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皇后》 第1章 陛下,我是谁的影子 江卿月醒来时,喉咙里还残留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她应该死了。 那辆失控的卡车撞上她的小轿车时,挡风玻璃炸开的碎片像一场冰雹,最后一刻她想的甚至是:“明天甲方爸爸的提案怎么办?” 可此刻,她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身上盖着绣金线的锦被,手腕内侧多了一枚朱砂痣,像被谁点了一滴血。 “娘娘醒了?”纱帐外跪着个圆脸宫女,声音发颤,“您昏迷了三日,陛下刚走……” 娘娘?陛下? 江卿月猛地坐起身,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柳叶眉、含情目,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这不是她的脸。 “我是谁?”她听见自己问。 宫女“扑通”一声磕头:“您是中宫皇后沈氏啊!” ——哦,穿越了。还是最俗套的宫斗剧。 江卿月花了半天时间接受设定: 她,江卿月,大周朝皇帝的结发妻子,据说宠冠六宫。证据是满屋子赏赐,以及宫女们提到陛下时暧昧的眼神:“娘娘昏迷时,陛下亲自喂的药呢。” 但当她翻开梳妆匣,发现一支断裂的玉簪下压着张字条:赝品也配用阿萦的东西? 字迹狰狞,像用指甲刻出来的。 “阿萦是谁?”她问贴身宫女。 对方脸色瞬间惨白:“贵妃娘娘的闺名……去年病逝了。” 傍晚皇帝来了。 他生得极好看,剑眉星目,握她的手时掌心滚烫:“知意,你吓坏朕了。” 深情得几乎让人沉溺——如果他没有在看她时,用手指遮住她左眼下那颗泪痣的话。 (江卿月内心OS:很好,替身文学。) 第一次见到谢临霜,是在御花园的夜宴上。 那位传说中的“废后”坐在最末席,一身素白宫装,黑发用木簪草草挽起,在满园姹紫嫣红中像个幽灵。 “那就是谢氏?”江卿月抿了口酒,“先帝指婚的原配?” “是呢。”宫女小声嘀咕,“她父兄谋反被诛,本该处死,陛下仁厚才留她一命……” 话音未落,谢临霜忽然抬头看过来。 ——那是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江卿月后背一凉,下一秒,谢临霜已经走到她面前,端起酒杯:“妾身敬娘娘。” 酒液泼在了江卿月的裙摆上。 “哎呀。”谢临霜勾起唇角,“手滑了。” 按宫斗剧本,江卿月该装柔弱博皇帝怜惜。 但她曾是996社畜,最擅长“用魔法打败魔法”。 “妹妹真是体贴。”她一把攥住谢临霜的手腕,假笑,“知道本宫热了,特意帮忙降温?” 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谢临霜猛地抽回手,袖口翻飞间,江卿月瞥见她腕内侧有一枚朱砂痣。 ——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皇帝皱眉:“临霜,道歉。” 谢临霜跪下,声音像淬了冰:“妾身有罪。” 但她的眼睛在说:“你也会变成我。” 当夜江卿月做了噩梦。 梦里谢临霜被铁链锁在暗室,一个机械音反复响起: 【警告!宿主未按剧情陷害江卿月,惩罚启动——】 谢临霜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血痕,她却在笑:“……杀了我。” 江卿月惊醒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榻前站着个人影。 “娘娘睡相真差。”谢临霜手持烛台,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难怪陛下总去贵妃旧居过夜。” 江卿月瞬间清醒:“你怎么进来的?” “冷宫有密道,直通您的寝殿。”谢临霜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您猜……贵妃是怎么死的?”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江卿月看清了谢临霜衣领下的淤青——那是指痕,来自皇帝的手。 “合作吧。”谢临霜突然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手腕上都有那颗痣吗?” 第2章 “你要和我这个疯子合作?” 谢临霜的手指很冷,像一块冰贴在江卿月的腕间。 烛火摇曳,映出她眼底的疯狂与清醒交织的光。江卿月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扣得更紧。 “这颗痣,是‘标记’。”谢临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被选中的人,才会被拉进这场戏里。” 