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荣耀》 第1章 第 1 章 窗外雨雨淅淅沥沥,屋内还在进行这无休止的争吵。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房间里传来女人尖锐的尖叫声。 “我让你读书,从小到大哪样亏待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女人越说越大声,情绪渐渐失控。 争吵间,女人抬手将桌子上精致奢华的花瓶扫了下去。 仿佛这个场景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一般,商言默默的蹲下来,把碎片一点点扫到一起,试图收拾此时满地的碎片。 前不久刚换上的鲜花像是炸开的烟火,连带着碎片散落了一地,他的裤脚上被水溅湿。但无暇顾及,此时他只想停止争吵。 他起身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没什么东西,毕竟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通过余淮的检查,陌生的东西要是让她看见,免不了说教。 他用的什么,穿的什么,都要经过余淮之手,连他的房间都是余淮亲手置办的。 除了衣服和被褥,他大部分东西都放在朋友家。 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他才从中翻出了一把米白色还带有蕾丝花边的小伞。 这是余淮放的。 之前他在抽屉里放过一把透明的伞,当时是学校一百周年纪念日统一发放的,随手就被他放进抽屉里,然而取而代之的确是这把精致的小伞,心里一下子了然。 又扔了,这次居然没过问,应该是问过班主任。 相比于他,这间房子更多和余淮和佣人在打理。而他连这把伞什么时候被扔出去的都不知道。 拿上这把伞,他慢慢走到玄关处,轻轻掩上门。 兜里的手机轻微振动,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条新发来的信息。 【大腿,你到了没有啊?】 抬手回了一个马上到之后就放回了口袋里,拦下了一辆车。 “滴滴答答…” 他快步地推开门,玻璃门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雨珠。 伞不够大,他湿了半边肩膀,白T恤紧紧贴着他的衣服。 里面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头发剪得干练清爽的男人回过头,看到是商言,便把杯子放到了一旁,笑着把对方招呼过来。 看到粘在他身上的衬衫,立马拿了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递给他,冷不防看到他有点狼狈的样子。 他看了看时间,带有调侃意味的瞥了对方一眼,便弯过身去整理杯子 “又和你妈吵架了?今儿又是什么事?” “没。”商言擦了擦头发,淡淡了瞥了李安一眼,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就心情不好。” 对方眯着眼睛瞪了商言一眼,便把玻璃杯安置在第二层柜子,摸了摸下巴作势要刨根问底的样子:“来打游戏心情都不好?没事吧你小子 ”他又低头整理了一下柜台:“我听小意说你要收心考试了?“ “我妈想安排我出国,不是高考。”商言停顿了一下,想到李风意那张漏风的嘴,选择了后杀。 “何鞍说缺人,叫我来凑数。”他简略的还擦了擦后背,不动声色的将毛巾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角落,看着毛巾有忍不住皱了皱眉。 余淮喜欢干净整齐,他被迫养成了这种习惯。 “行,小意和那三个半小时前就到了。也别在这杵着了,一小时也不便宜,这几个早上机了。” 李风意是李安的亲侄子。 至于其他几个人,都是商言的狐朋狗友。个个都是家里的大小少爷,偏偏耐不住兴,喜欢忙里偷时间。 至于李安,明明亲姐姐家里有钱的多,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网吧里有几间空闲的房间,后来几间被改成了电脑间,除了杂物间以外还剩个比较小的房间就留给了李风意空闲时带着朋友来玩。 还帮他揽下他姐姐的责骂。 李安和李风意这种叔侄感情的确让他羡慕,瞒着亲姐带侄子打游戏的不靠谱叔叔确实少。 而出生在家教森严的家庭中,他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情。