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er也要和竹马联谊嘛》 第1章 第 1 章 八月的浣城,闷热的空气似乎要凝成实体。 国展中心内,即使中央空调已经调到最低,也压不住人潮蒸腾的热浪,无数的相机和闪光灯齐刷刷地对准眼前精致的金发少女,激动的欢呼声一层盖过一层。 孟知夏坐在签售席上,脸已经笑得发僵,她微微调整了下位置,白金色的假发发尾扫过裸露的肩膀,带来一丝细微的痒意。 又一支签名笔递到面前,她笑意盈盈地接住,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手心时轻轻勾了一下,惹得粉丝的脸更加红了,孟知夏眨了眨眼,流畅地在递过来的海报上签下精心设计过的花体签名。 “谢谢女神!啊啊啊太美了!”拿到海报的女孩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孟知夏抬起头,头上装饰性的角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像是一张绘就而成的完美面具,玉颊樱唇,工艺繁琐的洛可可裙露出她圆润莹白的肩,她弯起猫一样圆润的紫色眼睛:“谢谢支持哦,喜欢就好。” 声音不紧不慢,甜软得像酒心巧克力,说话时轻轻巧巧的,仿佛带着钩子般让人浮想联翩。 等粉丝走后,她捏了捏发酸的右手腕骨,目光掠过面前攒动的人头和伸过来等待签名的海报、本子、甚至手机壳,心底涌上一股混杂着满足与倦怠的疲惫。 好在已经是最后一位粉丝了,孟知夏再一次感谢主办方的限流措施,不然她光是签名都要签到手瘸,无奈地叹气,打起精神稍稍提高音量:“下一位。” 一只手就在这时伸了过来,没有海报,没有本子,只有一张质感冷硬的深灰色名片,看起来十分公事公办,稳稳地停在她眼前不到半尺的空中。 这么正式的交付,就好像是在参加什么商业活动而非漫展签售。光是看到名片,任谁都要笑出声来,孟知夏抿唇逼着自己控制笑意,抬眸一看,却在看见来者时惊慌失措地咬唇。 目光先是落在那只手上。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整洁感。食指上戴着一枚样式极其简洁的铂金素圈戒指,没有任何纹饰,却在展馆顶灯下反射出一点冰冷锐利的光。 在看到戒指的瞬间,喧闹的场馆宛如起了一阵水幕,一切的动静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她的心脏咚地疯狂跳动。 她认得那枚戒指,认得那只手的轮廓,认得那种冷硬、不带一丝多余情绪的气息,毕竟她和它们的主人朝夕相处了近二十年。 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顾怀斯一言不发地瞒着她出国,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五年的空白,当时得知他要出国,已经是到登机时间了,身边的所有人都联合顾怀斯瞒着她,只有她这个青梅像小丑一般傻兮兮的被蒙在鼓里。 那时她疯狂打电话给顾怀斯,连续打了好几遍都无法接通,等终于接通了,却只得到了已经冷冰冰的话,她的竹马兼最好的朋友说:“夏夏,我没必要事事都向你汇报。” 从此,个往种种,一笔勾销。 孟知夏咬紧牙关,没有露出丝毫脆弱的情绪,强迫自己扯动嘴角,脸上重新堆砌起那个早已熟练的、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甜甜地说着。 “顾怀斯,你怎么没死在国外啊。” 顾怀斯金丝细边眼镜的镜片在明亮的顶灯下泛着无机质的冷光,眼睛过分地黑,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应有的情绪痕迹,平静得令人窒息。他微微垂着眼帘看她,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或者一桩待办的公务。 “死了怎么跟你联姻?”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像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河水,好整以暇地补充,“我的..…未婚妻。” 孟知夏听见这个称呼一怔,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看见顾怀斯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让她再次想起了过去的诀别,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那样没心没肺。 刚想开口呛回去,旁边的助理小桃察觉到了异样,小声又焦急地提醒:“夏夏?” 意识到自己还坐在签售席上,而粉丝们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着急忙忙朝他们那边看,孟知夏冷冰冰扫过顾怀斯的脸,他早已不是那个带着黑色眼眶的青涩少年,头发被他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锋利浓烈的五官轮廓。 她低下头握紧笔,笔尖划过卡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周围兴奋的背景音里,异常清晰刺耳。最后一笔落下,她迫不及待地把签好的名片塞回他手里。 可爱的笔迹在名片上写下大蠢货三个字。孟知夏挑衅地看着顾怀斯,但对方却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反应 “谢谢。”顾屿舟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从容地收回名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脸上那层薄薄的笑容面具,直抵她内心深处,“待会见。” 然后,他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攒动拥挤的人潮缝隙里,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瞬间不见了踪影。 孟知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辜负她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接着又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说不出来,只好维持脸上的微笑,根据台本继续和粉丝互动。 