江卿月心跳如擂。她想起自己车祸前最后的画面——挡风玻璃碎裂的瞬间,她手腕上似乎也浮现过一抹红。 “什么戏?”她强作镇定,“谁选的我们?” 谢临霜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刀锋划过薄冰:“你觉得呢?当然是那位……‘深情’的陛下。” 窗外传来巡夜宫人的脚步声,谢临霜猛地松开她,吹灭烛火。黑暗笼罩的瞬间,江卿月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手心—— 一把钥匙,冰凉刺骨。 第二天清晨,江卿月在妆匣底层发现了谢临霜留下的字条。 “今夜子时,冷宫梅林。带钥匙。”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用炭笔写的。江卿月将字条凑近烛火,火焰吞噬纸页的刹那,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娘娘,该用早膳了。”宫女捧着食盒进来,江卿月状似无意地问:“谢氏……废后在冷宫住多久了?” 宫女脸色一变:“自去年谢家谋反,她就一直被关在梅林边的偏殿。”顿了顿,又压低声音,“但陛下不许人靠近那里,说……晦气。” 晦气?江卿月摩挲着钥匙上的纹路。 ——还是说,那里藏着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 皇帝午后来时,江卿月正在绣香囊。 “卿月的手艺越发好了。”他执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暧昧地划圈,“像阿萦一样心灵手巧。” 江卿月差点捏断绣花针。 又是阿萦。那个死去的贵妃,阴魂不散地横亘在她的每一刻。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故作娇嗔:“陛下总提姐姐,臣妾要吃醋了。” 皇帝大笑,揽过她的肩:“朕的卿月连吃醋都可爱。”他的唇擦过她耳垂,“今晚朕来陪你,嗯?” ——他在试探。 江卿月后背沁出冷汗。昨夜谢临霜潜入寝宫,皇帝是否听到了风声? “陛下……”她红着脸推开他,“臣妾今日身子不适。” 皇帝目光一沉,却很快又换上温柔神色:“那卿月好好休息。” 他离开时,袖口扫落了一只茶盏。瓷片碎裂的声音里,江卿月看清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 杀意。 子时的冷宫像一座鬼城。 江卿月裹紧斗篷,踩着积雪走向梅林。钥匙在掌心发烫,仿佛有生命般嗡嗡震颤。 梅林深处立着一座石亭,谢临霜已经等在那里。她白衣染血,脚边躺着个昏迷的侍卫。 “你迟了。”她头也不回地说。 江卿月倒吸一口凉气:“你杀了他?” “只是迷药。”谢临霜踢了踢那人,“皇帝的走狗,每天监视我。”她转向江卿月,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骇人,“钥匙呢?” 石亭地面有一块刻着梅花的石板。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江卿月听到机械音在脑海炸响—— 【警告!检测到角色脱离剧情线!】 谢临霜猛地喷出一口血,却死死按住她发抖的手:“别松手!它在害怕我们找到真相!” 石板轰然洞开。 地道尽头是一间密室。 墙上钉满画像,全是不同装扮的……江卿月。不,准确地说,是像她的女子们。 “第七任替身。”谢临霜擦去唇边血迹,“你是最近似阿萦的一个,所以他能‘爱’你最久。” 最中央的画像被匕首钉穿心脏。画中人身着贵妃朝服,左眼下一点泪痣——和江卿月一模一样。 “阿萦不是病死的。”谢临霜冷笑,“她发现皇帝在收集‘替身’,所以他亲手勒死了她。” 江卿月胃里翻涌。她终于明白皇帝抚摩她脸时,眼底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是什么—— 收藏家在欣赏最完美的藏品。 【惩罚升级!】机械音骤然尖锐。谢临霜踉跄跪地,皮肤上裂开细小的血痕。江卿月下意识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现在你知道了。”谢临霜喘着气笑,“还要合作吗?皇后娘娘。” 密室的烛火在这一刻全部熄灭。 黑暗中,江卿月握住了她血迹斑斑的手。 “叫我卿月。”她轻声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杀了他?” 第3章 疼痛是清醒的药 谢临霜的手在流血。 江卿月盯着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割开,却又在缓慢愈合。 “别看。”