相反,他的叔叔在八年前就过世了。 商家长子去世了,他的遗孀,处理完丈夫的葬礼后选择了从事教育事业,商国荣就代替大哥掌权。 父母是商业联姻,父母对他来说在情感上给予的很少,更多的是让他接受高级教育,提供优秀的生活环境。 在这种教育森严的家庭下,他开始跑出来放风。当然,余淮是不可能同意的,反正他有的是办法。 半响后差点直至撞到门口他回过神。 一共有四台机子,对面已经坐着三个少年,一看到他就熟络地向他打了打招呼。 “大哥,你这也太慢了吧。”坐在里面偏矮小的一个男孩子探出头,是何鞍。头被理成了寸头,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另外一个身材偏高大的男生见他来了忍不住直接从角落的座椅起来:“半个小时了!半个小时!你知道这半小时我有多难熬吗!!”李风意一脸幽怨忍不住埋怨了几分。 “来了就快登录游戏,快快快。”林欲森没像那两个人的一样上跳下窜的,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身高偏高又壮实,旁边还放着可乐罐。 几个人似乎是耐不住寂寞先开了一把还没结束,但只有林欲森刚刚还激烈的敲着键盘一口一句:“我靠你们别跳了,我马上就恰鸡了别动!” “ 知道了,别堵门口影响森大哥赢比赛。”商言的眼角爬上了笑意,把面前两个人赶回了位置上。 他快步走过去,利落的拉开空座位的那个位置,戴上耳机,登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商言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后顺带还开了个房间,一边安静的在调整自己的设备,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李安端着四杯可乐,手机夹在他的颈肩讲电话,过一会儿把电话挂了才回头和他们说话。 “趁你们今天都来了,小言好不容易来一次,送你们四瓶可乐,都好好玩啊。”说罢,便推门而出。 商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在才7点左右,估计9点之前要回去,不然 到时候余淮肯定要和他再吵一架。 手机嗡嗡响了响,估计又是余淮给他打电话。 他无奈的打开了手机,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又从另外一头传过来: “你又跑去玩游戏了?!你还记不记得七点还有大提琴课?”他静静等待对面声音小了些才挂了电话,手微微有些颤抖,挂了电话。 他其实一直记得晚上有大提琴课,余淮为他安排的日程表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根本不会忘掉。 这是他对余淮安排无声的反抗 余淮给他的房间装过监控,之前他并不知道,只是有一个晚上看书到凌晨一点多,第二天余淮顺嘴提醒了他一句早些睡。 可能但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有一次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寂静的夜晚微小的摄像头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后来余淮答应他撤掉监控,有一天社团课活动早下课,他回家的世界没看见余淮,知道他走到门口,冷不防听见余淮的一句话。 “——这个监控没问题吧?会发出声音吗?” 他忘不了当时那双像灌了铅的双腿。 刚经历完争吵,他身心俱疲。 他烦躁的关上了手机,手臂搭在眼眸前,强忍着杂念阖上眼睛。 何鞍见他挂了电话,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商言,你又和余阿姨吵架了吗?” 他们几个人作为商言为数不多的朋友,知道他和父母关系不好。 商言抓了把头发,仍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余淮的声音还在他耳畔回响,让他感到烦躁和害怕。 他并不想谈论这个,手覆上鼠标 ,一片冰凉,“没事 ” 何鞍闭嘴了。 队列的时候,突然页面红点闪烁。 【您有一封新邮件】 他一键删除了邮件,心烦意乱的他想找点东西抑制住自己的。 PUBG,竞技枪击类游戏,开局一百个人跳伞后到各个城区,最后逐一角逐,幸存下了的一个人或是一个队伍获胜。。 这个账号从初三就开了,身上却没什么皮肤,只有原始的服装。 几个人噤若寒蝉,都在问今天商言这是怎么了然。 商言选的是P城,人流量多,建筑物多的同时装备也是顶丰富的。 