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星》 第1章 撞星 彴约被撞了。 被一颗超速的小流星撞了。 “砰——” 一道巨大的撞击声突然在耳畔炸开，彴约随即被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剧烈的震颤吞噬。被撞得做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的翻飞，彴约眼睁睁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疾速偏离航线。 她的目的地——地球，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你是哪个没学好飞行就下地球的？！撞了星星也不道歉！！”彴约气急，大声控诉那颗撞了她的流星体。 “对不起——我速度失控了！” 远方遥遥地传来道歉声。 不知过了多久，彴约才好不容易止住打转式的飞行。还没等停稳，她唰的一下转身。 转身的一瞬间，彴约倏地瞪大眼睛。 好家伙，错落排列的各大星球间，地球在哪呢？怎么连点都看不见了。 她这是飞了多少个光年的距离，又到了哪个星系。 彴约气得想要跳脚，但无奈的是，她现在还只是颗星星的形态，即使气急也无脚可跳。 所以，在某个叫不上名字的星球上，一群同样叫不上名字的、大概率是外星人的外星人聚集在一块，他们有的睁着一只眼睛，有的睁着两只眼睛，也有睁着三只眼睛或没有眼睛的，好奇地盯着宇宙间一处地方。那处地方，周围十分空旷，只有突兀的一点黄亮光在那上下不停蹦跶。 他们叽里呱啦地说着叫不上名字的外星语，但大概意思都是在猜测那处地方发生了什么。 “叽里呱啦——”有的认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稀里哗啦——”也有的故作深沉，说这是星球大战开战的前兆。 “噼里啪啦——”更有的嚎啕大哭，祈祷宇宙和平。 当然，这群外星人绝对想不到，这点上下蹦跶的黄亮光，其实是一颗小流星在那窝窝囊囊地发泄怒火。 失控的小流星可真猛，居然把自己撞飞了这么远。彴约暗道。 彴约在心里默默掰指头，盘算着自己在不超速的情况下从这里飞回地球要花多久。 “这么远，飞回去差不多要飞……” “照宇宙时间的换算法则，这些时间在地球上是过了……差不多过了七个月。” 过了七个月，七个月…… 彴约暗喜，换算正确，自己虽然是偿愿考里的学渣，但数学依然如此出色。 什么，七个月！！！ ——完蛋，她要迟到了！ 第一次正式出任务，第一次正式下地球去给人实现愿望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彴约大呼不妙，她迅速转身起飞，以她最快的速度赶往地球。 咻咻间，一道淡黄色的光束在宇宙中疾速擦过，快得只在光束尾处留下道长长的残影。 超速飞行间，彴约耳边不由得回响起她先前划过地球上空时一些传入她耳中的许愿声。 “我要一夜暴富！” “祝自己今年顺利上岸，不辜负这么多天的努力。” “希望只是医生的误诊……希望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 这些许愿声各式各样：有当作笑言的大声呼喊，有满怀真挚的无言心声，也有绝望到穷途最后不得不选择流星许愿这样“迷信”的喃喃自语。 许愿声纷杂，但在所有的许愿声里，彴约最先听见的许愿声，来自一个少年。 他的声音很特别，极具冷感而清透，同时又兼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虚弱。 声音很好听，彴约印象深刻。 然而，令她印象最深的不是少年的音色，而是他的许愿内容。 少年的声音从低处远远地传来：“如果科学会说谎，如果流星真的能实现愿望，那么，我希望能有……能来个东西陪陪我。” 最初听到这愿望时，彴约无比激动，因为孤独地在地球上空划过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向她这颗光辉暗淡的流星许愿了，但随后她才渐渐回味过这愿望的内容。 来个东西陪陪他。 东西陪他？ 彴约不解，却又好奇不已。 赶往地球的途中，她喃喃道：“希望我不会辜负你向我许的愿望。” “我的第一个许愿人。” * 八个多月后。 顺着愿望的气息和偿愿纸的指引，彴约来到一家火锅店。 傍晚饭点时的火锅店座无虚席，吃饭交谈声鼎沸至极。 “想要一夜暴富，做一个财富自由的富婆。” 彴约手中拿着偿愿纸，缓步穿行于各餐桌间的过道，自言自语：“原来这就是你的愿望，可是你在哪呢？” 她左顾右盼，寻找着她的第二十九位许愿人。 经过一个打扮靓丽的女孩子身边时，彴约脚下一停。 她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混合型的气味，这是人类喜欢的金钱味，还混杂着强烈渴望欲的气味。 彴约装作四处找人的样子站在靓丽女孩的斜后方，低头，随后看见偿愿纸上第二行——写有“邢好”名字的那行隐隐泛出金光。 找到了，就是她——邢好，第二十九位许愿人。 嗯？人是找到了，但怎么实现她的愿望呢？ 想要暴富，就是变得非常有钱。 彴约细细思索着。 