终于熬到了结束,小桃和几个工作人员迅速围上来,护着她穿过依然不肯散去、热情高涨的粉丝人群,艰难地往场外的VIP通道移动。 闪光灯依旧在眼前疯狂闪烁,快门声和粉丝的尖叫以及呼喊在耳边炸开了锅,各种问题抛过来,她一概听不清,只觉得头晕目眩,脚步虚浮。 好不容易挤出人潮汹涌的展厅大门,外面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夏日傍晚特有的闷热,却让她窒息般的胸口稍稍松快了一丝。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抹掉额角沁出的汗珠,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 “啊!”孟知夏短促地惊呼一声,高跟鞋在地面上一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前扑倒。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坚实的手臂及时环住了她的腰,带着强大的力量,稳稳地将她捞了回去。她的后背撞进一个宽厚而带着冷冽气息的胸膛。 那气息很淡,是柑橘味混合着皂香,无比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 在很多年前的每个晚上,少女总是要求少年背着她回家,当时鼻尖萦绕的味道总是生生不息,她觉得腻了,或者仅仅是向逗一下顾怀斯,趴在他背上指指点点让他不要喷香水。 而少年每一次都不厌其烦地反驳,那是洗衣粉的味道。 顾怀斯! 孟知夏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那只箍在她腰间的手臂。 “放开我!”她的声音因为惊怒而拔高,带着尖锐的破音,在嘈杂的场外显得格外突兀。小桃和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焦急地想要上前。 “孟知夏,”顾怀斯贴着她的耳廓说话,手臂纹丝不动,铁箍般将她牢牢固定在身侧,“有个紧急商务合作需要和你确认,时间紧迫。这边请。” 他根本不给她任何辩驳或拒绝的机会,半强制性地揽着她,脚步沉稳地走向停在通道出口不远处的一辆通体漆黑的宾利慕尚。车身线条流畅冷硬,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低调而迫人的光泽。 车门早就已经打开了。 “顾怀斯!你放开!什么商务合作!我没……”孟知夏奋力挣扎,脸颊因为羞愤和用力涨得通红,精心制作的反重力假发有几缕融掉了,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置若罔闻,手臂微微用力,几乎是将她塞进了宽大舒适的后座。车门随即在她身侧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小桃等人焦急的呼喊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高级皮革和车载香氛混合的冷冽气息。 孟知夏气急,但看见顾怀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估摸着也说不通了,不想让小桃她们担心,于是打开车窗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我同学,他跟我闹着玩的,你们先回去吧,我坐他车走。” 小桃还在犹豫,怕孟知夏真的遇到危险:“可是..…” “没事,等我回去再告诉你具体情况。”孟知夏伸出手拍了拍小桃的头,冲她笑了笑后关上了车窗,顾怀斯见状发动引擎,余光中还看见小桃担忧的神色。 等车开远了,孟知夏一脚踹向驾驶位的车垫,愤怒地看着悠哉开车的男人,搞不懂他大费周章把自己弄过来的目的。 很快,她就懂了,一通电话在寂静的车间想起,没等钢琴曲唱成孟知夏就接通了电话,是家里人打过来的,她微微侧过身,不想让某个讨厌鬼听见。 而顾怀斯慢条斯理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久别重逢的青梅上,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贪婪地细细描绘她的侧颜。 终于,他又能离孟知夏那么近了。 不用故意去听也能知道对面在说什么,不出意外,孟知夏的脸越讲越红,最终愤然地盯着他。 荒谬!耻辱!背叛! “这是什么?!”孟知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顾怀斯,那双漂亮的猫眼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几乎要将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恨的男人焚烧殆尽: “联姻?!顾怀斯,你是在跟我开什么世纪玩笑?!还有这个什么鬼生活管辖?我爸妈是疯了吗?!” 她不理解,为什么父母要迫不及待地进行这场联姻,甚至连她姐姐也同意了,固然他们之间还有层娃娃亲在,但离开的时候搞得那么僵,为什么两家人都觉得他们彼此还有以后。 而且,所有人都在瞒她,跟过去一模一样。孟知夏抿唇,疲惫不堪地等着顾怀斯回答。 “是你父母亲口说的,你从小任性妄为,作息颠倒,饮食混乱,身体底子差得不像话,再没人管着点,迟早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他们‘恳请’我,务必尽到‘未婚夫’的责任。” 顾怀斯漫不经心地说,在某些特定词汇还加重了力度,故意招人烦,“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补充,“岳母特别强调了一点,说你睡眠极其不规律,还不肯好好早睡早起,让我务必重点关照,所以,从今天起你就要住进我家了。” 岳母、同居、还有顾怀斯理所当然不带脸红的样子,逼得孟知夏无力吐槽,平静地伸出国际手势,顾怀斯趁着等红绿灯,轻巧地帮她手指摁回去。 咕噜—— 肚子饿到咕咕乱叫的声音打破了焦灼的气氛,孟知夏恨铁不成钢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多年以后的第一次交锋还是她败下阵来。 “肚子饿了?” “你再问这种没必要问题我就立马打死你。” 自己明明是担心她。顾怀斯想了想附近有什么餐厅,他不常外出吃饭,总觉得不健康,此刻却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孟知夏可能喜欢的去处。 印象中她口味不刁,但爱热闹…… “火锅?或者烧烤?”他抛出两个选项,觉得既接地气又能满足她的喜好。 “不要!”