谢临霜抽回手,扯下一截袖口草草包扎,“系统的惩罚而已,死不了。” 密室的烛火重新亮起,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江卿月忽然想起昨夜梦里的机械音:【警告!角色脱离剧情线!】 “它到底是什么?”她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能控制你?” 谢临霜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本染血的册子扔给她。 《宠妃录》——扉页上三个烫金大字刺痛了江卿月的眼。 “我们活在一本书里。”谢临霜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是‘替身女主’,我是‘恶毒女配’,而那位陛下……” 她翻开最后一页,江卿月看到了用朱砂笔圈出的字句: “景元帝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阿萦的替身,直到疯癫而死。” 回寝宫的路上,江卿月踩到了一只死雀。 青石板缝里,那团小小的尸体羽毛零落,颈骨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人活活捏断。 “娘娘小心!”宫女惊呼着要清扫,却被江卿月拦住。 “昨夜……陛下来过吗?” 宫女眼神闪烁:“陛下、陛下子时来过,见娘娘睡了就走了……” 子时。正是她去冷宫的时刻。 江卿月攥紧袖中的《宠妃录》。书页里夹着一片干枯的梅瓣,谢临霜说那是贵妃死时攥在手里的东西。 ——皇帝究竟知道多少? 午膳时,御膳房送来了冰糖雪梨羹。 江卿月舀起一勺,忽然顿住。瓷碗边缘有一抹淡红,像是谁的手指沾着胭脂蹭过。 谢临霜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他给阿萦下的就是砒霜,掺在甜羹里。” 银簪探入羹汤,没有变黑。 “娘娘?”布菜宫女疑惑地看她。 江卿月微微一笑,突然将碗塞给她:“赏你了。” 宫女脸色瞬间惨白:“奴、奴婢不敢……” “喝。”江卿月扣住她的手腕,“或者我禀明陛下,说你偷藏贵妃旧物?” ——这是《宠妃录》里写的桥段。原主曾用这个借口杖杀过宫人。 宫女抖如筛糠,仰头灌下羹汤。不出十息,她开始抽搐,嘴角溢出血沫。 江卿月盯着她扭曲的脸,想起书上那句:“景元帝最爱看人毒发时的痛苦模样。” 谢临霜潜入时,江卿月正在烧那本《宠妃录》。 火盆里的纸张蜷曲成灰,忽然跳出一行原先被血迹盖住的字: “要破局,需以真伤换假死。” “你看到了?”谢临霜从梁上翻下,肩头一道新伤还在渗血,“系统今早又发布任务——要我三日内‘推你落水’。” 江卿月盯着她肩头的伤:“你反抗了?” “只是延迟执行。”谢临霜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密密麻麻的伤痕,“每拖延一刻钟,惩罚就会加重。” 那些伤口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某种符文。江卿月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 “嘶……”谢临霜猛地绷紧身体,却意外地没躲开。 指尖传来灼烫感。江卿月突然明白书上“真伤”的意思了。 “如果……”她缓缓抬头,“我们主动完成剧情呢?” 御花园的镜湖结了薄冰。 江卿月“恰好”在此偶遇谢临霜。宫女们远远跟着,看着废后向皇后行礼时“不慎”滑倒—— “娘娘小心!” 谢临霜的手“慌乱”地推向江卿月胸口,却在接触瞬间用指尖划开她衣襟,将一粒药丸塞进里衣。 江卿月向后仰倒,听见谢临霜压低的嗓音:“含住它,能假死十二个时辰。” 冰冷的湖水吞没头顶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谢临霜被系统惩罚电击时,依然带笑的眼睛。 ——以及湖畔假山后,皇帝明黄色的衣角。 第4章 她唇上有血的味道 水很冷。 江卿月在黑暗中下沉,药丸在舌尖化开,像含了一块烧红的炭。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却响起谢临霜最后那句话—— “别怕,我会找到你。” ——骗子。 她昏昏沉沉地想,谢临霜自己都被系统折磨得半死,怎么找她? 可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双手扣住了她的腰。 那人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烫,带着熟悉的血腥气。江卿月想睁眼,却被对方捂住眼睛,一个微哑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 “别动,他在看。” 