直接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告诉她没有密码随便刷？ 彴约摇头，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是棒打鸳鸯的霸总妈妈，随手掏不出张上亿卡，口袋里叮当都不见响，哪来随便刷的银行卡？ 虽然她是天上的流星，但她很穷，非常穷。 那把银行里的钱转到她的账户上？ 银行里的钱总不是她的了吧。 彴约如是想着。 手中的偿愿纸突然蜷起一角，轻轻点了几下彴约的手，无声的提醒。 “这样可是犯法的哟。” 彴约仿佛听到了偿愿纸警告声。 她再次摇头，不行。 这样干的话，许愿人连钱都还没捂热就进了监狱，罪名为盗窃。 那该怎么办呢？ 彴约微眯起眼睛认真盯着这位许愿人，然后许愿人的过往像被剪辑好了的影片一样，以几倍的播放速度出现在她眼前。 噢，原来这位许愿人喜欢买彩票。 彴约挑起眉梢，这就好办了。 她左手拿起偿愿纸，右手食指轻点纸上第二行——写着“二十九 邢好，想要一夜暴富，做一个财富自由的富婆”那行，嘴唇微启，轻声念道：“梦来。” 话音刚落，一缕只能由彴约看得见的浅黄色光束从偿愿纸纸端发出，形状像波浪一样朝那个女孩子悠悠飘去，在触到女孩子身体的一刹那，光束消失，如同直接进入了女孩子身体般。 看到这一幕，彴约浅浅勾唇。 搞定，今天的愿望任务顺利完成。 彴约心满意足，转身，准备离开火锅店先去寻找第三十位许愿人所在位置，然后明天再去实现这第三十个愿望。 走到店内一角落处，彴约脚步突然又是一顿。 好像……闻到了偿愿纸上第一个愿望的气味。 很微弱，似有若无的，仿佛下一秒这气味就会立马消失。 彴约旋即转身，飞速地扫视了一遍店内人。 火锅浮出腾腾白气和香味，烟火气间有埋头在碗里吃得呼哧呼哧的，有提着筷子在锅里指点江山的，也有饮足饭饱后优雅擦嘴的，就是没有疑似第一位许愿人的人员，也没有闻见愿望的气味。 怎么会呢？ 彴约想不通。 虽然她偿愿考试是压线通过的，虽然她的偿愿能力只能算平平，但基本的偿愿法则她还是很清楚的。 按照偿愿法则，只要愿望还存留在偿愿纸上，就意味着许愿人存于世间。顺着偿愿纸给出的愿望气息，她们就一定能找到许愿人。 然而现在，第一个愿望虽然还记存在偿愿纸的第一行，但彴约只能偶尔闻得见第一个愿望的气息。即使是顺着这点神出鬼没的愿望气息，彴约也始终找不到第一个许愿人。 虽然存在但却无法寻见，这实在是不符合她在绛河偿愿课程上学到的知识。 简直匪夷所思。 彴约叹气，无奈地又环顾了一圈店内，挺起秀气的鼻子仔细地再闻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发现后她才放弃。 算了，慢慢找吧。 正当彴约离开时，却不料自己一转身就被撞了，走神间被撞可是把她撞得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哎哟！” 稚嫩的童声在身下响起，彴约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五六岁的小孩。 被撞的惯性带着彴约连连后退两步，稳住身形的同时也不忘伸手扶住那小孩。 待两人都站稳后，彴约定睛再一看，有些意外。 嚯，一小鬼。 还是个爱哭鬼。 世界真小，一非人类物种就这样被她撞见了。 出于关心，彴约率先开口道：“小朋友，你没事吧？” 意料之外，但想想后也是意料之中，小孩低头捂着眼睛哭了起来，眼泪和抽泣声一同从他手指缝间流出来。 “呜呜呜……” 哭得好不伤心，真是令闻者心疼。 周围一圈的人听见小孩委屈的哭声，纷纷扭头看向这边。一时间，彴约和小孩成为这一小圈范围中的焦点。 彴约一看这情形，大惊失色，连忙道：“欸诶诶，小朋友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撞到了哪里？” 她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想掰开小孩捂在眼睛上的手给他擦眼泪，却没想到小孩手劲还挺大，没掰动。 安抚小孩对彴约来说实在太难，尤其是爱哭的小鬼。 小孩自己抹了一把眼睛，但没止住眼泪。他瓮声瓮气地说：“没、没撞痛，我、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嗯？” 小孩声音有些小，还说得断断续续，彴约一下子没听清。 这时，一道清冽的男声传来，神奇般止住了小孩的哭泣。 “笑笑，别哭了，过来。” 彴约循着声音抬头望了过去。 来人个子高挑，身姿挺拔，那疏离不可近的气质较周遭人是独一份，引得旁人目露惊艳，啧啧称奇。但奇怪的是，明明是酷暑天气，还是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内，他依然穿着件白色卫衣外套，一幅不嫌热的模样。 火锅店的暖黄色灯光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却没有柔和他身上的淡漠。他唇边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双手插兜，有些散漫地站在几步开外，招呼着小孩过去。 被唤作“笑笑”的小孩抬手迅速擦了两把眼泪，“噔噔”地跑过去抱住了少年的腿，身子还往少年身后藏了藏，只是露出半个脑袋，极其依赖的模样。 “二哥。” 