孟知夏立刻否决,“味道大死了,沾衣服上怎么办?” “西餐日料?” 孟知夏骄矜地掰着指头数:“不要!昨天刚吃过寿司,”孟知夏想起连续吃了三天寿司郎,情不自禁抖了抖,“西餐分量少得跟喂猫似的,我也不要去!” 顾怀斯额角的青筋终于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忍耐似乎到了极限。“那你想吃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声音里的冷意让车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看着他明显沉下去的脸色和紧绷的下颌线,孟知夏心底莫名有点发虚。 转念一想,明明是顾怀斯欠她的,她耍一下他又能怎样。 “随便就是随便啊。”她抬起脸,狡黠地笑了笑,装成跟顾怀斯一模一样的死人脸,她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嫌我烦就别结婚呗。” 车厢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顾怀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让孟知夏头皮一紧: “别总想着找借口逃婚。”他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孟知夏,我一定把你这只挑三拣四的小猪,”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喂得妥妥贴贴。” 第2章 第 2 章 车在一家藏在郊外的餐厅停下,是顾怀斯投资的其中一家饭店,孟知夏在车上困得几乎睡过去了,感觉到车子停下来后,兴冲冲地下车。 餐厅的外表十分江南小意,不见艳俗,唯有一片温润,门童看见熟悉的车牌号,热情地接待他们:“顾先生您好,包厢已经为您预订好了。” 门童引着两人来到包厢,随即给他们递了菜单,隔着竹帘低眉顺目地对着他们说:“两位如果有需要可以摇铃叫我,祝你们用餐愉快。” 孟知夏见侍者走了,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包厢,灯光很柔和,墙壁是素朴的灰泥色,挂着几幅现代水墨画点缀。 她很没形象地直接坐在垫子上,没有管请她吃饭的顾怀斯,手自顾自的翻菜单,看看有什么是自己爱吃的,但把菜单翻到底,也不见有肉菜。 孟知夏疑惑地把薄薄的菜单翻来覆去好几遍,别说是肉类了,连点油星子都不见得有多少,她气冲冲地瞪着气定神闲的顾怀斯:“我不是说了比较想吃私房菜吗?” 她特别心机的加了比较两个字,表明没有让顾怀斯非得带她吃私房的意思,但顾怀斯在车上列举的种种也没有素菜馆。 顾怀斯随手拿过孟知夏眼前的菜单,按照孟知夏的口味打了几个勾,漫不经心地回她:“开车开错地方了。” 明晃晃地在逗她。 孟知夏捂住嘴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顾怀斯你的小猪手应该是紧张了,居然能把车开错得这么离谱。” “你是吃还是不吃?” ..… “吃吃吃!”孟知夏妥协,她都饿疯透了,什么东西都能吃,决定先忍下来等哪天碰到顾家的人就去告状。 菜上得很快,其中很难没有顾怀斯投资的原因,满目琳琅的菜甫一上桌,孟知夏立马拿起勺子开吃。 竹笙汤、松茸紫菜饭、米糕、糖醋藕片。 全是孟知夏爱吃的。 没想到顾怀斯居然还记得她爱吃什么,这反倒让孟知夏有些无所适从了,她还以为顾怀斯是真的没把她放心上,毕竟这几年两人是真的从没有过联系,得亏是自己的口味没变过。 饥饿感瞬间吞没理智,她舀一勺入口,松茸片在齿间迸发出极其鲜浓的汁水,米饭粒粒分明又软糯弹牙,浸润了山珍海味的精华,甘美异常。 一时间孟知夏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极轻的、几乎被背景的钢琴曲淹没的叹息传来。 孟知夏咀嚼的动作猛地一僵,她几乎是立刻认定那声叹息是冲着她来的,是顾怀斯无声的嘲笑,她用力咽下嘴里那块鲜嫩多汁的菌菇,喉咙因吞咽而有些发紧,说话时也带上了些许含糊。 随即毫不客气地抬起眼,直直瞪向对面那个姿态闲适到仿佛在欣赏什么高雅艺术的男人:“看什么看?” 她的眼神像带着层层怒火,“没见过人吃饭?” 顾怀斯的目光从她沾着一点酱汁的唇角缓缓移开,对上她喷火的眼睛,平静无波。 他没有回答她的质问,修长的手越过桌面,端起了孟知夏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水。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杯口递到了她的唇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没人跟你抢。” 所以不用吃得那么快。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冷淡调子,却奇异地穿透了餐厅优雅的背景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进孟知夏的耳朵。 她不由自主地照着顾怀斯的话做,冰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暂时浇灭了喉咙里的灼烧感。孟知夏猛猛一顿灌,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玻璃杯底在桌布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她拿纸巾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抬眼看向顾怀斯,脸上瞬间切换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嘴角弯起,那颗小巧的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带着点刻意的意味:“谢谢你哦。” 顾怀斯直起身,再帮孟知夏倒了杯水,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方才碰过杯壁的水珠。 餐厅顶灯投下冷白的光束,恰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勾勒得更加立体,也让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格外清晰的扇形阴影。 孟知夏的目光不自觉地滑过他熨帖得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那严谨的布料包裹之下,他凸起的喉结似乎极其轻微滑动了一下。 “谢倒不必。”顾怀斯说道,这话拉回了孟知夏飘忽的思绪。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目光却像带着实质的温度,慢条斯理地扫过她嘴角可能还未擦净的狼狈痕迹,“只是不想看到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是‘某人在顾氏旗下餐厅用餐不幸噎死’。” “呵,”孟知夏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可真是劳烦您费心了顾总。”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面前那份精致餐点几乎没怎么动过,只有边缘被象征性地切走了几小块。 念及自己吃人嘴短,好心提醒他道:“你也快吃啊,光看我吃能饱?”孟知夏转念一想,自己确实长得漂亮,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我确实是蛮秀色可餐的。” 顾怀斯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了些许,闻言看向她,薄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在七点后基本不进食。” 那你很牛是不是。 孟知夏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他那张欠揍的脸,低下头化悲愤为食欲,更加专注地埋头对付起盘子里剩下的美食。 * 等孟知夏吃饱喝足来到顾怀斯家里都已经快两点了,顾怀斯拍了拍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难得温柔地低声哄她:“先去房间洗澡,东西让阿姨帮你放好了。” 孟知夏忙不迭地点头,游魂似的飘到顾怀斯指着的房间。 刚摸到房间的浴室,就迫不及待地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兵荒马乱过后,她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了睡意。 喉咙忽然痒痒的,孟知夏闷闷咳了几声,嗓子越发疼起来变成磨人的干,应该是签售的时候说了太多话,顾怀斯还突然杀回国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没什么时间能喝口水,全用来消化信息量和晚餐了。 身下的床垫过分柔软,空气里飘着一股全然陌生的、冷冽的清洁剂气味。不是她那间塞满了手办、cos服和假发的屋子。 对了,今天搬进了顾怀斯的房子,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两人的婚房,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孟知夏根本笑不出来,喉咙和嘴巴都干得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去倒水。 她特地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出去,生怕撞见顾怀斯,她承认自己是鸵鸟心态,起码现在她还没做好跟顾怀斯再续前缘的打算。 客厅和走廊一片死寂,整座房子像一个精致的商品房,看得出来主人根本就没心思装修设计,她赤着脚,无声地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回音的客厅,走向尽头的厨房。 等把手里的矿泉水喝了大半,孟知夏才感觉自己回春了,嗓子也终于恢复正常,心满意足地准备回房间看漫画时,耳边若隐若现的流水声让她蹲住脚步。 顾怀斯这房子不会是凶宅吧。 孟知夏一向害怕灵异事件,心下一紧,哪怕是知道世上是没有那玩意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她小心翼翼安慰自己,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立马冲回卧室时—— “咔哒。” 主卧的门锁,极其轻微地响了一声。 “妈妈——!!” 孟知夏的心脏一下宛如坐到过山车最上面,一时间慌乱到口不择言,眼睛狠狠闭上不敢睁开丝毫,连单薄纤弱的身子都轻微颤抖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喊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知夏才敢悄咪咪睁开眼,最先闯入视野的,是弥漫开来的、浓郁湿润的水汽,熟悉的柑橘香蒸得她满脸通红,男人的身体高大挺拔—— 是顾怀斯。 他只在下半身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纯白色的浴巾,没干的水正争先恐后地从他湿漉漉的黑发梢滚落,他把头发胡乱撩后,身上没擦干净的水珠沿着宽阔饱满的肩头、紧实起伏的胸膛肌理一路滑下,在清晰分明的腹肌沟壑间短暂停留,最终义无反顾地没入浴巾边缘那片引人遐想的阴影地带。 孟知夏又蹭地闭上了眼。 大脑一片空白,上次看见顾怀斯这样还是在幼儿园,她调皮要抢顾怀斯的饮料,结果弄撒了害得两人浑身湿透,只好匆匆借顾家的浴室洗澡换衣服。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早知道自己就不贪那口水喝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紧贴着她耳后响起,带着刚沐浴后的微哑,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钩得她头皮发麻: “刚刚喊什么呢?” “看见有人耍流氓不喊一下?”孟知夏顶着一副死鱼眼说道,努力想挤出刻薄的冷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顾总深夜裸奔,想恶心谁啊。” 她扬起下巴,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顾怀斯没有动怒,他甚至没有因为她的讽刺而改变丝毫表情,他只是微微歪了下头,额前几缕湿发随之晃动,几颗水珠趁机滴落,砸在他线条分明的锁骨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没有人能读懂号称冷面罗刹的顾总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一向是鬼点子多,白手起家的游戏公司几乎是他一人撑起来,但这些都是在孟知夏不为所知的地方发生的。 