他随便进了一栋蓝色两字楼,似乎运气不是很好,搜刮了一圈只找到了一把喷子和一级甲,外加一把小左轮,连子弹都为数不多。 他神经高度集中,刚想从二楼翻下去,一阵脚步声渐渐放大,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其他几人都没跳P城,他死了就是真没人来救了。 结果翻刚下去,血条一下子就见了低。 他下意识跳跃,想避开子弹,敌人又一枪致命头颅抬走他。 【TSG-Star用98k击到了Yan.】 剩余87人,他看了一眼剩余人数。 商言直勾勾的盯着“TSG-Star”。 “不是吧大哥,我还指望你带我吃鸡呢。”何鞍幽怨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落地成盒了。” “不是革安,你就没有看到ID吗?那么大一个Star你瞎啊?。” “放屁,现在高仿号一抓一大把,就叫Star的都是小学生。”何鞍不屑一顾。 他缓住了刚开始的震惊,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对方却没走,好听又熟悉的声线从耳机传来:“Yan?” 商言下意识打开了全体麦:“Star?” “不是吧Yan,真是你啊。”从红色写字楼又翻下来一个人,一身装备花里胡哨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应该是TSG的Leave。 “嗯,我和Wind玩。” Wind就是李风意,他闲的无聊就在自家子公司旗下直播,不露脸但风格有趣,也算火出圈了。 其实真实目的是和TSG的鲨和组队,当然,他至今追星还没成功。 商言有空会和李风意双排或者四排,加上操作强人狠话不多,也是李风意直播间的常客。 有几支队伍向李风意打听Yan,被李风意以“是个好好学习的高中生”回绝了。 TSG居然也看娱乐主播吗。 “诶,你队友呢?”Leave把枪收了起来,Srat架着98k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们没跳这。” “可惜了,这把你这么快死分得掉不少了,打三局可能都追不回来这一局。”Leave抬手作势就要两拳送走他。 “Leave,先别打。”Srat开了麦,蹲在他的面前,“让你队友来扶你,我们先走了。” Leave吹了个口哨后两人翻窗离开了。 血条随着时间一点点见底,距离他最近的林欲森自然是没有放弃这个大腿,跑到一半的时候找到一辆摩托直奔P城,终于在他马上要死亡的那一刻扶起他。 “商言,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商言带着耳机,其余三人自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连着耳麦,但是刚刚很明显不是对他们说的,随口问了一句。 “Srat和Leave。” “哐啷”一声,林欲森的可乐罐直接摔到地上,他连敲键盘的手都停下来,语气中带有一丝震惊:“你说谁?” 电竞行业这几年的飞速兴起,让更多人知晓这个行业,商言和他们三人都是TSG的死忠粉, 早些年还在用网吧的小机子看TSG和AKM的直播。 可惜四个人,都是喜欢不同的选手。 “…你们的叶神和Star。”他不紧不慢的重复一遍,慢悠悠的缠上绷带,补了点能量饮料后骑上车:“走了小粉丝,跑毒了。” 林欲森白了他一眼,趁坐车的空隙时间把可乐 捡了起来,拍拍拍上面的灰,连骂几句脏话后一脸无语的看着商言:“你是不会懂我们这种看到偶像激动的小鹿乱撞的心情的。” 小鹿乱撞吗? 商言回想了一下刚才紧张的心情,心说真感受不到小鹿乱撞。 之后他们去G港和另外两人汇合,结果天谴圈惨遭满编队堵桥,折损三人后灭队后只剩下商言存活。 其余三人没有退出,紧张的调成观战模式:“哥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真就要哭了。” 此时场上还剩下7人,经过刚刚的战斗,商言身上都是三级装备,手上拿着他习惯的AK。 他先占据了一个制高点,趴在草中。 突然激烈的枪响传来,似乎是在一场撕战,场上人数快速减少,在商言接连将一个摸在树后面的人击杀后,只剩下3个人。 Srat呢?他会是两个两个人中的哪一个? 圈刷的很小了,他用倍镜寻找着身影,耳畔却传来吉普车声:有人开着车在圈里转悠。 车上人花里胡哨的衣装让人让他一眼认出Leave。 剩下的,一定是Star! 他对着他有着盲目自信,如同他打出的这发子弹一样,干净利落,又胸有成竹。 第2章 第 2 章 【Yan使用98k击倒了TSG-Leave】 商言嘴角微微上扬,他没有动,但是换了把AK,继续蛰伏在草丛里,他在等Star先手。 