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人同桌开始》 第2章 第 2 章 后湖，承载着校园多年来阴森森的传说，湖水并不深却泛着黑色的光晕，让人回忆起淹死鬼的头发，一旁的树木上也挂着类似人面的图案，凑近看才知道是树木生长的印记。 学生们一般极少来这阵阵阴风、催人尿下的地方，但是有一类人除外。 放学后约架的高中生。 一共来了十几个，两边势均力敌各五六人。为首的两人一人高高壮壮，队友们不停发出啸叫烘托气势，就叫他大猩猩吧。而另一人矮矮胖胖，类似一个扎实的树墩子。 大猩猩抡起他沙包一样的拳头，一拳砸过去，好险。树墩子凭借着身高劣势一个下蹲堪堪躲过，接着企图利用自己下盘扎实找回低空优势，他紧紧钳制住大猩猩。 树墩子叫来的打手们趁机一拥而上，大猩猩的人也动了，反击回去。只是两方打架都没什么章法，胡乱出拳出脚，除了力度凶狠外，颇有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之风范。 无人注意，被硬喊来充人数的江迟洛绕到湖另一边，想趁乱消失。 也无人注意，无风刮过，湖水中央往外一圈圈现出波纹。 湖水中央血色倒灌，甚至染红了黑水，仔细看，细小的红色蠕虫一圈圈爬出湖边，密密麻麻上岸。速度快的，已经缠上了江迟洛的小腿。 江迟洛感觉到小腿的异样，低头一看，湖中根本不是血色，全是互相缠绕的鲜红色蠕虫，还在迅速往外扩大领地。 他完全不敢乱动，连尖叫也忘记，眼神中是恐惧过载的茫然。 交战主力双方终于在余光中瞥见大片红色，大猩猩不小心一脚踩到红虫，空气中散出一团血雾。 大猩猩和树墩子第一次互相抱紧，同时爆发出尖叫声。小弟们也吓傻了，慌慌张张冲入密林，四散奔逃。 只剩下江迟洛，和一池血色、一地红虫。 一个身形从湖底缓缓上浮，正好漂在湖中心。 后湖并不大，江迟洛在岸边，能看见那是个四肢健全的人，没有泡发白，也没有被鱼啃掉脸，可能是人，甚至可能还活着。 随着那人漂近，江迟洛看清楚了，那是个极好看的男人，黑发和苍白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眉目清晰，就是唇无血色。 如果那人没有身缠一身红色蠕虫，这画面就更好看了。 江迟洛的恐惧，半真半装。不敢乱动倒是真的，他对于超自然现象只是一知半解，但他坚信后湖校园传说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超自然展开，确实有点叶公好龙式惧怕。 他动了动站麻了的双腿，发现红色蠕虫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便更大胆地甩了甩，很轻易便摆脱一大半。 他又大了点胆子，挪过去把半泡在湖水中的那人完全拖上岸。 是人吗？ 那人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睛，是一对极清亮的黑色瞳仁，虚焦片刻后，对上了江迟洛直白探究的视线。 姬昱没想到这次醒来，看见的人是穿校服的高中生。 “高中生？这个点不上晚自习？”这句话说得很慢，姬昱觉得自己连出土文物都不如，好不容易才发出合适的音调。 “今天是周五，放假，没有晚自习。”江迟洛有问必答，但这也太奇怪了，和一个疑似非人谈论高中生的晚自习。 姬昱叹气：“好吧，这下死不成了。”他说起这话来，语气淡淡的。 江迟洛完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姬昱勉强撑着自己翻身坐起，他感觉自己特别虚弱，浑身使不上力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红虫此时慢慢消退，一部分原路爬回湖中，另一部分红虫迅速凋亡成丝线，按着江迟洛的校服款式在姬昱身上织出衣物。 怎么做到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了，江迟洛现在很想逃跑了。 