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于渊》 第1章 尘中生妙华 大胤朝的宫墙,四方天地,困住了多少无名魂,也藏匿了多少惊天秘。 浣衣局,更是这宫中最不起眼、也最腌臜的角落。 水汽氤氲,皂角与汗腥混杂的气味常年不散。 此刻,管事刘嬷嬷正捏着鼻子,对着一件月白暗纹云锦常服急得跳脚。 “石头姐儿!石头姐儿你死哪儿去了?!” 尖细的嗓音划破嘈杂,引得一众埋头苦干的宫女们瑟缩了一下,旋即又加快了手中搓洗衣物的速度,生怕那火气烧到自己身上。 人堆里,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宫女缓缓直起身。 她荆钗布裙,眉眼素净,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得像深潭,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便是洛凤鸣,浣衣局里人称“石头姐儿”的奇人。 “嬷嬷,何事喧哗?”洛凤鸣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半分急切。 刘嬷嬷一见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找到了出气筒,指着那件摊在乌木大盆里的常服,痛心疾首: “你瞧瞧!这可是摄政王殿下明日要穿的!偏偏溅上了洗不掉的墨渍,还是御赐的‘松烟墨’!这要是误了事,咱们整个浣衣局都得掉脑袋!” 宫女们闻言,更是大气不敢出。 摄政王容晏,权倾朝野,说一不二。他的衣物,但凡出一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洛凤鸣走近,细细打量那墨渍。 不过指甲盖大小,却深沁入料,颜色幽黑,边缘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油光,寻常法子确是难以去除。 她伸出手指,轻轻捻了捻那污渍处的布料。 松烟墨?御赐?怕不是哪个不长眼的研墨太监手抖,或者是哪位“贵人”不小心甩笔,倒霉的总是他们这些底层炮灰。摄政王的衣服,就是金贵些,连墨渍都这么有“个性”。 “嬷嬷莫急,”洛凤鸣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容我想想法子。” “想?等你想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刘嬷嬷跺脚,“我已经让她们用尽了法子,皂角、胰子、草木灰,连私藏的猪苓都用上了,P用没有!” 洛凤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转身,在自己那简陋的工具篮里翻找起来。 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几株干枯的草药,还有一小罐看不出名堂的白色粉末。 这些,便是“石头姐儿”名号的由来。她总能用些旁人闻所未闻的法子,对付那些最棘手的污渍。 她取出一块边缘锐利的青色薄石片,又拈起一株干枯的、散发着淡淡苦杏仁味的草药,在石臼里细细研磨。很快,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弥漫开来。 有好奇的宫女探头探脑,被刘嬷嬷一眼瞪了回去。 洛凤鸣将研磨好的药粉,用温水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墨渍之上。 她手法轻柔而精准,仿佛对待的不是一件脏衣服,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时间一点点过去。 浣衣局内,只剩下水流声和衣物捶打声。 就在刘嬷嬷快要失去耐心,准备破口大骂之际,洛凤鸣开口了:“好了。” 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那月白常服上的墨渍,竟真的淡去了大半!虽然仍有浅浅的痕迹,但已不那么触目惊心。 “这……这就行了?”刘嬷嬷有些难以置信。 洛凤鸣点头:“再用清水仔细漂洗几遍,辅以特制皂角轻揉,便可无碍。”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这松烟墨性烈,衣料已伤了些微,日后需得更加小心养护。” 这话,既是解释,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 刘嬷嬷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石头姐儿,还是你行!回头我记你一功!” 正当此时,浣衣局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身着内侍官服的小太监,正引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一袭玄色暗纹锦袍,未着官服,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压。他面容俊美,线条冷硬,一双凤眸深邃如渊,眼尾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竟有几分妖异的冶艳。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不对,这气场,怕不是曹操本人,而是阎王爷微服私访。这年头,大人物都流行玩角色扮演吗? 