占用了公共资源,因为锦川地震发生的突然,我身处锦川做志愿者,信号很差,又由于灾害恶劣事态紧张,便没有多余心神回应网上这段日子对于我的各项传闻。我的工作室没得到我的意见亦没有对此事进行正面回应,我深感抱歉。希望大家不要过于关注我这一件事,我只是做了我所应该做的小事而已,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 紧接着景瓷的工作室转发了景瓷这条回应,并在下面附上此次捐款的明细以及景瓷身穿志愿马甲的个人照片。 得到景瓷的命令,工作室强制将爆炸的热度降下来,几个小时后热搜上的词条消失的无影无踪。 鹿宁一行人得到了医院准许的一个星期的休假,这次难得的长假,同事都在讨论去哪里玩,旅游放松放松。当这个问题引到鹿宁身上时,她只笑着摇摇头,不可置否。与她而言,只想在家躺一个星期,哪也不想去。这段时间的劳累实在是耗费她太多心神——尽管后面因为受伤休息了一段时间。 许久没回家,家里熟悉的气息使她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鹿宁迷迷糊糊间坐起身,暖阳斜照在她身上,所照的地方泛起淡淡的亮光。 鹿宁好像听见了门铃声,她揉了揉还迷蒙的眼睛强制自己大脑开机清醒,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景瓷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并不在家,鹿宁疑惑,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她记得昨晚景瓷说要中午才回来。 打开门后,鹿宁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窜来抱住了自己,她呆愣在原地,乱糟糟还不曾打理的头发被人扑来带起的风轻轻吹起。 “宁宁这么久没见想我没,妈妈来看你啦。”韩琳愉悦的声音从耳旁响起,将鹿宁神游的思绪唤了回来。 鹿宁:“……” 韩琳松开了她,也不管鹿宁在不在状态,自顾自脱了鞋然后将门口放着的一大堆东西提进了门。她自从知道鹿宁从锦川回来后本想当场就赶来看她,但又怕鹿宁因长途跋涉劳累,影响她的休息,便将计划移到第二天一早赶来。 鹿宁:您这一大早就跑来,有没有影响还真不好说。 鹿宁将门关上,下意识看了眼挂钟。 很好,早上八点一十。 韩琳进门后便径直走到沙发旁,将自己带来的两大袋东西放在茶几上,一个个将东西从袋子中拿出。 “宁宁,来来来,别在门口呆站着了。” 鹿宁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再清醒一些,理了理有些发皱的睡衣,走了过去。 韩琳一面从袋子中拿出东西一面絮絮叨叨:“这一个月在锦川真的是辛苦宁宁了,都累瘦了。”说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鹿宁上下打量确定般:“应该是瘦了吧?” 鹿宁:“……”感情您都没看我两眼就这么确定我瘦了。 韩琳伸出手在鹿宁脸上摸了摸,惆怅道:“真的瘦了一大圈,我好不容易养胖起来的儿媳妇啊。”说着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这段时间苦了你了,我们宁宁真是个大英雄。” 鹿宁:“……” 韩琳又将心神投入自己带来的东西上:“宁宁,我给你带了一些水果,还有补品,抗震救灾前线肯定吃的不好,又累,现在回来了就好好补一补。” “然后我还带了一些衣服来,你这孩子不爱买衣服,总是穿那几件。妈妈啊,看到好看的就忍不住给你买了,记得穿啊。” 见鹿宁迟迟没有回应,韩琳抬头看向她,又道:“听见了吗?” 鹿宁垂眸压住心底泛起的酸涩感,嗓子有些哑:“听见了,谢谢妈妈。” “哈哈,多大的事啊。”韩琳笑眯眯抬头使劲揉揉鹿宁的头发,柔声道,“这次回来有没有安排休息?” 鹿宁点点头:“休整一周。” 韩琳:“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鹿宁摇摇头,“这段时间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周,哪也不想去。” “对对,是该好好休息一阵子。”韩琳点点头,“宁宁这是刚睡醒吧,妈妈给你做早饭,快去洗漱。” 鹿宁:“妈,我自己弄点东西吃就好了,不用麻烦您。” 韩琳不赞同:“瞧你这说的什么话,不是麻烦,妈妈给女儿做个早饭怎么算是麻烦呢?乖乖去洗漱吧,等我给你露一手。” 第24章 第 24 章 鹿宁看着摆满桌子和沙发的东西叹了口气,韩琳带来的东西太多了,收拾都要好一阵子。 韩琳轻车熟路进了厨房,开火开始做饭。鹿宁看着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的人,无奈摇了摇头,等会儿做出来的就算是毒药,她也得硬着头皮说好吃。 鹿宁揉揉眼睛进了洗漱间,确定自己将门关好后拿出手机给景瓷发了条消息:妈妈的厨艺现在如何? 不知景瓷现在在做什么,她消息倒回得很快:半斤八两,怎么突然问这个? 鹿宁:妈妈一个人在做饭给我吃,我在考虑我生还的几率有多大。 景瓷:哈哈,妈妈现在手艺好多了,放心吧,她没有把握可不敢单独做给你吃,她还是要面子的。等中午下班我再回来救你。 鹿宁:“……” 谢谢你? 鹿宁看向镜中的自己半晌,最终鼓起勇气出去,意料之外嗅到一丝面的香气,因为她现在的位置距离厨房较远,气味并不浓郁。 她顺着香气来到厨房,见韩琳执着筷子将最后一点面挑进碗里。 