笑笑带着还未完全止住的哭腔喊人，他口中的二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见到小孩的家长来了，彴约也站了起来。起初还疑惑这小鬼居然还有家长二哥，但在起身认真打量少年几眼后，疑云顿散。 原来这少年也不是人，小鬼的家长当然是大鬼咯。 大鬼带小鬼，在人间吃火锅，鬼门小团建吗？ 真稀奇，彴约暗忖。 “撞到了人就要道歉。”少年一把拎出半个身子藏在他腿后的笑笑，不容置喙地开口，一幅公正明事理的模样。 笑笑很听话，乖巧地走到彴约跟前，垂着脑袋低声道：“姐姐，对不起，刚刚不小心撞到你了。” 因才哭过，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彴约摆摆手，一幅很好说话不在意的样子，呵呵笑道，“没事没事，你没撞伤就好。” 姐姐？！在地球居然当上姐姐了。彴约心花怒放地暗想。 虽然她诞生的时间很早，但她总是一幅不开窍的模样，来地球实现愿望的时间也比其他星星晚一大截，绛河的星星都把她当妹妹看。可哪个小弟不想当大哥？妹妹也有当姐姐的想法，所以笑笑这声姐姐可真是叫到她心尖上了。彴约恨不得当场变成流星划过天空，让笑笑对着她许愿，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给这嘴甜的小鬼实现愿望了。 什么升官发财，通通给你满足。 少年不知道彴约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看见她脸上的喜悦时眉头轻皱，但随即他松开眉头微微一笑，声线依旧疏淡，“抱歉，小孩不太懂事。” 彴约道：“没事，这都是小事。” 自己毕竟是姐姐。 道歉的道歉，接受的接受，这场小闹剧就这样收尾，周围人便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专心于自己桌上的火锅。 彴约转身离去，少年带着小孩走回他们原来的座上。 只是彴约在转身之际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叫她姐姐的笑笑，嘴里自顾自地念叨，“果真是个爱哭鬼。” ——真爱掉眼泪。 “爱哭鬼居然叫笑笑，这名字取得真是……” 彴约笑着摇摇头，抬脚走出火锅店。 人声嘈杂的火锅店里，这声如春风轻的念叨巧合般地传入少年耳中。 少年回头，也是他目力好，竟看清了十几米远外彴约的耳饰——左耳戴着浅黄色、圆鼓鼓看起来像是个铃铛的耳钉，右耳却挂着个书纸形状的耳坠，同是浅黄色的。 少年的目光胶在那个铃铛耳钉上，圆鼓鼓的形状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交叠，“铃铃铃”的响声好似从遥远的遥远刺破时空直直传来，清脆好听，以致他耳边的嘈杂人声瞬间消音。 在哪见过？又是在哪听过？ 少年一时记不起来。 忽地想起彴约刚才离开时的话语，爱哭鬼？ 少年眼底晦暗不明，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须臾，少年收回视线，眼底恢复清明，继续朝着他们座位走去。 笑笑可不就是个爱哭鬼吗？ 但是，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爱哭鬼是真的爱哭“鬼”呢？ 第2章 再遇 两日后，彴约在宜林兜兜转转了一整天。 宜林大学，科技中心，市图书馆，郊外净清山……整个宜林都快被她逛得差不多了。 待到山腰挂着落日时，彴约站在溪云阁酒店外。 溪云阁酒店，宜林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有钱人的消费地儿。 “真奇怪，姐姐住小出租屋，弟弟住大五星级。” 彴约仰头望向酒店的顶层，真高啊，高到她望得脖子泛酸，心下感慨这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不像她一介穷星，晚上要休息就只能找棵高大的树再在树上找根粗壮的枝躺着，美名其曰叫晒月光。如果要论吃喝，则在路边薅几片花草叶子，在空气中抓几分水汽，吸收天地灵气。 哈？要问她不是流星会实现愿望吗，为何不给自己也实现暴富呢？ 彴约挠头，不好意思，她实现愿望这条仅对地球生灵有用，而她恰好不属于地球，她是绛河星。 那，有法力的话也可以和之前的靓丽姑娘一样去买彩票啊。 彴约换只手继续挠头，也不好意思，绛河有规定，禁止她们在地球走捷径发财，再者，彴约也没办法直接知道彩票的中奖号码。 唉，流星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之事。 那、那不能走捷径那就努力去赚钱啊，流星总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吧。 彴约摸摸下巴，呃，她的一技之长，武力高强打遍绛河无敌手算不算？ 但就算是这样，非必要的情况下彴约也不会自己也去赚钱，一者她物欲极低，对吃喝住行没有什么要求，天为盖地为席，草木皆是吃食；二者她很忙，忙着找天南地北的许愿人，忙着实现各式各样的愿望，实在没稳定的时间去赚钱。 再退一万步讲，现在就业环境如此严峻，市场竞争相当激烈，她一颗流星怎么好去和芸芸众生抢工作分羹呢？ 