小福子——那引路的小太监,正是御膳房那位消息灵通、油嘴滑舌的主儿。此刻他额上渗着细汗,显然对身旁这位十分敬畏。 “石头姐儿,这位是……是王府的管事大人,特来……特来瞧瞧王爷的常服。”小福子声音有些发颤,拼命给洛凤鸣使眼色。 洛凤鸣正在低头收拾工具,闻言,随意地抬了抬眼。 “哦,管事大人。”她语气平淡,仿佛面对的只是个普通访客,“衣服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稍后便可送回。” 她并未起身行礼,依旧蹲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将她的那些“宝贝疙瘩”收进篮子。 这一下,不仅小福子惊呆了,连刘嬷嬷都吓得魂飞魄散。 “石头姐儿!你……你大胆!还不快给管事大人行礼!”刘嬷嬷急声呵斥,生怕她冲撞了贵人。 洛凤鸣这才后知后觉般,慢吞吞地站起身,敷衍地福了福身子:“民女见过管事大人。” 管事?哪个府的管事这么大排场,比宫里的总管太监还唬人?这玄衣,这气度,还有那颗痣……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容晏的目光,落在洛凤鸣身上。 他来此,确是一时兴起。听闻自己的常服出了点小岔子,本想随意看看,却未料会见到如此……有趣的场景。 一个浣衣宫女,面对他,竟能如此镇定自若,甚至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审视。 他看着她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又扫过她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 “是你处理了本……这件衣服?”容晏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失的冷冽。 洛凤鸣点头:“是民女。” “用的什么法子?”他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洛凤鸣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大人,此乃民女祖传秘方,名曰‘以毒攻毒,遇石化石’**。简单说,就是用一种更厉害的‘脏东西’,把原来的脏东西‘吓跑’。至于这石头嘛,那是用来给衣服‘壮胆’的,免得它被吓坏了。” 小福子听得目瞪口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刘嬷嬷更是两眼一翻,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以毒攻毒?遇石化石?壮胆?这宫女,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容晏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他见过无数阿谀奉承、战战兢兢的嘴脸,也见过故作清高、欲擒故纵的女子。 眼前这个,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带着山野间的生涩与锋利。 “哦?”他微微挑眉,“倒是新奇。” 洛凤鸣见他似乎并未发怒,胆子也大了些,继续她的“歪理”:“大人有所不知,这衣物也通人性,您越是金尊玉贵,它便越是娇气。寻常法子对它不管用,得顺着它的性子来,偶尔也得‘恐吓’一番,方能服帖。”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位“管事大人”。 这人,气势太盛,绝非普通管事。 那颗眼尾的朱砂痣,更是独特。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描述。 容晏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如此说来,本……本府倒要感谢你的‘恐吓’之恩了。” “不敢当,为大人分忧,是民女的本分。”洛凤鸣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思索。 小福子在一旁拼命咳嗽,示意洛凤鸣见好就收。 容晏没再多言,目光在那件已经焕然一新的常服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既然无碍,便尽快送回。” 说完,他转身便走,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微风。 小福子如蒙大赦,连忙躬身相送。 直到那迫人的身影消失在浣衣局门口,刘嬷嬷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我的姑奶奶喂!你……你可吓死我了!那……那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管事!那是……” 洛凤鸣打断她:“嬷嬷,衣服要紧。” 她重新拿起那件常服,准备进行最后的漂洗。 只是,指尖在触碰到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刻有复杂凤纹的暖玉时,微微一顿。 娘亲临终前说过,这玉佩,是她身世的唯一信物,关乎血海深仇,也关乎她是谁。她必须查清楚。刚刚那位“管事大人”眼尾的朱砂痣……与娘亲曾含糊提及的某个仇家特征,似乎有些……相似? 不,不可能。 洛凤鸣甩了甩头,将这荒诞的念头压下。