谢临霜的气息拂过她颈侧,像一把刀轻轻擦过皮肤。 江卿月“死”得很体面。 太医战战兢兢地宣布“皇后娘娘急症薨逝”时,皇帝在哭。他抱着她的“尸体”哀恸欲绝,甚至割下一缕头发放进棺椁—— “卿月,朕的卿月……” 江卿月透过假死药的迷幻效果,看到他袖口沾着的胭脂。和阿萦画像上用的朱砂,一模一样。 真恶心。 她被安置在偏殿的冰棺里,按照礼制,三日后下葬。 第二夜,守灵的宫人全部昏睡。 棺盖被掀开的瞬间,江卿月对上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谢临霜的白衣染满血,像是刚从刑场爬出来。 “你……”江卿月刚想说话,就被一根手指抵住唇。 “嘘。”谢临霜的拇指擦过她嘴角,抹去残留的药渍,“十二个时辰快到了,我们得走。” 她的手腕上新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江卿月下意识抓住:“他又罚你了?” 谢临霜轻笑:“不,这次是我自己割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沾血的宫牌,上面刻着“萦”字。 “用我的血,能暂时干扰系统。”她将宫牌塞进江卿月手里,“现在,跟我去个地方。” 她们在冷宫深处发现了一间暗室。 推开门的那一刻,江卿月呼吸一滞—— 满墙都是画像,每一幅都是谢临霜。 微笑的、愤怒的、被铁链锁住的……最新那幅墨迹未干,画中的谢临霜被钉在刑架上,胸口插着一支金簪。 江卿月认得那簪子。是皇帝上月赏她的。 “他每天都会画。”谢临霜的声音很平静,“从我还是太子妃时就开始。” 她掀开最中央那幅画的遮布,江卿月倒吸一口冷气—— 画上的谢临霜穿着嫁衣,而执笔题字的人是……阿萦。 “吾爱临霜,愿来世不做笼中雀。” “现在你明白了?”谢临霜抚过画中人的脸,“阿萦从来不是他的白月光。” “她是我的。” 江卿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起《宠妃录》里那些被刻意涂抹的段落,想起皇帝抚摸她泪痣时病态的痴迷…… “他囚禁阿萦,逼她作画。”谢临霜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陈年的烙痕,“后来阿萦故意画错军报,让我父兄战败……只为求一死。” 她的指尖在发抖,江卿月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它。 “所以系统……” “是他创造的。”谢临霜冷笑,“他找不到阿萦的转世,就造了个‘游戏’——收集替身,复活亡魂。” 她突然逼近江卿月,染血的手捧住她的脸: “但你不一样。你是唯一一个……自己闯进来的。” 烛火噼啪作响,江卿月闻到她唇间的血腥气。太近了,近得能数清谢临霜睫毛上凝结的血珠。 “为什么帮我?”江卿月轻声问。 谢临霜的拇指擦过她眼下泪痣: “因为你的眼睛……” “和阿萦看我的时候,一样讨厌。” 她们在破晓前回到冰棺。 江卿月重新躺回去,谢临霜为她整理衣襟时,指尖无意划过她心口。 “明天你会‘下葬’。”她低声说,“我会在皇陵等你。” 江卿月抓住她的手腕:“你呢?” 谢临霜笑了笑:“我?当然是去演一场‘痛失所爱’的疯戏。” 她俯身,呼吸拂过江卿月耳垂: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别睁眼。” 棺盖合上前,江卿月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自己唇角—— 像一片雪,又像一滴血。 第5章 皇陵下的吻 江卿月在黑暗中醒来。 棺木的缝隙里透进一丝潮湿的泥土气,耳边是铁锹铲土的闷响——她正在被“下葬”。 假死药的药效已经褪去,但四肢仍然僵硬。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棺木内壁刻着的凹凸纹路。 ——是字。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辨认出那些被指甲生生刻出来的痕迹: “别信他。” 字迹潦草,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是谢临霜的手笔。 棺木突然剧烈晃动,外头传来宫人惊恐的尖叫:“地、地宫入口塌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江卿月的后背狠狠撞上棺壁。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紧接着,她听到棺盖被撬开的声响—— “皇后娘娘诈尸啦——!” 江卿月在一片混乱中逃进了皇陵地宫。 阴冷的甬道尽头,她终于见到了谢临霜——如果那还能称作“见”的话。 