这实在不道德。 咳咳，言归正传，实现愿望。 彴约隐去身形，走进溪云阁酒店。 循着偿愿纸给出的气息，彴约察觉自己的目的地应是酒店高层位置。她纵身一跃，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十一层。 往里走，气息越来越浓。 “没想到他住得好，更没想到住得这么好！” 姐弟俩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啊，但怎么住得差别这么大？彴约想不通。 “2110，2111，2112，2112，是这间房吧。” 彴约站定，抬眼看着眼前的2012号房。 这里的气息最浓，他应该就在这间房里。 确定了地方，彴约抬起右手轻轻擦过右耳耳垂，手中偿愿纸瞬间消失，反观右耳上多了个蜷起一角的书纸耳坠。她径直走进房间，仿若进入无门之境一般畅通。 进到房内，真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装修豪华精致，入住即享受。然而，当她踏进来的那一瞬间，阴森森的冰凉感朝她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溺得她失去了呼吸。 彴约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五星级酒店的房间一进来怎么可能是这种感受？ 彴约站在门口，冷静地打量这个房间。 没有开灯，深蓝色的窗帘也紧紧合在一起，房间内光线昏暗。 彴约缓步向房间深处走去。玄关处空无一物，既无随手搁置的行李箱，也未见脱下的外套或鞋子。视线所及，衣柜门紧闭严丝合缝，旁边的行李架上更是空空荡荡。目光转向床铺，素色的被套铺展得异常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枕头饱满地立在床头，棱角分明，仿佛从未被人枕过。各桌面、台面也同样整洁无乱。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入住的样子。 踱步到窗户边，彴约伸手拉开了窗帘。黄昏残存的亮光照入户，彴约绰约的身形随着逐渐明亮的房间而一寸寸地显露出。 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两相对比，彴约越发感觉到房内的阴冷寂悄。 她抬起右手取下书纸耳坠，耳坠一碰到手便化成偿愿纸。通过偿愿纸，彴约能感受在这个房间里他的气息很浓，而她正站的窗边又是整个房间内气息最浓重的地方。 然而，房间里并没有人。 这是彴约在宜林，甚至是整个地球上最后一个留有他气息却还没找的地方了。 现在来了，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彴约转过身环视了一圈房间，怪异，整个房间给她的感觉都很怪异。 阴冷，干净，寂悄，没有人。 这样一想后，彴约也渐渐发觉出刚刚走在二十一层廊道上的怪异。 廊道上也像是有阵子没人来的模样。 心下隐隐不安起来，沉溺在纷乱的谜团中，彴约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左右踱步。 良久，月亮彻底拽下落日，独自霸占整个夜空。 昏暗再次将房间据为己有。 彴约走到浴室前，正想推门进去看看，忽然间感觉到身后有异动。 她闻声立即扭头望去，只见两片厚重的窗帘“唰”地一声瞬间合拢，帘尾犹自微微震颤，摆动不止。 就像是有两只手猛然将它们拉上了一样。 可，房间里并没有人，窗帘前空荡荡的。 顿时，彴约心中警铃大作。 这间房就是有古怪。 她握紧了手中的偿愿纸，抬脚朝着窗边走去。 微弱的月光被阻隔在深蓝色的窗帘后，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房间里变得更暗了。 静悄悄的，黑暗重重地压在身上。 彴约刚迈出一步，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听见身后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如同鬼魅的沉吟冷不丁地爬进耳朵里。 彴约紧握着偿愿纸的右手抬起，毫不犹豫地向浴室的门快速扬去。 卫浴间的门就这样被隔空推开。 却原来是挂在墙上的花洒不知被谁打开，放出的水从半空中淅淅沥沥地落下，升起白茫茫的水雾。 彴约站在原地没动。 “沙沙沙——” 猝然间，床上有一大块地方毫无征兆地凹陷下去，覆盖其上的被子团皱起来，凭空扭出一道道凌乱的褶痕。 “哐哐哐——” 沉重的大床开始晃动，起初只是细微的嗡鸣，但随着时间推移，晃动幅度急剧增大，整张床都剧烈震颤起来！ 仿佛一声令下，房内万物皆应。床头柜“咯咯”发抖，小茶几“哐啷”摇晃，躺椅“吱嘎”作响。就连头顶的吊灯也疯狂摇摆，水晶坠饰相互撞击，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原本静谧的环境瞬间沦陷，诡异的声响肆意侵袭，房间里变得热闹也杂乱，恐怖又悚然。 