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找到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洗那件来自权力顶端的衣物,仿佛之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此刻,走出浣衣局的容晏,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宫女清瘦却挺拔的背影,以及她那双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石头姐儿……”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尾的朱砂痣,在宫灯的映照下,闪过一丝幽微的光。 有点意思。 第2章 玄衣映冷月 一夜之间,洛凤鸣在浣衣局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 说她“得脸”吧,摄政王那尊大佛只是路过,连句正经的赏赐都没留下。说她“倒霉”吧,她竟在那位活阎王面前全身而退,还顺带处理了一件烫手山芋。 于是,平日里那些或鄙夷或疏远的目光,如今都添了几分探究和……若有若无的巴结。 “石头姐儿,今儿气色不错啊!” “石头姐儿,我这儿有刚从御膳房讨来的新鲜果子,你尝尝?” 洛凤鸣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一应付过去,心中却冷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宫里的人心,比这搓衣板还硌人。” 刘嬷嬷对她的态度也复杂起来,既想指着她这块“奇石”镇镇场子,又怕她哪天真捅破了天,连累整个浣衣局。是以,今日分派活计时,她特意将一件瞧着就金贵异常的衣物,单独交给了洛凤鸣。 “石头姐儿,这是淑妃娘娘宫里刚送来的,一件‘雾影流光裙’,据说是西域进贡的鲛绡所制,薄如蝉翼,价值千金。娘娘宝贝得很,只是昨儿赏花时不慎被露水沾湿了下摆,让咱们仔细打理,千万不能出半点差池。”刘嬷嬷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 淑妃,皇帝新宠,据说深得圣心,风头正劲。 洛凤鸣接过那件纱裙,入手轻若无物,触感冰凉丝滑。阳光下,纱裙泛着七彩流光,确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是…… 她将纱裙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极淡雅的“合欢凝露”香气萦绕其间。这香是后宫新近流行的,据说能安神助眠,颇受妃嫔喜爱。 “啧,这味道闻着就腻歪,也不知那些娘娘们图个啥。”洛凤鸣心中吐槽一句,手指却在那微湿的裙摆处细细摩挲。 忽然,她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眯起。 在那鲛绡细密的经纬之间,她似乎……摸到了一丝极细微、几不可察的粗糙感,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擦过,却又巧妙地隐藏在褶皱与流光之下。若非她常年与各种料子打交道,十指锻炼得异常敏感,根本难以察觉。 “石头姐儿,怎么了?可是这鲛绡不好打理?”刘嬷嬷见她神色有异,紧张地问。 洛凤鸣不动声色地放下纱裙:“没什么,只是这料子金贵,需得格外小心。嬷嬷放心,我会仔细处理。” 待刘嬷嬷走后,洛凤鸣将那“雾影流光裙”重新摊开,取出怀中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那几处可疑的刮擦点轻轻一挑。 果然! 在其中一处最不显眼的刮痕下,她竟挑出了一点点比尘埃还细小的深褐色粉末。 她将那粉末捻在指尖,凑到鼻尖一闻——没有特殊气味。但凭借她自幼在药材堆里打滚、又在浣衣局见过各种“疑难杂症”的经验,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粉末,她似乎在某本残破的药理杂记上见过类似的描述——“鬼手愁”,一种从西域毒草中提取的粉末,无色无味,一旦遇水,再经日光晾晒,便会缓慢腐蚀丝织品,使其变得脆弱不堪,轻轻一碰便会碎裂,且不留明显痕迹,只会让人以为是料子本身的问题。 好阴毒的手段! 这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后者,这盆脏水,岂不是要结结实实泼在她洛凤鸣身上?损坏淑妃娘娘的爱物,她一个小小的浣衣宫女,有几个脑袋够砍? “石头姐儿,石头姐儿!出大事了!” 小福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夸张的惊慌。 “福公公,您这嗓门,是怕整个浣衣局听不见您老的动静?”洛凤鸣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小福子也顾不上跟她斗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可听说了?淑妃娘娘宫里头,昨儿夜里丢了一支先帝御赐的‘凤点头’金簪!那可是娘娘的心头肉,据说今儿一早,慎刑司的人都去问话了,连带着她宫里的浣衣宫女都被叫去盘查了半天!” 洛凤鸣心中一凛。丢了金簪?这与她手中的“雾影流光裙”和那“鬼手愁”粉末,又有什么关联? “淑妃娘娘这么得宠,谁敢偷她的东西?”洛凤鸣故作不解。 “谁知道呢!”小福子一摊手,“宫里的事儿,就跟这天上的云似的,变幻莫测。