孟知夏盯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不动声色,也越来越陌生,这样的想法让她不自觉畏缩着肩,尽可能避开顾怀斯的眼神。 “当年的事,”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字字砸在她心上,“你打算冷战一辈子?” 冷战两个字被他说得那么若无其事。 就好像他们之间也是轻飘飘的。 难道他真的毫无所谓,不觉得自己欠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几乎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以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让气氛和距离都被压缩在方寸之间。 听见这句话,孟知夏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愤怒、和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在这一刻如同沉寂的火山找到了喷薄的出口,轰然爆发! “不然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捏着水瓶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顾怀斯!你当年不告而别,你哪怕发个消息通知我一下也好过我是从同学嘴里知道你要出国呢?!电话费是不是穷到交不起啊?” 孟知夏也不想那么激动,但她实在是太气了,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连带着委屈也要溢出来。 “现在你轻飘飘一句‘当年的事’就想揭过去?”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的红,却倔强地不让一滴眼泪掉下来,死死盯着他: “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不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吗?怎么,现在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又肯屈尊降贵回来联姻了?顾总的讨厌,还真是收放自如!” 一口气说完,孟知夏胸膛剧烈地起伏,一动不动地看着顾怀斯,等着他暴怒,等着他反驳,等着他撕下这层虚伪的面具。 然而,顾怀斯的反应却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顾怀斯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她滚动的喉咙,缓缓上移,再次对上孟知夏因为生气而格外熠熠生辉的脸,在暗光下漂亮得心惊,他看得很专注,仿佛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却只有他一人察觉。 男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沉重的过往,缓慢地碾过空气,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没等孟知夏回答,顾怀斯径直走到冰箱拿出了一盒东西,一个巴掌大的、方方正正的白色纸盒。 借着冰箱内部的光线,孟知夏看清了纸盒上的图案和文字——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喝的那个牌子的芒果酸奶。甜得发腻,他以前总皱着眉说那是“小孩子才喝的东西”。 其实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是小屁孩。 纯熟地撕开包装插入吸管,再递给孟知夏,顾怀斯没有再跟她说任何一句话,于是孟知夏也不知道她能说些什么? 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我爱喝这个啊? 还是,不讨厌的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顾怀斯直起身,关上冰箱门,没有看她,就在他即将擦身而过,踏入走廊阴影的瞬间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朝孟知夏戏谑一笑:“你现在最好乖乖睡觉,岳父母说了要我管你,我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随即,他收回视线,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任何言语,身影彻底没入主卧门口那片暖黄的光晕里。整个客厅,就只剩下呆愣地拿着酸奶的孟知夏。 第3章 第 3 章 凌晨四点,距离顾怀斯起床还有两个小时。 孟知夏趴在床上看漫画,屏幕上幽幽的光偶尔还映出她因为剧情而泛红的眼眶,从枕头上的纸巾盒胡乱抓了几张抽纸,狠狠地擦眼泪。 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前辈写死。她一边哭一边想,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催泪情节,最后把手机往床上反盖,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 孟知夏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刚刚哭了一轮,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她生怕自己做梦还会梦到前辈死去的那一幕,抽抽嗒嗒地抖了抖,一把把被子盖过头顶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意识沉睡之前,她才迷迷糊糊地把头伸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半梦半醒时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叩叩。” 催命符准时在六点准时到达,普通又富有节奏的敲门声隔着厚重的门带着某种固执的力量,持续地擂在孟知夏脑袋里。 “起床了。” 是顾怀斯那个死变态的声音,六点钟起床不应该是指闹钟在六点响起,等响了一个小时才可以慢悠悠地拿起手机看个半小时才能起床吗? 