2112号的房间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哐哐作响，然而五星级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这些诡异的声响冲向四面八方企图冲出这个房间，却都被门、墙、天花板狠狠弹回，被迫囚禁于此。彼时，房门之外，整个溪云阁酒店一片风平浪静，安稳如常，浑然不知这处的“风暴”。 彴约淡然地听着这些诡异的动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边，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怎么突然间…… 气息，她要找的气息，好像比她刚进来时要更浓烈了。 敏锐地感知到气息正在变化，彴约眼睛一动，而后垂下眼，思忖着这一切。 然而几秒后当她再次抬眼看见身边的场景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是…… 眨眼间，就只是一眨眼，彴约从在2112号房变成了在…… 在野外？ 说是野外也不为过。 这地方大得望不到头。远处群山一座连着一座，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林，葱郁成片；山脚有条小河弯弯曲曲流向远方，河水泛着微光缓缓流动，仔细听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脚边全是没过脚踝的野草，绿原连天，各色野花从草叶间冒出来，红的黄的紫的像是撒了把彩色珠子在上面。 站在这里朝四面望，天高地阔，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草木气息，倒真有几分世外桃花源的意味。 怎么突然间到了这，彴约也不知道。她定下心神，环顾四周，不见房屋，不闻人声，甚至半只昆虫鸟兽也不见。 天地间莽莽苍苍，桃花源与世隔绝。 柔和的风轻扑在脸上，拂去先前在2112号房的一丝不安，彴约渐渐放松下来，接受了自己从2112号房瞬移到野外的事实。 想着站在原地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于是，彴约抬头，打算看看太阳在什么方位，以便确定自己往哪个方向走。 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彴约眼睛倏然睁大，不可置信地仰着脖子。 天上居然同时出现了太阳和月亮！！ 那太阳、月亮都高高地挂在天上，两者挨得极近。太阳光刺眼，月光温和，但都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令人难以忽视其中之一。从下往上看，日月就像是天空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真正的日月同辉！ 彴约愣住了，饶她是星星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彴约蒙蒙然。 无法根据太阳的方位确定东南西北，彴约只好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着。 漫无目的地走着，同时回想这一整天的经历，尤其是在去到溪云阁酒店之后的一切，彴约不由得忆起出发前大嘴石对她说的话。 那时大嘴石张着大嘴，和坐在绛河边的她呱呱道：“彴约啊彴约，你这第一趟地球之行可会奇遇满满。”当时她被即将去地球的喜悦占据了头脑，再加上听见有预言之能的大嘴石这话，更是喜不自胜，哪里会想到“奇遇”是这样的“奇遇”。 彴约逛了好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发现，只觉得这地方真大，边界像是会自动延展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她叹了口气，顺手摸了下手边的一棵小灌木，惊觉这灌木的叶子异常柔顺，就情不自禁地反复摩挲了起来。 “这个世界和刚刚的那个世界还真是有些不同，就连叶子的手感都不一样。”彴约自言自语道。 话说回来，她脚下的土地触感似乎也有些异样。 彴约疑惑地原地踏了几脚。不对！脚下传来的并非泥土应有的坚实，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绵密的柔软感，甚至在她抬脚时，土壤表面还隐隐回弹，仿佛下面垫着一层看不见的海绵。 这触感……太柔软了！软得不像踩在实地上，倒像踏在一块巨大的、带有弹性的糕点上。 彴约满心狐疑，立刻蹲下身，凑近地面仔细端详。指尖拂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略显湿润的深褐色泥土。 “奇怪……”她蹙起眉，视觉与触觉的强烈反差让她倍感困惑。明明踩上去那般柔软弹韧，怎么看上去却如此普通？心念一动，她索性伸出食指，用指尖对准刚才踩踏的地方，带着探究的力道，轻轻戳了下去。 泥土顺从地下陷形成个小凹坑，手指离开后泥土又缓缓回弹，片刻时间凹坑便消失。 心里的迷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彴约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这里？