青铜囚笼里,谢临霜被铁链锁住双手吊在半空,白衣早已被血浸透。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蒙着一条绣金线的黑纱,正是皇帝平日束发用的那条。 “你来晚了。”谢临霜偏头“看”向她,唇角勾起带血的弧度,“我赌你会从东南角暗道进来,结果你走了正门。” 江卿月冲过去撬锁,手指沾满她腕间凝固的血:“他发现了?” “比那更糟。”谢临霜的黑纱突然渗出血迹,“系统升级了……他现在能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一切。” 话音未落,江卿月背后的石门轰然闭合。 地宫墙壁上的长明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和谢临霜锁骨下的伤痕一模一样。 “欢迎回来,卿月。” 皇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江卿月猛地转身,看到最中央那盏灯下浮现出他的虚影——手持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却是谢临霜被锁的模样。 “你以为假死能逃掉?”镜中的皇帝轻笑,“临霜没告诉你吗?每个替身……最终都会成为阿萦复活的祭品。” 江卿月看向谢临霜:“祭品?” “他的疯病又加重了。”谢临霜啐出一口血沫,“这次他连镜子都骗。” 皇帝的笑声戛然而止。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缝,谢临霜闷哼一声,锁骨下的符文开始发光—— “跑!”她突然挣断铁链扑向江卿月,“别让光照到你的影子!” 她们在崩塌的地宫里狂奔。 谢临霜的黑纱在疾驰中脱落,江卿月这才发现她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鎏金色——系统的惩罚已经侵蚀到眼球。 “东南角!”谢临霜推着她跳进一条暗河,“水下有出口……咳咳……” 暗流吞没了她们。江卿月拼命拽住谢临霜的手,却在漩涡中撞上一块石碑—— “景元七年,贵妃阿萦投此井亡。” 谢临霜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江卿月转头,看到河底沉着无数具白骨……全都穿着贵妃制式的衣裙。 每一具的左眼下,都点着泪痣。 她们在暗河尽头的溶洞里瘫倒。 谢临霜的鎏金瞳孔逐渐恢复正常,但体温低得吓人。江卿月扯下外袍裹住她,却被一把攥住手腕—— “现在你知道了。”谢临霜的呼吸拂过她颈侧,“阿萦是投井死的……所以他后来杀的每一个替身,都会扔进那里。” 她的指尖划过江卿月脸上的泪痣:“你是唯一一个……自己从井里爬出来的。” 江卿月忽然想起穿越前最后的画面—— 她不是被车撞了。 是被人推下了一口井。 溶洞顶部的钟乳石滴下水珠,落在谢临霜唇上。江卿月鬼使神差地俯身,舔去了那滴水。 “苦的。”她轻声说。 谢临霜仰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药草的苦涩,江卿月却尝到了一丝甜——像谢临霜腕间那颗朱砂痣化在了舌尖。 “这是解药。”分开时,谢临霜将一枚染血的铜钥匙塞进她领口,“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远处传来皇帝的呼唤声,谢临霜的瞳孔再次泛起鎏金色。 江卿月终于明白—— 系统从来不在她们脑子里。 它住在镜中。 第6章 镜中故人 江卿月在破庙里醒来,唇齿间仍残留着谢临霜的血腥气。 铜钥匙贴在她的心口,被体温焐得发烫。她摸索着将它举到晨光下——钥匙柄上刻着细小的符文,和地宫墙上的如出一辙。 “弑神者,先碎己身。” 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江卿月闪身躲到神像后,透过斑驳的彩漆,她看到一队禁军押着个白衣女子走过。 谢临霜。 她的手腕和脚踝都锁着青铜镣铐,每走一步,镣铐上的铃铛就响一声。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鎏金色,像两轮凝固的太阳。 “陛下有令。”为首的禁军高声道,“妖后江氏假死惑众,见者格杀勿论!” 谢临霜缓缓抬头,鎏金瞳孔准确无误地“看”向江卿月藏身的方向。 “找到你了。”她唇角勾起,声音却是皇帝的。 江卿月逃进了一家胭脂铺。 老板娘是位盲眼妇人,却在她进门瞬间就笑了:“姑娘身上有镜煞气……可是从皇陵来?” 柜台上摆着面铜镜,江卿月警惕地后退半步。 “别怕。”妇人敲了敲镜面,“这是‘无影镜’,照不出活人影子——自然照不出那些脏东西。” 她从柜台下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封面赫然是《宠妃录》的残卷。 “阿萦姑娘留下的。”妇人枯瘦的手指抚过书页,“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带着铜钥匙来取。” 书页在碰到钥匙的瞬间无风自动,最终停在一幅画上—— 镜中的谢临霜被锁链贯穿心口,而现实里的她正举起匕首,刺向江卿月的后背。 匕首离江卿月后心只有半寸时,谢临霜的动作突然僵住。 “卿……月……” 她的鎏金瞳孔剧烈震颤,匕首“当啷”落地。江卿月转身抱住她颤抖的身躯,摸到满手温热的血——谢临霜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掌心,硬生生抵抗住了系统控制。 “钥匙……”她呕出一口血,“刺进我眼睛……” 盲眼妇人突然厉喝:“不能拔!镜奴离了宿主会死!” 江卿月的手僵在半空。 谢临霜却笑了。她沾血的手指抚上江卿月的脸,在泪痣上重重一按—— “你才是宿主。”她轻声道,“我们都被骗了……系统选中的从来是你。” 铜钥匙突然发烫,江卿月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记忆: 阿萦投井那夜,手里攥着的正是这把钥匙。 井底有面镜子。 镜子里锁着…… 禁军撞破店门的瞬间,谢临霜推开了江卿月。 她的鎏金瞳孔爆发出刺目光芒,所有铜镜在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江卿月看到无数个谢临霜—— 被铁链锁着的、执笔作画的、在井底挣扎的…… 最后一块碎片映出的画面让江卿月浑身发冷: 皇帝跪在青铜镜前,镜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正缓缓抚过他的脸。 那只手的腕间,有一颗朱砂痣。 “看到了吗?”谢临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真正的‘系统’……是镜子里那个‘你’。” 江卿月在乱葬岗醒来。 盲眼妇人躺在血泊里,手里死死攥着《宠妃录》残卷。江卿月掰开她的手指,发现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梅瓣—— 和谢临霜上次给她的一模一样。 梅瓣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弑神书在井底,但记住——镜中人才是真正的江卿月。” 远处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江卿月抬头,看到谢临霜站在月光下,鎏金瞳孔已经熄灭,变回漆黑的颜色。 可她的袖口在滴血。 一滴。两滴。 组成两个扭曲的字: “快逃。” 第7章 井中窥天 血字在月光下渐渐晕开。 江卿月盯着谢临霜袖口滴落的血迹,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一起走。”** 谢临霜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腕间朱砂痣却烫得惊人。她猛地甩开江卿月,鎏金色再次漫上瞳孔:“滚...趁我还能控制...” 铃铛声由远及近,禁军的火把照亮了乱葬岗的枯树。江卿月咬牙扯下衣带捆住谢临霜不断自残的双手,拖着她跳进最近的坟坑—— 腐朽的棺木在重压下碎裂,露出底下幽深的洞口。 是那口井。 井水比想象中温暖。 下坠时江卿月死死搂住谢临霜的腰,后者在入水瞬间剧烈挣扎起来,鎏金瞳孔映出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江卿月弑神于此。” “江卿月葬神于此。” “江卿月...成了神。” 相同的字迹,不同的笔触,像是一个人在不同时空写下的日记。最下方有行新鲜的刻痕,还在渗着血珠: “别碰镜子。” 谢临霜突然安静下来。她伸手触碰那行血字,指尖刚碰到井水就泛起涟漪—— 水底有光。 井底没有尸体,只有一面倾斜的青铜镜。 镜面完好无损,却照不出她们的身影。江卿月试探性地掏出铜钥匙,镜中突然浮现出画面—— 现代医院的病房。输液瓶,心电图仪,还有...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江卿月”。 “这是...我的世界?” 谢临霜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扳过江卿月的脸,强迫她看向镜中病房的角落—— 那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病历上签字。 谢临霜。 现代的谢临霜摘下听诊器,突然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病床上的“江卿月”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原来如此...” 