没想到某人比江迟洛更震惊，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红色丝线？感觉还挺听话的，能心想事成？” 姬昱扶着手腕摸了几秒脉搏，接着茫然地摁了几秒自己心口：“同学，我好像没有心跳。”江迟洛心道别说心跳了，您没有呼吸和体温都是可以的。他已经从恐惧中脱敏，心中只剩下千万句吐槽。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姬昱冷不丁这么一说，江迟洛不敢回答。 “江迟洛？”那鬼拖长了音，一字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江迟洛终于忍不住了。 姬昱面不改色：“我应该是个鬼吧，会读心术，很正常的。” 真相是他看见江迟洛校徽上写着名字。 此时天色已暗，唯一的路灯气若游丝地闪了闪，最终彻底熄灭，两人陷入一片漆黑，只剩月色在薄云中起伏，给姬昱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柔和的晕影。 江迟洛这时猛然感觉到小腿灼痛了一瞬，他低头卷起裤腿，就着隐约月光，却什么变化都没发现。 抬眼就看见姬昱一脸“你怎么不问我”的表情。 江迟洛认命，就当自己是在做梦吧：“你说吧，我听着。”能不能靠点谱。 姬昱端的是世外高人的姿态，仔细端详后发言：“你被寄生了。” “什么？”江迟洛心头一紧，十分慌张。 “你会变成红虫的养料，慢慢腐烂。”姬昱一本正经的表情，很难引人质疑。 江迟洛给自己三秒冷静，平复心情，直觉其中有诈：“你在骗我。” 姬昱露出一幅很意外的表情：“好聪明啊，对，是骗你的。你该吃吃该睡睡，没什么后果。” “……你自己待着吧，我要回家了。”江迟洛不想再多废话。 “你们的世界里，有没有小美人鱼的故事？”姬昱转了一个话题。 这说法像是还有别的世界，你的世界一定是冥府鬼界吧。“有啊，童话故事全世界都有。” “那就很好沟通了。我和小美人鱼的来历，是一样的。” 江迟洛大为不解：“这是什么话？” “我其实是湖底的一条小虫，为了成为男高中生，我好不容易在虫巫婆那里得到了一瓶魔药，终于有一天……” 江迟洛直接打断，语调沉痛：“不要再讲魔改版童话了好吗？” “我化为了人形……不喜欢？那我换一个，你们的世界里，有没有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你千万不要说你是修炼千年的红虫。”江迟洛感觉自己心灵有点沧桑了。 “没错，你已经学会举一反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 “……” 江迟洛转身就走。 一定是幻觉。 应该像电影里一样，丧尸病毒感染到脑子。可能我已经疯了，现实中我正在到处咬人，以上都是我大脑世界的幻觉。 或者撞鬼，我已经中了鬼的幻术。 “你就这么走了？不收留一下孤魂野鬼？”姬昱的声音落在后边。 江迟洛莫名想起一个说法：如果走夜路撞鬼，他叫你可千万不能回头。 姬昱盯着江迟洛的背影，微眯起眼睛。在他的视野中，江迟洛整个人泛着黑气，尤其是沾上红虫的小腿，已被浓重黑气覆盖。 “不祥……我倒是无所谓，把其他人搭上不太好吧？”神明现在听不到他说话，就算听到，也不会回应。 脑子纷纷乱乱，江迟洛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家中。 他平日住校，放假才会回家。家里平日只有母亲一人，知道他今天回来，电饭煲里有剩下的热饭菜。母亲平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会儿又出门了，家中无人。 母亲对他的管束并不多，尤其随着江迟洛长大，越来越没什么要求和管束，可以称之为放养。不会过问成绩也没有什么高要求，令那些天天被家里押着学习的同学羡慕不已。 只有江迟洛自己知道，母亲在童年时给自己精神栓上的绳，他这辈子都难以挣脱。