Star打法激进,基本是整个赛区公认的事。 商言注意到Star有个小习惯,他出枪的时候会下意识蹲下摇晃。这更多时候被认为是嘚瑟的骚操作。 Leave的血量越来越低,看样子Srat是不准备救他了。 Star想周旋多久,这个问题环绕着商言,最后一个毒马上就要刷了,要拼毒不成? 商言按在键盘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手心被粘腻的汗沾染,毒圈还有十几秒刷,Star还没有露头,这令他有些急躁。 一缕绿色青烟从简陋的箱子冒出,Leave一命呜呼了。 商言咬了咬牙,换了把M679,准备和Star血拼。 风吹的草沙沙响,云雾淡薄无色,一扫先前的晴空万里,有些许昏暗。 …PUBG什么时候还有场景特效了?他从来没注意过这种细节,只觉得奇怪。 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嘣————” 子弹擦着叶片,带出火花,推开一片草芥,刹那,扬起沙沙尘土声,金属子弹直挺挺从枪口中射出。 二级甲瞬间破碎,页面变成灰色,页面中操作的人物变成木盒,绿色烟雾喷洒而出。 商言手从鼠标上拿开,还微微在颤抖,布满冷汗,一动不动的盯着灰白的屏幕,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重重摔进靠椅中:“死了。” 但是何鞍并没有认为可惜,他兴奋的舞了一下右手臂:“牛逼啊!” 声音振聋发聩,瘦小的身躯里的亢奋似乎要溢出。 “卧槽。”林欲森举着的可乐罐悬在空中,神情呆滞,他不敢相信的搓了搓眼睛看着商言:“你…你把leave杀了?” 商言刚要出声,肩膀就被剧烈摇晃,林欲森作为Leave的头号有些激动带着悲愤:“不是你怎么可能…不是…Leave可是去年的FMVP突击手啊…你怎么能…”突然他顿住了,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绝对是失误。” 像是说服了自己,林欲森松开了手,高大的男生坐在椅子上,闷闷喝了口可乐,含着棒棒糖一脸懊悔:“要是我也活到后面就好了…” “你也别太不可思议,Leave自己开车到处飘,被小言一枪爆头才正常,Leave果然实力不行啊。”李风意慢条斯理的拍了怕林欲森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谁让你菜直接死了。” “Leave很强好吗?你懂个屁!”林欲森被他的话一激,恶狠狠走到他的电脑桌子前,一把夺走他的可乐罐和薯片袋子扔到自己位置,故作威胁:“我下次撺掇隔壁班同学去隔壁网咖,不照顾你叔生意。” “那你下次一个小时一百块?” “你这人怎么这样!” 两个男生又开始吵架,何鞍刚刚回过神时才发现商言还在发愣,他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好奇的问:“大神,把leave一枪弄死了什么心情?” 商言回过神,他含糊回答:“…开心死了,你们赶紧开房间拉我。”趁何鞍跑去登号,他确定两人还在吵架,伸手摸出了手机,直接打开相机拍了一张结算页面,定定的看了几分钟。 “大哥,你怎么还不进来?” “…马上进来。”商言慌乱息了屏,冷不防看到一屏幕齐刷刷的信息,都是他妈的,出奇的是其中居然混着一个商国镕的信息,但无一例外都是催促他回家。 最新的一条是余淮的信息。 【你要是再不回来,你这些东西我全都扔了。】 之后就没有了信息,最后来自十分钟前,但是这句威胁比平时的命令更他毛孔悚然,心里开始泛凉,莫名的恐惧出现在他心头,心中警铃声迭起,他有种预感:他要立刻回家。 他立马摘下耳机,“革安,我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玩。”说罢,他不等回答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诶,你今天怎么走那么快。”李安放下杯子,“哎!外面下雨啊!你伞没拿!”他飞快的追出去,却早已不见人影。 他带来的那把蕾丝伞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被窗外溅起的小水花打湿,斑斑点点。雨欲烈欲大,把伞打的作响,在雨中孤苦无依。 李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弯下腰,烟圈缭绕,一只手拿起伞把,一只手将烟捏在手上,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慵懒地往回走,嘴里叼着烟,含糊道:“这小子…” “师傅,去东方国际,快点。”