谢临霜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她拽着江卿月浮出水面,在井壁的凹槽里摸到本湿透的书—— 《弑神书》的封皮上,赫然是阿萦的笔迹: “当你看清镜中真相时,系统就会开始崩溃。” 井口突然传来皇帝的轻笑:“卿月,你终于找到这里了。” 青铜镜从水底浮起,镜中的“江卿月”已经坐起身,正缓缓摘下面罩。现实中的皇帝举起佩剑,剑尖却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你以为穿越是意外?”镜中的“江卿月”开口,声音和皇帝一模一样,“是我把你扔进这本书里的...宿主。” 谢临霜突然将《弑神书》按在江卿月心口:“念最后一页!” 泛黄的书页在掌心燃烧,江卿月看清了最终章的血字: “弑神之法——让镜子照见镜子。” 她猛地拽过谢临霜,将铜钥匙刺进她的鎏金瞳孔—— 没有鲜血。 只有无数镜面碎裂的声音。谢临霜的眼球变成了一面小小的镜子,映出井底青铜镜的倒影,而镜中的“江卿月”突然惨叫起来—— “你竟敢...用我的眼睛...” 皇帝手中的剑掉在地上。他茫然地摸向自己的脸,皮肤正像蜡一样融化。 谢临霜跪倒在井水里,瞳孔恢复漆黑。她颤抖着捧起江卿月的脸,拇指擦过那颗泪痣: “欢迎回来...真正的宿主。” 井水突然沸腾,所有刻痕同时渗出血珠,在空中凝成一行新的字: “系统重启中——本次轮回剩余天数:7。” 第8章 第 8 章 血珠凝成的数字在井壁上跳动:6天23小时59分。 江卿月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谢临霜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那血里混着细小的金色碎屑,像打碎的镜片。 "别看..."她试图擦去血迹,却被江卿月扣住手腕。 血珠滴在《弑神书》封皮上,烧出一个焦黑的洞。洞里飘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现代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在调试一台巨大的机器,而培养舱中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打印字体: "第七次意识投射实验,宿主匹配度:99.8%" 她们在破晓前逃出皇陵。 谢临霜的体温越来越高,皮肤下隐约浮现出金色纹路。江卿月背着她穿过乱葬岗时,听到她迷迷糊糊地呓语:"...别信那个世界的记录...他们骗了你..." "什么记录?"江卿月掐她的虎口,"说清楚!" 谢临霜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现实里的实验...根本不是治疗..." 一声弩箭破空的锐响打断了她。江卿月侧身闪避,箭矢还是擦过肩膀,带起一蓬血花—— 皇帝站在树影里,左脸已经融化见骨,右手却稳稳端着弩机:"卿月,把书还给我。" 他的声音变了。 是电子合成的机械音。 枯树林里藏着口废弃的铸剑炉。 江卿月把谢临霜塞进炉膛,转身用铜钥匙划破掌心。血滴在《弑神书》上,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一幅插画—— 阿萦跪在井边,将铜镜扔进水里。镜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台精密仪器,屏幕上闪烁着"意识传输中"的字样。 "系统不是幻术..."江卿月突然明白了,"是科技。" 炉膛里的谢临霜发出痛苦的闷哼。江卿月扒开炉灰,看见她的脊背上凸起一串金属光泽的凸点——像被植入的传感器。 最上方那个凸点正在蠕动,渐渐顶破皮肤... 是一枚微型投影仪。 "别看它!"谢临霜突然暴起,用身体压住江卿月的眼睛。 但已经晚了。 透过指缝,江卿月看到投影出的全息影像—— 洁白的实验室里,无数个培养舱排列整齐。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江卿月",左眼下统一贴着编号标签。主控台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在记录数据: "7号宿主产生自主意识,建议启动清除程序。" 画面突然切换。这次是实验室的监控录像:一个昏迷的女子被推入扫描舱,她的手腕内侧,有一颗朱砂痣。 "这不是车祸..."江卿月浑身发冷,"我是被绑架的实验体!" 谢临霜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对...他们需要你的脑波频率..." 