最好的控制在童年完成后，母亲只需要放养，他会自动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自动铺一条未来的光明大道，无论自己是否喜欢。 目前来看，母亲是温柔亲切的母亲，江迟洛本人是勤勉上进的高中生，一切正常。 吃完热饭后，顺手收拾完碗筷，接着在家里洗个住校生梦寐以求的痛快澡，江迟洛终于躺倒在可以自由翻滚的大床上。 睡前例行打开手机，消息99 ，是大猩猩——魏成。 魏成：你人呢？我们都跑了，出来发现少了个人。 魏成：是不是我眼花了，刚才好像看见湖里有红色的虫子？ 魏成：是不是大家都眼花了，快回消息，你还活着吗？ 魏成：是不是我校传说中的湖底沉棺老尸大爆发…… 江迟洛刚想回消息，打了几个字就卡住了，怎么也点不动手机键盘。 “咦，手机坏了？” 屏幕闪烁了几下，江迟洛眼看着所有消息文字飞速回退，99 的标识挣扎闪烁几下，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迟洛是个习惯于不断分析的人，现在他的分析系统完全宕机了，或者可以理解为反射弧超长，好处是当下的情绪并不会击中他，坏处是那些情绪会一直在，也许未来某一日会爆炸。 他试着再次点击屏幕，手机能动了。 他回复魏成的消息：我没事，活着呢。 魏成：？ 江迟洛：？ 魏成：不就是打群架被发现了，下周去台上被批一顿就行，怎么还扯上生死了？ 江迟洛：什么被发现？ 魏成：没打成啊，不是王秃子把我们截下来了？我们还要抓内鬼呢？ 第3章 第 3 章 假期的消逝速度远超人类反应，人们常常还没反应出自己假期做了什么，上学便开始了。 正如此时，江迟洛刚进教室门，还没落座，魏成和方圆一齐向他伸出手，大爷似的讨要作业答案。 方圆和树墩子——方旭两人，双胞胎亲姐弟，或者亲兄妹，两人向对方直呼其名，并不承认对方地位。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有血缘关系，方旭矮矮胖胖，笑起来却很有亲和力，方圆一点也不圆，她瘦瘦高高，立在那里不动时，让人联想到冰刃，又冷又锋利，事实上这孩子喜欢仰天大笑，笑到露出后槽牙，为人爽利又大方，也许这一点可以证明她和方旭确实是一家人。 至于魏成和方旭有什么过节，江迟洛并不清楚，他一向游离在校园八卦之外，打架只是因为和魏成关系好，迫不得已被喊去充人数。也许青春期男生就是会打莫名其妙的架，再莫名其妙的和好。 此时已入六月，即将升入高三，假期作业量只增不减，江迟洛会挑出有价值的做一做，不值得做的只简写或者放个最终答案，这足够魏成和方圆两位大爹拿去糊弄老师了。 江迟洛嘴上仍然不忘叭叭：“非要早自习抄，这么极限吗，至少昨晚抄一下呢？”，手里把作业递了过去。 魏成表示自己憋了两天检讨书，没空写作业，方圆则爆发出标志性大笑：“你跟方旭一起上台被批，我今天一定要冒着手机没收的风险录下来！” 这两天那人没有出现，小腿也没有任何痛感。一切异常事物似乎只有江迟洛一人记得，他不断询问魏成，甚至问了隔壁班方旭，两人都说没有去过后湖，在半路就被年级主任王文才拦下来带去教务处教育了。 他不断分析，不断回想，那人苍白的面貌越发清晰印刻在脑中，银灰月色衬得那人面孔如梦中人。实际上一切确实不断在他梦中重现，江迟洛几乎快要说服自己，那是一团不可信的乱梦。 所以姬昱穿着校服大喇喇从教室前门进来时，江迟洛心影里的面貌和眼前人重合，他还以为自己是白日做梦，稳稳喝进一口水。 直到姬昱径直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声音带笑，说出“作业也借我抄抄？”时，江迟洛完全呛进一口水，身体剧烈咳嗽起来。他感觉自己心脏也在强烈震颤，如果有心电图，他觉得自己这心率完全是拉成一条直线前，最后的波形狂舞。 姬昱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伸出手给江迟洛拍背顺气：“喝凉水也塞牙缝？这么倒霉？”，顺手捡去一份作业，“别把水喷作业上，我还没抄呢。” 江迟洛不习惯和人有身体接触，立刻绷紧了背，还好脸已经咳红了，不需要掩饰。 方圆和魏成是同桌，两人坐在江迟洛前排。 