少年不顾浑身狼狈,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还大口喘着粗气。 司机是个中年人,他随口一问:“小伙子,怎么一身湿哒哒的?” 商言勉强喘匀了气,他脸上还淌着水,右眼哒哒的跳,他抓着湿透了的短信蹭蹭脸颊,一只手撑在椅背上,下意识回答:“上学要迟到了。” 司机闻言,一改和善的态度,严肃的说:“小伙子,看你年纪应该高中了吧?净让父母担心了吧,好好听爸妈的话…” 中年男人滔滔不绝,苦口婆心的一句接一句。 霎时,“轰隆”一声巨响,天幕被惊雷撕开一道口子,无尽的黑暗,让雨倾盆注下,看的商言心慌,他手紧紧抓着衣袖。 手在不自觉战栗。 听话… “你不听你爸妈话跑来这上网,还是害的自己啊?大学怎么办呢?听话一点你父母也省心…” “商言!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不要再玩那游戏了!” “小言,你也长大了,你要逐渐接手家里的产业,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商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能不能听我的话!” 父母的语调环绕在耳畔在静谧的空间被无限放大,强烈的恐惧笼罩心头,突然强烈的红色刺红了他的眼睛,是余淮安装的摄像头,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谁让你不听话!我是为你好!” 14岁时的商言沉不住气,彻底爆发了,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充斥着愤怒,屈辱,失望许多复杂情绪,清凉的嗓音因为变声期变得混浊,如同他这个人,浑身狼籍,依靠嘶哑的声音却格外骇人:“又是为我好,你就是个神经病!” 这一声用尽了他全部气力,他第一次忤逆了母亲。 少年早就开始悄悄发育,可余淮也是一米七五的身高,加上出身权贵,气势不凡,自然也不会被儿子吓到。 “啪——”空气被振动,嵌环的钻石划过商言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商言被打的偏了头。 “商言!你要造反吗?!” 商言没有妥协,摔门而去。 第二天,他的卡全部被冻结了,第二周,接踵而至的停学,请来家庭教师,在余淮的监控下上课,第二个月,他一次都没被允许出房间。 LPL的淘汰赛在海城举行,Star会来,他向余淮低头了。 出于孩子对父母绝对理解的心理,他心中的愤恨早就烟消云散。 他想去看Star 。 他放低姿态,几经卑微的和余淮道歉,他说他错了,他以后会乖的。 他答应余淮装回监控。 作为交换,余淮允许他去看那场LPL的比赛,只是带了十几个保镖。 说是保镖,其实都是余淮的眼线。 比赛结束他避开保镖偷跑出来。 他挤进粉丝队伍里,带上小姑娘送给他的粉色爱心应援帽子 ,帮忙举着灯牌,下场时碰到了Star,当时TSG没什么成绩,就连Star都是次级联赛打上来被挖的,所以大片粉丝中,只有廖廖几个Star的粉丝。 他们在出口碰到TSG的人,当时Star还染了头发,藏在白头发中几撮淡淡的克莱因蓝,他看到他们很惊喜的样子,碰了碰队友,当时其它三个都是老队员,说:“诶,陈哥,没想到吧,我也有粉丝了。” 最后商言压着帽子,拿着一张Star的照片,很开心道:“能给我签个名吗?”这张照片是刚刚一个小粉丝给他的。 “当然可以,小朋友,你多大了?”Srat接过笔,笑着。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能听出是一个小男孩,他看着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孩。“我还有这么小的粉丝啊。” 耳垂绯红,商言将头垂的更低,只能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在流畅的写字,几秒才回过神,接住照片,面红耳赤的站着原地:“谢…谢谢。” “噗——”阮萧池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他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在商言手里,不紧不慢道:“送你了,吃这个你PUBG铁定吃鸡。” 商言呆呆的看着手中有点皱巴巴的薄荷糖,是没见过的杂牌,但手更快一步做出反应,紧紧地将它握在手里。 刚抬头,就听见陈旧斥责的声音:“小珩!不要捣乱,先回基地。” “好嘞。”