不过我可听说了,淑妃娘娘最近跟那位新晋的苏郡主……哦不,现在该叫锦瑟公主了,走得挺近。那位锦瑟公主,可是才貌双全,深得太后和皇上喜爱,听说连摄政王殿下都对她另眼相看呢!” 苏锦瑟! 洛凤鸣握着银针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名字,像一根无形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她与苏锦瑟素未谋面,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将来会是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麻烦。 “福公公,你这消息倒是比敬事房的档册还全乎。”洛凤鸣将那细微的粉末用油纸小心包好,藏入袖中,“淑妃娘娘丢簪子,与我们浣衣局何干?” “怎么没干系!”小福子压低声音,“你想啊,这节骨眼上,淑妃娘娘心情能好?她那件宝贝裙子要是再出了岔子……啧啧,石头姐儿,你可得千万小心,别成了出气筒!” 洛凤鸣心中冷笑,这何止是出气筒,分明是有人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 她将那“雾影流光裙”重新拿起,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除了那几处几乎看不见的刮痕和残留的“鬼手愁”粉末,并无其他异样。 “这‘合欢凝露’的香气,倒也特别。”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小福子,“福公公可知,这香料有何讲究?” 小福子挠了挠头:“讲究?不就是安神嘛!宫里头十个娘娘有八个在用,说是能做个好梦,梦见皇上……嘿嘿。” 洛凤鸣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合欢凝露,寻常宫女或许只知其安神,但她却从一本孤本医书上得知,此香若与另一种名为“七绝散”的无色无味之药粉混合,再经水汽熏蒸,初时并无异样,但数个时辰后,便会散发出一种极淡的、能引人烦躁、心神不宁的异味。而“鬼手愁”这种毒粉,恰好在微酸的环境下,腐蚀性会大大增强。 这设局之人,心思何其歹毒!不仅要毁了这裙子,还要让淑妃心烦意乱,迁怒于人! 一环扣一环,真是好算计! 洛凤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有人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她若不“好好回敬”,岂非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 她对小福子道:“福公公,劳烦你去太医院帮我讨些甘草尖儿和薄荷叶来,就说我最近有些上火,嗓子不适。” 小福子虽不明所以,但见洛凤鸣神色笃定,也不敢多问,应声去了。 待小福子走后,洛凤鸣从自己的工具篮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清澈的液体,用棉签蘸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沾染了“鬼手愁”的刮痕处。那是她用几种特殊草药的汁液调配的解毒剂,恰好能中和“鬼手愁”的毒性。 做完这些,她又取出一个香囊,将甘草尖与薄荷叶的碎末,混入一些捣烂的、带有特殊清香的白芷粉,重新填入香囊,然后将这香囊巧妙地塞进了“雾影流光裙”宽大的袖口夹层之中。白芷的清香能有效覆盖合欢凝露可能产生的异味,且有提神醒脑之效。 至于那细微的刮痕……她自有办法。 午后,淑妃宫里派来取衣服的小宫女春桃趾高气扬地来了。 “洛凤鸣,我们娘娘的‘雾影流光裙’可曾打理妥当?”春桃斜睨着她,语气中满是优越感。 洛凤鸣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纱裙双手奉上,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劳烦姐姐久等了,已然妥当。只是这鲛绡料子娇贵,奴婢斗胆,在袖中放了一枚安神香囊,用了些许白芷、甘草,可助娘娘凝神静气,也能更好地养护这裙子。” 春桃狐疑地接过纱裙,仔细检查了一遍,见裙子光洁如新,流光溢彩,那股子“合欢凝露”的香气也似乎更加清雅宜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只是,当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原先那几处刮痕的位置时,却感觉那里的丝线似乎比别处更加……柔韧了一些? “你倒是有心了。”春桃哼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纳闷。她明明记得,主子交代过,这裙子“不小心”沾染了些东西,应该会出点“小意外”才对。怎么如今瞧着,竟比送来时还好? 洛凤鸣微微一笑:“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对了,春桃姐姐,方才奴婢在打理这裙子时,发现裙摆边缘有几处细小的抽丝,像是被什么尖锐的挂件不小心勾到了。奴婢斗胆,用浣衣局秘传的‘游龙补针法’给织补了一下,针脚细密,保管姐姐和娘娘都瞧不出来。只是这鲛绡终究娇贵,日后还需娘娘和姐姐们多加爱惜才是。” 春桃闻言,脸色微变。抽丝?她们送来的时候可没这毛病!难道是…… 她低头仔细一看,果然在那裙摆处找到了几处几乎与料子融为一体的细密针脚!