怎么还有人真的准时准点毫不拖延啊…… 孟知夏猛地缩进被窝深处,手紧紧捂住耳朵,恨不得与柔软的床同生共死,眼睛还睁不开,但呼吸已经下意识屏住,就赌敲门的人没有回应就会离开。 敲门声突然停住,空间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顾怀斯放弃叫醒孟知夏了。 她的神经甫一放松,还没来得及窃喜自己居然骗过了顾怀斯,钥匙转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又过来了。 她真傻,她怎么想不起来这是顾怀斯的家,他想去哪就去哪。 孟知夏自欺欺人地死死闭上眼,把自己蜷缩得更紧,脚步声沉稳地靠近床边,带着外面世界的寒意。不用睁眼,她也能感觉到那存在感极强的魔头已经降临到她身边了。 “再不起,”s级大魔头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像冰水浇在床上那个试图装睡的灵魂上,“我掀被子了。” 威胁!**裸的威胁! 孟知夏裹紧身上的被子,像裹紧最后的尊严和盔甲,从被窝里探出半个乱糟糟的脑袋,努力瞪向那个模糊的高大轮廓。 “我就不起床怎么了,要是你知道我几点睡你还会忍心叫醒我吗!”孟知夏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绵,偏偏起床气大得可怕,小猫似的朝顾怀斯张牙舞爪,“我都还没说你怎么随意闯进未婚少女闺房!” “你好意思吗!” 话是撂出去了,带着破罐破摔的挑衅,心里其实虚得很。 “你是我未婚妻,难道我还不能进来看你?”昏暗的光线里,顾怀斯似乎微微挑了下眉峰,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此刻也带了点暖意。 然后,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犹豫。骨节分明的手快得孟知夏只看到一道影子,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被子的一角,下一秒,一股无法抗衡的大力猛地一扯—— “唰——!” 被子瞬间被抽开,露出孟知夏无助又缩成一团的身体,骤然离开温暖的被窝,她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冷得一哆嗦,眼疾手快地抱住顾怀斯的手臂求饶:“顾怀斯我错了再给我睡几个小时吧我发誓我再也不熬夜了呜呜呜呜!” 这样的动作和行为一出,顾怀斯和孟知夏本人都怔住了,孟知夏自己先被这句话惊得一个激灵,残存的困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是属于曾经的顾怀斯给予过去的孟知夏独一无二的特权,是青梅竹马间毫无顾忌的亲昵,是早已被她忘得一清二楚的任性。 可是他们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少女,多年不见隔阂与生疏悄然滋长。这样的要求,在此刻此地,显得如此突兀、不合时宜。 一股强烈的尴尬和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烧得她耳根发烫。孟知夏慌忙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干笑两声,试图用玩笑来掩饰那份无所适从的慌乱:“咳……开个玩笑,别在意啊。” 手臂被温热的触感包裹,顾怀斯看着孟知夏红肿的眼眶,不出意外地想,她大抵真的是刚睡没多久,而且还是哭着睡过去的,此刻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小时候也爱赖床,两人总是一起上学和放学,孟知夏十次有九次都起不来,也是这样抱着他手臂撒娇,给自己争取多几分钟的睡眠时间。 思绪僵了一瞬,他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抬起了眼。 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同幽潭,无声地落在孟知夏那张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上。 她眼底那抹强撑的镇定和掩饰不住的狼狈,清晰地映在他眼中。 只见顾怀斯眉峰都未曾动一下,没有半分犹豫,修长的食指带着一种精准的力道抵在了孟知夏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下施压。 “啊!”孟知夏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像被按下了关机键,毫无抵抗之力地被那根看似轻巧实则强硬的手指摁倒回柔软的床铺里。 她捂着被攻击的额头,那里倒是不疼,但心理冲击巨大,一双猫眼控诉地瞪着始作俑者,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委屈。 半晌,顾怀斯才懒懒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别撒娇。” 就算孟知夏再怎么困也被自己的骚操作和男人意味不明的话给惊醒了。 顾怀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的控诉眼神视若无睹。他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声音平稳无波,清晰地丢下最后通牒: “十分钟后,出来吃早餐。”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利落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孟知夏独自在凌乱的被褥间,捂着额头,感受着对即将到来的酷刑的绝望。 吃早餐的时候格外沉默。 孟知夏坐在长餐桌的一端,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豆浆,她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米白色衬衫,齐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前,她素颜看上去的年龄远比同龄人要来得小,脸白嫩得如同刚出炉的包子,衣服因为懒没有完全扣好,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 她小口小口捧着豆浆喝,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对面的人。 