方圆停下抄作业的手，转过身，在江迟洛震惊的目光下，十分熟练，递出一份抄完的作业给姬昱：“姬昱你居然来上早自习，太稀奇了。” 姬昱很自然地接过作业：“谢谢圆姐。一直睡过，错过头两节课也不太好，偶尔也来上个早自习，补个作业。”接着奋笔疾书。 “你……”江迟洛坐在教室后排，一直没有同桌，现在面对这位新同桌，他有许多问号如鲠在喉，一次性太多问题，反而不知道先问哪个。 更恐怖的是魏成也转过来打招呼：“姬昱，前两天约架你不去就算了，打球也不去，不够意思。” “之前有事儿呢，今天有空就去呗。”像真的是班上某个和大家无比熟稔又不爱来上课的某人。 “你有课本？”江迟洛最终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某人传染了，开始偏离主线问一些怪问题。 姬昱真的带了书包，随后在包里掏掏，找出一本高考数学复习资料，扉页赫然写着“姬昱”两个大字。 江迟洛现在才知道姬昱这两个字具体怎么写。 “你怎么来上学了？”这才是关键问题！ 姬昱头也不抬抄作业：“因为我看大家没意见？因为我梦想成为品学兼优男高中生？” 随后他转身，两人座位正是教室最后方，离贴在后墙的月考成绩很近，姬昱指了指：“我上次月考还是年级第十呢。” 很好，至少没把自己放到年级第一。 “不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江迟洛否认姬昱避重就轻的回答，声音略微大了些，引来方圆和魏成缓慢回头，不过他俩又迅速转回去，打开语文古诗词，假装自己读得很认真。 不要忘了，这是教室最后一排，班主任的凝视扫射，没有任何防护空间。 贺阑珊老师往后门口一立，椭圆形镜片一闪，就知道此人实力不俗。 班主任贺阑珊，本校物理骨干教师，四十多岁正当黄金年龄，教学经验丰富，多次参与高考阅卷，巾帼不让须眉，在本校一众男物理教师中是十分耀眼的存在。 她穿着运动鞋，从江迟洛身旁的过道缓缓走过，难怪走路没有声音。迫于巨大的压迫感，江迟洛随意翻开高考语文必背古诗词，干巴巴地念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贺老师慢慢移动到前门，最后转身扫视一圈，出去了。 姬昱凑过来瞄江迟洛的书本，江迟洛很不自在地往边上退了退，架不住姬昱脑袋硬凑过来。江迟洛穿着短袖，姬昱的脸蹭到他胳膊，触感居然是凉的：“你们现在背这个啊？以前我也看不懂呢。”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语调变正经，“王维的诗里有禅宗的空灵，‘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说是在当下的瞬间体悟宇宙的永恒，花落花开，永恒就在当下。” 江迟洛注意力被转移，想听听姬昱要发表什么高见。 “屁，车轱辘话来回说，我现在也看不懂。高考结束就全忘了吧。”接着扔了个包子过来，“早餐吃不下这么多，分你一点。” “你还能吃东西？你不是死人吗？鬼？妖精？”江迟洛是个学习物理化学生物的理科生，现在他的基础理科世界观受到严重挑战，莫非科学的尽头真的是玄学？ 姬昱两眼一转，真的露出思考的表情：“能吃啊，还能拉，大便通畅，消化系统正常运转，就是尝不出味道。”居然听出一丝惋惜！ 早自习结束，同学们鱼贯而出去吃早餐，江迟洛端着包子，感觉无处下口。 他最后挣扎蹦跶一次，几乎要认命了：“为什么来上学，你谁，为什么缠上我。”已经不是在问，是在喃喃自语。 姬昱这回没贫嘴：“我是姬昱，一般正常历史里周天子那个姬，日立昱，日光明亮的意思。”可是你明明苍白得像千年不见太阳，哪里阳光？哪里明亮？ “当然是为了陪你上学啊，还能因为什么呢？太子伴读、同窗之谊！你把我从水里捞上来，我无以为报，只能舍命陪你上高三咯，我前世才不会六点起床呢，这个点简直要了老命了……” 江迟洛敏锐地捕捉到信息：“前世？” “鬼有段前世很正常啦。” “怎么死的？为什么转生？” “什么快问快答？” “回答我！” “基本上可以说是淹死的。” “……”姬昱突然沉默了，表情严肃，“你就这么想知道？