若非洛凤鸣点明,她根本发现不了! 这洛凤鸣,是真没发现她们的“手脚”,还是……故意点她? 一时间,春桃心中七上八下,再也不敢多言,抱着裙子匆匆告辞。 望着春桃落荒而逃的背影,洛凤鸣嘴角那抹冷笑越发深邃。 她当然没有真的去“织补”什么抽丝。她只是用了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过的丝线,在那几处刮痕上巧妙地“伪造”了几个抽丝后被精心织补过的痕迹。如此一来,就算那“鬼手愁”日后真的发作,旁人也只会以为是原先的“抽丝”旧伤复发,或是织补不当,与她洛凤鸣何干? 这“局中局”,她倒要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而就在此时,她胸口的那枚凤纹暖玉,忽然又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灼热感,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洛凤鸣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眸光投向淑妃宫苑的方向,若有所思。 苏锦瑟……凤点头金簪……合欢凝露……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她脑海中渐渐串联成一条模糊的线。 这宫里,果然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3章 一语碎天威 淑妃宫里,风平浪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淑妃娘娘对那件“雾影流光裙”赞不绝口,尤其是袖中那枚带着淡淡白芷清香的香囊,让她觉得心神宁静不少。她甚至赏了浣衣局几匹普通的绸缎,以示嘉奖。 只是,派去取衣的春桃,在向锦绣宫那位真正的主子——苏锦瑟公主回话时,却总觉得心有余悸。 “主子,那洛凤鸣……奴婢瞧着,倒像是个有几分邪门的。”春桃低眉顺眼,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尤其强调了洛凤鸣最后那句关于“抽丝”和“织补”的话。 苏锦瑟斜倚在美人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支点翠嵌珠的华丽发簪,闻言,凤眸微眯,一抹冷光稍纵即逝。 “邪门?”她嗤笑一声,“不过是些乡野村妇的粗浅伎俩罢了。许是她真懂些稀奇古怪的偏方,又或者……是有人在她背后指点?” 她想起昨日洛凤鸣处理摄政王衣物之事,心中那丝莫名的不安又泛了起来。一个普通的浣衣宫女,怎会接二连三地化解她布下的“小意外”? “主子,那‘鬼手愁’……”春桃欲言又止。 “无妨。”苏锦瑟摆了摆手,语气淡漠,“一点点粉末,就算她侥幸避过,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本宫的棋局,岂是她这般人物能窥探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她这么‘能干’,往后浣衣局里若有什么棘手的活计,不妨都‘照顾照顾’她。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块‘石头’,到底有多硬。” 春桃心中一凛,连忙应下。 浣衣局内,洛凤鸣却像是全然不知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 她依旧每日按部就班地清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只是比往日更加留意周遭的动静,也更频繁地“麻烦”小福子。 “福公公,今儿御膳房的莲子羹可新鲜?淑妃娘娘宫里的小厨房,最近都添了些什么新菜式啊?” “福公公,听说慎刑司还在查‘凤点头’金簪的案子?可有什么新进展?有没有怀疑到什么特别的人?” “福公公,宫里头最近可有什么关于香料的奇闻异事?比如……某种能让人心神不宁,或者产生幻觉的?” 小福子被她问得头大,却又不敢不答,毕竟洛凤鸣时不时会塞给他一些自己配置的“头疼脑热小药丸”,效果出奇的好。 “石头姐儿,你这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小福子端着一碗刚从御膳房“顺”来的冰镇绿豆汤,凑到洛凤鸣身边,压低了声音,“淑妃娘娘宫里,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就是听说娘娘最近胃口不太好,总觉得心烦气躁。至于那金簪案,慎刑司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倒是有传言说,是宫外势力与内贼勾结,想借此扰乱宫闱,甚至……甚至牵扯到前朝余孽!” 前朝余孽?这剧本走向越来越离谱了!一个小小的金簪案,都能扯上谋朝篡位的大戏?编,接着编! “那香料呢?”洛凤鸣不动声色地追问。 小福子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香料……倒没听说什么特别的。不过,前几日听敬事房的老档头喝酒时念叨,说几十年前,宫里曾出过一桩奇案,与一种失传的‘迷迭香’有关。那香能令人产生幻觉,性情大变。他还说,那‘迷迭香’的配方,似乎与前朝司天监巫家有些关联,只是巫家早就因谋逆案被抄家灭族了,相关记载也都被销毁了。” 巫家?司天监? 洛凤鸣心中一动。