顾怀斯已经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色西装,白衬衫领口挺括,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完全覆盖了喉结。 头发梳得整齐,额前没有一丝湿漉的碎发。昨夜那个只围着浴巾、浑身蒸腾着水汽和某种危险气息的男人,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孟知夏从手边一个简洁的文件夹里抽出两张打印得密密麻麻的A4纸,递给顾怀斯,上面是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她精心在互联网挑选出来完美符合她要求的协议条件: 第一,明确划分私人空间。主卧、衣帽间及相连浴室归男方。客卧、次卫及书房归女方。非紧急或必要情况,互不进入对方区域。 第二,公共区域(客厅、厨房、餐厅、阳台)使用时间错开。附件有详细时间建议表,可根据实际情况微调,但需提前24小时告知。 第三,互不干涉私人事务及社交活动。各自房间内的物品,未经允许不得触碰。电话、信件、访客,各自负责。 第四,保持基本清洁。各自区域自行打理。公共区域由佣人负责,但个人物品需及时收纳,不得遗留。 第五,除必要的家族共同活动外,私下避免不必要的交流与接触。维持表面和谐即可,无需深入。 孟知夏扫了眼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临时条款还是她蹭书房的打印机打印的,虽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她也要捍卫自己的权益,起码要保证自己的睡眠和眼睛,不要再发生昨晚被迫看人出浴的悲剧了。 她心脏很脆弱的。 “顾怀斯”孟知夏装腔作势,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这是同居期间的基本协议,请过目。” 顾怀斯抬眸,目光从她毫无表情的脸上,落在那两张纸上。他没有立刻拿起,只是视线平静地扫过标题加粗的同居协议。 接着重新落在孟知夏脸上。 他的眼神很沉,像冬日结冰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没有惊讶,没有反对,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 孟知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沉稳却略显急促的心跳,以及对面男人近乎无声的呼吸。 他看了她几秒钟。 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桌面上那两张薄薄的纸。纸张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他没有低头去看条款细节,目光依旧停留在孟知夏脸上,仿佛那协议的内容早已了然于心,或者根本无关紧要。 接着,他开口了。 “可以。” 第4章 第 4 章 听到顾怀斯那么干脆,孟知夏也放下心慢悠悠地吃着嘴里烤得焦脆的吐司,暗暗地想留过学的人就是不一样,厨艺越来越高超了。 其实孟知夏和顾怀斯两个人也不算是第一次同居,他们高三的时候因为不愿长时间呆在学校,索性搬出来住了,因为顾怀斯一向严格要求健康饮食,两人的饭都是由他全权负责,因为孟知夏减肥,对此也没有特别意见。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其实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日子,再后来,顾怀斯选择去外国留学,倒不如说,要不是为了帮孟知夏复习,他早就不用每天去学校上课了。 “你有听见我说话吗?”孟知夏回过神来,就看见顾怀斯皱着眉头看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顾怀斯见她还是迷糊着,只得无奈重复,“我说,待会你要跟我去桓宁。” 孟知夏嘴里还叼着半片吐司,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 “你没听错,吃完早餐就去换衣服。” 该死的资本主义,孟知夏悻悻地吃完最后一口吐司,瞪了眼顾怀斯就去换衣服。 桓宁占据了浣城的心脏,核心地标性的摩天大楼本身就是有财力的象征,透过落地窗,能够俯瞰脚下纵横交错、车流如织的主干道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江景,繁华和昼夜不停的喧闹仿佛触手可及。 孟知夏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棉质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怀斯身后,她本来就脸嫩,更别说还留着齐刘海,整个人透着一股未涉世事的青涩,哪怕她跟顾怀斯同岁,顾怀斯看着更像她哥多一点。 顾怀斯将她径直带到了自己宽敞却风格冷硬的办公室,看着她像只被放入陌生环境的小动物,抱着那个缀着蓝色缎带的痛包,小心翼翼地缩进宽大 沙发的角落。 总算老实坐下了。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依旧绷着。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混杂着怀疑和警告:“听着,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 那眼神锐利,像是在划定一个无形的牢笼。 少女闻言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把怀里的痛包抱得更紧了些,没好气地抱怨:“谁稀罕管你啊……我都困死了……” 她甚至调整了下姿势,把脸往沙发的靠枕上蹭了蹭,一副随时准备会周公的模样,“你快点去开你的会,别在这儿吵着我睡觉。” 顾怀斯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把她从家里拎出来,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不就是怕她白天睡太多,晚上又该精神得跟夜猫子似的折腾,结果倒好,她非但不领情,还理直气壮地要在他办公室里补眠。 心底那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更甚,他带着点惩罚意味,轻轻捏住了她一侧软乎乎的脸颊肉。 