好奇心害不死你。” 忽然一阵大力把江迟洛整个人掀起来，姬昱抓住他手臂，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月牙形后，稳稳落地，落在姬昱背后。教室天花板上的吊扇同时砸在江迟洛原本的座位上，爆发出一声巨响，混杂着短促的惊叫声。 江迟洛看着姬昱的背影，脚下震出的麻感一路上升到全身，他刚才没有看错，姬昱并不是徒手抓住他的，两人手臂上刚才绑着无数条红色丝线，一如那天晚上化作校服的红色丝线，吊扇上也隐约透出红色丝线消退的微光。 江迟洛小的时候会看着教室的吊扇发呆，据说大家都有过这种恐惧：教室的吊扇会掉下来吗？ 这真的发生了。 如果不是姬昱抡了他一圈，他现在已经脑袋开花了。 姬昱侧身回头：“跟你说了好奇心要害死你啊。” 教室里同学此时回来了一小半，魏成奔过来将吊扇挪开，座椅上砸出一个凹坑，江迟洛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在脑袋上…… 方圆则冲过来问：“洛儿？没事儿吧？”确认江迟洛安全后，她转向姬昱：“幸好姬昱反应快，不然今天麻烦大了。” 这是反应快能解释的吗？他那么大一个人在空中飞了半圈，没人看见？ 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江迟洛微微弯下腰，沉下脸：“你一直在骗我。” 他手上的包子一口没吃，被扔了个稀巴烂。 姬昱回转过脸，表情比他想象中坦然轻松，“是，但我没有恶意。” 他说：“我想救你的。”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知道了也没办法解决，只是徒增烦恼。我悄悄把你救了，你照旧开开心心该吃吃该睡睡，不挺好的吗？” 姬昱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笑的，嘴角天然就向上，眉眼天然就弯弯，面容端丽清晰，是标致的东方美人相，有些华丽和锋芒毕露感，叫人移不开眼。 他强撑着微笑，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微微发抖。 姬昱心中苦笑，还是高估自己现在的实力了，这就力竭了，什么绯噬真没用！ 第4章 第 4 章 学校后来派人来检修教室其他电扇，得出“设备老化”的结论，说是会换上新的电扇。而位置在电扇下的同学从此养成了时不时抬头的习惯，恐慌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除，只有等待时间淡化一切。 上午的课程安排密集，并未因为吊扇事件停止教学计划。 江迟洛还是头一回听不进去课。他看着姬昱在前排魏成认真挺直腰杆听课的掩护之下公然睡觉，下课也不会中断的婴儿般睡眠质量，他不可抑止的又出离愤怒了。 因为姬昱醒着的时候也没有给他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回想起几个小时之前： 江迟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抓狂和恐惧，表面上倒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给自己搬回一把新的椅子，坐下，面对姬昱，此时的语气尚且友善平静：“你至少应该告诉我，那天说的被红虫寄生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面对黑板坐好，而且你这样对着我很像审犯人。”姬昱完全答非所问。 江迟洛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被对方带偏，继续问自己该问的：“为什么其他人和你很熟的样子？” “不用吃醋，我跟你最熟，和你关系最好。”姬昱嬉皮笑脸。 “……”江迟洛感觉这根本没办法问下去，这人太不配合了，说真的，如果姬昱真的是犯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上刑。 “一定是因为你自己也什么都不清楚，所以才什么都不说！”换一种策略，试试激将法。 姬昱显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难道激将法有用？看来姬昱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小孩性格。 几秒后，姬昱掷地有声：“确实！” 江迟洛有点怒了：“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反应那么快？” “直觉。跟你说实话，寄生只是一种说法，但我能感觉出来你身体里有红虫，以什么形式存在有待观察。不过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好像开始说人话了。 “具体要说的话……就是印堂发黑这种……” “什么？！”这不是江湖骗子话术吗？ “你要小心，”姬昱上下扫视，感觉要把人看个对穿，“你很容易死掉。”还特意用了沉重的语气。 江迟洛因吊扇事故在先，真有点被唬住了几秒，但也仅仅只有几秒：“怎么办？给你捐点香火钱，替我消灾？”这些破事儿就是碰见你之后才开始的。 “使不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坟头在哪里呢，那仨瓜俩枣你自己留着擦屁股吧。”上课铃响起，姬昱像是困极了，秒入睡后完全不搭理江迟洛了。 贺阑珊此时在讲台上讲解习题。 “我们先读题目，如图所示……”贺阑珊画出一个小木板和木块的模型图。 江迟洛也画了一张简单示意图：火柴人在水里蹦跶，红笔拉出一条曲线缠着火柴人A。 “将小球由静止释放，下摆至最低点与小物块A发生碰撞……” 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点？ 接着他又画了一道红色曲线连接火柴人B，中间写上“寄生”，打了个问号。 江迟洛思索着又添上“现实改变”，列一二三如下： ①现实改变的时间在遇见姬昱当晚后？ ②现实改变地点是否限定？ ③现实改变和我会死是否有关联？ 他转头看一眼姬昱，趴在那里不动。他想到这人没有呼吸，睡觉的时候都没办法判断死活，万一被人探鼻息当成尸体拉走怎么办？ 他愤而在火柴人A上画了个大叉。 黑板上现在满是解题的物理公式，江迟洛大脑放空，试图从姬昱的胡言乱语里找出点有用的线索。 他发觉姬昱很喜欢问“你们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有什么需要姬昱确认的不同之处吗？ 题目讲解完毕，贺老师的课堂时间把握精准，正好还剩五分钟下课。作为班主任，她照例要多鼓励同学们关于参加高考的事情。 “今天讲的题目还是很有难度的，现在做不出来没关系。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进入总复习之后这种题目应该要学会了。” “高考之后的世界会完全不同，继续加油啊同学们！” 姬昱醒的时间也正好，这节课结束后正好是饭点。 魏成和方圆一向是吃饭最积极的两头，江迟洛一直觉得这两个应该去练体育，用他们抢饭第一名的速度。况且这两人已经不完全是为了抢饭而奔跑了。 “冲冲冲食堂！”魏成选手做好冲刺准备。 “每天直冲食堂这条路线走太多次了。”方圆选手提出异议，“有没有新的路线？” “那就绕上后山的庙，再去食堂，反正后山不高。”魏成提出改良方案。 “这个可以。冲！” 姬昱看着两人百米冲刺的背影，抛出评论：“你们学校依山傍水，还挺会选地方。” “后山的庙你去过吗？里面是大佛还是太上老君？莫非是孔子？” 对这个感兴趣？ 江迟洛如实回答：“只在外面看过一眼。那庙一直不开放，里面应该就是神，你说的那些应该放在庙里吗？” “什么意思，这些名字不该放在庙里吗？” 两人对视一秒。 这一点信息的微妙不同足够引起警惕了。 “我觉得我需要重新了解这个世界。”