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如此地不对劲？大到没边的地方，日月同辉的天空，柔软无比的叶子和土地……还有，为什么2112号有气息却不见人？ 疑惑和迷茫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漫过彴约的心脏。 蓦地，彴约感受到右手背上传来轻微的触碰感，垂眼看去，原来是偿愿纸的一角在轻拍她。 偿愿纸感知到彴约的低落，正在用它的方式安抚她。 看到偿愿纸如此贴心，彴约心里滑过细腻的欣慰感，她轻轻戳着偿愿纸喃道：“偿愿纸你说说，我能不能顺利实现这个愿望啊。” 更多的自我怀疑还未诉诸于口：我能不能找到第一个许愿人实现完所有的愿望，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偿愿星，以及，能不能担得起绛河双子星成为姐姐的左膀右臂。 这些自我怀疑太过经久，太过沉重，压得彴约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见彴约重重的叹气后，偿愿纸忽地从她手中离开，飞浮到半空，蜷起半个身子前后摆动，可爱又滑稽。 但知纸莫若主的彴约一看就懂了，那是偿愿纸在点头回应她之前的问题“我能不能实现完所有的愿望”。 ——偿愿纸的回答：“当然可以！” 前后摆动的时候，偿愿纸最上方的一处还闪了闪，发出浅黄色的亮光。 亮光的形状是一道划过天空的流星轨迹，一如当初彴约划过地球上空的场景。 感受到偿愿纸的安慰，彴约嘴角弯了弯，“好吧好吧，我可是星星，没什么能打败我的。” 彴约重拾信心。她站起来，摊开右手，偿愿纸正安静地躺在掌心之上。 她唤道：“衔空！” 彴约话音刚落，偿愿纸立即变成一把鹅黄色的无弦短弓。 既然找不到出口，那就打烂这个奇怪的世界！ 天上同时出现的太阳和月亮最奇怪，即为开弓之首！ 彴约左手拿起短弓，将其竖立于身前，摆出射箭的姿势。短弓瞬目间暴涨数丈，即使弓上无弦，却不失凛凛威风。她三指搭上弓弦原应所在处，然后引弓对准天上日月，轻轻一拉。 贯耳的咻咻声中，只见两支箭破空而出，箭尾擦出金色的光影，飞矢如流星，分别朝着太阳和月亮奔去。 彴约放下左手，手中的无弦长弓又缩小成了无弦短弓。她抬头看着两支衔空箭的飞行路径，期待着下一秒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彴约全然不知，她的身后正站着位身穿白色卫衣外套的少年。 他在那站了小半会儿，插着兜目睹了彴约射日射月的全过程。 “真是，竹篮打水，钻冰取火。” 少年勾唇，朗目疏眉中尽是盎然兴味。 第3章 执念 “……居然没用！”彴约怔怔地说道。 方才射出的两只箭在射中太阳和月亮后径直从中穿了过去，然后便消失不见了！完全消失在了空中！ 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河流依旧在流淌，风依旧轻拂，花草依旧摇晃。 自己还被困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 彴约不死心，准备再来几箭，她就不信万箭齐发之下，还能有免中者。 “呵。”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仔细一听，轻笑中还带三分嘲弄。 闻声彴约立即转身，纸化弓、箭搭弦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将箭矢方向对着眼前人——那位卫衣少年。 或者说是卫衣少鬼更为准确。 是他？前两天火锅店里的鬼。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怎么进来的？ 他进来要干什么？ 彴约盯着他，眼神锐利但温声开口道：“你是谁？” 少年不语，只是一昧地弯唇，然而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他朝着彴约那慢慢走去。 见少年不害怕，还有渐渐逼近之意，彴约往上抬了抬弓，微微歪头看着他，语气肯定地说：“我知道你不是人，你是鬼，一只混在人群里的鬼。” 少年往前走的身形一顿，彴约清楚地看见他眸光微动，眼中沉静的深潭起了一丝波澜。 她微微一笑，接着说：“不仅如此，你身边的那个小孩也是个小鬼，还是个爱哭鬼。” 少年：“！” 眼中沉静的深潭被彻底搅动，溅起的水花带出少年三分笑意。 原来那天她说的话不是调侃，她真的知道。 距彴约几步之遥，少年挑眉看着她，道：“不错，眼神挺好。” 见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彴约勾起唇角，隐隐有些骄傲。 她可是流星，还是绛河双子星之一，这点能力岂能没有？ 随后只见少年扬起的眉头蓦地下压，带着笑意的眼神也变得极具压迫感，他话锋一转，“我们不是人，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鬼，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鬼。但你又不可能是人，因为人不会射出你那样的箭。” 