韩琳:“宁宁洗漱好啦,刚好早饭做好了,去餐桌等着吧,我还蒸了几个包子。” 鹿宁看着桌子上卖相不错的面,放宽心乖乖点头:“谢谢妈妈。” “不用谢不用谢,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做什么。”韩琳摆摆手,将鹿宁推出厨房。 鹿宁在餐桌前坐下,看着韩琳摆到面前的早饭有些恍然,透过韩琳忙碌的身影,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妈妈曾经操劳的模样。鹿宁眼底有些干涩,在韩琳灼灼目光下,她拿起筷子吃了口面。面的味道出奇的好,能很明显感受到韩琳的用心,也不知道背后练了多少次厨艺,从厨房杀手变成如今的模样。 鹿宁低头小口吃着面,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默默将情绪压了进去。忍了忍,她稳住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妈妈做得很好吃。” “好吃就好,下次有空再给你做。”韩琳笑眯眯的,“宁宁有想要去玩的地方吗?后面等你休养好了,可以出去旅游放松一下,让我们景瓷带你出去玩。” “我去哪玩都行的。”鹿宁摇摇头,她没怎么出去玩过,对这些相知甚少,景瓷想去哪玩都行,她没什么意见。 韩琳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到时候我让岁岁全程安排了,你有什么建议就直接和她说。” “我会的妈妈。” 韩琳个人还有些事,在上午十点后就先离开了。鹿宁躺在沙发上看着视频,百无聊赖。她胸口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没有痊愈,想出去锻炼运动一下但身体不太支持。实在有些闲不住,鹿宁走向小花园,给花洒装满水,打算浇一浇花。 不过在这之前,要和李姨说句,让她别来花圃忙活。花圃里的花李阿姨会定时浇水,今天时间还早,李姨还没来得及浇。鹿宁给李阿姨发好信息后又拿上了剪刀,顺便给花儿修剪枝叶。 刚结婚搬来的那段时间,景瓷出差在外地。至于鹿宁,在结婚后医院都会给一段时间的婚假,景瓷不在家,她也没有别的去处,便独自一人在家中待着。在家有一人待久了也会无聊,她就向李姨请教了照顾花朵的一些技巧打发时间。 修剪好枝叶后时间已达正午,秋日的阳光并不毒辣,鹿宁将东西收拾好转身回房,只见硕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纤细人影,她抬起右手微微笑着朝她挥手。 是景瓷下班回来了。 鹿宁动作不免加快了些,她快步走到玄关处,景瓷已经贴心地将拖鞋放至脚边,方便她换鞋。鹿宁扶着柜子,轻抿嘴唇,小声道:“谢谢。” 景瓷抬手将鹿宁右耳边调皮落下的的碎发别至耳后,笑道:“谢什么?以后别谢我了,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这突然亲昵的动作,鹿宁一愣,大脑好似宕机了,她呆呆点头:“我知道了。” “好了,去洗手吃饭吧。”景瓷不动声色收回手,“李姨已经将饭做好了。” 因为鹿宁和景瓷离开了很长时间,李姨也算是带薪放了个长假,每天照顾花圃里的花,定期打扫家里的卫生就好。但景瓷终究是李姨从小看到大的,又是去这么危险的地震中心带,这段时间李姨是吃不饱睡不好,思来想去,梦里都在担心景瓷的安全。 李姨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叹气道:“我这假宁愿不休,这整天提心吊胆的,你们俩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可急死我喽。” 景瓷轻声安慰道:“李姨,我们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别担心了,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是没什么大事。”李姨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小鹿都受伤了,现在胸口还疼着呢。多标志的一个人啊,怎么就受伤了呢。” 鹿宁没明白这二者的直接关系,长得标志和不能受伤有什么直接关联吗?作为话题中心的人,像做错了事般没敢啃声,只低头默默扒着饭。 李姨没等景瓷开口又心疼道:“你天天就是在公司,我是看见好几次了,小鹿咳嗽都还要按着胸口轻声咳嗽呢,肯定很痛吧。” 鹿宁没想到李姨观察这么仔细,看到景瓷目光也关切地望过来,她忙摆手道:“一点点,因为有些骨裂,再加上肺挫伤,只是咳嗽稍微会牵涉到神经。我自己也是医生,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的,没事的,谢谢李姨关心。” “岁岁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是我半个女儿了,你又是她媳妇,也是我半个女儿,关心你们是应该的。”李姨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老人家就希望你们能平安健康,好好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李姨再见。” 见李姨离开后,景瓷回过头认认真真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什么事吗?