姬昱难得正经一回，他环视四周，仿佛透过墙壁远远望见后山的庙，或者想要看见什么“神”。 “你口中的神，具体指什么？” “世界唯一神，唯一可以被供奉的神，世界上所有的庙都是这位神的。” “没有名字？” “神没有名字，也不应该有名字。” “还有什么关于这位神的事情？” 江迟洛略显迟疑：“如果强行关联，可以说高考是和神有关的一种传统。” 他本想继续追加详细解释，可是姬昱一脸“这一定说来话长”的便秘表情，一看就没在听。 果然，姬昱说：“饭点到了。你怎么还不去食堂？” 江迟洛不想多解释，姬昱恍然大悟：“也是，这种情况下怎么吃得下饭。” “边走边说吧。”姬昱拎起校服外套，走到教室后门口一回头，发现江迟洛还没跟上。 “走啊，等什么呢？”他又看了眼外边，正午的阳光晒得近地面空间变形，“什么意思，大小姐不能晒太阳？” “……对，怕你晒到太阳之后化成飞灰，接下来倒霉的还是我。”江迟洛算是略微对上这个人的脑回路了。 不过，刚才有一种既视感，难道是学习太费脑子，累到了？ 说是学校后山，称之为土坡更合适。站在食堂门口可以远远望见庙顶露出一个小角，其余部分掩映在浓密树木枝杈中。 姬昱眯起眼睛，以手遮挡阳光，想把那庙金灿灿的顶看得更清楚。 “你们还挺舍得花钱，纯金修的庙顶？” “不是金。” 二人说话间越来越靠近后山的可疑建筑物。 姬昱现在能看清后山神庙的全貌了，“不是，你们把这玩意儿称为庙？” 建筑顶部的金色只是反射阳光的颜色。建筑整体形似两个底部相接的四棱柱，下方的四棱柱被削去一半，与地面相接。 “庙”表面反映周围一切事物的色彩，呈现水银流动般的光泽。 江迟洛点头表示肯定，在这个世界里，庙就长这样。 “你看过历史课本吗？”江迟洛觉得有必要补充解释自己认知中的世界历史，“从上古时代起，人类创造伟大的艺术与科学，向神明献上赞礼，但是决定出献礼的人需要经历残酷的选拔。” 听到这里，姬昱左右观察的脚步迟滞了一瞬，不过他本来就神神叨叨的，并未引起江迟洛的注意。 “展现具体残酷的史料是封禁的。随着世界不再混沌，生存条件逐渐好转，人们不再追求接近神明般的强大。这种庙宇只作为神明存在过的证明，保存于各种传授知识的场所。” 姬昱有些能理解了，高考为何会作为传统和神扯上关系。 “也就是说，高考是现世选拔的一部分，也是继承上古选拔传统的一小部分？”姬昱试图理解这个世界。 “没错。” “我看你还挺认真学习的，方圆魏成他们好像没你这么紧张备考。你打算考个好大学？” 庙没有入口，两人只能围着庙外围打转。 “也不是。就是习惯吧。” “虽然我学的是理科，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世界起源历史不感兴趣。我想做的就是用科学手段探究世界起源。还有鬼和灵魂一类的，也许这些只是一种能量，科技进步后可以观察和捕捉到！”江迟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这些无聊的事情。 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一不留神就滔滔不绝了。 姬昱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江迟洛瞬间感到有些尴尬。 “你要嘲笑我中二什么的就笑吧。” “笑你干嘛。”姬昱注意力全在神奇建筑物上，“完全有可能啊，在这种建筑物出现之后，你的假说完全有可能成立。” “没准你还能研究研究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现在是个什么形态，我自己都不清楚。” “没准我是卡在生死之间，薛定谔的死，非生非死。” 姬昱伸手触摸庙宇流线型的外壳，出乎意料的并非金属手感，感觉是能推动的凝胶？ 加上点力气推呢？ 江迟洛看着姬昱尝试了几次无果，自己上手尝试。 一下子整只手陷进建筑中。 “哟，天选之子。”这种时候姬昱还能笑出来调侃，“等等我啊，别自己跑进去把我扔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