这个姓氏,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是她那块凤纹暖玉!娘亲临终前曾含糊不清地提及,这玉佩与巫家、凤家以及一场滔天血案有关。 难道,这宫中的“局”,竟与她的身世之谜有所牵连? 她越想越觉得头绪纷乱,却又隐隐抓住了一条线索。 苏锦瑟……淑妃……凤点头金簪……合欢凝露……鬼手愁……巫家……迷迭香……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和事,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那条线,似乎正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如果“凤点头”金簪失窃是苏锦瑟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栽赃陷害淑妃,或者转移视线,掩盖她更深的图谋。那么,她为何要多此一举,在我一个小小的浣衣宫女身上浪费心思?除非……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她忌惮的,或者……是她想要的? 是那枚玉佩吗? 洛凤鸣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 就在这时,一个新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这次送来的是一件锦绣宫的差事——苏锦瑟公主的一件用于祭祀的纯白祭服,不知被什么东西染上了一片极其顽固的暗红色污渍,瞧着像是陈年血迹,又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送衣服来的,正是苏锦瑟的贴身大宫女,名唤采莲,一脸的倨傲与不耐。 “洛凤鸣,这件祭服是公主明日祭天时要穿的,务必在今晚之前清洗干净,不能留下半点痕迹,也不能损伤了这雪缎的灵气。若是误了公主的大事,仔细你的皮!” 又来?还真是把我当成专业“背锅侠”和“污渍清理大师”了?这苏锦瑟,是打算把所有见不得光的脏东西都往我这儿扔吗?祭服染血,这兆头可不怎么吉利啊,公主殿下。 洛凤鸣接过祭服,仔细查看。 那暗红色污渍确实棘手,已经深深沁入雪缎的纤维之中。而且,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污渍周围的布料,似乎比别处更加……脆弱。 她用银针轻轻刮取了一点污渍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和铁锈味,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腐蚀性酸味。这种酸味,若非她对各种药物、毒物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根本无法分辨。 又是“鬼手愁”的变种?还是别的什么阴损招数? 洛凤鸣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惶恐:“采莲姐姐,这……这污渍瞧着像是动物的血,又像是铁锈,年深日久,恐怕……恐怕难以去除啊!而且这雪缎娇贵,若是用药过猛,只怕会损伤衣料……” 采莲柳眉一竖:“少废话!公主说了,这宫里就数你‘石头姐儿’最有本事!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 她丢下这句话,便扭着腰肢走了,显然不给洛凤鸣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待采莲走后,小福子又凑了过来,一脸担忧:“石头姐儿,这锦绣宫是跟你杠上了啊!这祭服可不比寻常衣物,要是出了差错,罪名更大!” 洛凤鸣却不慌不忙,将那祭服摊开,又取出了她那些瓶瓶罐罐。 她先是用一种特制的药草汁液浸泡污渍之处,那汁液能中和腐蚀性酸味,并软化污渍。然后,她又用另一种带有极强吸附性的白色矿石粉末覆盖其上,静置片刻。 在等待的过程中,洛凤鸣还不忘对小福子进行“科普”:“福公公,你瞧,这就像人生。总有些‘污点’想赖上你,甩都甩不掉。这时候,你就得用对法子,先稳住它,再吸走它,最后……让它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 小福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地点头:“石头姐儿,你这话……真有哲理!” 洛凤鸣心中暗笑,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讲哲理。她现在想的是,如何让这件“有问题的”祭服,在“恰当的”时候,暴露出它“真正的”问题。 她处理完污渍后,又取出一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特制香丸(用蜂蜡混合了极少量的、能与某些特定物质产生轻微反应的植物精油制成),巧妙地藏在了祭服内衬的一个隐蔽针脚处。 这香丸无色无味,常温下并无异常。但若是遇到特定的温度变化,或是接触到某些苏锦瑟可能会用到的特殊熏香…… 洛凤鸣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傍晚时分,采莲再次来到浣衣局。 当她看到那件洁白如新、不染片尘的祭服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你真的洗干净了?” 洛凤鸣微微一笑:“幸不辱命。只是这污渍确实顽固,奴婢费了好些功夫。