在李姨面前扯谎就算了,不能骗我。” 鹿宁哭笑不得:“别紧张了,真的没什么事,要我现在去上班都行。” 景瓷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对了,妈妈提的去外面旅行,你有没有什么提议?我好做个规划。” “我都行,我没去过什么地方,去哪对我来说都是一场新奇的体验。”鹿宁夹了口菜,认真道,“不过现在真的太热了,能不能等天气凉快一点再出去玩?十月份国庆后我觉得刚好。” 景瓷打开手机,点开备忘录:“可以啊,我们就把时间安排在国庆后吧,我会空出时间来。” 直到景瓷很忙,鹿宁道:“如果实在忙,按照你的时间就好,我的公休假什么时候都能请,没关系的。” “这点你同样不用担心。”景瓷眨眨眼,“你忘了我是老板吗?” 吃完饭后在收拾碗筷的间隙,景瓷问道:“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吗?” 鹿宁将碗放进洗碗机中,点点头实诚道:“是有点,之前忙惯了,现在生活突然慢下来是会有些不习惯。” “既然无聊的话,那下午你陪我去上班吗?” 鹿宁大脑思考好似慢了半拍:“?” 见鹿宁没反应,景瓷并不放弃接着道:“我在办公室也很无聊的,刚好你也没有事情,可以来陪陪我说说话解闷。我办公室有个里间卧室,你困了可以进去睡觉。” 景瓷上班会……无聊吗?鹿宁有些不相信,但心底她是想去的,她也想看看景瓷上班是什么样的。 鹿宁:“好,我陪你一起去。” 森鹿是S.F.旗下的一个小的子公司,离总部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鹿宁跟随景瓷走进公司大门,便感觉四周若有若无的视线往她们身上瞟,除此之外,许多路过的员工见到她们都朝景瓷打招呼示意。受到如此多的注目礼,她有些紧张抿了抿唇,不自觉朝景瓷挨得更近了一些。 “不用紧张。”景瓷低声安慰,“不想见人呆在我办公室就行了,如果想逛逛公司,我可以让易亦带你逛一逛,了解一下。” 鹿宁同样低声问道:“易秘书也跟你来这边了吗?我以为他在总部。” 景瓷领着鹿宁走进电梯,按下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易亦是我的个人助理,他从招聘入职开始就是一直跟着我的,只是我之前不常在公司,他跟着爸爸做事更多一些。” 随着电梯层数的数字不断攀升,电梯门叮的一声应声打开。这边办公室的格局风格同在总部的差不多,估摸着装修时就是按照那边的设计来做的。 “景总。”见她们从电梯出来,办公室外坐着的秘书站起身朝景瓷问好。 景瓷朝她们点点头,带着鹿宁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内装潢简洁,景瓷打开内里休息的房门,指着里面的小床道:“若是想休息就在这里面休息就行了。” 鹿宁调侃道:“景总不是觉得太无聊了所以叫我来陪她说说话吗?” 景瓷从善如流回应:“景总还是希望景夫人能休息好,毕竟景夫人伤还没好,需要静养。” 鹿宁:“……” 鹿宁本应该习惯了这称呼,但这话单从景瓷口中说出,总觉得带着些许缱绻。鹿宁脸颊有些发烫,想出门透下气:“我想出去逛一下。” 景瓷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易亦的电话:“我叫易亦来。” “不用麻烦易助理。”鹿宁忙制止,“我就在门口看看,让易助理忙自己的事吧。” 景瓷叹气:“好,有什么事就直接打电话给我。” “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鹿宁打开门朝她挥挥手,狐假虎威道,“况且在下面时他们都见到了我可是景总亲自带来的,会照顾我的啦。” 景瓷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门忍俊不禁,她无奈地摇头,最终还是朝易亦发了条消息过去。 鹿宁从景瓷办公室出来后心情颇好,本打算随处逛逛却接到王主任的电话,她看了眼工位上悄悄往她这边看的几个小姑娘,默默地走到角落接通电话。 “小鹿身体怎么样?恢复的还好吗?” 鹿宁:“身体恢复的还行,谢谢主任关心。” 王主任:“是这样的,医院就你们此次驰援预备明天下午两点半在3号会议室开表彰大会,你身体若是能受得了就来参加一下,不用很长时间,大约一小时。” 鹿宁虽不太想去,但还是答应了:“好,明天我会来的。” 好心情一下就没了,鹿宁深吸一口气,认为自己该清醒一下,她走到秘书工位旁,敲了敲旁边的架子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一下卫生间怎么走?” 装作努力工作,实则注意力全在这位景总亲自带来的人身上的秘书被惊得一下站起来,磕磕巴巴道:“走廊尽头左拐,我带您去吧。” 鹿宁:“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谢谢。” 顺着秘书的指引,鹿宁来到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洗了个脸,冷静下来后回到景瓷办公室外,正打算接一杯水这时,她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景瓷办公室出来。 “鹿医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鹿宁回握住伸向面前的纤纤玉手:“你好,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