陆遇珩又摸了摸口袋,掏出所有的薄荷糖,林林总总有七八颗,全部放在他的手心,又拆开一颗放在自己嘴里,拉了拉肩带,“小朋友,早点回家。” 商言几步追了上去,慌忙拉着阮萧池的手臂抿了抿唇,像是深思熟虑过后,抬头认真的说道:“你一定会得冠军的。” 虽然我可能没办法来看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很笃定他会夺冠一样,将一股强烈的情感具象化,认真的让陆遇珩愣住了,笑出了声,“借你吉言。” 他和Star其实早就见过面了。 “小伙子,小伙子?到了,快下去吧,别让父母担心了。” 司机的声音将商言的思绪拉回现实,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钞票,直接打开车门离开了,甚至没听到司机的声音。 “现在的孩子,真是钱多了 …这么惯着。” 他的心里被恐慌充斥。 余淮到底发现了什么? 家里根本不可能有他重要的东西,他所有东西重要都在革安家,家里除了一堆书和被褥,房间哪里还有属于他的东西? 他今天刚到家上数学课,电脑里被清理掉的游戏记录被余淮看见了,被她一顿嘶吼,她还砸了花盆,出门拿了伞… 为什么要拿伞?今天雨很大,空气中的水分子快粘腻在一起,黏糊糊的很闷热,他在家的时候就脱了外套… 外套!商言的心一沉,他的外套口袋里还有他托革安买到的Star和PUBG官方联名发行的钥匙扣特典,相比于普通版少的多。 余淮肯定翻了他的外套。里面的东西被她看见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按到喘不过气,浑身狼狈的像是在水中挣扎,他大声喊叫却无声穿出,缺氧的致命在濒死崩溃的神经被无限放大。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眼前渐渐模糊,无法聚焦。只知道无尽的往前跑,所有悲观恐惧的情绪炸裂,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他的眼前看到了那间熟悉的大门,像是溺水的鸭子被忽然捞起,麻木的抬起手,推开门。 他的的眼前逐渐清晰,却没有一丝光亮。 恍惚间跌入无尽深渊。 第3章 第 3 章 “滴————”雨水顺着商言的发丝滴到地上,他浑身狼狈不堪的抬起头,肺部才重新启用,大口汲取空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上表情有多难看。 他的视线在偌大的别墅扫视着,金碧辉煌的客厅,摆件雕鹰恢宏大气,墙上别着古朴的文人古画,飞鹰的眼眸阴森森的盯着他。 好窒息。 他感觉身处在一间金属樊笼。 任性过的后怕,恐惧,还有复杂的不甘。 手臂上的金属手镯触感异常冰凉,是定位器。 余淮早就知道他去哪了。 他第一次溜去就知道了,她警告商言不要做出丢人的事。 余淮有一次直接带人去抓他,场面极其混乱,李安混的再差去开网咖里面的也都是富二代。 她在家里吼的歇斯底里,但是妆容还是仍然精致,发型一丝不苟。 当然,余淮最愤怒的时候也就前不久失手砸碎了一个花瓶罢了。至于他为什么还能潇洒几个小时,估计是余淮先前没有镇静下来,她讲究的就是优雅,体面。 无论是在下人还是儿子面前,她都不能有一丝狼狈。 她要做野心家的心已经被扼杀了,她的丈夫不爱她,她对于她的父母来说也是商业化的物品,无异于锦上添花的一顿酒饭,她只剩下一个年幼儿子和已经嫁人的女儿,她只能疯狂的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她企图将商言紧紧的握在手中,最好是成为她得力的棋子 。 在意识到小儿子的忤逆时,她的心里出现了扭曲的掌控欲。 明明只要听她的话,走她铺的路,她的孩子们都会是成功人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忤逆她呢!?她所做的不过只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不是吗? 余淮的手攥的紧紧的,却努力在呼气,试图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变得正常一些,手无意识的抚平衣褶,挂上冷峻的表情,厉声道:“你回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的?” 商语掀起眼皮,手指绕着发丝打圈,亮红色的美甲映的余淮的太阳穴突突跳,她有意无意的微微靠在扶手上,高定西装裁剪的很得体,一头长发懒散的扎在脑后,闻言轻轻的笑了笑: “妈,听说我离婚了,你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看看,就连她最好拿捏的女儿都成这个鬼样子。 “他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结婚对象,你知不知道他能给公司带来多少合作?” “不喜欢就离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商语将头发耍到身后,将笑敛了回去,定定的看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女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这张嘴脸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现在都要控制着商言从我爸那抢股份了?” 她漠然的笑了。 一股强烈的窒息爬上余淮的喉咙,她目眦欲裂,血管突兀的让人惧怕。 为什么她的女儿都要揭开她的伤疤。要撕碎她尽力维持的体面。 她的脸上难以维持住表情,扬起手要抽人泄愤:“你闭嘴!” 商语抓住她的手臂,抽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在桌子上,这是她对这个生母最后的慷慨。 她淡淡瞥了她一眼:“我离婚后把财产分好了,我要带商言走。“ 这句话触动了余淮的神经,她的眼睛瞪的巨大,手开始剧烈抖动,在桌子上不断游离,终于抓到一件瓷瓶,她抄起瓶子就恶狠狠的砸到地板上,刺耳的声音格外响亮,商言是她最后的筹码。 她不允许有人抢走他。 商语静静的看着她,没说话,她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余淮撑着手,后背被汗水浸湿,嘴里喃喃自语:“家里就小言一个男孩…他不会走的…他还有用。” 商言还站着楼下。 客厅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个佣人匆匆走过,要么也是故作打扫帮忙,全都低垂着头,也不敢正视商言一眼,空气中是快要凝聚的死寂。 别墅里也没有余淮的身影。 怎么办?余淮会不会还像之前那样给他请假关在家里上课,然后收了他的手机扔了他的东西。 “哒哒哒……”高跟鞋踏在台阶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每响起一次都在敲击着商言脆弱的神经,他把头埋的很低,心中被懊恼充斥。 “还站着干嘛?很不欢迎我?”熟悉又生疏的声音响起,商言惊讶的抬起头,对方清冷的面孔上流露着戏谑。 这是他印象里说话柔柔弱弱,总是穿着精贵的过膝连衣裙的姐姐? 看着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的商语,商言的目光还是被她亮红色的美甲吸引了,脱口而出:“她没骂你吗?” 她愣住了,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弟弟说出这么一席话,喉咙被哽住了,弹了弹商言的脑袋,道:“你怎么这么问?” “你快走吧。”他答非所问,把头埋的很低,声音凉凉,似乎就像经历了千百次一样。 商语掏出车钥匙在他眼睛晃悠,问:“你现在和我出去,还是呆在这?” 商言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呆滞了一瞬,脑海里又闪过片段,打了个寒颤,紧紧的抓着裤脚。 “你走吧。” 商语的眉头皱成一团,她这个弟弟似乎变得更沉默了,联想到余淮那疯疯癫癫的模样于是心下了然,她一把抓住商言略微颤抖的手,拉着他就要出去。 商言轻轻的挣脱了两下没挣开,有点着急的说:“我不走。” 商语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开了商言的手臂,看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轻蔑的笑着道:“你还想继续呆着这个家就随你便吧。” 商言思考了几瞬,问:“那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去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大不了我带你去买。” “…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就等我一下,好吗?”他放轻了声音,一脸恳求的看着她。商语第一次见到商言那张脸上能露出这种表情,别扭的别过脸说:“快点。” 