采莲姐姐,还请您仔细查验,若有不妥之处,奴婢也好及时补救。” 采莲将祭服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确实找不到任何瑕疵,那股子血腥和铁锈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雪缎本身带着的淡淡清香。 她心中虽然惊疑不定,却也只能冷哼一声,带着祭服走了。 望着采莲离去的背影,洛凤鸣眸光深沉。 苏锦瑟,你布下的局,我一一为你解开。现在,也该轮到我,在你这盘棋上,落下一子了。 她抬头望向锦绣宫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里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巧妙化解苏锦瑟的连番刁难之时,摄政王府的书房内,容晏正听着暗卫的汇报。 当听到洛凤鸣用“人生污点论”对小福子进行“科普”时,这位素来冷峻的摄政王,眼尾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下,竟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这个洛凤鸣……”他低声自语,“倒真是越来越出人意料了。” 他顿了顿,又对暗卫吩咐道:“明日祭天大典,多派些人手,盯紧锦绣宫和……淑妃宫里的人。本王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想唱哪一出戏。” 第4章 暖玉有心事 翌日,天色未明,紫宸宫内外便已是一片肃杀与繁忙。 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乃国之重事,不容半点差池。宫灯如昼,将每一条甬道都照得雪亮。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甲胄鲜明,刀枪林立,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屏息的紧张气息。 浣衣局的宫女们今日也起了个大早,负责将各宫主子们参与大典的吉服做最后的熨烫和整理。洛凤鸣也在其中,她低垂着眉眼,手中一丝不苟地打理着一件命妇的礼服,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即将举行的祭天大典之上。 苏锦瑟,你精心准备的祭服,我可是给你加了点“小惊喜”。今日这祭天大典,究竟是你风光无限,还是……当众出糗,可就拭目以待了。就是不知道,我那枚小小的香丸,能否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奇效”。 她清楚记得,那枚特制的香丸,常温下无色无味,一旦遇到特定的高温(如祭坛周围鼎盛的香火熏烤),或是与苏锦瑟惯用的某种名贵熏香(如昨日采莲身上残留的那种“百花凝露香”)接触,便会缓慢释放一种能与雪缎产生微妙反应的气体,导致衣料在短时间内出现不易察觉的……色泽暗沉,甚至可能散发出一种极淡的、类似霉味的怪异气息。 这对于一场需要圣洁无瑕的祭天大典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想到此处,洛凤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她不指望这点小手脚能扳倒苏锦瑟,但至少能给她添点堵,也算小小报复一下她接二连三的刁难。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此观察苏锦瑟的应对,以及……宫中各方势力的反应。 “石头姐儿,发什么愣呢?快些!一会儿大典就要开始了,若是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刘嬷嬷尖细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打断了洛凤鸣的思绪。 洛凤鸣连忙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吉时将至,皇家族裔、文武百官皆已按品级立于祭天台之下。皇帝陛下身着龙衮,神情肃穆。太后娘娘亦是盛装出席,仪态万方。 摄政王容晏一身玄色亲王朝服,眼尾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在晨光下显得愈发醒目。他面无表情地立于皇帝身侧,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洛凤鸣远远地瞥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她能感觉到,今日祭天台周围的守卫,比往年多了不止一倍,且有不少生面孔,眼神锐利,行动间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禁卫的悍勇之气。 看来容阎王也是早有准备。这祭天大典,怕不是要变成一场大型“抓鬼”现场?就是不知道,他要抓的是哪路“妖魔鬼怪”。 随着司礼监太监一声悠长的唱喏,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钟鼓齐鸣,礼乐声声。 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身着纯白祭服的锦瑟公主苏锦瑟,缓步走上了祭天台。 