那触感温软细腻,让他指尖微顿,但语气却刻意压得更沉,暗藏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威胁:“敢睡过去试试,明天不怕被我抓去跑步?” 这招果然立竿见影。 上一秒还昏昏欲睡的孟知夏,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睁大了那双清澈的猫眼,睡意全无。 啪地一下用力拍开顾怀斯捏着自己脸的手,动作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抗议。 她惊愕,控诉地瞪着他,仿佛他刚才宣布的不是跑步,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酷刑,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顾怀斯!你再继续这样阴我试试看呢?!” 在两人打嘴仗的同时,桓宁几个核心小群,早已因为一个爆炸性消息而无声地沸腾起来: 【顾总你做个人吧】:wc!惊天大瓜!!!江总今天带了个女孩子来公司!直接带上顶层了!现在就在他办公室里! 【干完这个月就辞职】:顾总铁树开花啊,万年冰山身边出现异性生物了? 【顾总你做个人吧】:千真万确!我送文件时瞄到了!天呐,看起来好小,感觉是刚成年不久,穿着条很简单的裙子,背着个全是动漫徽章的包包,皮肤白得发光,眼睛又大又亮,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整个人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纯,原来顾总喜欢这一款…… 【干完这个月就辞职】:报!!根据秘书处消息,是顾总亲自开车去接的!更绝的是,江总还帮她拎着那个痛包!!!那个女生还不情不愿的,丝带差点甩顾总脸上了他都没生气!!! 【gogogo加班咯】:看顾总把人安置在办公室那架势…啧,虽然冷着脸,但那眼神…说不上来,反正跟平时看文件的眼神不一样。那女孩看着也挺不情愿的,缩在沙发角,怪招人疼的。 【顾总你做个人吧】:人面兽心啊。 ..… 一天的时间对于被困在办公室的人而言如同在地狱里度过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捱到五点半,孟知夏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怀斯的办公桌前,伸手“唰”地抽走了他面前的文件。顾怀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抬眼时,就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顾怀斯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位在他办公室里躺了一整天、除了看漫画就是刷手机的“囚犯”,居然比他还急着走? “你很想走?”他合上钢笔,明知故问地调侃她。 “嗯嗯嗯!”孟知夏点头如捣蒜,伸手就拽住他的手臂,使劲往外拉,“快走快走!” 顾怀斯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外走。孟知夏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这是女生之间常见的亲昵姿态,可她似乎忘了,顾怀斯不是她的闺蜜,而是一个成年男性。 这种亲昵的姿态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他早就冷着脸避开了。可偏偏是孟知夏。 是那个三岁就敢爬到他床上抢被子、七岁理直气壮吃他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十五岁困极了就直接趴在他课桌上睡觉的孟知夏。 顾怀斯垂眸看着挽在自己臂弯里的那只手,纤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西装袖口,像小时候她总爱拽着他的书包带一样自然。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他依然毫无防备。 孟知夏这个讨厌鬼,总是在他身边无时无刻地告诉他,她对他只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绝无爱慕之意。 顾怀斯扯了扯嘴角,想起今天跟孟知夏抢手机的样子,当时她呼吸间还带着桃子牙膏的甜香。 那一刻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又怕泄露什么,现在她又这样毫无芥蒂地贴上来,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五年的分别。 偏生笨得要死的青梅还在晃着他手臂催促,发尾扫过他裸露的手背,激起一阵战栗:“走啊,我肚子好饿。” 他忽然有些烦躁,又有些说不清的满足。这种矛盾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孟知夏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清醒的沉沦。 就像现在,她整个人几乎挂在他手臂上,柔软的曲线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西装面料。顾怀斯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肌肉,既想拉开距离保全理智,又贪恋这点来之不易的亲近。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忽然开口:“明天继续跟我过来。” 孟知夏脚步一顿,随即狡黠地笑了。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宣布:“不好意思哦顾总,我明天有工作!” 拜拜了您内! 她在心里欢呼,脸上却故作遗憾,甚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顾怀斯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只是平静地接过她的包,任由她继续挽着自己往外走。 笨蛋。 他在心里轻嗤,却连自己都没察觉,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 而他们身后,整个办公区早已炸开了锅。 wc,今天顾总准时下班了! 两人对掀起的风暴浑然不觉,只留下身后一室被惊起的涟漪和更加汹涌的八卦浪潮。