商言轻手轻脚的踏着台阶,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到二楼后快速找到自己房间溜进去。 他无意间透过房间露出的缝隙里的狼藉,勉强能看到一个女人伏身在床上,哽咽的哭,但是却能听到小声的笑。 商言当然不会多管闲事,他快步走回房间,谨慎的回头查看后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开是一张看起来很旧的照片,上面用笔写的痕迹快要褪去了,但是还能依稀看出这是17岁的Star。 三年前那张签名照,他胆战心惊保存了五年。 无数个痛苦难熬的夜晚,他只敢把它夹在书里,渴求得到一点慰藉。 无所谓了。 “收拾好了?” 商语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她语气有点不耐,但是看到商言瞬间又沉默了,半晌只叹了口气,回眸道:“傻站着干嘛,走啊。” 商言和商语确实是亲姐弟,商语比他大了八岁,不过她在五六年前就结婚了。 余淮美其名曰培养商语学了许多富家千金的技能。钢琴,马术,击剑…她都请了最好的私教来教。这样一个性格柔和又才华横溢的大小姐作为联姻对象几乎是所有人喜欢的。 而出生在这种家庭里的女性,大部分都是利益交换的工具。 商语小时候,余淮要求她要做到最好,要求她科科满分,差一分就用戒尺抽在后背一次。 因为抽手会疼,写不了字。手臂小腿会被别人看到,余淮丢不起这人。 每次被余淮抽狠了,她蜷缩着身体,只敢在角落里低低的哭泣,用手背胡乱抹着泪水。 小小的商言会坐在她旁边,他不怎么会说话,只会小声的说:“姐姐,你别哭了。” 两个人都不怎么会用言语表达,但他们心底都知道自己是对方唯一的慰藉。 但是他们之间也有过争吵。13岁的时候商言叛逆期来势汹汹,被余淮越打越倔,死活不肯老老实实去上一堆补课班,总是三天两头跑到李风意家网吧玩。 余淮气的把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抓回来并且打的满背是血后,商语一言不发给他擦药,半响她轻轻的说:“下次不要惹妈妈生气了。” 商言猛的转过头,眼睛里是破碎的悲伤,他任余淮打到自己奄奄一息也不缴戒投降,先前还倔强的脸逐渐瓦解。 两个人在冰冷的牢笼里取暖,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商语高中之后。 商语出国留学后就嫁人了,只在过年或者商业性质的宴会上才能见到她。 商言也不会主动找她。 商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余淮放他离开的,她把他接到自己的公寓,却没有要求他一定完成高中学业。 只是偶尔才会略显惫意 商语穿着睡袍倚靠在沙发中,一头卷发收拾在耳后,欣赏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的同时使唤商言端来一盘水果。 “我小时候总是不敢反抗,妈妈叫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结婚了,丈夫喜欢我什么样我就什么样,就感觉这种生活挺没意思的。” “可是当我想要抗拒这种生活的时候,我却办不到。但是小言,我现在有能力了,我想让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明白吗?” 商言没接话,他放在茶几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无措的绞着毯子,没忍住,别过头去。 “姐姐....” 商语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商言,略微戏谑的从下面打量他,试图去验证他是不是哭了这个猜测。 他直接破罐破摔的起身,沉默的回到了房间。 商语却瞥见他耳廓的一抹红色,丝毫不给弟弟留面子,放声笑了出来。 思绪飘回笼,商言呆呆地看着刚刚和姐姐通话的聊天记录没说话,脑海却全是回想着商语的话。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费尽心思要进那个TSG,你真想打LPL我给你买一个战队不行吗? ” 其实姐姐一直在费尽心思对他好,尽管她并不了解电竞,但当商言说想去打的时候她也去义无反顾的支持了。 他干脆承了姐姐的意,直接获得了一个青训试训机会。 而明天就是TSG的日子,虽然他算是借了姐姐的意,但是也并没有打算无所事事,至少在明天单人赛中,他不能表现太难看。 毕竟电子竞技,菜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