彴约握弓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弓臂，他居然看到了自己射箭的过程。 少年看见了彴约的小动作，插在口袋中的手也捻了捻衣服，或许是相互拆穿身份的你来我往中并没有占下风使得他心情不错，他居然有闲心开起了玩笑。 “从古至今，射日的人我知道有后羿，但射月的倒是从没听说过。”下压至眼睛的眉毛再次高高挑起，带走眉眼间的锋利，少年语气有些戏谑，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是后羿的后代？” 彴约：“……” 人间后羿射日的故事她也听先前来地球实现愿望的星星说过，只是没必要这么猜测她吧，她看起来很像后羿的后代吗？ 彴约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虽然自己的确身高体强，薄薄的肌肉掩盖在衣服之下，不凡的力量可随时爆发，但也不至于是后羿的后代吧。 真不知他是什么眼神。 但是，看样子，少年似乎并没有与她交恶的意图，只是单纯好奇她的身份而已…… “咳咳，”彴约清了清嗓，用他方才的话回他，“不错，我的确不是人。” 这少年在怪异的野外气定神闲，毫无惊惧色，又是一只鬼，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彴约暗想。 彴约收回手中的长弓，弓在手中变回偿愿纸。 她扬眉道：“我叫彴约，宇宙间的星星，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流星。” “我来地球，是来帮人们实现愿望的。” 彴约说完，便去观察少年的反应。 只见少年微微睁大双眼，意外之色闪过漆黑的眼眸。 流星，外星人？ 所以一个月前那场时隔二十四年再现、无比盛大的流星雨是她？少年也在心里暗想。 见到少年的反应，彴约抿唇。 她知道自己的话一时很难令人相信，毕竟刚才那番话无异于“我是外星人，我来地球是来帮助你们的”。这种中二话语，正常人都很难接受，他们只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净说些疯言疯语。 但转念一想，自己眼前的少年又不是正常人，他同样是正常人眼中的非正常生灵——一只鬼而已。 彴约又偷偷打量了少年一眼，嗯，还是只年轻貌美的鬼。 对啊，都不是人，所以他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怀疑她！！ 彴约微扬下巴，恢复原先得意模样。 如彴约所想，少年很快接受了她是流星的说法。他定定地看着彴约，齐肩短发，侧边别了个小的星星发夹，隐于发间乍一眼看还不容易看出。穿着则和自己差不多，大夏天的居然也是长衣长裤，只不过是浅黄色的。 “礼尚往来，你叫什么？”彴约问他。 彴约话音刚落，一阵破空声突然袭来。 “小心！”彴约瞳孔蓦地放大。 只见少年身后骤然出现两支带着金光的箭，仔细一瞧，正是她刚刚射日射月的两支衔空箭。 衔空箭以不可阻挡之势朝着少年急袭而来，彴约眼快手疾，一把拽着少年的腕骨，旋身将其扯到自己身后。 两支箭贴着少年的手臂疾速擦过，呼啸的箭风燎起他的衣袖。 旋身的同时，彴约徒手攥住箭尾，下一瞬，她扬手把箭往后用力一甩。两只箭调转方向，逆着原路折返，却在半路中猝然化为两道金璨璨的流光。 只见两道流光在空中像烟花一般绚烂炸开，随后迸出的万千金丝朝着四面八方簌簌坠落，壮美如流星雨。 被护在彴约身后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彻底相信了她是流星的事实。 “你没事吧？”彴约立马回过头去问，她也没想到自己射出的箭会在穿过日月后又折返回射向这少年。 这两支箭的威力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若真的射中了，少年可要吃好大一苦头。 “没事，”少年收回视线，对着彴约道：“我叫溯洄，幽冥界一鬼。” 他在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得知少年没事，彴约松了口气。她问：“幽冥界？是鬼界吗？” 溯洄很坦然道：“对啊，幽冥界这名字一听就高大上，自报家门的时候更有面子。” 彴约心下好笑，没想到这鬼居然把自己好面子说得这么直白，而表情却依旧正经，她接着问：“好吧，你是怎么进这奇怪地方来的？” “就走进来的。” “……” “我一走进2112房就到了这里。” “……” 这点和自己差不多，彴约追问：“那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这个奇怪的地方吗？” 溯洄抬头看着天上的日月，一幅了然于胸的模样，道：“这里是执念之境，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由某个人，不，准确来说是由死去的人的执念创造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2112号房间，但，那里是一个执念所在的地方。” 这便触及到彴约的知识盲区了。因为很多星星前辈都来过地球，所以她知道很多人界的事情，但也仅限于人界，像鬼界的事情她并不了解。 