她今日精心装扮,容貌本就清丽绝伦,此刻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之气。那件雪白的祭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飘逸出尘,引来无数赞叹的目光。 苏锦瑟微微扬起下颌,享受着众人的瞩目,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将亲自向苍天献上第一缕祭香,为大胤祈福,这是何等的荣耀! 洛凤鸣混在浣衣局的队伍末尾,负责随时整理可能被风吹乱的旗幡和祭品,位置虽然偏僻,却恰好能将祭天台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了苏锦瑟身上那件雪白的祭服。 祭祀的流程一项项进行着。 苏锦瑟手持三炷清香,袅袅婷婷地走向祭天香炉。 香炉内,百年檀香混合着数十种名贵香料,早已被点燃,青烟缭绕,香气鼎盛,热浪滚滚。 就在苏锦瑟躬身,准备将手中的清香插入香炉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只见苏锦瑟胸前那片雪白的祭服,在香炉热浪的熏烤和周围浓郁香气的催化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领口边缘开始,泛起了一片极不协调的、淡淡的灰黄色!那颜色起初还很浅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有逐渐加深、并向下蔓延的趋势! 同时,一股若有似无的、类似衣物受潮后产生的轻微霉味,也从她身上悄然散发出来,虽然被周围鼎盛的香火气味掩盖了大半,但离得近的几位内侍和宫女,还是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咦?公主殿下的祭服……怎么好像变色了?” “是啊,还有股怪味儿……” 人群中,开始响起细碎的议论声,虽然声音极小,但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却显得格外刺耳。 苏锦瑟起初并未察觉,直到她看见对面几位宗室老王爷和几位诰命夫人投向她胸前那异样目光,以及耳边隐约传来的议论声,她才猛地低头一看! 霎时间,她那张美艳的脸庞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这祭服……这祭服明明是新制的,也是经过浣衣局精心清洗过的!为何会……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捂胸前的衣料,试图遮掩那片不断扩大的灰黄色污渍,但此举在众人眼中,却更显得欲盖弥彰。 祭天大典,何等神圣庄严!主祭之人,衣着不洁,乃是大不敬之罪!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太后的眉头也紧紧锁起。 百官更是哗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站在苏锦瑟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因为离得最近,闻到的那股子霉味也最清晰,他平日里鼻子就有些过敏,此刻被这怪味一激,竟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声音之响亮,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声,也让整个祭天台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尴尬。 苏锦瑟又羞又怒,又惊又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险些将手中的祭香都掉落在地。她强自镇定,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凤鸣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心中暗道一声:成了! 她那香丸的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些。看来苏锦瑟平日里用的熏香,与她那香丸中的某些成分,产生了更剧烈的反应。 只是,这苏锦瑟,会如何应对眼前的窘境?她背后,又会牵扯出谁来? 就在此时,摄政王容晏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祭天台上的死寂: “祭天大典,关乎国运。锦瑟公主祭服有恙,恐非吉兆。来人,暂停祭礼,彻查此事!务必给朕……给皇上和太后一个交代!” 他口中的“朕”字虽然及时改口,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若有似无地在人群末尾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停留了一瞬。 洛凤鸣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她知道,这场由她亲手点燃的“小火苗”,已经成功地在这潭深不见底的宫闱浑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而她,这颗小小的“石头”,也彻底被卷入了这场更加凶险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