皇帝找到她们时,江卿月正在用炉火烧那枚投影仪。 金属熔化的焦臭中,谢临霜背上的传感器一个接一个爆裂。皇帝腐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你疯了?这会导致现实世界的你脑死亡!" "正好。"江卿月将通红的烙铁按在他心口,"告诉我,现实里的实验到底是什么目的?" 青铜镜从皇帝袖中滑出,镜面浮现出现代实验室的景象。主控台前的首席研究员转过身,露出一张让江卿月毛骨悚然的脸—— 是年老的阿萦。 "惊喜吗?"镜中人轻笑,"你以为系统为什么选你当宿主?因为你的脑波..." 谢临霜突然砸碎了镜子。 井壁上的倒计时在这一刻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 3天07小时15分 第9章 记忆的囚徒 血珠倒计时在井壁上闪烁:3天06小时42分。 江卿月盯着那串数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铜钥匙——钥匙柄上的符文不知何时变了,扭曲成一行小字: **"找到最初的镜子。"** 谢临霜蜷缩在铸剑炉的阴影里,背上的传感器爆裂后,她的皮肤开始呈现半透明状态,隐约可见底下流动的金色数据流。 "疼吗?"江卿月轻声问,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触碰。 谢临霜抬起眼,鎏金已褪尽的漆黑瞳孔映着火光:"比起这个..."她突然抓住江卿月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你不如感受下,系统崩溃时的心跳是什么样的。" 掌心下的肌肤冰凉,却有一处异常灼热——朱砂痣的位置。江卿月触电般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怕了?"谢临霜勾起带血的唇角,"皇后娘娘当初拿簪子抵着我喉咙时,可没这么胆小。" --- 破庙地窖里,阿萦的嫁衣散发着淡淡的梅香。 江卿月抖开嫁衣,一枚芯片滑落。谢临霜抢先一步捡起,却在触碰瞬间僵住——芯片在她指尖化作一缕金芒,钻入血管。 "你...!"江卿月慌忙抓住她的手。 谢临霜瞳孔骤缩,突然将江卿月压倒在嫁衣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第七实验室...记忆清洗...江博士,你演得真好。" 嫁衣的红衬得江卿月脸色惨白。她没有挣扎,只是轻抚谢临霜腕间暴起的金纹:"如果我要害你,当初在井底就不会..." "就不会吻我?"谢临霜冷笑,手上力道却松了,"那个吻里有解毒剂,你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呼吸交缠间,嫁衣上的梅花纹路突然亮起微光。 --- 记忆幻境中,江卿月看见—— 实验室里,自己将芯片植入太阳穴。玻璃窗外,满脸是血的谢临霜正疯狂拍打隔离门,口型分明在喊:"不要相信他!" 幻境破碎时,江卿月发现自己正死死抱着谢临霜的腰,而对方的手护在她后脑,避免她撞上地窖石壁。 "想起来了?"谢临霜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你删除记忆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 皇帝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而是为了在我眼皮底下藏起密钥,我亲爱的江博士。" -- 地窖顶部轰然炸裂。 机械皇帝悬浮在半空,胸腔的青铜镜里映出现实世界的景象——昏迷的"江卿月"正被推入扫描舱。 "你以为在反抗系统?"机械手指轻点太阳穴,"你只是在完成...自己设计的清除程序。" 谢临霜突然暴起,机械臂贯穿她肩膀的瞬间,她竟顺势前冲,徒手插进皇帝胸腔:"卿月,看镜子背面!" 江卿月扑上前,在碎裂的镜片背面看到一行刻痕: "密码是你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 倒计时加速至**1天00小时00分**。 谢临霜的身体开始数据化,她抓住江卿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最后教你一次...系统弱点。" 她的手引导着江卿月的手指,在自己肌肤上划出三个字母—— **"J-Q-Y"** 江卿月名字的缩写。 机械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来你早就..." 谢临霜在消散前吻住江卿月的指尖:"笨蛋,哪有人把密码设成暗恋对象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