彴约转头看向溯洄，“执念之境？” “执念，人生前有，死后也有。人有，鬼也有。” 言罢，溯洄也看向彴约，与她疑惑的目光撞上，问道：“不知道你们星星有没有。” 彴约一愣，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就听见溯洄接着说了下去，好似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她的答案是什么。 “人会为了自己执念努力，拼搏，甚至不择手段，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执念是人的动力。但执念于鬼而言则不然，执念是他们很难挣脱的枷锁。” …… 原来，人死后会成为鬼，按理来说会顺利地去到另一个世界——鬼界。 但如果死后的人有着难以消解的执念，那么执念便会创造出一个新世界把他牢牢地困在里面。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和执念有关。有些鬼的执念之境很写实，会完完全全地复刻他们的某段记忆或经历；而有些鬼的执念之境会被扭曲异化，就比如彴约的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怪异荒诞。 “鬼被困在执念之境里，时间一长鬼就会，”溯洄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走火入魔，唔，你可以这样理解，他们会迷失自我，性情大变，然后给人界带来些小乱子。” “但有些也不会。”溯洄补充道。 彴约懂了，这时，她的心蓦地一沉，呼吸一窒。 她最开始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自己要找的人应该是死了，早就死了。 难怪见不到一面，难怪2112号房有气息却找不到他…… 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还被困在了自己的执念之境里。 可……到底又是什么执念困住了他？ 彴约不知道，但一想到女孩许愿时那无比期待的神情，溯洄那番话就如一根尖锐的银针直直扎进她的心脏，细细的痛苦突然顺着血管游走。 “所以，你是来……” 暂时收起低落的情绪，彴约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来清除执念的？” 溯洄挑了一下眉，算是承认了。 原来他是鬼差，照职责来看，他俩差不多。 一个实现人的心愿，一个清除鬼的执念。 彴约便接着问：“那你要怎么做呢？” 溯洄坦然地回答彴约刚刚的问题，“直接动手就好了。” “？”彴约看着溯洄。 如此简单粗暴？她表示十分震惊。 这就是鬼界吗？ 溯洄乜了一眼彴约，听出了她话中的惊讶，但丝毫不在意。 他说：“只要找到执念，我就能解决它。” 声线平淡，却恰到好处地诠释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嚣张——不服就干翻全世界。 溯洄其实很年轻，虽然已经死去，但他现在这模样年纪也不过就十几岁，本就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然而彴约并不在意溯洄如何清除执念，她现在只想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就在这时，周围忽地变暗了。 彴约仰头。 只见天上的日月仿佛被薄纱罩住，散发出的光线迷迷蒙蒙，眼前的一切都变不甚明亮。彴约的意识一时间也变得有些迷糊。不仅如此，空气中还飘来一股香甜的气味，仔细一闻，倒像是酒的味道。 彴约仔细感受着这些变化，不断猜测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等等。” 彴约敏锐地感受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出声提醒溯洄的同时将偿愿纸紧紧攥在手中。 溯洄瞄了彴约一眼，见她一幅蓄势待发的模样，便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在彴约身后。 “桀桀桀——”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这笑声低低的，还带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在这诡异的环境下，听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 “呜呜呜——” 阴森笑声出现之际，一种像是哭泣的声音伴随着响起。这哭泣声听起来十分压抑，好似有团棉花压在哭泣人的脸上，格外令闻者悲戚。 低低的笑声和压抑的哭声交杂着，弥漫着，笼罩着，挑衅着。 一曲又哭又笑的交响乐回荡在野外，不远处的野草丛中正虚虚地隐匿了一双泛绿光的眼睛。 绿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彴约他们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